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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 [轉貼] 【恐怖故事】☆泥娃娃傳說
在這個世界上,有信鬼神的人,也有不信鬼神的人。
對於相信有鬼神的人而言,不信鬼神的人又叫作『鐵齒』的人。
而鐵齒有分兩種;一種是不信鬼神,但也不會故意做出某些舉動來證明世上沒有鬼神的人。
這種人面對鬼神之說,最常見的一套說辭就是:「要我相信有鬼,除非我親眼見到。」
而這些人通常也沒啥機會見到。
而另一種鐵齒的人就不同了,這種人不但不信鬼神,還經常想證明這世上沒有鬼神,愈有人說如何如何會撞鬼,他們就愈想要試試看;換句話說就是『白目』。
舉凡鬼屋探險、冒犯禁忌、墳場夜遊、碟仙錢仙等等,這些人可能都嘗試過;說不定還到過意外現場或在喪禮上說出『好可惜』這一類的話。
如果這麼做以後仍然平安無事,那麼他當然可以大剌剌的繼續對靈異鬼怪之說嗤之以鼻。
但是,如果出了什麼差錯,那就……
在我們學校有個地下社團,社員人數不很多,只有五個人;沒有什麼組織章程,也沒有幹部與社員的分別。
社團活動經費來源:社員們的父母。
社團成立宗旨:挑戰為現代人所詬病的傳統。
社員活動、聚會、吃喝拉撒睡的地點:大里的一棟四樓透天厝。
沒錯!我們是一個由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室友所組成的社團。
社團名稱就叫做:『鐵齒俱樂部』。
我們這五個人大部分都是從北部下來中部唸書,只有一個是南部人,叫做阿光。
阿光雖然家住高雄三鳳宮附近,但他卻不信三太子,也不跟著家人信基督。
他說每次廟裡有大拜拜,尤其是中元普渡的時候,他都很想衝出門揮刀殺人。
而每次看到乘著遊覽車前來的進香團的時候,他都巴不得這些人出車禍撞死。
雖然我也蠻討厭信仰道教的人,但我也不會想要叫他們去死,或許是因為我沒有住在神威顯赫的大廟旁邊的關係吧。
總之,成立這個『鐵齒俱樂部』正是阿光的主意,覆鼎金夜遊也是他帶我們去的。
而我們已經在這房子裡玩過碟仙、錢仙、筆仙不下數十次。
北部的各個著名『觀光』景點,我們也大致都去過了,除了基隆的愛三路鬼屋找不到……
而到北濱公路那次,除了車子熄火一次以外,也只有收音機斷斷續續罷了,根本就不可怕。
也因此,我們『鐵齒俱樂部』不斷的尋找更刺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新玩法,直到發生了
那件事情以後……
我們所租的這一棟樓總共有五個房間。
二樓三樓各兩個,四樓一個。
四樓不知道是不是房東後來加蓋的,整層樓就只一個房間,所以空間是其他房間的兩倍大;裡面住的是中興森林博二的老吳。
他是我們這五個人之中最老的一個,也是最有身價的一個;開著一部ACCORD,家境優渥為人又慷慨,經常借車讓我們去載美眉。
其實他並不是那麼鐵齒的一個人,只是個性豪爽,由著我們一群小夥子帶著他一起去胡作非為。
三樓住著阿光和阿森,阿光是老吳的碩士班學弟,阿森則是中山牙醫的高材生。
不知是湊巧還是怎麼的,這兩個人正好是我們這些人裡面最鐵齒的兩個;鬼點子最多,最愛鬼混,最愛把馬子。
阿光是文大考進我們學校研究所的。
他說他在陽明山半山腰一間破平房住了兩年,別說狐仙,連狐狸尾巴都沒見過一條。
所以我想他的膽量必定是從那時候培養出來的,加上他們森林系不時要到各個山上採集,一待就是好幾天;而且不分男女,人人都是一個背包,一套採集用具,有時候半夜三、四點都還在山裡晃來蕩去。
這也難怪一直以來他對魑魅魍魎的傳說嗤之以鼻。沒辦法,沒見過嘛!
至於阿森,他並不像阿光是因為歷練與經驗才磨出一身膽;他是因為凡事講求科學證據,所以才對靈異鬼神抱持懷疑的態度。
而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一邊看著靈異節目,一邊向我們提出一切可能的科學解釋。
被他教育了將近五個月之後,我們也都能夠對大部分的靈異事件提出合理的懷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家可是唸醫學院的吶!
至於二樓,則是我跟小貝貝住的;我唸食科所碩一,小貝貝則是昆蟲系三年級的學生。
聽到小貝貝這個綽號,你們一定會猜他要不是個GAY,要不就是長得像女孩子。
其實你們都錯了,小貝貝是他自封的,他最初的綽號叫做貝哥哥。
貝哥哥是什麼意思,我想這就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釋了吧!
小貝貝最喜歡製作標本,而且不侷限於昆蟲的範圍;只要大小不超過標本箱的SIZE、來源不是太難取得的生物,大概都可以在他的房間找到。
記得一次鄰居家的狗生了六隻小狗,其中一隻一出生就死了;要不是我極力阻止,恐怕這小狗就成了一具蔭屍了……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去年的USO曾經播出過半夜釘草人下詛咒的內容。
過了一陣子,八大也播出國內在金斗甕裡找到好幾張被插針的大頭照。
當時我們一群人常常一起看這些靈異節目,特別是USO的『都市傳說』。
有一天我、阿光、阿森三個正看到一半,阿森突然冒出了一句話說:「欸……我們也來下詛咒好不好?」
我白了他一眼,故意挖苦他說:「怎麼?醫生不唸想去當降頭師啊?」
阿森搖搖頭:「非也,不是真的下詛咒。我想的是有一點像那種『連鎖信』之類的東西。」
「好像有點老套,這樣有什麼好玩的?」阿光不以為然的說。
此時阿森詭異的笑了笑:「老把戲有新玩法,這個遊戲可是融合了各家之大成……」
他停下來喝了口可樂之後又繼續說:「我的想法是這樣,我們來作一堆草人,寫張詛咒的字條或符咒之類的貼在上面,然後把它們一個一個寄出去,看看收到的人會有什麼反應。這樣一定很好玩。」
阿光聽了,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出他自己的點子:「我覺得這樣還不夠刺激。而且作草人的話,人家一看就知道我們在模仿電視了……」
「我想……用陶土或瓷土來作你們覺得怎麼樣?嗯……字條上最好寫上『泥娃娃』的歌詞,最後再加一個『遺棄我將有報應』。你們覺得這樣好不好?」
阿森聽了之後不禁為阿光的IDEA喝起采來。
而我……光是聽到阿光這樣說,我的頭皮就已經麻起來了。
因為當時我的心裡馬上回想起『泥娃娃』這首歌的歌詞。
如果你沒聽過,或是已經忘了,讓我來提醒你: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她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會眨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她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說話 她是個假娃娃 不是個真娃娃 她沒有親愛的爸爸 也沒有媽媽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我作她爸爸 我作她媽媽 永遠愛著她
瞭了嗎?跟之前網路上流傳的『妹妹背著洋娃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多加了阿光所想的那句話,真不敢想像收到這種東西的人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阿森跟阿光兩人接著又興高采烈的討論著。
我問:「那你們打算寄給哪些人?」
阿森聽我這麼問,低頭沉吟了幾秒,隨即抬起頭來,滿臉笑意的說:「就我們學校的護理系吧。她們常被自己的學姊講一些醫院裡的鬼故事嚇得半死,想來應該是蠻膽小的……」
「還有……你的問題提醒了我,泥娃娃用寄的可能不太方便,我們自己送貨到府好了。呵呵……」
阿光這時興奮的接口說:「上次一群大學部的死孩子惹的我們幾個助教不爽,我也要趁機捉弄他們一下。嘿嘿嘿……」
我聽他們這麼說,突然想起企管跟園藝那一群很恰又很盧的學妹,不免也心癢癢的。
不知道她們收到這種東西以後會不會氣的破口大罵,就像之前我們聯誼遲到那次一樣。嘻嘻……
《之二》
當晚小貝貝回來之後也加入我們的行列。
正當我們七嘴八舌討論的正熱烈的時候,我突然接到了我家學長的電話,說是要我隔天跟
他一起到台大食科所去學新的技術。
什麼嘛?明天就要出發,今天晚上才通知。
我不禁在心裡嘀咕著。
但我還是很有禮貌的說:「喔……好!我知道了。學長再見。」
掛掉電話之後,我在猜是哪個學姐自己不去推到我這邊來。
雖然我是台北人,家裡跟台大也近,但是學長又不是要帶我去玩,幹嘛不是研二的去學,要我一介菜鳥去瞎攪和,真的是圈圈叉叉。
當時我的心裡面真是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不過事後想想,如果那時我沒被學長拉到台北去,恐怕這件事就要由別人來敘述了。
講到這裡,我還真要感謝平時在實驗室裡對我『照顧有加』的學長姐們。
等到我三天之後回到台中的時候,大夥兒正擠在小貝貝的房間裡盯著電腦。
我往裡面望了望,並沒有看到老吳。
我問:「咦……?你們看A片沒約吳老大呀?」
阿光回頭說:「A你個頭啦!我們在驗收成果啦!」
「驗收三小?」
我不禁也好奇的湊近看看他們在幹些什麼,只見螢幕上是BBS的畫面,黃色字體的文章
標題是:『Re:我收到了怪東西 怎麼辦?』
這麼一來我就瞭解了。
我又問:「你們總共送出多少個娃娃呀?你們做的是什麼樣子的,還是用買的?」
「草圖在這,你看。」阿森揚了揚手上的一張紙,我接了過來看。
「哇靠,你們還畫符喔。」我驚訝的看著紙上所畫的娃娃說。
這個娃娃的造型就跟道士作法的紙人差不多,構造超簡單又很醜,加上娃娃肚子上那一道幾可亂真的鬼畫符,看起來真的是超有感覺的。
我想沒有人願意愛這樣的醜娃娃一輩子吧!
我問他們:「這符看起來很像真的,你們怎麼會畫啊?」
阿光舉起手自首︰「是我照著電視上畫的。怎樣?很帥吧?」
我笑笑說:「很帥啊,以後你失業可以去當神棍,哈哈……」
「對了,你們給了哪些人?」
小貝貝翹起二郎腿,一邊抖著腳說:「阿森他們學校護理系送了四個。我們學校農資院各系都有份,一共有二十來個吧。尤其是應經的最多,送了七、八個。」
話說完他還得意的揚起嘴角微笑,一副忘形的樣子。
「唉……可惜,沒整到那一群學妹。」我說。
這時阿光指指房子的西邊說:「我們隔壁巷子就有一間陶藝教室了呀!再去請他賣點陶土給你不就有了。自己動手樂趣多喔。呵呵……」
我搖搖頭:「算了,我要忙專討。對了,老吳也有參一腳嗎?」
「什麼……他要比你失蹤更多天好不好……他去考察古蹟啦!」阿光一邊按著鍵盤一邊回答我的問題。
「喔……」我走回自己房間,留下他們三人繼續看那些回應文章,房裡還不時傳來阿森大笑的聲音……
當晚我一直在房間裡整理文獻到十二點多。
後來實在覺得整理到很煩,所以就開了BBS來看。
一看之下才知道『收到怪東西』這篇文章的回文已經有兩百多篇以上了。
其中有不少人說自己丟掉娃娃之後開始倒楣,還有人說娃娃晚上會笑會講話什麼的;講來講去似乎是這土做的醜娃娃真的有什麼魔力一般。
我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這是什麼時代了,身為大學生居然也這樣被騙的團團轉。
「書真是白唸了。」我說。
我又接著跳過幾篇,突然一個眼熟的ID出現在我眼前,那是我們系上一個大四的學妹小雯。
我按進去她的文章一看,內容寫說她把這個娃娃帶回南部去給了一個媽媽的朋友看;她媽媽的這個朋友是一個修道場的會長或主任委員之類,具有通靈的能力。
他看過娃娃身上的符咒以後,說這個娃娃有點邪氣,符咒也畫對了,只是還不到可以拿來害人的程度。
至於字條的部分,他則不認為有什麼詛咒的作用。
我看完之後不禁打了個冷顫,原來阿光這死傢伙還真的把符給畫對了,難怪我一看到娃娃的設計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不過這個學妹並沒有講還不到害人的程度是什麼意思,是欠缺了施法念咒的手續,還是對方的毛髮指甲等等。
電視節目都有講過,說什麼畫符要有信仰的念力灌注進去才會有效或什麼的,我也不是記的很清楚。
我靠在椅背上,反覆想了又想,真不知這件事該如何來收尾。
這時我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於是我從紙箱裡拿了碗泡麵走到一樓的廚房去。
剛好阿森跟阿光都在客廳裡看電視,我端著沖好熱水的泡麵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正要開口問阿森,阿光就先開口問我了:「熊仔,你看過我們學校的BBS了嗎?好多人嚇的哇哇叫呢,真是好笑……」
「有啊,有看了幾篇。看來心理狀態真的會嚴重影響人的行為,尤其是這種不理智的恐懼。哦……阿森,我講的對不對?」
阿森點點頭,表示認同我所講的。
其實這些話都是他以前告訴我們的,我把它拿出來講,一半是有點兒故意在挖苦他,沒想到他還真的點頭說對。
他接著說:「沒錯,這些人被嚇的不但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還把自己的失常歸罪到運氣頭上。其實,撞車跟你的運氣又有什麼太大的關係。自己不小心嘛,怪誰?」
「有人撞車喔?」我問。
阿光搶著回答說:「對啊……就是阿森他們學校護理的啊。我們系上的更扯,還有人說晚上睡覺被鬼壓的咧。接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說他被泥娃娃附身的,有夠誇張。」
我忍不住哼哼的冷笑了兩聲,因為阿光那副嘴臉真的是賤到了某一個程度。
「沒有想到這個IDEA居然可以造成這麼大的反應,而且大多數的人還都深信不疑,以為一個由不值錢的陶土捏成的醜娃娃會有詛咒人的能力。再過一陣子,我打算把這些文章收集起來,寫成報告交給我們老師。主題就寫……『道教信仰與符咒迷信所導致之行為』
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為什麼,阿森此時的笑聲跟臉部表情讓我感覺有點怪怪的,似乎有點陰森森的樣子。
後來我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印堂發黑』。
這時我沒有再接腔,呼嚕呼嚕的吃起我的泡麵來了。
又過了三天,到了禮拜五,阿森念北醫的女朋友小真下來台中看他。
小倆口從下午回來就一直關在房間裡沒有出來,我擔心瘦瘦的阿森不曉得禁不禁得起這樣子操。
阿光這個時候不在,只剩我跟小貝貝在一樓客廳看電視兼收聽三樓的LIVE秀。
到了大約十點多的時候,老吳終於結束一個多禮拜的考察,帶著大包小包的名產回來。
他吆喝著所有人都下樓來吃名產,我告訴他說:「阿光不在;阿森跟他女朋友在房間裡,別打擾他們啦。我們自己先吃就好了。」
老吳看看手錶說「哎呀!長夜漫漫。你上去叫他們先下來吃東西,要幹嘛晚上有的是時間。」
我側過耳朵去聽樓上的動靜,好像安靜了蠻久的了,這才打算上樓去叫他們兩個,要不然多不好意思啊!
我沿著樓梯走上三樓,正要去敲阿森的門,這時我才聽到原來小真在唱歌。
她之前應該唱的很小聲吧,所以我剛剛上來的時候一直沒有聽到。
我稍微聆聽了一下,咦……?
「……她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說話……」
小真唱的居然是『泥娃娃』!
是阿森要她唱的嗎?這似乎有點可能,因為這首歌的歌詞是我寫給阿森的,所以阿森應該是不會唱。
那他要小真唱給他聽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接下來要送人家詛咒CD了。
想到這,我自己也不禁覺得好笑。
我敲了敲門,要他們兩個下來一起吃老吳買回來的名產。
這時小真的歌聲停止了,刷的一聲就突然打開門出現在我面前,我被她這樣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兩隻手舉起來擋在臉的前面像個怕被揍的俗辣。
過了兩秒之後我才發覺自己的動作實在很可笑,所以就慢慢的放下手來,尷尬的對她笑了笑說:「吳大哥買了東西回來請我們吃,叫阿森一起下來吧。」
小真不理會我,面無表情的自己走下樓梯。
這時我才看到房間裡的狀況,阿森光溜溜的躺在床上,看起來似乎睡很久了。
我心想:這個女孩子怎麼這個樣子,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丟著脫光光的阿森自己下樓。
我進房間去打算叫醒阿森,誰知道我差點都快把床踹翻了,阿森還是不起來。
我一火大,下樓要叫小真自己去叫阿森起床。
我才走到二樓,剛好老吳跟小貝貝也上來,他們問我說:「阿森跟小真吵架是不是?怎麼小真自己走掉了,我們叫她也都不理。」
我帶著他們上三樓看躺在床上光溜溜的阿森,氣呼呼的說:「你們自己去問他吧!」
《之三》
老吳跟小貝貝過了半個小時以後下到一樓來。
我坐在沙發上轉頭看著他們,老吳對我搖搖頭,無奈的說:「我們也叫不醒他。」接著就走過來坐下。
三個人當時都安安靜靜的看著電視不說話。
小貝貝不發一語的吃了一塊老吳買回來的鳳梨酥,然後突然開口問我們:「阿森會不會是嗑藥?不然哪有人能睡成那樣子的。」
老吳皺了一下眉頭:「不可能吧!熊仔你覺得阿森會去嗑藥嗎?」
聽到老吳問我的看法,我不置可否的回答他說:「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過剛剛小真的樣子讓我很懷疑,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把小真給氣走。」
老吳點點頭,因為小真離去時的樣子他也看到了。
小貝貝這時候說:「不管了,讓阿森自己去解決。等他明天清醒了再跟他講小真的事情。」 老吳跟我都點點頭,因為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隔天是禮拜六,所以我不用那麼早到實驗室去,我就讓自己睡到自然醒。
大約十點多的時候,一樓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把我吵醒。
我下樓要去看的時候,小貝貝也剛好從房間出來。
我們兩個一起下去看的時候,只見阿森面無表情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我問阿森:「阿森,剛剛是什麼聲音?」
阿森指著廚房地板上的一堆碎片,我跟小貝貝都好奇的走過去看。
地上是一堆碎掉的灰白色陶土片,我還看到不鏽鋼洗碗槽的旁邊凹了一塊。
阿光這時候也跑下樓,走到我跟小貝貝的旁邊問我們:「幹嘛?剛剛『碰』的一聲好大聲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回頭問阿森:「阿森,你剛剛摔東西是不是?」
阿森這時候仍然面無表情,坐在沙發上冷冷的說:「是泥娃娃。」
阿光看了一下地上的碎片,然後轉頭問阿森說:「泥娃娃不是都送完了嗎?怎麼你還有留下來的?」
阿森這時候突然彎下腰,雙手抱著頭很痛苦的說:「不是我留下來的,是我今天早上在門口看到的。」
阿光走過去拍拍他的背說:「那就是有人在模仿我們而已啊,幹嘛這麼介意?」
阿森這時攤開他的右手,露出了他手上的紙條。
阿光拿起來,照著紙條上面所寫的念著:「辛酉年元月二十四日早子時生,壬午年十月二十六日巳時死。」
聽到阿光唸的好像是生辰八字的東西,我跟小貝貝都好奇的圍過去阿光旁邊看那張紙條。
阿森繼續抓著自己的頭髮說:「前面那個是我的八字,後面那個就是七天以後的早上九點到十一點。這張紙條是藏在那隻娃娃裡面的,我本來也以為是有人模仿我們惡作劇,後來看到娃娃的背後還刻上我的名字,就氣的把它給摔出去,結果就看到這張紙條夾在裡面。」
我看著那張紙條上的字,似乎是用毛筆書寫的,字體很秀氣。
我對阿森說:「我看是你們學校那群小護士反過來捉弄你的吧。生辰八字用你的國曆生日對照一下農曆就會知道了啊!現在算命的網站那麼多,查農曆又不難。」
阿森抬起頭望著我,眼中泛著淚光說:「你會在自己的資料上寫你是幾點出生的嗎?就算她們知道我的生日,那她們是怎麼猜到我的出生時辰的?又怎麼猜到我會在今天早上九點到十一點的時候把娃娃摔破?」
阿森一連串的問題讓我啞口無言。
小貝貝聽到阿森說的話,突然提出了一個好笑的看法:「幹!這不就是學『七夜怪談』的嗎?看完錄影帶以後整整七天就會死掉……」
阿光跟我都笑了,只有阿森笑不出來,他哭喪著臉接著說:「我老實告訴你們好了,這紙條上面的字很像是小真的筆跡……」
「她很喜歡上算命的網站;有一次她要算我跟她的命盤合不合,硬是要我把八字給她;我沒辦法,打電話問我媽以後跟她講了我的八字。所以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她。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子咒我死,我好難過……」
阿森的話讓我想起昨天小真在房間裡唱過『泥娃娃』這首歌,再加上她離開時臉上的表情,讓我很想相信阿森的推測。
我趁這個機會問他:「阿森,你老實說,你昨晚是不是因為嗑藥把小真給氣跑了?」
阿森聽到我問他是不是嗑藥,疑惑的反問我:「為什麼你會懷疑我嗑藥?我看起來像嗎?你說小真被我氣跑又是怎麼一回事?」
小貝貝這時候插嘴說:「是我懷疑你嗑藥啦!哪有人睡到捏都捏不醒的!你光溜溜的躺在床上睡的跟死掉一樣,小真又對我們不理不睬的自己跑掉,我當然這樣懷疑啊。」
阿森這時很努力的回想昨天晚上的事,看的出來他對於小貝貝所講的感到很茫然。
我本來打算趁這個時候把小真在他房間裡唱歌的事情告訴他,但是想想又覺得不好,就先等他把昨晚的情形告訴我們以後再看看吧!
阿森想了好久,好不容易終於說:「我不記得我有做什麼事情惹小真生氣,你們說我嗑藥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我記得我大概八、九點的時候就累的睡著了,小真那時候好像還在用我的電腦上網……」
「等我起床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多快十點,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小真已經走了,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昨晚你們有進我房間叫我。你們看到小真走的時候是幾點?她走的時候有說什麼嗎?」
小貝貝回答他:「我不是說過了,她對我們不理不睬的就自己走掉了,那時大概十點多快十一點吧。我跟老吳就是以為你們兩個吵架才上去你房間叫你,誰知道你好像在練『龜息大法』一樣,我跟老吳叫了你半天都叫不起來,不信你問熊仔。」
阿森轉頭看著我,我向他點點頭:「嗯……小真是在我要叫你們下來吃東西的時候走的,她也不管你全身光溜溜的就讓門開著,那時候我很生氣,要下樓叫她的時候才知道她走了。」
阿森聽完之後沉默不語。阿光又拍拍他的肩膀說:「可能她在你的電腦上看到我們捉弄人家的東西讓她生氣,待會兒打個電話向她解釋一下就沒事了。你就說送泥娃娃嚇人的主意是我出的這樣就好了。」
阿光這麼說,我也覺得合理。
當時我聽到小真在唱歌的時候說不定就是阿森列印歌詞的存檔被她看到。
不過小真也太絕了,怎麼會氣到反送一個泥娃娃給阿森呢!
我想到一個可能性,就跟阿森說:「會不會收到泥娃娃的人裡面有小真認識的?她沒想到這件事原來是自己的男朋友搞的鬼,所以知道以後才會那麼生氣。」
大家聽了我的猜測以後,都覺得非常有可能,紛紛的點頭。
阿森這時從沙發上站起來說:「如果是因為這樣,那我知道要怎麼跟她解釋了。阿光你放心,我不會推到你頭上的,這件事是我起的頭,我自己去解決。你們再回去睡一下吧,不好意思吵醒你們。」
我們三個點點頭,就都各自回房間去了。
當時我們全部的人都沒有想到,這整件事完完全全不是我們大家所猜測的那麼一回事……
中午我們幾個要出去吃中飯的時候,阿森的寶獅206就已經不在了。
我們猜他是在電話中講不出一個結果,所以乾脆直接上台北去找小真了。
到了禮拜天,阿森還是一直沒有回來。
我告訴老吳,老吳也覺得很擔心,就打阿森的手機要問他現在的情形到底是怎麼樣。
沒想到阿森的手機一直都沒開,我們幾個從晚上九點每隔十分鐘一直打到大概快十一點,都還是聯絡不上他。
老吳憂心忡忡的說:「小真不會因為這樣就跟阿森鬧分手吧?阿森的個性她也不是不知道,為了一個惡作劇就鬧成那麼僵,有必要嗎?」
小貝貝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唉……女人……」
這個時候客廳的室內電話響了起來,阿光坐的最近,順手就接了起來:「喂……請問找哪位?」
阿光問完第一句話以後就沒有下文了,我們三個人只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
老吳在旁邊問他︰「怎麼了?是阿森打來的嗎?」
阿光沒有回答老吳,對著話筒說︰「小真,是不是妳?」
我們嚇了一跳,怎麼會是小真打來的,阿森呢?
「小真,我知道妳很不高興。但是妳也不要這樣子,我跟阿森一樣向妳道歉嘛……」
這時阿光的口氣不是很好,不知道小真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又過了幾秒鐘,阿光忿忿不平的把電話匡的一聲掛斷,讓我們幾個都當場傻眼。
「幹伊娘咧,小真這個查某是在起肖喔!居然打電話來唱『泥娃娃』給我聽!她媽的,我們是不小心招惹到她的客兄公喔,搖擺三小……」
我們三個人聽到阿光一連串的髒話,都被他的凶惡表情給嚇到。
可想而知阿光現在有多生氣,因為他平常不可能這樣子粗魯的。
我小心翼翼的問他:「啊小真到底是說了什麼?阿森到底跟她講的怎麼樣了?」
「我阿災!小真這個肖查某也不知道是被鬼打到還是怎樣,一接起電話她就開始唱歌給我聽,還整首唱完咧。」
阿光這時還是氣的臉紅通通的。
老吳又問他:「那她什麼話都沒說嗎?」
阿光搖搖頭,我以為他又會開罵,不過他沒有。
我說:「看來這件事不得了了。小真那天晚上就是在阿森的房間唱『泥娃娃』這首歌,然後隔天就送泥娃娃過來了。現在她又對阿光這樣,我看會不會是那些被嚇到撞車還是出意外的人就是小真的朋友或親戚什麼的。」
小貝貝這時候擔心的說:「那她接下來會不會把氣出到我身上來啊?我可沒有送給中山的喔,我做的都是給我們自己系上跟應經的而已。」
「她唸北醫,又不代表她的朋友一定就是中山醫的,說不定就是我們學校的。不知道阿森有沒有問出來,如果知道那個人是誰就好了,最多我們一起去賠罪嘛。」阿光不以為然的說。
這時老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說:「我明天還有事,今天不能太晚睡。你們再打電話給阿森試試,如果事情真的像熊仔說的那樣,到時我再陪你們一起去道歉。就降啦!」說完就上樓去了。
我們後來又打了好多通電話給阿森,不過阿森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根本就找不到人。
這不像他的作風,他的手機從來沒有關機超過換一個新電池的時間過。
《之四》
隔天早上,當我剛要起床的時候就聽到三樓傳來阿光一連串的咒罵聲。
我躺在床上側過耳朵去聽阿光究竟又為了什麼事發火,剛好聽到老吳說:「這個小真實在是太過分了,不過你也不要罵的這麼難聽嘛。我看我們還是等阿森回來以後再作打算吧。」
阿光這時的音量又提高了一點:「她媽的!看她是阿森的馬子我才沒有在電話裡面幹醮她,結果她還真的像熊仔說的一樣咧,唱完歌然後就給我送個泥娃娃過來。她媽的!她一定是躲在她台中的姘頭那裡啦!阿森還傻傻的去台北找她咧……」
小真一直在台中?聽到阿光的推測,這才提醒了我之前都完全忽略了這個可能性。
小真將近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離開,隔天一早阿森就在門口看到娃娃了。
如果這個娃娃真的是小真做的,那麼一定就是她在這段時間之內做出來的,而且地點一定就在附近,否則時間上來不及。
那天我們看到阿森摔破的碎片又乾又硬,所以一定是這樣子。
我穿著內褲走上三樓,阿光跟老吳看到我走上來之後都突然變的沉默。
我伸出手對阿光說:「你也收到泥娃娃了嗎?拿來我看一下。」
阿光一句話也沒問,直接把娃娃遞給我。
我接過來仔細的端詳,發現這個十公分高的陶土娃娃作工相當精細。
除了有細緻的五官之外,手指腳指跟性器官也一應俱全。
我把娃娃翻過來,看到在背部的地方刻著『潘光榮』三個隸書字體,那是阿光的本名。
這時我對我原本的推測產生了動搖,因為這個陶土娃娃很顯然的是專家所做出來的。
如果不是,那我真的要為小真的美術天份鼓掌叫好。
我拿起娃娃的正面朝著阿光說:「你確定以小真的能耐真的能做出這麼有水準的作品嗎?」
阿光被我的話嚇了一跳,彷彿被我一語驚醒一般。
老吳對著我手上的娃娃猛瞧,看著看著也不禁點點頭贊同我所提出的懷疑。
他說:「經你這麼一提醒,我也覺得這個娃娃做的很有水準。早上我要開門拿報紙的時候被這個東西嚇了一跳,也沒仔細看就趕緊拿上來給阿光,現在我才看清楚它長這個樣子。」
阿光沉默無言了半晌才把娃娃從我手上拿回去,然後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嘴臉說:「我隨便挑個時間把它打開來看,我就不信邪。」
阿光言下之意是要挑戰娃娃裡頭寫生辰八字和死亡預告的紙條,看來阿森的前車之鑑並沒有讓他心服口服。
中午我跟研究所同學出去吃飯的時候,小貝貝打電話跟我說阿森回來了。
他說阿森是因為走的時候太匆忙,忘了帶手機的替換電池跟旅充,手機又剛好沒電,所以我們才會一直打不通他的電話。
又說阿森沒找到小真,就連她的父母和同學都連絡不到她,她的家人很緊張,打算再找不到人就要去報警;現在阿森則是在中興跟中山醫學院的BBS站上貼文章尋找認識小真的人。
我聽了以後,又開始懷疑我早上的新推論對不對。
既然小真沒回學校也沒回家,那她極有可能就是留在台中的朋友家了。
不過小真在台中到底有沒有認識的朋友,這點我們也沒辦法確定。
要說那個朋友是不是有被阿森他們整到,那就更沒辦法確定了,因為一切都只是我們自己在那裡猜測而已。
我在猜,可能是跟小真很要好的朋友或親戚被阿森害的出了什麼嚴重的意外,否則兩個人交往三、四年了,怎麼可能說翻臉就翻臉,還上演這一齣『失蹤記』。
當我晚上做完實驗回到家的時候,一開門就看到阿光、阿森、小貝貝三個人蹲在客廳的地板上圍成一圈,阿光手上還拿著一支鐵鎚準備敲爛那個娃娃。
我一邊換鞋,一邊看著他乒乒乓乓的把那個娃娃一直敲到爛。
看來這個陶土娃娃還蠻硬的,因為阿光敲了好多下才把它敲開來。
阿光撿起碎片裡的紙條,攤開來照著上面的字唸了一遍:「庚申年七月二十三日亥時生,壬午年十月二十八日戌時死。幹!戌時是幾點到幾點?」
阿森這時臉色變得鐵青,轉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現在八點多,現在就是戌時了。你趕快再確認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阿光這時趕快看了紙條上面的日期一下,然後拿起手機撥電話。
小貝貝問他:「你撥電話要幹嘛?」
阿光轉頭對他說:「我問我媽。」
這時電話好像被接起來,阿光連忙回過頭去說:「喂……是我。媽,我的生辰八字妳記不記得?」
這時我們隱隱約約聽到阿光媽媽的聲音講了一長串。
過了不久,阿光拿起手上的紙條看,臉色開始慢慢發白,看來是那張紙條又寫對了。
阿光掛斷電話以後把手機放在桌上,突然揪著阿森的袖子說:「阿森你老實講,你是不是跟小真聯合起來要整我。」
阿森扯開阿光的手,很生氣的說:「你別冤枉我!我為了小真的事已經夠難過的了,你還要這樣亂講。」
阿光這時臉紅脖子粗的又衝上去要抓住阿森,我跟小貝貝連忙擋在兩人的中間把他們架開。
阿光用盡喉嚨的力氣喊:「你她媽的!不是你去跟你那個臭三八說我的生日幾號,她會猜的到?」
阿森聽他罵的這麼難聽,不禁也火冒三丈,扯著喉嚨喊說:「你自己不知道要問你媽的事情我會知道?那待會兒你是不是要懷疑我跟你媽有一腿啊?」
阿光掄起拳頭就要往阿森的臉上打,被我硬生生的給擋下來。
我把阿光推到電視旁邊,大吼一聲:「都給我閉嘴!」
他們三個人被我嚇了一跳,客廳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接著我說:「整我們的人沒揪出來,你們兩個還有心情打架?」
阿光這時原本惡狠狠的臉色慢慢和緩了下來,站在那裡默不作聲。
我轉頭看阿森,阿森神情落寞的看著地板,同樣不說一句話。
我對阿光說:「早上我不是說過了,這個鬼玩意兒小真不見得做的出來,何況這張紙條事事都猜對了,小真又不是有特異功能。」
阿光這時候辯駁我說:「這可不一定,如果她會催眠就可以一切搞定了。」
阿森跟小貝貝聽了阿光說的話,都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句:「啥?催眠?」
我也不知道阿光怎麼會說出這個來,疑惑的看著他。
阿光接著說:「記不記得阿森自己說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暗示』這種催眠的方法?我認為小真的歌聲裡面就已經有這種『暗示』的指令在裡面了。」
阿森聽完阿光的猜測之後低頭不語,似乎是很認真的在思考他所講的話。
小貝貝這個時候提出一個疑問說:「如果小真利用『泥娃娃』這首歌來下達指令,那最多也不過是讓你們在特定的時間打破這個娃娃而已,她怎麼會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呢?阿森的她知道那沒話說,因為是他自己告訴小真的。你的生辰八字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她要去問誰?」
小貝貝講的很有道理,到目前為止我們的推測還是都只能解釋其一,不能解釋其二,並不 能肯定事情就像我們講的這樣。
這一下子讓在客廳裡的四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我想起了我還沒告訴阿森小真在他房間唱『泥娃娃』這件事,不過剛才阿光講到『歌聲裡的暗示』的時候他並沒有感到驚訝或懷疑,我猜是阿光已經跟他講過了。
小貝貝這時又突然提出了一個好笑的想法:「不錯欸……又學『七夜怪談』、又學『催眠』的,小真的點子根本就比我們還棒嘛!」
他總是這樣天外飛來一筆,只不過在這種狀況下我們幾個根本就笑不出來。
阿森嘆了一口氣說:「如果真的是小真搞的鬼,她對著我出氣也就算了,居然連阿光也耍!我看我跟她是玩完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事情不見得是這個樣子,很多事情要眼見為憑。阿光接到的電話不見得是小真打的,娃娃也不見得是她放的。說不定她在你房間裡唱那首歌只是一個巧合,就是看到歌詞剛好隨口哼兩句而已,別想太多。」
其實我講這些話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雖然小真看起來不像報復心這麼強的女孩子,但是天曉得……
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安慰完阿森正準備要上樓去,老吳剛剛好進門。
他看到我們四個站在客廳個個臉色凝重,又看到地板鋪著一張報紙,上面都是零零散散的陶土碎片。
他看著阿光問說:「你把娃娃打破囉?裡頭跟阿森的一樣有紙條嗎?」
阿光指著不知何時被他丟在地上的紙條面無表情的說:「在那裡。真的什麼都被它猜對了。」
老吳順著阿光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後就彎下腰去把那張紙條撿起來。
他看看紙條,又看看手錶說:「現在還不到九點,真的是戌時沒錯。」
然後轉過頭問阿森:「阿森,小真還沒有消息嗎?」
阿森搖搖頭,跟阿光一樣都是面無表情。
老吳不知該跟兩人說些什麼,嘆了一口氣,把紙條遞給阿光之後就背著背包上樓去了。
當天晚上我們每個人都很晚才睡。
將近凌晨兩點的時候我還聞到一樓客廳傳來陣陣的煙味,想必是阿森一個人在那裡抽悶煙
《之五》
當我睡的正沉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我。
我剛睜開惺忪的雙眼,就聽見小貝貝在我門外大喊:「熊仔,快起床!快點起來,小真出現了!」
當我聽到最後面這一句話的時候,我的睡意馬上全部消失。
我套上短褲立刻開門衝出去,只見小貝貝神色緊張的站在我的房間門外,這時阿森他們三個也穿著拖鞋劈哩啪啦的從樓上匆匆的跑下來。
小貝貝看著我們大家說:「小真剛剛在我的窗戶外面,現在應該還沒走遠,我們快點出去找。」
我們一聽到小真還在附近,毫不考慮的就往一樓大門外衝。
我們五個跑到外面之後各自選了一個方向去找。
因為我沒穿上衣,所以我不敢往大馬路那邊去,轉進了房子右手邊的小巷子裡。
我沿著巷子繞到我們住的地方的後面,這時讓我看見了小貝貝房間外面的光景。
小貝貝的房間只有一扇窗戶,那扇窗戶底下根本就沒有可以站的住腳的地方,因為外牆是完完整整的一個垂直平面,從一樓一直延伸到四樓。
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當時心裡的感覺,只知道當時我好像被人點穴一樣定在那邊瞠目結舌幾十秒鐘。
回過神以後,我慢慢的往回走,走到轉角的時候剛好碰到阿光。
阿光問我:「有看到小真嗎?」
我搖搖頭,指指家裡的方向說:「我們先回去,待會報你看一個地方。」
阿光這時候很緊張,不停的問我到底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他,繼續往回走。
走回家裡面以後,我告訴阿光:「我們先等一下,等他們都回來。」
阿光不明所以,焦急的在客廳裡走來走去。
過了五、六分鐘,老吳跟小貝貝一前一後的回到家裡來;我不想等阿森,就叫他們三個人跟我先上二樓去。
到了二樓之後,我推開小貝貝的房門進去。
我走到窗口推開紗窗,手伸到窗外去指著窗戶底下的地方。
他們三個人一起走過來探頭到窗外去看,阿光邊東張西望邊問我:「看底下幹嘛?底下有什麼?」
我站在窗戶的旁邊說:「你沒注意到嗎?窗外根本不可能會有人。」
老吳馬上聽出來我的意思,驚訝的嘴巴都合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看來他已經體會到我剛剛的心情。
小貝貝跟阿光過了幾秒鐘之後才恍然大悟我指的是什麼,也是嚇的瞪大了眼睛望著我。
小貝貝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是說……外面沒有可以踏腳的地方……是不是?」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阿光這時連忙問小貝貝說:「你到底有沒有看錯?你剛剛是在作夢是不是?」
小貝貝這時驚魂未定,講話還是一樣結巴:「我……我剛才根本沒……睡,我在做、做標本啊!」
我往小貝貝的書桌看過去,他的確不是在作夢;檯燈底下真的有一隻黑黑亮亮的大鍬形蟲被針插在保麗龍板上;旁邊還有一個透明的玻璃瓶,那是拿來餓死鍬形蟲用的。
「你們都沒找到小真嗎?」阿森從門外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問我們大家。
小貝貝這時走上前把手放在阿森的肩膀上說:「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先做好心理準備,也不要害怕。呃……就是、就是……我懷疑小真已經掛了,剛剛我看到的可能是她的鬼魂。」
「什麼!?你在胡說什麼懶蛋!」阿森用吼的,他也不管現在是凌晨三點多,左右鄰居都在睡覺。
我能體會他聽到這種話的心情,所以也沒有阻止他。
倒是小貝貝究竟看到什麼情形,這才是比較重要的。
我問小貝貝「你剛才到底是看到什麼情形?能不能說一遍給我們聽?」
小貝貝這時面有難色,停頓了好一下子才開口說:「我、我看到小真站……不是…是…飄浮在窗子外面唱歌……」
「是『泥娃娃』?」我們四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提出同樣一個問題。
小貝貝點點頭,這時他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像苦瓜一樣苦。
喔不!或許用黃連來形容比較貼切一點。
另一個表情很難看的人是阿森,他含著淚水的眼睛透露出一種既悲傷又恐懼的眼神。
可想而知他對科學的信仰已經到了瀕臨破滅的地步。
十一月二十六號禮拜二,小真的父母正式向警方報案。
這是阿森在下午的時候打電話告訴我的。
阿光約我們幾個晚上一起到酒吧喝兩杯,我們也都同意要來個不醉不歸。
短短幾天的時間,『鐵齒俱樂部』都快變成『怪談會』了。
這不合我們俱樂部的成立宗旨,所以我們要想盡辦法把情勢扭轉過來。
我們喝到十二點多的時候,大家也都差不多有點酒意了。
老吳要我們就此打住,不要喝的太醉,回家再喝一攤,所以我們又在便利超商買了一瓶VODKA跟一瓶約翰走路。
當我們先在門口下車讓老吳去停車的時候,最先下車的小貝貝開了院子的鐵門以後就傻站在那兒。
我們被他擋住了路,都不耐的催他快點走。
小貝貝往裡面走了兩步,彎下腰在地上撿起了一樣東西,轉過來展示給我們看:「喂!我也有一隻泥娃娃了。」
阿光跟我嚇了一大跳,阿森有點兒東倒西歪,他大概是沒聽到小貝貝剛剛講什麼。
我把小貝貝手上的娃娃拿過來看,外表看起來跟阿光的一模一樣,只是娃娃背後刻的是『侯鎮遠』。
我看完之後遞還給他,要他趕快進門去,有什麼話在家裡談。
進門之後,我把兩瓶酒擺到矮桌之後跟小貝貝、阿光在沙發上坐下來,阿森則是到一樓浴室去洗臉。
我說:「現在有捏泥娃娃的三個人都被整回來了。小貝貝,你打算要怎麼辦?」
小貝貝囁嚅的說:「我、我看我還是先把娃娃拿上去收起來好了。」說完就拿著娃娃上樓去了。
老吳這時停好了車子走進來,看見小貝貝心事重重的低著頭上樓,不禁好奇的問我跟阿光「小貝貝怎麼了?」
阿森這時剛好洗完臉出來,我故意大聲的說:「『奪命娃娃』又來啦!」
阿森喝了酒以後好不容易有這幾天來難得看見的輕鬆表情,這下子又開始愁眉苦臉。
我知道小真是他唯一有認真在交往的女孩子,現在她失蹤了,室友又說看到她的鬼魂,換做是我遇到這樣的情形恐怕也是他現在這副死德行。
老吳這時不高興大家喝酒的興致被破壞了,垮著一張臉大罵:「SHIT!難道就不能讓我們好好的過一個晚上嗎?」
阿森抬起頭看著老吳,滿臉的愧疚與無奈。
阿光這時候故作瀟灑的說:「哎呀!什麼都不要多說,繼續喝下去就對了。」
老吳也附和:「對啦對啦!喝完好好睡一覺,管他個勞什子!」
我見他們兩個努力的要讓大家暫時忘記這一切不愉快的事,實在不忍心他們冷水,就從櫃子裡拿出了五隻威士忌杯,決定大家一起喝個爛醉。
小貝貝過了好久才下樓,那時我們都已經喝到兩瓶酒都各剩半瓶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把娃娃藏到火星去了。
我一直睡到下午一點多才到學校去上了兩堂課。到實驗室給HB4C5(人類融合瘤細胞)換培養基的時候,學長又約我晚上唱歌喝酒。
當時我心底第一個想法就是:啥?又要喝!
但是因為全實驗室的學長姐都要去,加上別的實驗室有兩個輔大美女也要去,所以我就爽快的答應了。
當我吃過晚飯回家想先補個眠好應付晚上十二點那一攤的時候,家裡面鴉雀無聲。
我當時也沒注意太多,只想趕快躺到床上去,因此也沒有注意到家裡有什麼異狀。
等到鬧鐘叫醒我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我在二樓浴室洗完澡,吹好頭髮換好衣服以後大約是三十分左右。
因為時間還很足夠,所以我就慢慢的晃到一樓穿鞋。
在我拿著球鞋坐到沙發上的時候,不經意的瞥見垃圾筒裡有一塊一塊的陶土碎片,上面還有一小片揉過的紙張。
當時我嚇了一跳,因為垃圾筒昨天才倒過,那麼這些碎塊不就是小貝貝打破的。
我把那團小小的紙團撿起來攤開看,上面寫著『壬戌年四月七日巳時生,壬午年十一月一日未時死』,我不知道小貝貝的農曆生日,但是我很確定今天是農曆十月二十三號,再過七天就是十一月一號了。
未時是下午一點到三點,看來是在我到學校去之後才發生的。
我當時心情實在是DOWN到了谷底,而且頭上還有一個大問號;為什麼小貝貝的娃娃會打破,他不是藏的好好的嗎?
我本來想打手機給他問個清楚,但是我怕時間拖的太久,於是就先到學校門口去接學姐。
等學長姐都進了包廂之後,我留在包廂外面打手機給小貝貝。
電話撥通之後響了大約兩分多鐘小貝貝才接,我急急忙忙的問︰「喂……我熊仔啦!你下午的時候是不是把娃娃打破了?」
小貝貝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講了一長串我聽不懂的話,聽起來很像是那些靈異節目裡所介紹的『天語』。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我故意開玩笑,就有點不高興的說:「別鬧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沒想到這時電話裡傳出了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誰跟你開玩笑!」然後就掛斷了。
我當時感覺背脊有點涼,因為剛剛那個女孩子的語氣斬釘截鐵,一點兒也感覺不出是小貝貝跟人家串通好故意鬧我。
我呆站在包廂外不知道多久,直到學長出來拉我進去『打通關』。
而我根本不知道小貝貝已經在家裡昏睡了一天……
《之六》
當我被學長們灌到頭開始昏的時候,全身飄飄然的也就忘記了小貝貝的事,還有阿光、阿森……通通都不記得了。
喝到酒興正濃的時候,隔壁實驗室我追了一個多月的長腿辣妹郁馨拉拉我的手,湊到我耳邊小聲的說:「我不能再喝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我一聽,忍不住心裡暗爽的連聲說好。
美女當前,哪管學姐是要走路回家還是坐計程車。
我對學姐說:「學姐,我先載我同學回去,妳再找學長載你好了。」
話才說完學長姐們就開始起鬨,說我有異性沒人性等等。
我說:「老規矩嘛,我知道。」
然後就拿起酒杯一人乾一杯的喝了一圈。
郁馨看我為了要載她回家寧願被學長姐這樣子灌酒,害羞的臉都紅了。
不過現在不是該臉紅的時候,再不走待會兒學長姐又要來一輪我就掛了,於是趕緊拉著她一溜煙的跑掉。
牽機車的時候,我開始有點後悔會什麼要這麼急著走,因為如果我就這樣醉倒了,那就算郁馨今晚肯讓我『怎樣』也是白搭。
我搖搖晃晃的坐上機車發動引擎,郁馨坐上來抱著我的腰,整個人趴到我的背上有氣無力的說:「我住在國光花市那附近,麻煩你了。」
啥?花市!我心裡面吶喊著。因為如果我不騎快點,恐怕在到達前我就已經意識模糊了。
我努力的睜開眼睛,強打起精神以時速八十往國光花市前進,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我在郁馨的房間睡到日上三竿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我努力的爬起來要去接,沒想到全身沒半點力氣;等我的手好不容易搆到擱在地板上的手機的時候,它已經不響了。
我把手機從地板上撿起來放在床邊的梳妝台上,倒過頭又要繼續睡。
才過不到幾分鐘手機又開始響,我拿起來看也不看就掀開話筒說:「喂……我熊仔……」
「熊仔你在哪?家裡怎麼都沒人?我的娃娃怎麼會破了?」
聽到小貝貝連珠炮似的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我的頭又開始痛起來。
我怕驚動郁馨,小心翼翼的下了床,然後躲到廁所去講電話。
我坐在浴缸邊上壓低了聲音說:「客廳垃圾筒裡面的娃娃碎片不是你丟的嗎?」
「沒有啊,我一直在睡覺。今天是幾號?我同學怎麼說我翹了一天的課?」
「啥?」我不禁驚訝的問。
因為照小貝貝說的,他已經從昨天凌晨喝完酒一直睡到現在了。
如果是這樣,那是誰打破了他的娃娃丟在垃圾筒裡?
或者那是老吳的娃娃?但是老吳屬蛇啊,怎麼會是壬戌年生的?
許許多多的問題一下子浮現在我的腦海裡面,讓我的頭越來越痛。
我說:「你先去學校上課吧!有什麼事等大家回去的時候再說。我現在頭好痛……」
「好吧……等你們回來再說,我先去上課了。」
掛掉電話以後,我回到床上雙手叉在腦後躺著,心想這會不會是小貝貝受到『暗示』以後在睡夢中自己爬起來打破泥娃娃,或者又是不知身在何處的小真在裝神弄鬼。
這時郁馨轉了個身把頭靠在我的胸膛上側睡,我伸出左手摟著她,不一會兒就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和郁馨有了親密接觸之後,我似乎沒辦法把思緒從她身上轉移開。
一直到了晚餐的時間,我才依依不捨的離開郁馨家。
這樣說或許你們會認為我重色輕友,不過沒辦法,發生在阿森他們身上的事就算再多十個熊仔也解決不了。
等我回到大里,客廳裡只有老吳一個人在。
我問老吳說:「小貝貝人呢?」
老吳拿著魚飼料灑了一點到電視旁邊的魚缸裡,頭也不回的說:「他們三個一起到高雄去了,我猜他們是要到阿光家附近那間三鳳宮問一些事,不過他們不好意思講出來。」
「三鳳宮……」我站在門口喃喃自語。
沒想到阿光他們終究還是向神秘的力量屈服了,我想主要是因為小貝貝看到小真出現在沒有立足之地的窗外所導致的吧!
如果只是因為害怕泥娃娃裡面的死亡預言成真,那就真的太不像是我們『鐵齒俱樂部』的作風了。
話說回來,小真的下落畢竟還是眾人最關心的問題。
萬一這一切的一切並不是如我們所猜測的一樣,那麼小真究竟在上禮拜五離開我們家之後遭遇到什麼狀況?為何會突然失蹤?這些都是亟待找出答案的謎團。
一想到這裡,小貝貝在房間裡見到的景象不免讓人擔心。
如果他不是眼花的話,那小真恐怕凶多吉少了……
到了禮拜六下午,也就是泥娃娃預言阿森的『死期』當天,阿光突然從高雄打電話回來問我阿森是不是回來台中了。
當時我正在實驗室裡幫郁馨上網查資料,壓根兒也忘了泥娃娃的預言這碼子事。
我說:「啊!是今天嗎?現在我不在家裡,你問老吳看看好不好?」
阿光這時的語氣聽起來很焦急:「啊呀!老吳我問過了,大里家裡的室內電話也打過了,就是找不到人啊……」
我又說:「那他的手機跟他家裡呢?」
「阿森的爸爸說他沒回台北,他的手機、行李根本就還在我家啊。唉喲!急死人了!」
我這時聽的目瞪口呆,郁馨看我神色驚訝的樣子,忍不住在旁邊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擺擺手示意她不要插嘴,接著問阿光說:「你們回高雄是不是有到廟裡面去?有沒有問出什麼來?」
阿光這時候似乎是欲哭無淚,沮喪的說:「我們三個昨天本來要到三鳳宮去的,結果阿森剛出我家門口就昏倒了。我跟小貝貝把他送到大同醫院去,結果今天他人就不見了。」
聽阿光說到這裡的時候我感到全身無力,一股很強烈的寒意瞬間籠罩在我的身體周圍。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個樣子,把牙根咬緊說:「我……我知道了。我回家再看看他在不在。就降……」
掛掉電話之後,我感覺我人也快掛掉了。
除了在健身房作重量訓練的深蹲舉作到缺氧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
郁馨大概是看到我臉色發白,緊張的問我:「小熊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是不是?」
我這時扺受不住這種莫名的難受,趴在電腦前面把臉埋在臂彎裡說:「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郁馨用手輕輕的撫著我的背,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我知道她此時一定很擔心。
星期天一整天我們全部的人都準備出動去找阿森。
我們拿他留在阿光家的鑰匙打開了他的房門,進到裡面去翻出了他所有的電話簿準備一個一個先打電話問,再問不到的話就要開車回高雄去找。
我們四個人總共打了不知多少通的電話,甚至連阿森的小學同學都連絡過了,還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於是四人分別坐著老吳的ACCORD跟我的吉星一起南下高雄去了。
小貝貝坐在我的旁邊拿著地圖給我報路,我們一路從楠梓開到鼓山去,在大街小巷裡繞到幾次差點迷路,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我們在九如路、中華路的交叉口停下來打電話給阿光,當時已經天黑了。
電話一接通,我立刻問說:「阿光,怎樣?有沒有找到人?」
阿光嘆了一口氣,失望的說:「我們現在還在旗津找,我看今天是找不到了。你跟小貝貝先到我家去等我們,今晚就在我家過夜吧。」
隔天一大早我們四人就趕緊回來台中,因為老吳跟小貝貝一早就得到學校去。
回到大里之後,我站在房間窗口看著阿森停在巷口的寶獅發呆。
過不到五分鐘,我開始喝欠連連,便把鬧鐘設定十一點半,上床睡覺去了。
不知道是太累還是怎樣,鬧鐘響了將近十五分鐘才把我叫起床。
我匆匆忙忙的盥洗一下,然後就騎著機車出去吃飯了,當時我也沒有注意阿光人在哪裡,也完全忘了今天就是阿光的『預言死期』……
上完下午的課,我到實驗室作了一個小時左右的實驗,然後帶著郁馨到學校附近吃晚飯。
在吃飯的時候,郁馨問起了最近我東奔西跑的在忙些什麼事情,我把整件事的始末一五一十的都講給她聽。
郁馨聽完之後,驚訝的說:「原來送人家詛咒娃娃的就是你們喔!你的室友怎麼這麼愛惡作劇啊!」
我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冰咖啡以後又放下來,不以為意的說:「我們這群人就是這樣鐵齒不信邪。本來我也有意思參一腳,後來是被學長拉到台大去才沒有。」
郁馨這時看起來有點生氣,嘟著嘴說:「我們輔大有一個學姊,她的弟弟就是因為愛惡作劇,後來在東海大學摔斷脖子死掉。你在台中唸書唸了四、五年,這件事你應該有聽說過吧。」
「東海……」
聽郁馨這麼說,我好像真有那麼一點印象。
那件事好像是發生在我大二的寒假之前吧。
我沉吟了一會兒,輕輕握著郁馨的手背說:「等我們把阿森找回來,我會勸他們向所有收到泥娃娃的人道歉的。我保證。」
郁馨甜甜的笑了笑,我知道她原諒我了;只是小真願意原諒阿森嗎?
吃完飯後,我跟郁馨又回實驗室去作了一下實驗。
等我配好隔天實驗要用的磷酸緩衝液之後,便載著郁馨回去大里。
沒想到我跟郁馨才進門,小貝貝就跟我說阿光也失去聯絡不見人影了。
《之七》
小貝貝著急的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嘴裡不停喃喃念著:「今天輪到阿光了。今天輪到阿光了。今天輪……」
我恍然大悟,今天的戌時正好是阿光被預言的『死期』。
我轉頭去看牆上的時鐘,正問說︰「戌時是幾點到幾點?」
這時鐘響了一聲,指針指向九點整。
小貝貝正要回答我,沒想到我突然碰的一聲就直直的往後倒在地板上。
小貝貝跟郁馨嚇了一大跳,急忙跑過來要拉我起來。
這時其實我的意識十分清楚,只不過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連站都站不住。
小貝貝跟郁馨用盡吃奶的力氣才把我從地板上拖起來,然後一左一右合力把我扶到沙發上坐下。
我整個人靠在沙發上,連動一根手指頭都有困難。
郁馨嚇得臉色慘白,不斷拍著我的臉頰、叫著我的名字。
小貝貝則是忍不住嗚咽的哭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嗚哇哇啊……泥娃娃的詛咒成真了啊……嗚嗚嗚……」
我想他是急的慌了,我根本就沒被泥娃娃詛咒。
過了大約三十秒,我的身體慢慢能動了。
我勉強的坐直身子,只見郁馨跟小貝貝兩人已經哭的跟淚人兒一樣了。
我說:「我記起來了,戌時就是晚上七點到九點。」
郁馨聽到我講話的聲音,連忙抬起頭來看我;見到我沒事了,高興的緊緊的摟著我大叫:「太好了!你沒事了……」
小貝貝這時才看到我人還好好的,詫異的不得了,抹去臉上的眼淚:「原來你沒事。嚇壞我了!」
我說:「上次我聽到阿森在高雄不見了的時候也是差點昏倒,不過這次不一樣,我連察覺自己快昏倒的時間都沒有。」
小貝貝這時在另一頭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皺著眉頭說:「看來這個泥娃娃真的很邪門,我看小真八成已經變成厲鬼了。」
郁馨聽到厲鬼兩個字,忍不住往我身上靠的更緊。
我摟著她的肩膀,眼睛往鞋架的方向看去,只見阿光五花十色的十一雙運動鞋都還好好的擺在上面。
我問小貝貝:「你說阿光不見了,為什麼你會說他不見了?」
小貝貝轉頭看了一下阿光的鞋架,又轉回來說:「你看!他沒換鞋,樓上房門也沒關,皮夾、鑰匙、手機都沒帶。你說他這樣子會去哪裡。」
小貝貝說的沒錯,阿光就算到巷子口超商買東西也不可能只穿個拖鞋。
皮夾鑰匙沒帶就出門那更是稀奇了,他絕對不是一個這樣粗心大意的人。
我又問:「你有沒有通知老吳?說不定阿光在研究室。」
小貝貝搖搖頭:「沒有!老吳在森林所找了老半天也沒有找到他。我剛剛也到夜市跟附近去找過了,沒有就是沒有,不然我也不會那麼緊張。」
這時我不禁把阿森阿光兩人不告而別時我身上強烈的反應跟當初阿光畫在泥娃娃身上的符聯想在一起。
我記得那位大四的學妹在BBS上說過那道符的確是畫對了,只不過她其它的什麼也沒講。
我拿起手機翻查出那位學妹的電話,然後用室內電話撥給她。
小貝貝跟郁馨不知道我要打電話給誰,好奇的想要開口問我。
我把手機遞給郁馨自己看,然後作了一個『不要打擾我』的手勢。
過了一分鐘,電話被接起來了。
我說:「喂……請找小雯。」
「我就是。」
「學妹啊,我是熊學長。我想問妳一件事喔,就是上次妳不是有在BBS上面說有關那個泥娃娃的事嗎?我想問妳知不知道娃娃身上的符是用來幹什麼用的?」
「喔!那個啊。我媽的朋友是說那只是很常見的『男女和合符』啦!好像叫『修腳符』的樣子。不過那個惡作劇的人不懂『五術』,所以沒用。」
「『武術』?要會武功幹嘛?」我好奇的問。
「不是啦!學長。是一二三四五的五,不是武功的武啦!好像是指『易經』一類的學問,大概就是這樣吧。」
「喔……原來是這樣子,我知道了。謝謝。」
「學長,你也收到了是不是?」
「沒有!我好奇問問。BYE。」
「喔,學長再見。」
「『男女和合符』?騙財騙色用的嗎?」掛掉電話後,我好奇的喃喃自語。
郁馨問我:「你打電話給小雯幹嘛?她懂法術的嗎?」
我搖搖頭:「不是,她拿著泥娃娃請教過專門的老師,所以我要問她是不是那道符反過來害到我們自己。」
小貝貝這時候說:「可是我們又不懂法術,畫了頂多無效而已,怎麼會害到自己?我看最有可能的還是小真死掉了跑回來報仇!」
「報仇?有可能嗎?你們誰害死了她?」我不以為然的說。
小貝貝知道他講這句話有語病,所以沒辦法反駁我,低著頭不說話。
我站起來說:「我們上去把泥娃娃的草圖拿出來看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男女和合符』
小貝貝點點頭,便跟著我和郁馨一起上三樓。
到了阿光的房間,我把阿光書桌的抽屜每個都打開來翻了翻,最後在最下面一層抽屜裡找到。
我拿起來仔細的看了一下,只見那道符最上方三個字是『庵雷令』,中間是一個人的臉跟一些勾勾和框框,再下來是寶蓋頭下面寫著『押五方鬼陰兵』六個字,最底下則是一個十字上面畫了一些箭頭跟W。
我左看右看,怎麼看也不覺得這是一道『男女和合符』。
我把草圖遞給小貝貝,小貝貝看了以後也說:「上面寫『五方鬼陰兵』欸!什麼樣的男女需要『五方鬼陰兵』來結合啊?真恐怖!」
我扁扁嘴,因為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道理。
不過既然學妹這樣子說,我們就姑且聽之吧!
回頭的時候我才看到郁馨一直站在門外不好意思進來,我對小貝貝說:「我們下去一樓吧!說不定再等一下阿光就回來了。」
小貝貝點點頭,於是我們又回到一樓客廳去。
我們在一樓從九點多等到快十二點,門外終於有人進來了,只不過那是老吳。
老吳垂頭喪氣的說:「你們也還在這裡等,那就是阿光還沒回來囉。唉!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沒找到人,快急死我了!」
小貝貝這時低著頭一直不說話,老吳注視著他,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順著老吳的眼光看過去,原來小貝貝的眼淚一滴一滴的不斷落到了地板上。
我坐到他的身邊摟著他的肩膀安慰他說:「不用太擔心,阿光跟阿森一定都會平安回來的。上次阿森上台北找小真的時候我們還不是一樣一直聯絡不上他,最後他也是回來了啊!他們應該只是最近心情浮躁所以粗心了點,別想太多了。」
小貝貝聽完我的話,終於打破了沉默:「事情沒那麼巧!阿光應該知道在阿森無故離開醫院之後的敏感時刻是不能再這樣無故失聯的。就算是什麼天大的急事,至少也該留個紙條什麼的。他們兩個一定是被泥娃娃害死了,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怎麼辦?怎麼辦……?」
這時小貝貝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來看我,突然就把我給嚇了一大跳。
因為他的臉上泛著一股黑氣,不只是印堂,而是整個頭整個臉。
我吐了一口氣,驚魂未定的說:「我看你先上去洗個澡早點睡吧!禮拜三的時候我跟老吳都請假在家看著你,你說這樣好不好?」
我轉頭看著老吳,老吳點點頭表示同意。
小貝貝看看老吳,又看看我,臉上的表情終於舒緩了一些。
他抹去臉上的眼淚說:「有你們在我就安心一點了。我先上去洗澡。」然後慢慢的走上二樓。
小貝貝上樓之後,老吳拍拍我的肩膀問:「這位是你女朋友啊?」
我看著郁馨點點頭。
老吳對著郁馨說:「不好意思啊!這些小老弟淨給我惹些鳥事,沒空招呼妳。」
郁馨微笑著點點頭說:「沒關係。」
老吳也對郁馨點點頭,然後轉過來對我說:「你們早點上去休息吧!我今晚就睡在沙發上等門。」
「辛苦你了!」我拍拍老吳的肩膀,然後就帶著郁馨上樓去了。
過了一個平安無事的禮拜二,禮拜三的重頭戲終於登場。
我到超商買了一堆瓜子餅乾準備長期抗戰,老吳也拿出他珍藏已久的茶葉來泡。
從禮拜三的凌晨開始,我們一直泡茶嗑瓜子看電視直到天快亮,後來三個人實在忍不住想要睡覺,老吳便搬了一張行軍床睡在門口。
這樣一來除非有人踩過他身上還不會醒,否則任誰也沒辦法偷溜出去。
為了更保險一點,我也把沙發搬到樓梯口去睡。
小貝貝睡在電視前面的沙發上,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著了。
我想是有我跟老吳兩個人一前一後保護他的關係。
睡到了下午一點多,我肚子餓得讓我不得不醒過來。
我看他們兩人還在睡,就上樓去要拿泡麵下來當午餐。
沒想到我上樓只是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下來以後小貝貝就不見了,客廳裡只剩下血流滿面的老吳躺在地上,行軍床則是翻倒在一旁。
我扶起老吳,趕緊用一疊衛生紙壓在他額頭的傷口上。
我看到地上有茶壺的碎片,看來小貝貝就是用它來攻擊老吳以後趁機逃走。
血止住了以後老吳似乎清醒了一點,我問:「老吳、老吳!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老吳點點頭。
我又問:「老吳,剛才是怎麼回事?小貝貝為什麼要逃跑?」
「我……我也不知道。我發現他站在我身邊的時候,他就拿著茶壺砸下來了。」
這時我把壓住老吳傷口的衛生紙拿開,發現血又開始流出來,看來不到醫院縫合不行,便對他說:「老吳,你自己壓著傷口,我上去拿車鑰匙。」
我扶著他把頭靠在沙發上之後,趕緊上樓去拿車鑰匙下來,然後開車把老吳送到最近的仁愛醫院急診室去了。
當我載著縫完針的老吳回家,時間已經將近下午三點了。
我扶著老吳回房間休息的時候,老吳摸摸額頭上的紗布說:「還好只是陶壺,如果在桌上的是水果刀的話我就沒命了。」
「陶壺?陶……?」這時我好像快要想起些什麼,但是突如其來的噁心感讓我沒時間再繼續想下去。
我趕緊跑到老吳房間裡的化妝室去吐,一直吐到黃綠色的膽汁都出來了還是沒辦法停止。
老吳站在化妝室門口擔心的問我:「你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會這樣?」
這時我吐完虛弱的靠在牆上,有氣無力的說:「我也不知道,知道阿森跟阿光失蹤的時候我也是這樣。這可能是一種預兆……」
「你……你是說他們三個人已經都、都凶多吉少了嗎?」
老吳說著這話的同時全身都在發抖。
我很不願意這樣推測,但我還是說:「恐怕是這樣……」
我跟老吳呆呆的一坐一站在化妝室的門裡門外足足將近十分鐘,這時我感覺身上的力氣慢慢在恢復,便手扶著牆站起來沖掉馬桶,又在水龍頭底下漱了漱口,然後捧起水來潑到臉上讓自己清醒一點。
我一邊抹著臉上的水一邊對老吳說:「你在家裡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然後就往房間門口走去。
老吳轉過頭來問我:「你要去哪?」
我一邊走下樓梯一邊回答他說:「你說起陶壺讓我想到一個地方,我要去找當初阿森他們買陶土的陶藝教室。」
老吳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但我猜他當時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困惑。
《最終回》
我順著房子的西邊一直找,沿路一連問了十幾個人都沒人知道附近哪裡有陶藝教室。
當我在附近巷子裡繞了一個多小時之後,看到了一家兼賣冷飲的書報攤。
我向老闆買了一瓶寶礦力水得來解渴,心裡面打算喝完了飲料就要打道回府。
這時書報攤裡面一個歐巴桑走出來,看來大概是老闆的媽媽的樣子,我心想再碰一次運氣看看好了,如果再問不到就算了。
我客氣的向歐巴桑打聽:「不好意思,請問一下喔。請問您知不知道附近哪裡有陶藝教室啊?」 「喔,二二八巷那裡就有了。」 我正想向她道謝,沒想到她又說:「不過他們夫妻倆自殺死掉快十年囉……」
啥?我想任誰也沒辦法形容我現在臉上的錯愕。
經營陶藝教室的夫婦死了將近十年,那阿光他們的陶土是向誰買的?跟鬼嗎?
難怪我剛才問過一堆人都不知道附近哪裡有陶藝教室。
這時我的心情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不過我的臉色有多難看是可以想見的。
歐巴桑拉過一張木板凳說:「來啦!少年仔先坐一下啦!我看你面色不太好看,身體不爽快是不是?」
我坐了下來,也顧不得自己是不是又會昏倒,接著又說:「我沒關係啦!再請問一下,他們為什麼會自殺啊?」
歐巴桑這時坐在搖椅上安詳的前後搖晃,臉上帶著親切的微笑反問我:「啊少年仔你是記者是不是?怎麼問那麼多?」我搖搖頭。
歐巴桑接著說:「當時他們夫婦就是生了一個怪胎,就是現在國語叫做『畸形兒』啦!他們從病院把查某嬰仔抱回來以後整天關在家裡不敢出門,大概是怕被人講後背話。聽我媳婦說在病院的時候他們都把伊蓋住不敢讓人看到。後來我媳婦聽產房的護士講說那個嬰仔生作很恐怖,不過我嘛沒看過。」
「後來呢?」我好奇的問。
歐巴桑這時眼神裡閃過了一絲恐懼,雖然事過境遷已經將近十年,但是她現在彷彿還能感受到當時的那種恐怖氣氛。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他們吊投自殺死以後,警察找不到人家說的嬰仔;後來有一個刑事仔去把他們燒陶的電窯打開來看,嬰仔只剩骨頭灰而已。」
「啊……!」
聽到嬰兒被放在電窯裡用上千度的高溫燒成灰,讓我倒抽了一口氣。
這時候我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腳也忍不住一直在發抖。
歐巴桑大概沒注意在看我,又接著說:「後來那裡就沒人敢住了。也不知道還要繼續空在那裡幾年?」
我嚥了一口口水,強迫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阿婆,是二二八巷幾號?」
歐巴桑告訴我以後,我便拖著顫抖的雙腳慢慢的往那間已經荒廢多年的陶藝教室前進。
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好想打電話叫老吳陪我一起進去,但是回頭想想自己像熊一樣的身材,如果這件事傳出去會被人家笑。
說不定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是我自己多心了而已。
想到這裡,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大步的往二二八巷走去。
其實這個時候我心裡並沒有預期會在那裡找到什麼,只是聽完歐巴桑說的故事以後純粹想要進去看看而已。
說不定到時候也不會進去,只在外面隨便看看,因為我並不能確定阿光說的陶藝教室就在這裡。
找到歐巴桑說的住址以後,我站在外面往窗裡看了看,不過玻璃實在太髒了,站在外面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我推開紅漆已經快掉光的鐵門之後,慢慢的走過堆滿枯葉的小庭院。
短短四、五步路的距離,枯葉堆發酵的味道就已經讓我快受不了。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大門前,只見堆滿了灰的手把上好像有被人碰過的痕跡。
這時候我越來越覺得這裡可疑,於是便伸手去推開大門。
當時一股霉味撲鼻而來,讓我捂住了鼻子。
我探頭進去看,只見地上是一些小板凳跟捏陶用的轉盤,看來這裡的確曾經是一間陶藝教室沒錯。
我在一樓看了一下,只見一樓都是一些木板架子,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陶藝品。
有一看就知道是小朋友捏的,也有一些作的很棒的作品,看來應該是經營這間陶藝教室的夫婦捏的,也不知道是男主人還是女主人懂得捏陶,剛剛沒問歐巴桑,不過這並不重要。
我在一樓看不到什麼特別奇怪的東西,就走到二樓要去看看。
沒想到一走上去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綣縮在牆角。
我激動的衝過去一把把那個人從地板上抓了起來,果然就是小真沒錯!
這時的小真全身都髒兮兮的,臉色枯黃,嘴唇也都乾裂了,兩眼無神,無論我怎樣大聲的叫她也沒有反應。
我看她不知道是因為驚嚇過度還是營養不良導致她變成這副德行,一把抱起她就要往樓下衝,走了兩步以後才想到她是警察局登記有案的失蹤人口,就先打電話報警順便要警察派救護車過來,然後又打電話給老吳。
在等警察跟老吳過來的時候,我看到躺臥在地上的小真在發抖,於是趕緊脫下我身上的外套蓋在她的身上。
看著小真原本俏麗的臉龐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我不敢想像這些日子以來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更不敢想像阿森回來之後看到她會作何感想。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起阿森自己也已經失蹤五天了。
這時的我心急如焚,期待有誰來給我一個完整的答案。
原本是以為找到小真以後,一切的謎團就能夠解開。
但是真的找到小真以後,阿森三人卻都不見了,小真也像個活死人一樣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過了五分鐘,老吳終於趕過來了。
他看到躺在地板上的小真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忍不住搖頭嘆氣。
老吳蹲下來輕聲細語的問小真說:「小真,妳知不知道阿森也失蹤了?如果妳跟這件事情有關……」
「不用問了!她現在對什麼都沒反應。」
我打斷老吳的話。老吳驚訝的看看我,又看看小真,小真果然如我所說的眼神呆滯,對外界的風吹草動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時我在二樓四處走走看看,因為小真失蹤的這十幾天似乎就是被人一直囚禁在這裡,我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
這時我走進了二樓廚房旁邊的一間小房間,在裡面我見到了一件讓我怵目驚心的東西—歐巴桑口中那對狠心夫婦用來燒死畸形嬰兒的電窯。
當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不禁心生恐懼,當場就想轉身就走,後來不知道是怎樣的好奇心讓我又走進那間原本用來燒陶的小房間,或許是因為老吳就在外面讓我勇氣大增吧!
在我對那座直筒狀的電窯東瞧西看的時候,突然看到溫度表上的指針指著攝氏九百多度,而且溫度還一直持續在上升當中。
我嚇了一跳,趕緊找到電窯的插頭然後拔掉。
我在牆角撿起了一根掃把,然後站的遠遠的用它把窯門的開關觸開。
窯門打開的時候嗤的一聲巨響,緊接著一股白煙騰騰的冒上來,瞬間就把小房間的溫度給提高了十幾度,而且還伴隨著一陣焦臭味。
老吳在外面看顧小真不敢離開,只站在原地大喊:「熊仔,裡面是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等一下!」
我等著瀰漫整間小房間的煙散出去之後,伸頭往那窯裡面看去。
只看了一眼,我就一邊大叫一邊從小房間裡沒命的跑了出來。
這時候警察剛好一個一個從樓梯走上來,見到他們,我彷彿見到救星降世一般。
我驚慌的指著小房間對他們大叫:「警察先生、警察先生!有人燒死在那裡面啊!在…在那座電窯裡!」
帶頭的一個警察聽到我說的話立刻跑到小房間裡查看,隔了幾秒以後我只聽到無線電的聲音嗡嗡作響。
我背靠著牆蹲在地上呆呆的望著正前方,只見到眼前有許許多多的警察匆匆忙忙的走來走去,其中幾個警察跟老吳蹲在我的面前不知道在問我什麼。
我抬起頭,窗外透進來一陣藍一陣紅的閃光,除了警笛的聲音,我真的什麼都聽不到…… 電窯裡另外兩堆骨灰因為高溫碳化而無法進行DNA比對,因此在鑑識身分上遇到了相當大的困難。
後來我跟老吳提供了阿森、阿光兩人失蹤的先後順序以及失蹤當時身上可能穿戴的衣物跟配件等資料之後,法醫才以此為根據勉強的將阿森跟阿光的骨灰分開。
在幫忙處理完三人的身後事之後,我跟老吳同時搬出了大里的房子。
我在學校附近找了一間套房跟郁馨住在一起,老吳則是找了兩個森林所的學弟租下了一層三房的公寓。
在離開之前,我望了房子最後一眼,腦海中回想著五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歡樂時光,還有在他們三人身上重演的慘無人道的悲劇。
我想我永遠也不想再回到這個讓我恐懼害怕、惡夢連連的地方,這個與惡靈比鄰而居的受詛咒之地…
農曆新年的時候,我約了老吳到小真家探望她。
當我們見到她的時候,都不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小真撫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幸福洋溢的說「已經十週了,這是阿森留給我的驚喜。」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老吳則是尷尬的笑了笑說「是啊!我們兩個也很驚喜。」
小真招呼我們坐下來,這時我心裡面正在盤算十週大約是去年幾月幾號。
小真從冰箱拿出飲料請我們喝,然後坐下來接著說:「醫生說受孕的時間大概是去年的十一月二十二號左右,也就是我到台中去找阿森的那一天」
這時她的眼眶慢慢的泛紅,淚光在她的眼底閃動著。
我跟老吳此時都能感同身受,因為我們都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男朋友也已經慘死的感覺一定相當不好受,不過現在我比較關心的是小真究竟是在什麼樣的狀況下懷孕的。
我問「妳跟阿森是避孕失敗?還是?」
小真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臉紅的說「阿森每次都會用保險套,所以應該是」
老吳這時尷尬的笑了笑;不過我一點兒也笑不出來,甚至連一點尷尬的感覺都沒有,因為我心裡想的是另一件事。
我認為小真的懷孕是故意的,而且是在無意識之下的故意。
換句話說,我懷疑是當時附在小真身上的『東西』故意讓小真懷孕的;別忘了,當天晚上阿森跟小真一個是昏迷、一個是毫無意識的一個狀況。
想著想著,我越想越怕,連一瓶易開罐飲料都拿不太穩,幸好老吳跟小真一直都沒發現。
離開的時候,我告訴小真生產之後記得通知我們,因為我的懷疑要等到那個時候才能獲得證實。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那麼電窯裡的畸形怨靈將在那一天重返人間。
今年的八月二十五號,小真打電話來說她已經從醫院把寶寶帶回家了。
聽她的語氣充滿了初為人母的喜悅,我也如釋重負的為她感到高興,看來我幾個月以來的擔心都是多慮了。
這是我第一次想要為自己的推測錯誤大肆慶祝,也是第一次被女人為心愛的男人產下遺腹子的勇氣所感動。
總而言之,在我掛掉電話的那一剎那,我忍不住的掉下淚來。
除了高興,也因為我累積了幾個月的壓力終於獲得解脫。
這段期間,我經常夢見小貝貝在電窯裡被烤焦的屍體;我每次都恐懼的流著眼淚醒來,而且經常整夜無法再入睡。
我認為這陣子的我距離崩潰的邊緣只剩下那麼一點點了。
隔天,我興沖沖的拉著郁馨跟我和老吳一起去探望小真母女。
到了小真家之後,我們發現阿森的爸媽也在,不過兩家的家長似乎談的不是很愉快的樣子。
我們向他們打過招呼之後,三個人就興奮的往小真的房間走,一點兒也沒受到他們嚴肅的氣氛影響。
到了小真的房間,小真抱著小寶寶坐在床上對我們笑了笑。
我看出她臉上帶著一絲絲的煩惱,看來是阿森的爸媽想要把這個寶貝孫女帶回家。
這也難怪,因為阿森是家裡的獨子,好不容易栽培到就快念完牙醫,卻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
老吳將手上的禮物放到桌上以後,看著寶寶的臉在逗她。
我說:「小寶寶才幾天大而已,她不會跟你玩的啦!」
老吳笑了笑,還是不停的在逗她。
這時郁馨在一旁看著可愛的小寶寶,忍不住向小真要過來抱。
小真把寶寶遞給郁馨之後,又換成我去逗弄她,因為寶寶紅通通的小臉蛋實在是太可愛了!郁馨也忍不住抱著寶寶香了好幾個。
閒話家常一陣之後,小真下床走到門口對郁馨說:「你們要不要到隔壁看看嬰兒房,我花了很多時間佈置喔。」
郁馨點點頭,抱著寶寶就要跟著小真到隔壁去,我跟老吳也都起身準備一起過去。
小真這時候說:「把她放在床上就好了,她到沒有冷氣的地方會大哭大鬧。
「咦?」
這時候我起了一點疑心,心想才幾天大的小嬰兒怎麼可能會這樣怕熱,印象中嬰兒不都是要包的緊緊的嗎?
我從郁馨懷裡接過寶寶,然後對他們說:「寶寶我顧著,你們過去看就好了。」
「嗯!」郁馨點點頭。
等到他們三個人都到隔壁去以後,我把門關上,然後抱著寶寶輕輕的唱著: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她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會……
唱到這裡的時候,我一邊唱一邊低下頭一看,赫然發現在我懷裡的小寶寶正在惡狠狠的瞪著我。
我全身顫抖著不敢再唱下去…… 因為…… 我知道…… 這一場惡夢…… 並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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