赤足走出健康人生(轉貼)

【文／陳紅旭】

第一眼看到六十歲的孫正春，就注意到他赤腳走路。隨口一問，他說：「赤腳走路很舒服啊。」走在滾燙的柏油路上，他輕鬆自如。十八年來，一年四季，孫正春都是赤腳走在埔里的街上、山上或水邊。五年前退休前幾天，孫正春從埔里赤腳走路到台北，只為了參加林業試驗所為退休同仁舉辦的感謝活動。

不只如此，孫正春還赤腳由埔里走到員林、墾丁，更從埔里經霧社福壽山、梨山、思源埡口走到宜蘭福山植物園，現在更每天風雨無阻，每天晚上與水沙連挖金隊隊員健走兩小時，仍然是赤腳。可以說，他的後半輩子，是赤腳走出來的第二人生。

當然，孫正春不會沒來由地赤腳走路，而是為了與病魔搏鬥，重新贏得健康。「我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好好款待這『致命的朋友』。」所謂「致命的朋友」，就是指惡疾。他的每一天都是從敲腳板功、走路及飲食調節開始，經過十多年與疾病和平共處的經驗，孫正春天天都得認真地過，偷懶不得。

四十三歲時，醫師一句「是頷下腫瘤，下午馬上來住院，準備開刀。」改變了他的人生。離開醫院後，他茫然地在田中走來走去，不覺間丟了鞋、赤了腳。他寫了遺書，但不知何去何從。

早在發現腫瘤前，孫正春的右耳旁已長了三顆很硬的淋巴腫瘤，時常在午夜時分抽痛，痛得他全身冒冷汗，無法言語。此外，他還有心律不整、胃炎、胃潰瘍、十二指腸潰瘍、氣喘、頸神經壓迫、糖尿病、四肢類澱粉沈積症、內外痔、便秘等病症，每遇香港腳發作，大腿一排淋巴結也跟著反應，一顆顆凸起，痛苦難耐，無法入睡。他一直到處看醫師，也吃藥控制，但依然逃不過內心深處最懼怕的病痛──癌症。

整整一周，亂步走在田中的孫正春不斷地思考，在滿腦渾沌之際，竟有腦筋變得清朗，身體變輕鬆的感覺。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是赤腳走在田中的影響，他從此決定走路去上班。然而，埔里距離山上的辦公室十二公里，單趟走三小時，走起來可一點也不輕鬆。身體疼痛，心緒如麻，老是煩著：「腫瘤不知蔓延到什麼程度？」但孫正春還是一步步地，赤腳往前走。

孫正春愈「走」愈明白，由「強烈地感覺舒服」開始，身體告訴他該藉走路釋放體內的壓力。他自創的十八種健身功法，也都是四肢活動隨意碰撞，因為覺得舒服而開始進行，成為習慣，最後變成養生抗病的法寶。此外，孫正春全盤改變飲食習慣，每天奉行「動、綠、奶」原則，「動」為足夠的運動量，「綠」是無污染的綠色蔬菜，「奶」為優酪乳，每天以優酪乳澆綠色蔬菜吃，沒多久，長年困擾的內外痔問題不復存在，他感覺全身都通了，「痛則不通，通則不痛」這句話一點不錯。

回診時，連醫師也感到不可思議，頷下腫瘤找不到了，右耳後的三顆淋巴腫瘤也不見了。因心律不整，心跳一分鐘一百多下的他，走路約兩個月後的某天，自己量脈搏，心跳居然降到一分鐘六十幾下，慢到連自己也不敢相信。身體的感覺愈來愈輕鬆，再也不像以前，「只要一用力就昏倒」。

孫正春認為：「隱藏在體內的疾病不是不見了，而是在掌控中。」他將疾病視為「要命的好朋友」，一點都不敢大意，每天持續正常作息、健康飲食及足夠的運動，讓「好朋友」無法輕舉妄動。十七年了，彼此相安無事。

退休後的孫正春，身分是社區服務及森林義工，也擔任生態保育推廣教育的義務解說員，他自覺有義務推廣森林知識，願一生擔任森林的守護者。

孫正春是宜蘭礁溪人，宜蘭農校畢業後，經普考分發到林試所六龜所屬的工作站，這是孫正春第一次接觸森林，此後四十年，他都在台灣各地的森林中工作，即使退休，工作內容仍未改變，只是不支薪而已。他說自己對大自然的感動，來自一次種樹苗造林經驗。種樹時他心想，每棵樹苗都那麼小，得多久時間才可以成林？六年後，這些小苗卻已長成森林，讓他嚇了一跳，感動於造林的力量，也讓他一輩子跟森林結緣。

幾年前，孫正春終於落實住在森林裏的夢，他的森林居所名為「三無居」，無地址、無污染，以及無心樹滿林，如此而已。

他在森林自建樹中屋，作家陳若曦將此樹屋題名為「楓窩」，取其名為架在楓樹林與無心樹林中的樹屋。屋僅七坪，但他說：「已經夠大了。」屋前正有小溪，孫正春的太太多半在此小溪中，用森林中的無患子做肥皂洗衣服。

森林中另有一處涼亭，四面通風，「自製優酪乳，用隨處摘來的香楠樹葉泡茶，喝的是經森林淨化過的自然水，呼吸的是森林裏甜甜的空氣。」孫正春說，現在總算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喜歡的事，真是富有，他自認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擁有自己的森林，擁有屬於自己的自由。

若因開會等事情到台北，他總急著回家，只覺得在森林裏最安適，「那種舒服的感覺很難說給人聽。」朋友知道他住在樹屋中，總不免問他會不會無聊，「在森林中能做的事太多了，天天都忙得很開心，一點也不無聊。」

孫正春目前的研究計畫是河流及老樹調查。工作之一是記錄四棵樹圈起範圍內的生態演替，包括：原來有哪些樹種、小草、昆蟲，一段時間後，有些樹枯了，出現蕨類，因為鳥兒不經意叼來種子，又發出新的小樹苗……經長期記錄，可發現各種動、植物在其間來來去去，觀察到活動的生態，對孫正春而言「不僅好玩，又有意義」。或研究森林水文，看水在森林裏的移動過程，甚至拔草也很有意思，孫正春說，許多雜草，其實都是不知名的藥草，值得研究。在森林裏，可以由自然學習及自娛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不只是孫正春，太太陳梅香也是埔里鎮上有名的「義剪」義工，總是定期到養老院及醫院幫忙老人剪頭髮。她一度也有尿毒的問題，隨著學孫正春從走路、飲食及運動中，走出疾病的夢魘。而為了孫正春，也為了自己，陳梅香還到日本學針灸和經絡按摩，以改善身體狀況。夫妻倆「赤腳走路」，也走出了健康快樂的退休人生。

對人生的看法，孫正春說，如他的招牌歌及口頭禪一樣，都是「歡喜就好」。孫正春說自己很少花錢，而提到錢，他說，人常以為錢會不夠用，其實並非如此。

孫正春曾因病活得戰戰兢兢，然而，一路「走」來，已漸漸變得輕鬆，且精采地過每一天，他說都是與疾病和平相處而來的結果。是啊，把敵人變成朋友，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