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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愛情] 愛上妳的癡
出身貧苦的黎菁貽發誓,這輩子絕不再為錢所苦! 為此,她拚命在事業上衝刺,希望靠自己的力量換取舒適的生活,甚至一再拒絕男友蔣志熙的求婚,導致兩人陷入冷戰,眼看兩人的感情亮起了紅燈,偏偏她又必須趕至德國出差,好不容易等她處理完公事,急欲趕回台灣再向他解釋時,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卻奪走了她的世界、她的幸福、她的一切…… 美麗、慧黠、獨立的黎菁貽一直是蔣志熙的驕傲,他知道她的事業心旺盛,也十分支持她,然而,他卻愈來愈無法忍受她將工作看得比他還重,終於,兩人起了爭執。接著,她又以電話告知即將出差,心冷的他無言地掛上電話,執意不肯跟她道「再見」,豈料這一別,竟傳來了她的死訊,他倆再無相見之日! 不!她一定是鬧著玩的! 她不會這麼對他的……不會的…… 第一章 台北鼎鈞聯合律師事務所 蔣志熙面無表情地把一份文件扔到女秘書面前。 「這已經是妳這個禮拜來第三次失誤了!客戶打電話來嚴重抗議,因為妳個人的失誤而對他們造成了莫大的損失!溫小姐,妳認為要如何負責?」 「我、我……」已經二十五歲的溫玉綾站在辦公桌前直發抖,雙眼根本不敢正視上司嚴厲的視線,她心虛地低下頭,拚命裝可憐。「蔣律師,我知道我錯了,我……呃……我一定會改進的,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邊說著,她邊拚命地想擠出眼淚。她可是個大美人,只要一哭,男人絕對會心軟的。快哭啊! 蔣志熙冷眸一瞇。「溫秘書,我已經給過妳太多機會了,自從妳上班一個月來,出過多少差錯?我想,妳心裡比誰都清楚。」 他厭煩地瞥了眼溫玉綾虛偽的淚水,語氣更加冷硬。他按了內線電話。「劉秘書,請妳進來。」 不到一分鐘,秘書室的組長劉已敲門步入。「蔣律師,請問有什麼指示?」 蔣志熙推推銀框眼鏡,把眼光調回電腦螢幕上。「麻煩妳帶溫小姐到人事處結算薪資,多給她兩個月的遺散費。」 「是。」劉娟點頭,對這項命令一點兒都不意外。 坦白說,能力不強的溫玉綾能進入鼎鈞工作,全是靠人事關說,是某個大股東硬將她塞進來的。她才來一個月,出的紕漏卻比誰都多,不但嚴重影響蔣律師的工作效率,連她這個秘書室組長都常常被拖累而必須留下來加班。 什麼?溫玉綾一聽更是哇哇大哭。「蔣律師,你不能開除我,你不能這麼狠心啊!我我……我還是新手,難免會犯錯嘛!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劉娟在一旁冷哼。什麼新手?那封洋洋灑灑的推薦信上不是寫說她已有過相關的工作經驗,而且在別的律師樓表現優秀嗎?這溫玉綾啊,走到哪裡都只想靠人際關係,一點兒都不知要上進。 「蔣律師,我以後真的會很努力工作嘛……」不懂得看人臉色的溫玉綾還想靠撒嬌死賴不來。 蔣志熙厭煩地加重語氣。「劉秘書,麻煩妳立刻帶她出去!」他還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沒時間聽這女人鬼吼鬼叫。 「是。」劉娟看了溫玉綾一眼。「溫小姐,請吧。」 她一點兒部下同情她,誰甽溫玉綾一進公司就心高氣傲地對其他秘書暗示她的後台很硬,最好不要惹到她,而且分內的工作還常丟給別人去做。 嗚嗚!太過分了:竟然這樣對我!眼見事已成定局,溫玉綾再不甘心也只好跟著劉娟走。 哼,雖然又丟掉工作,不過沒關係!反正她老爸認識的名流一堆,絕對可以再幫她找到更好的工作! 好不容易恢復清靜後,蔣志熙一邊熟練地按著滑鼠看電腦螢幕的資料;一邊跟外國客戶通長途電話。他的工作能力很強,只要集中精神,就算再棘手的案件都可以迎刃而解。 鼎鈞聯合律師事務所內,雖然擁有眾多優秀的律師,但大老闆最倚重的還是蔣志熙。他可以說是事務所內的招牌律師,許多跨國集團的客戶都是衝著他才找上鼎鈞的。 原因無他,只因他的工作能力驚人,再難打的官司一交到他手上,他就是有辦法反敗為勝! 其實以他的知名度,早就可以離開鼎鈞,另起爐灶。而且,一直也有別家律師樓開出天價,想要高薪挖角。 但,鼎鈞的大老闆是他大學時代的恩師,在他遇到挫折時給予他不少的鼓劻,為了感念這份恩情,這幾年之內,他都不會離開的。 當年他以台大法律系第一名的優異成績風光畢業後,便以公費到美國留學,繼續深造。 回國後,恩師已由學校退休,自己成立這問律師事務所,並誠意地邀請他加入。衝著恩師的面子,他義無反顧地投入其中,好不容易才開創出鼎鈞今日傲人的成績來。 連續打了數通國際電話後,總算把溫玉綾捅出的紕漏補救完畢。他拿下眼鏡,疲倦地伸手輕按後頸,發現竟然已經晚上七點了!看來,全公司大概只剩他一人在加班。 七點! 嚴峻的臉部線條突然放鬆,接著揚起的是一個無比溫柔而期待的笑容,深邃晶亮的眸底盛滿笑意。他這副模樣,如果讓那群暗戀他的女職員看到,一定會尖叫,甚至昏倒!昏倒前也許還會猛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眼花,因為--蔣律師在笑!他居然會笑?! 他當然不是天生就冶漠無情,只不過,每天接觸的工作都是些嚴肅的訴訟案件,他必須保持最冷靜的心和犀利的頭腦來判斷一切,絕不許自己出任何差錯。他能有今日的地位不是僥倖,是實實在在,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腳印得來的。 他喜歡完美,對自己的要求也非常嚴格。 久而久之,他臉上也不自覺地戴起冰冷的面具,絕少書笑。所以嘍,女同事雖然暗戀他嶔磊出眾的外表,卻又畏懼他懾人的氣勢,所以大多只敢遠觀。也幸好他冷淡的外表成了他最好的保護色,否則,每天單是應付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們都應付不完了,他哪還有時間專心工作? 他的柔情,全只留給了一個人,也只在她面前展現。 那人就是--黎菁貽! 已經七點了,再過三個小時,菁貽就要回來了! 想起菁貽,他的心房就炙燙不已,極度期待她的歸來。這次真是分離太久了,他們已經三個星期沒有見到面。 黎菁貽服務的公司是一問全球知名國際藥廠的亞洲區代理商,藥廠的總公司在西德。身為亞洲區業務副理的她,一年幾乎有一半的時間必須奔波於台灣、德國、日本、紐約等地……搭機出差已是家常便飯。 雖然相思很苦,但他欣賞的就是黎菁貽的獨立與勇敢。二十四歲的她擁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傲氣,同時也具備了超越年齡的縝密心思和智慧。 他們相識於兩年前,在德國的法蘭克福機場。 兩人都是因公出差,在轉機室裡,蔣志熙看到一個東方女孩提著行李,蹲在轉機室與入境室之間哭得好傷心。因為她一直聯絡不上要來接她的人,在異國舉目無親、徬徨無肋之下,忍不住失聲痛哭。 在他想趨前幫助女孩時,已有另一名年輕女孩走上前去,她溫柔地安慰她,以最和煦的語調和笑容撫去女孩的淚。 那個年輕女孩就是黎菁貽。 他看到黎菁貽安慰無肋的女孩後,即趨前找來女地動人員,以流利的英語和德語說明哭泣女孩的狀況,在地動人員帶領女孩進入辦公室尋求協助後,黎菁貽才放心地抓起機票直奔登機口--因為,再差幾分鐘,她搭的飛機就要起飛了! 整件事情,他全看在眼底。很巧地,他發現黎菁貽和自己搭乘的是同一班飛機,而且就坐在隔壁。 上機後,他主動與她攀談,黎菁貽落落大方地應對,絲毫不扭捏。 兩人交談之下,蔣志熙驚訝地發現,她竟是第一次到德國,更是第一次出國! 在這之前,她根本沒有搭機出國過。 他佩服她的勇氣和鎮定,在這種狀況下,她依然可以平靜地照料他人。 他欣賞堅強獨立的女人,而黎菁貽臉上散發的自信神采和笑容深深吸引了他,與她交換名片,回到台北後,他展開熱烈的追求。 當然,外型亮麗的黎菁貽已經擁有不少追求者,好幾個與她接觸過的集團老闆更是極力撮合她跟自己兒子的婚事,非常希望擁有如此聰慧又應對得體的兒媳婦。 坦白說,他這一輩子還沒有主動追求過女人,因此他費了好一番工夫才追到她。 求學時代,他英挺的外形和優異的表現已自動替他引來眾多女孩的青睞與追求,他交過幾個女朋友,但談不上有什麼山盟海誓、刻骨銘心的感受。 在海外求學時,他更是把全副心力都放在學業上。出身軍人之家的他很明白,自己沒有強力的後盾,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且,他也只喜歡靠自己! 他與黎菁貽交往已接近兩年了,自從她出現後,他不曾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不是菁貽很會吃醋或管束他,事實上,他們一直擁有各自的生活空間。只不過,除了她,已經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她像是蘊藏豐富寶物的礦石,越接近她,他越加發現這小女人身上有股令人無法抵擋的魔力! 在工作上,她精明獨立,常常獨自一人出國跟外國客戶談判;但在實際生活中,這小女人卻迷糊得令人啼笑皆非。 心血來潮時,她會親自下廚為他做菜,但她常常搞不清楚鹽與糖長什麼模樣,因此他常常吃到很鹹很鹹的糖醋排骨。當然啦,為了鼓勵她,他還是連聲讚好,並大口大口地吃掉整桌子的菜,愛就是把菜吃光光嘛! 況且,他好喜歡看她那單純可愛的笑容,她每一個微笑,都比升級加薪更令他興奮! 他們兩人交往得很順利,也很甜蜜,雖然還沒有結婚,但彼此已很有默契地認定對方絕對是自己終生的伴侶。 迷人的唇角又揚起微笑,蔣志熙由抽屜裡小心地取出一只藍色珠寶盒。這是三個禮拜前,送菁貽出國後,他直接前往珠寶店選購的結婚對戒。 菁貽上飛機的同時,他就做了一項決定--等她一回來,他要馬上向她求婚! 他越來越覺得,她在自己的生命中佔有極重要的位置,他不能再忍受跟她分離的日子。 婚後,他當然不會限制菁貽,不准她再繼續工作。但,他希望她能彈性調整自己的工作內容與時間。 他不介意每天晚上先回家當「煮夫」,煮好晚餐等她,但他可不希望有個常常在異國出差的老婆。 菁貽會答應嗎?蔣志熙向來充滿自信的眼眸湧起疑問。其實交往還未滿一年,他就向她求過婚了,因為他很確定,除了黎菁貽,他的妻子不做第二人想。但,菁貽在錯愕之餘卻婉拒了他。她說她非常熱愛她的工作,也很喜歡工作帶來的成就感,希望他能再多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在事業上好好衝刺。 雖然求婚被拒有點傷他大男人的自尊心,但他可以體會菁貽的想法。她擁有優秀的能力,又得到總公司的全力栽培,會想要好好在事業上衝刺是非常正常的想法。 就像他,他一工作起來也是六親不認。而且每個人都需要被肯定、被尊重的成就感,硬要剝奪菁貽的夢想,的確很殘忍。所以,他等了她兩年。 等她成長,等心愛的女人實現她自己的夢想。同時,他也督促自己往事業的更高峰攀爬,因為,他要給未來的妻子一個最好、最無憂無慮的婚姻生活。 兩年了,他很順利地達到了對自我的要求,現今的他已是年薪驚人的超級律師。除了為特定的跨國大客戶工作外,他已不再輕易接受訴訟案件,因為,他真的排不出時間了。 紐約及世界各地仍有數家最知名的律師事務所一再邀請他加入他們,開出來的薪資和紅利都令人咋舌不已!但,他卻毫不心動。 因為,他跟菁貽的家都在台灣。他有年邁的雙親及弟妹要照顧;而菁貽也有上了年紀,且身染慢性疾病的母親住在療養院裡。 除了不想離家人太遠外,他更不想離開菁貽一步。他要在台灣等她,為她佈置出最溫暖、最舒適的家。 他並不考慮移民,因為台灣就是他們永遠的故鄉,他們會在這裡創造出最甜蜜的家。 把戒指審慎地收入西裝口袋內,他的心怦怦狂跳,像是情竇初開的小男生。 一想到他們婚後的家居畫面,熱熱的暖流就不禁在他的胸腔內流動著。哦!他等不及了,他好想馬上見到菁貽,好想緊緊地擁住她,再也不分離。 結婚後,他會霸道地先拉她出國度蜜月,為期至少兩個月!這兩個月裡,她的眼、她的心只能看著他、想著他,不准想工作或其他的事。他要和她享受最甜蜜的兩人世界! 當然,回台灣後,他會允許她繼續投入工作的。 才剛關上電腦準備離開,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卻突然響起。 「哈囉,蔣大律師!」 他一抬頭,就看到兩個氣質迴異,但同樣風采迷人的男人走入辦公室。 穿著勺PRADA三件貳西裝的是樓少駒,他劍眉飛揚,身上剪裁時髦的深藍色西裝外套配上絲質領帶,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瀟灑。 另一位是霍劍淵,全球聞名的名醫。他個性冷峻內敘,不喜歡招搖,也不刻意強調名牌。但,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的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簡單的黑色西裝便將他頎長的身軀、優雅的氣質烘托得更加出色。 「驚訝吧?」狂猖不羈的樓少駒把一大袋食物放在辦公桌上。「一個小時前我打電話給劉秘書,她說她正要下班,但你還在加班,並且交代不准任何人打擾,我就知道你這可憐蟲又要替老闆賣命,好快快過勞死啦!所以嘍,很重義氣的兄弟我,就去買了一大堆好吃的來慰勞你。怎麼樣,我很夠意思吧?別太感動喔!更別愛上我!愛我的女人已從北極排到南極都有剩,小弟我真的分身乏術啊……」他嬉皮笑臉地說著,仍是那麼地自信且充滿魅力。 蔣志熙似笑非笑地瞥了愛臭屁的樓少駒一眼。「你放心,就算我突然愛上男人,也不會看上你,我可不想得愛滋病!」樓少駒的風流多情可是遠近馳名的。 他轉頭看向一語未發的霍劍淵。「劍淵,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少駒最近剛從德國回台休假;而劍淵則定居紐約,工作一向很忙。 「中午剛到,待兩天就走。」霍劍淵簡短地回答。 他們三人,還有浪跡天涯的知名攝影師凌肇杰,以及定居倫敦的歐陽岳勳,都是在眷村一起長大的多年死黨。大學畢業後,雖然各奔東西,在不同的工作領域上各有所長,也分居世界各地,但每年總會想辦法聚會幾次。不需歃血為盟,他們堅固的友誼北親兄弟更牢靠。 樓少駒打開紙袋,擺出一桌豐盛的食物。「喂,快吃吧!現在都七點多了,我們可不是來陪你體驗飢餓三十的。」他老實不客氣地拿起最大的一隻雞腿,閒適地問著。「你的菁貽小親親呢?她怎麼沒來陪你加班?呵呵,她是不是發現她最愛的其實是我,所以把你甩掉啦?你真不幸喔!沒關係,反正多失戀幾次你就習慣啦!」 霍劍淵拉開啤酒,懶懶地瞪他一眼。「神經病,你不開口沒人說你是啞巴!」 蔣志熙還是微笑著,他早就習慣他們之間的打打鬧鬧、不拘小節。「她到德國出差,今晚十點的飛機抵達台北。」 「喲,原來是要去接寶貝女友啊!難怪今天穿得這麼人模人樣的。」樓少駒好整以暇地打量志熙全身上下。「嘖嘖!DOLCE&GABBANA的經典領帶配上DKNY的西裝,算你還有點品味啦!對了,你們戀愛也談了兩年了吧?為什麼還不結婚?是不是你在……某些方面有障礙?」他故意笑得很邪惡。 霍劍淵又瞪他一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他生性冷淡寡言,只有遇到樓少駒時,才會跟他拾槓。 「嘿,我可是關心志熙耶!畢竟我們幾個人中,只有他有固定的女朋友,當然要先把這小子推入婚姻這座墳墓裡,瞧瞧他痛不欲生的慘狀啦!」他壞透地笑著。 蔣志熙還是神秘地微笑,沒有把今晚就打算跟菁貽求婚的事說出來。這是屬於他跟菁貽的小秘密,事成之後,他自然會告訴這些好哥兒們,讓他們一起分享喜悅。 「來!喝酒!」 *** 天母高級住宅區 浴室傳來陣陣沖水聲,水聲停歇後,志熙在腰間圍條浴巾,裸露著上半身,推開半透明的雕花玻璃門,拿條毛巾邊擦頭髮,邊往外走出來。 他精壯的上半身呈現出健康的小麥光澤。他不只懂得工作,也很懂得享受人生。除了定期上健身房外,他每年都會安排至少兩次的假期,帶著菁貽到海外度假,曬曬太陽,徹底地解放自己。 水珠沿著凌亂的頭髮流到眉端,讓他陽剛的臉部線條多了一份神秘及性感。 在辦公室跟兩個死黨哈拉了半個小時後,他便連忙趕回家來沖澡,打算待會兒馬上出門,飛車到中正機場去接菁貽。快九點了,他得快點出門才行!他要菁貽一出關就看到他,連一分一秒的分離他都不願再忍受。 胡亂地擦乾頭髮後,他迅速套上襯衫和牛仔褲,又把珠寶盒放入上衣口袋中。 正要抓起車鑰匙時,門鈴卻響了。 奇怪,這時會是誰來找他?少駒跟劍淵嗎? 不可能!少駒那傢伙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但很懂得尊重別人,他知道他這時正趕著要去接菁貽,絕對不會又跑來找他的,而劍淵更是不可能! 蔣志熙走到玄關,揚聲問道:「請問是哪位?」 「先生,外送披薩!請開門。」對方的聲音很奇怪,像是捏住鼻子在說話,聽不出是男是女。 披薩?「我沒有訂披薩,你弄錯了。」 「沒有弄錯,你這裡的住址是XX路X巷X號……」對方唸出他家的住址。 「你是蔣志熙先生對吧?我們明明有接到你的訂購電話啊!」 真怪,他明明沒有叫外送啊!蔣志熙決定打開門,直接把那人打發掉,順便下樓開車。 門一打開,他先是看到一個用好大的旅行袋遮住臉的人,緊接著,一張甜蜜的笑臉從袋後移出來,嫣然笑著。「好討厭喔!人家一直捏著鼻子講話,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出來,我就不能呼吸了!」 蔣志熙的表情由錯愕迅速轉為驚喜。「菁貽!是妳!」 第二章 蔣志熙一把抱住黎菁貽,快樂地旋轉飛舞。 「放我下來啦!」就在志熙要吻住她的前一秒,黎菁貽嬌笑著。「你轉得我頭都暈了,快放我下來!」 蔣志熙依言放下她,一手抓起她放在地上的行李,另一手則緊緊拙住她的腰,將她抓入屋內。 他用腳踢上門,將她壓在門板上,給她一個火辣辣的法式濕吻! 兩人吻得難分難捨,舌端互相糾纏,像是要道盡這陣子的相思之苦,要把自己的熱情融人對方體內! 好不容易當志熙終於放開她時,菁貽差點就不能呼吸了。 她頰生紅雲,眼波醉人地笑道:「喜歡我的『外送禮物』嗎?」她頑皮地眨眨眼。卸下工作的她可以很嬌憨,但只在志熙面前才會展露。 蔣志熙笑著,把她抱到落地窗邊,上頭隨意丟著幾個柔軟大抱枕的長毛地毯上。 兩人親暱地躺在一起。 「喜歡!」他邪惡地咬著她可愛的小鼻頭。「我正好餓得很,正需要一份細皮嫩肉的大餐。」 他的手鑽入她的衣內,愛撫她細滑的肌膚。 「討厭,別亂來啦!」黎菁貽笑著打開他的手。 「妳不是說飛機十點抵達嗎?現在才九點啊!」他提出疑問。 菁貽笑得更甜蜜。「因為我好想你啊!所以便發揮最高超的工作效率,把工作提前完成,改搭上一班飛機回來啦!」 三個星期的分離,讓她想他想得要發狂!一坐上回台的飛機,她就傻笑地幻想著,當志熙看到她提前回來時,會有什麼表情? 到了中正機場後,她更是一路狂奔,搶在眾人之前通關、提行李!然後一路衝出機場攔計程車,為的只是要早點看到他! 好想他、好想好想! 「我也好想妳!」志熙低下頭,又吻住她的唇,把這一句話直接送入她口中。 這個吻更加火辣,連四周的氣息仿彿都被改變了。 蔣志熙邊吻她,邊騰出一隻手關掉所有的燈。客廳有一面大片的落地窗,今晚月色很好,皎潔的月光盈盈照人屋內。他的住所在二十樓,旁邊沒有更高的建築物,所以不怕被偷窺。 他們都喜歡在月光下歡愛,盡情地奉獻彼此。 「等一下……」菁貽吻他一下後輕推開他,輕巧地一翻身,兩人交換姿勢,改成她跨坐在他身上。 她臉上有著羞怯的暈紅,但注視他的眼神卻無比堅定而深情。她輕輕甩動秀髮,挑染過的酒紅色長髮披在肩上,月光下,細緻無瑕的肌膚散發出珍珠般的光澤,完全吸引住他的目光。 菁貽緩緩地脫下絲質薄外套,露出裡頭的細肩帶洋裝。整個過程中,她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志熙,看到他的眼神狂野得仿彿要將她一口吞掉。 她主動推落一邊的肩帶,然後以挑逗的神情看著他。 「要幫忙嗎?」她故意停下動作,讓裡頭的蕾絲胸罩若隱若現。 志熙由喉頭發出粗嗄的喘息聲。「魔女!妳在誘惑我!」 他著迷於她有時聰慧幹練,有時嬌憨迷糊的百變風情。當然,最令他癡狂的就是她這份不做作的性感。 「對,我就是在誘惑你!」菁貽嬌笑,緩緩地打開他身上的襯衫鈕釦,吐氣如蘭地說道:「帥哥,吃了我……」 沒有男人可以抵擋這麼甜蜜的誘惑!蔣志熙嘶吼一聲,支起上半身抱住她。 戀人的雙唇又緊貼在一起。他迅速扯落她身上的衣服,也一併脫下自己的,讓兩具身軀在毫無衣物的阻隔之下緊緊相貼。 「哦、啊……」菁貽嬌吟,裸露的雙乳被他結實的肌肉擠壓著,由他身上傳來的粗獷氣息與體熱,讓她有股飄飄欲仙的興奮感。 他以最瘋狂的方式膜拜她的全身,吸吮她的每一寸肌膚,落下一記記屬於他的印記。 「噢!啊啊……志熙!哦、志熙……」菁貽緊閉雙眼,逸出一連串破碎的呼喚聲。天啊!她好熱好熱,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飄!他正帶領她,往最綺麗的地方飛去…… 湍急的血液竄流著,菁貽情難自禁地扭動身體。他每回的前戲總是可以讓她熱血沸騰,可以勾引出她最原始的慾念,令她體會到何謂銷魂蝕骨…… 他的手、他的吻,讓她的蓓蕾腫脹疼痛,花苞豔麗綻放,進射出更溫暖的熱流。 當他進入她,強悍地衝刺時,她緊抓住他的肩膀,忘情地吶喊、呻吟,與他一同登上極樂的巔峰…… *** 翌日。 晨光灑入整個房間,黎菁貽把擱在自己身上的大手輕移開,小心翼翼地下床,不願吵醒仍熟睡的忘熙。 他需要多睡一點,因為他昨晚耗費太多體力了。菁貽嬌羞地笑著,拿起志熙擱在椅背上的一件大襯衫便穿上。 她最喜歡穿他的襯衫,因為上頭有他清爽而迷人的氣息。 進浴室簡單梳洗後,菁貽走出主臥室來到廚房。 開放式廚房擁有相當大的空間,流理正對著陽台,志熙在陽台上種滿各式花卉,儼然就是一座空中花園。 每當她在他這裡過夜時,總會一早起來為他做早餐。看著窗台前的翠綠美景,心情便覺愉快。 打開冰箱,正想拿出雞蛋、培根等材料來做早餐時,不經意看到飲料架上排著好幾罐鮮果汁,她開心地笑了。她知道這是志熙特地為她準備的,他自己從來不暍任何果汁。保鮮室裡還有好幾盒起司片,這也是她愛吃的,志熙不喜歡起司的味道,一口都不碰。 他真的好疼她,連這麼細微的地方都一一注意到了! 菁貽把材料拿出來,像隻快樂的小雲雀般開始忙碌著。她知道志熙寵她,所以她也要好好地寵他,他們要互寵對方一輩子! 她一邊做著志熙喜歡的培根燻肉三明治、凱薩沙拉和海鮮酥皮湯,一邊煮著咖啡。 咖啡豆可是她在德國特地買的,因為她知道志熙最喜歡這個品脾的咖啡,只可惜台灣沒有進口,所以每次出國,只要找得到這牌子的咖啡豆,她一定會一口氣買好多包回來。 志熙待會兒應該就會醒了,她要他一起床就聞到他最喜歡的咖啡香味。 不一會兒工夫,廚房已飄滿咖啡與煎蛋的香味。 蔣志熙走入廚房,看到的便是邊做早餐、邊哼歌的黎菁貽。 他沒出聲喚她,僅是微笑地倚著門框,像是觀賞一幅名畫般欣賞她俏麗的背影。 菁貽穿著他的襯衫,他最喜歡看她穿上他的衣服,像是他還佔有她。 襯衫下襬遮住她挺俏的臀,一雙潔白修長的美腿裸露在外面。她有一雙會令男人雙眼噴火的美腿,潔白勻稱,毫無瑕疵。 閃爍著火焰的視線往上移,他知道在襯衫下的她什麼都沒穿,一股亢奮又襲上他的腹部。 他的笑容變得邪魅。雖然昨晚已要過她多次,但他現在又想要她了,就在這裡! 悄悄走到菁貽背後,他一手由背後抱住她,另一手奪走她手上的鍋鏟,順便把爐火給關了。 「早安,親愛的!」 「早安。」菁貽偏過頭,兩人很自然地交換一個甜蜜的吻。 「睡得好嗎?」菁貽旋過身面對蔣志熙,看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三角內褲,他在她面前只穿內褲不稀奇,但令她驚訝的是……她可以明顯地看到他身體的變化! 他他……他該不會又想…… 「你……」她羞紅了粉臉,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你餓了吧?來,快吃早餐。」 蔣志熙壞壞地笑著。「的確好餓,餓翻啦!」 在菁貽的嬌喊中,他一把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乾淨且寬敞的餐桌上,火熱地攫住她的雙唇。 「志熙……」她抗議著。「不要了,不要在這裡……」 抗議聲突然變得微弱,因為他的手已鑽入衣內愛撫她的豐盈…… 「哦……」菁貽無法再發出抗議聲了。他的吻總是可以讓她天旋地轉,而他的手更是完全煽惑出她的感官慾望。 蔣志熙肆笑著。「別說話,我的早餐!」 他低下頭,分開她的雙腿,發現襯衫下果然沒有底褲。他呻吟一聲,貪婪地舔吮她兩腿之間的花苞,熱舌一再旋轉,像是在品嚐人間的上等美味。 「啊啊……噢……」菁貽再也無法克制奔騰的慾望,她也要他!她甩動長髮嬌喊著。「志熙!」 「我在這裡!老婆!」 他悍猛地進入她,一再地挺進,兩人陷入紼紅的風暴中…… *** 終於結束激烈的歡愛後,兩人一起躺在客廳的長沙發上,志熙把她已做好的早餐全端到了茶几上。 菁貽眼眸柔媚醉人,整個人傭懶地靠著他。「我快累死了,連半點力氣都沒有了。」 她方才的叫聲大到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幸好這房子的隔音設備很棒,不然,她待會兒真不知該如何出門?萬一遇到鄰居怎麼辦? 蔣志熙優雅地微笑著,像頭飽餐過後的豹。他體貼地叉起早餐,一口口地送入菁貽嘴裡,完全不用她動手。 兩人都吃完早餐後,依舊賴在沙發上,不肯離開彼此。 「這次出差累嗎?」志熙愛憐地撫著她的髮絲,她臉上的天然紅暈讓他衝動地好想咬一口。不過他知道必須克制自己,再來一次,搞不好菁貽真的會累暈! 「很累,但很有成就感。」菁貽眼底閃著光芒。「我回台灣前跟總經理通過電話,她知道我順利拿到合約後高興得不得了!當場就在電話裡允諾我--無讓我休息三天,三天後一回去上班,公司就要為我舉辦慶功酒會,她會在酒會上宣布升我為亞洲區業務經理!」 其實自己會升職早巳在預料之中,所以她的興奮並不完全是因為晉升這件事。 事實上,工作上的成就感帶給她的滿足感更大! 她仰頭看著志熙。「這個職位有好多人在搶,包括許多年資比我更久的男同事,未來的挑戰和壓力可能更大了,熙,我有點害怕耶,萬一我做不好怎麼辦?」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露出身為女人的脆弱。 蔣志熙親暱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不會做不好的。相信妳自己,妳是最出色、最完美的女人!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是!」他邪邪地加上最後一句,狂妄的眼神像是要將她一口吃掉! 擱在她腰間的手更加收緊,他道:「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雖然兩人早就有親密關係,也類似半同居狀態,但菁貽卻堅持不肯跟他正式同居。 「不好吧?」昔貽嘟起小嘴。「我說過,我希望在婚前還是保有兩人各自的空間,這樣就算拌嘴、吵個小架啦,也可以暫時分開,讓彼此都冷靜一下。」 蔣志熙的眼瞳闋黑,他捧起她的臉蛋,直直望入她眼底,一字一句道:「那,如果我們結婚呢?」 「結婚?」菁貽一愣,忙坐直身子,認真地看著他。「你……你是說真的?」 「何必這麼驚訝,我並不是第一次向妳求婚。」他把事先藏在茶几下抽屜內的珠寶盒拿出來,打開後,眼神堅定地看著菁貽。「嫁給我,好嗎?」 菁貽是真的呆住了!好半晌後才有辦法開口。「熙,你知道我一定會嫁給你, 而且我們也說過,暫時不談論婚事,你願意再給我一些時問在事業上衝刺的……」 也許她的事業心真的比較重,但,貧困家庭出身的她可以說是窮怕了!從小到大,她看盡了人情冷暖,考上第一流的大學後,雙親卻笑不出來,只因他們根本無力負擔註冊費。 她唸書時一直拚命找時間打工,賺取學費和生活費。她曾對自己發霉--這一輩子,她絕對不要再為錢所苦,更不要讓父母親再為錢擔憂!她要靠自己的力量,換取美好的生活。 「我是答應過妳。」蔣志熙眼眸一黯。「但,妳即將升為亞洲區業務經理,將來出差這種事應該可以交給屬下辦理,不用再當空中飛人,一天到晚出國了。最重的是--我好愛妳!真的好愛妳!嫁給我好嗎?我想跟妳成為正式的夫妻,我希望每天回家都可以看到妳,我希望家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妳的氣息!我會為妳佈置一個最舒適的家,我不會讓笑容由妳臉上消失的。」 「志熙……」他的深情款款讓她感動得幾乎要落淚,她知道自己真的很幸運,能夠遇到這麼好的男人。但…… 她不敢再迎視他的目光,低下頭,慢慢地開口。「對不起,我……我真的沒有辦法馬上答應你。我現在的工作壓力比以前更大,而且,你也知道我必須負擔母親的醫療費用,長年累月下來,那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幾年前,父親去世後,母親也跟著生病了。因為長年的操勞,所以她全身都是病。除了一些慢性病外,還有老年癡呆症的現象,幾乎已經不認得她這個親生女兒了。 菁貽很想親自照顧她、侍奉她。但她也明白,以自己要經常出國的狀況,根本無法給母親最好的照顧,再加上醫生的建議,所以她只好忍痛把母親送入一問口碑一流,設備良好的療養院,讓專業的醫護人員提供母親最好的醫療照顧,減輕她的病痛。 當然,這問知名療養院的收費非常昂貴,不過她堅持要讓母親得到最好的照料。 那筆費用的確是很沈重的負擔,事實上,能進入那間療養院安養的老人,大都出自豪門。她很害伯母親若到一般的療養院去會受到虐待,所以咬牙硬撐! 這也是雖然她年收入很高,但對自己的生活用度卻很精簡的原因。因為她把大部分的錢都花在母親的醫療費用上了。 志熙認真地道:「我很清楚伯母的狀況,我也常跟妳去療養院看她。菁,妳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結婚後,我會把她當親生母親般侍奉,妳不用擔心醫療費用的問題。」 這也是他喜歡她的地方。菁貽很孝順!不論工作多累,只要一有時間,她都會抽空開車上山去療養院陪陪母親。 雖然失智的母親根本不認得菁貽了,但她還是常陪母親說一下午的話,並像個女孩般挨在母親身邊撒嬌。 菁貽輕輕搖頭。「謝謝你,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這樣。男女之間一旦扯上金錢,關係就會變得很複雜。熙,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幫我,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他的表情好挫敗。「如果我們結婚了,伯母就是我的母親,妳為何還要跟我分得這麼清楚?」唉,他愛她的堅強獨立,但也常常被她的固執弄得好頭痛! 他眼神堅定地看著菁貽。「好,暫時撇開伯母的問題不談,除了這件事,妳還有其他不能嫁給我的原因嗎?」 菁貽幽幽地低下頭。「熙,請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接下新職位後,我一定會很忙,需要一段適應期去熟悉工作內容。我真的沒有辦法想像在這個時候跟你結婚……」 她也好愛他,她知道這輩子她只會嫁給他!但,時間真的不對…… 蔣志熙嘆氣。「我以前就向妳保證過,就算婚後我也不會限制妳,妳可以繼續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但,菁……」他執起她的手,眼神堅若磐石。」讓我們組成一個家好嗎?一個充滿愛的家!我好想擁有像妳的孩子,我不想再跟妳分離了!妳可知道,妳不在國內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我而言是多麼大的煎熬?」 「對不起……」她的淚輕輕墜下。「熙,我知道你會是最好的老公,但……對不起!我……我真的還需要一點時間。」內心仿彿有兩股巨大的力量在拔河、在拉扯著她。 她很想投入他的懷抱,笑著接受他的求婚……但,她知道目前還不行!只要再給她一些時間,讓她適應新的職位就好。她是個對自我要求很高的人,她沒有辦法一心二用。 蔣志熙限眸倏地變得黯沈。「妳總是把工作看得比我更加重要,每當這兩者有衝突時,妳毫無疑問地會先犧牲掉我。」 他的心好冷、好失望!他幻想能與她共同組成一個最溫馨的家,想了好久好久。 「不是這樣的……」菁貽淚眼迷濛,急切地解釋。「熙,我不是要犧牲你!我也知道你已經等了我好久,但,我真的……真的需要一點時間來處理公事。如果跟你結婚,我會要求自己做個最好的妻子,我要好好地照料你的生活起居。但,剛接下新職務的我怎麼可能辦得到?所以,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只要兩個月……不!一個月就好!」 蔣志熙的眼眸由失望轉為深冷,他鬆開她的手,不發一語地站起來,背對她走到窗前。 「志熙?」菁貽慌了。「我……對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氣,但……」 「不要再說了。」他開口,語調裡有濃濃的疲倦和失落。「我想,妳我都必須好好地冷靜一下。」再談下去,他怕自己會出言傷了她,而那不是他願意見到的。 「……」菁貽淚汪汪地咬著下唇,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她也知道,此時此刻不管再說什麼都沒有用。 也許志熙說得對,他們需要暫時分開,好好地冷靜一下。一直討論這個問題,很可能會出言傷害彼此。 她沈默地走回主臥室,穿回自己的衣服,然後提著行李出來。 客廳裡,蔣志熙仍維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頎長的身軀仿彿籠罩在重重的陰霾下。 她的心房緊縮。不該這樣的!她希望帶給他幸福、甜蜜和歡笑,她不願看到他的眉宇染上冰霜。但…… 對不起!她默默地在心底訴說著。熙,等我好嗎?再過一段時間,我一定會成為你的新娘,奮‧全心全意為你付出一切,以你為重的! 「我定了,先回自己的家。」她看著一直背對她的志熙,期待地開口道: 「熙,再見。」 客廳的氣氛沈重得令人窒息,蔣志熙依舊背對她,不願回頭看她,也不願開口。 菁貽輕嘆口氣。她不會怪他的,她知道是自己錯了,她傷害了他。 「再見!」又重複一次,並深深地望了他的背影一眼後,菁貽默默地拿起行李,打開大門。 第三章 在自己租來的套房裡,菁貽縮在床邊,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電話,期待它響起。 他會打電話來嗎? 以往她跟志熙吵架後,不管誰對誰錯,他總是會先打電話來道歉,他真的好寵她。 但這次,她知道自己傷他傷得太重了,她不敢奢望他會主動來電。 早上離開他後,她回到自己的家裡,現在已經下午四點了。一整天下來,她渾渾噩噩地,不知自己在做什麼?放在一旁的行李也沒有心思去整理,她更不記得中午吃過沒有?喝過沒有? 她很累,但睡不著,因為一閉上眼,腦中就會浮現志熙受傷的眼眸。 唉……煩躁地抓抓頭髮,她覺得自己好差勁。她不想把事情弄成這樣,更不想傷害她最珍愛的人。 但她到底該怎麼做呢?奮鬥了許久,她花費比別人多出數倍的心血和努力,一路打拚,好不容易才得到今天這番成就的…… 也許,她可以把工作做個調整,多挪出一些時間來陪陪志熙。但,那也必須給她一點時間來處理啊! 唉,好亂…… 盯著電話,她抓起話筒好半晌後又放下。 志熙會希望現在接到她的電話嗎?他正在氣頭上,也許需要多一些時間來冷靜一下。 但,她好想聽聽他的聲音,好想好想! 她要再度向他說對不起,就算他還不能原諒她也沒關係。 毅然地抓起話筒,她直撥志熙辦公室的專線。 響了兩聲後,一個女聲響起。「鼎鈞律師事務所您好,敞姓劉,很高興為您服務。」 「劉小姐妳好。」菁貽曾到事務所找過志熙,知道劉是祕書室的組長。「請問志熙在嗎?我是黎菁貽。」 「哦,是黎小姐啊!妳好!我馬上為妳轉接。」暫時被調來當蔣志熙秘書的劉娟偷偷看了主子的臉一眼,總算知道他今天為何會像吃了炸藥般脾氣火爆了。看來小倆口八成是吵架了。 電話被轉成等候的音樂,過了幾秒鐘後,菁貽再度聽到劉娟的聲音。 她有些支吾地道:「抱歉,蔣律師他……呃……他今天提早下班了。」 菁貽臉色一變,低聲道:「是嗎?謝謝妳,再見。」 怔怔地掛上電話,她知道,他不想接她的電話! 一開始劉秘書還說馬上為她轉接的,由此可以證明,志熙人就在辦公室裡。但……唉,一定是他要劉娟這麼說的。 他還在生氣嗎?菁貽疲憊地把臉埋入抱枕內。好累好累,她到底該怎麼做呢? 怎麼辦? *** 隔天早上八點,菁貽由床上坐起來。一整個晚上,她都處於半睡半醒狀態,她甚至夢到電話響了,是志熙打來的。在夢中,他們和好如初,他不再生氣。 唉,再這樣下去不行,她不喜歡兩人一直處於冷戰狀態,有什麼事她喜歡說清楚。 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志熙的氣應該稍微消了吧?她拿起電話,打他的手機。 她知道志熙一定起床了,他習慣在八點以前起床,悠閒地喝杯咖啡、看看報紙後,八點半再出發去上班。 手機才響了兩聲,電腦語音就突地響起。「您的電話將轉入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掛斷,快速留言……」 他關機了?!菁貽震驚地瞪著話筒,不敢相信他會如此待她! 一定是他看到了來電顯示,知道是她打來的電話,所以才關機的。 為什麼?一夜未睡的臉龐更加慘白,菁貽悲傷得想哭。志熙,你連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嗎?你當真這麼氣我? 她該怎麼辦?交往近兩年,忘熙從未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麼? 她好想衝出去找志熙,但他連她的電話都不願接了,一定不會願意在此刻見到她的。 可是,再繼續待在家裡胡思亂想,她真的會瘋掉的!除了母親,志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她不要這樣,不要他把她推得遠遠的…… 六神無主之際,電話響了。 是他?是他打來的嗎? 菁貽欣喜地抓起話筒。「志熙!」 彼端沈默兩秒後,一個女聲開口。「小姐,我不是妳的志熙大帥哥啦!我是翁姊。」 「翁姊?」霎時,菁貽像只洩了氣的皮球般,慢慢地跌坐在地。她以為是他,她好希望是他打來的! 翁姊是她的直屬上司,也是亞洲區的總經理。她關心地問著。「妳跟妳阿娜答吵架啦?在等他電話?」 「嗯,是有一點問題啦……」菁貽悶悶地回答。 「很嚴重嗎?」 「還好……」除了這個答案,她還能說什麼?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瞭解。 翁姊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緊張。「菁貽,公司倒是出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拜託妳趕來支援好不好?」 菁貽輕皺秀眉。「翁姊,我昨天剛出差回來耶!而且妳答應要讓我休三天假後再去上班的。」 「我知道,可是這件事真的很重要。」翁姊語氣凝重。「德國總公司的總裁昨晚心臟病發去世了,那邊亂成一團。妳也知道,總公司內部的權力鬥爭很激烈,尤其是總裁那兩個兒子,更是鬥得水火不容。據說,目前好像是大兒子掌握全局,妳知道的,那個太少爺一直跟日本那家想搶代理商的公司有暗盤交易。所以,他想推翻妳剛爭取到的合約,把這個合作計劃轉給日本的公司。」 「什麼?」菁貽一聽,氣得整個人跳起來!「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合約是經過雙方律師認證,更是我們辛辛苦苦爭取來的,他有什麼權力可以一手天,說改就改?」 為了搶到這個合約,她在冰天雪地的德國跟那些老傢伙纏鬥近二十天,好不容易終於勝出,她絕不甘心她努力的心血就這樣被毀掉! 翁姊嘆氣。「話是這樣說,但妳也知道,他畢竟是老總裁的大兒子,總裁的印鑑之類的東西,他一定已經到手了,要竄改合約還不容易?我們這種小代理商,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那現在怎麼辦?」菁貽也知道事情很嚴重。經濟這麼不景氣,這份大合約對公司真的很重要。如果平白無故被搶走了,對公司會造成難以估計的損失。 「菁貽,拜託妳馬上再趕去德國好不好?簽證我會循最快的管道為妳辦理的。妳的能力強,而且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妳負責的,妳最清楚其中的狀況,那些德國佬妳也肯定能對付得了的。」 什麼?菁貽腦中一片空白。又要她去德國? 「對不起,菁貽,我知道這樣對妳真的很抱歉。」翁姊的聲音轉為懇求。「可是妳也知道這份合約對我們公司的重要性,我希望妳可以趕過去。我則是要馬上出發到瑞士,因為總公司另一位重量級的股東在那裡養老,我一定要趕去得到他的支持,挽回這份合約的機率才會大增。」 「翁姊,我……」菁貽不知該說什麼。她知道公司的情況很危急,但她現在只想衝到志熙身邊啊!他們之間的關係已岌岌可危了,她不敢再想像,如果此刻自己又出差的話,他會如何的震怒? 「菁貽,拜託妳!請妳幫我這個忙,好嗎?」 她在心底嘆氣,不知該如何回答?翁姊如此低聲下氣,教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翁姊可以說是她事業上的貴人,自從她進公司以來,翁姊便很器重她,不僅全力栽培她,而且還傾囊相授,毫不保留地把縱橫商場的秘訣完全傳授給她。 除了自身的努力,她能有今天的成就,翁姊對她的栽培實在不容抹滅。所以,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刻,她無法狠心不幫她。 「我知道了。」菁貽嘆了口氣。「我先趕到公司再說吧。」 「菁貽,謝謝妳!」 掛上電話,菁貽無奈地望著尚未打開的行李箱。唉,她又要出差了! 她該怎麼對志熙說?他會理解嗎?他們的關係會不會就此破裂? 她真的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 *** 進入辦公室後,菁貽才發現事情比自己想像中的嚴重且棘手。 德國總公司的權力鬥爭非常混亂複雜,除了那兩兄弟之外,聽說有一位得寵的情婦也加入鬥爭行列,而且來勢洶洶! 唉,看來如果她們真要保住這份合約,不親自前往力拚是不行的。 翁姊已幫她訂好晚上的班機,一整天下來,菁貽就在辦公室接著一通又一通的電話,並聯絡律師研討目前的狀況,整個人忙得不可開交,連喝杯水的時間都沒有。 等到可以稍微鬆一口氣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而她要搭乘的是九點的飛機,也就是說,她必須出門前往機場了。 猶豫地看著電話半晌後,她決定了,不管志熙能不能原諒她,她都要在出國前打通電話給他。 她好想好想聽到他的聲音! 她撥打他的手機,這一次,志熙接聽了。 「喂。」他的聲音很沈悶。 「志熙……」一聽到他的聲音,炙燙的淚水霎時湧上眼眶。她奸想他,好想立即撲入他的懷裡! 「妳現在人在哪裡?」志熙問。事實上,他也正要打電話給菁貽。兩天的煎熬令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冷靜過後,他知道自己的反應是大了點。菁貽本來就是個事業心強的女孩,而且她有過人的能力,他為何硬要限制她,不准她往更高一層的領域發展呢? 所以他決定了,他要告訴她,他會給她兩個月的時間,讓她適應新的職位。但兩個月後,他一定要她成為自己的新娘,在神的面前和他互誓共度一生! 「我在……在辦公室。」 辦公室?蔣志熙劍眉攬起。她不是可以先休息幾天嗎?為何又去了辦公室?算了,現在先不管這個。 「我過去接妳,出來再談。」 「志熙……」菁貽痛苦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才有辦法開口。「我……對不起!因為德國總部發生很嚴重的事,所以我……我……我必須馬上搭機趕去德國。」 彼端一陣沈默,就在菁貽心臟激跳得要蹦出喉頭時,她聽到了志熙寒徹入骨的聲音。 「我沒聽錯嗎?德國?我記得妳剛由那裡回來!」 「是的,但是……」菁貽好慌,手心一直出汗,急切地道:「熙,因為德國總公司的總裁去世了,那裡亂成一團,在權力鬥爭下,我剛取到的合約很可能不保。這份合約對我的公司非常重要,所以我必須親自前往一趟。」 彼端還是沈默。志熙雖然沒開口,但菁貽可以敏銳地感受到一股穿透脊背的寒意向她襲來! 「志熙!」她焦急地喚著。「請你說話好嗎?」 罵她吧!把她臭罵一頓,罵什麼她都可以接受。她好怕他這時的沈默……一股不祥的感覺倏地湧上心頭。 蔣志熙冷笑,開口道:「原來妳馬上又要出差?!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的聲音像利刃一樣。「黎菁貽!在妳心底,我到底算什麼?我的求婚、我們的未來又算什麼?在妳眼底只有工作!妳根本從來沒有愛過我,妳從未重視過我們的未來!」 「不是這樣的!不是!」菁貽急得掉淚。「熙,聽我解釋,我也不想在這時出差,但情況真的很危急,我真的是不得已的……」 蔣志熙繼續冷笑,肅殺的寒氣進出。「對,妳很不得已、妳很為難、妳很身不由己!而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吧?是我不該混帳地跟妳求婚,是我不該限制住妳!我不該妄想綁住一個根本不愛我的女人!」 「……」菁貽掩住嘴,不讓自己痛哭失聲。她知道他很生氣,但他怎麼可以說她不愛他?怎麼可以…… 她仰頭拚命深呼吸,好控制眼底欲再奔流而出的淚水。「不是這樣的,你明明知道我很愛你,我……」 「我已經不知道到底什麼是事實了。」他的聲音顯得好疲倦、好疲倦。「妳走吧,我不想再苦苦限制妳,不想阻止妳要高飛的心。」 他愛她,儘管愛得好累,他還是深愛她!但,他不知道自己的愛竟會造成她的負擔…… 情愛,好苦…… 儘管拚命地控制自己,菁貽還是又流下眼淚。「請你聽我說好嗎?我保證,這趙出國回來後,我會大幅度調整我的工作,我不會再經常出差,我會等著當你的新娘--」 就在這時,菁貽辦公室的門被輕敲兩聲,助理小陳一臉為難地探頭進來。 「黎經理,抱歉打斷妳講電話,但是……我們真的必須出發前往機場了。」他要負責開車送菁貽到桃園機場。 一聽到有外人的聲音,志熙更加心灰意冷,他再也不想說什麼了! 「我知道。」菁貽向小陳點個頭,示意他先出去後,又對著話筒道:「對不起,志熙,我知道此刻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等我回來好嗎?我該走了……熙,你不跟我說再見嗎?」 蔣志熙沈默地握著話筒,內心像是被萬蟻啃噬般!他想開口叫她留下來,他不要再跟她分離,但自尊令他開不了口。更何況……他知道菁貽無法丟下這麼重要的公事不管。 罷了! 嘆了口氣,他沈默地率先收線。 菁貽怔怔地握著話筒,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 他不肯跟她說再見…… ***
2003-3-26 08:15 PM
katy1017 三月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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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浣紗—愛上妳的癡--全--[轉載]愛情夜未眠[轉載]
風塵僕僕地趕到德國的法蘭克福後,黎菁貽與由瑞士轉機來的翁姊會合,兩人隨即陷入一陣昏天暗地的忙碌中。 總部的人事鬥爭遠比她們想像的還要複雜。 除了老總裁的兩個兒子互相奪權外,還有一位得寵的情婦也勾結了某些重量級股東加入這場爭奪戰。 再加上老總裁的親屬和總裁夫人娘家的親信們,為了錢財也互不退讓,因此總公司簡直是陷入了比世界大戰還要可怕的混亂中。 所以,她每天的生活只可以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白天,她跟著翁姊在總公司參加一次又一次的冗長會議,體驗詭異的人事鬥爭。 晚上回到旅館後,也沒能好好休息,因為她們要連夜整理出許多資料,因而她經常是趴在辦公桌上睡著的。 所以,儘管她一直很想打電話給志熙,但總是抽不出時間。有一次好不容易終於找到開會前的空檔,她趕緊打回台灣,但秘書卻說志熙在開會。不得已,她只好留下自己下榻的旅館電話,請志熙回電。 但,志熙卻沒有來電…… 每天晚上回到旅館後,不論再累,她總是滿懷希望地詢問服務人員,有沒有她的留言?但,每一次的結果都令她倍加失望。 沒有……沒有她的留言……沒有志熙留給她的話…… 她的心好慌、好無肋。她知道選在這個節骨眼再次出差,志熙肯定會相當生氣。今天如果換作是她,也不會輕易原諒對方的。 怎麼辦呢?她撥去的電話志熙不肯接;期待他來電卻總是落空。兩頭忙的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快被掏空了! 得不到志熙的回應,她每天像是行屍走肉般。 所幸事情的發展總算慢慢受到控制,這都歸功於她們公司向來與總部合作良好,彼此已有一定的信賴度,而且她們有找來股份僅次於總裁的瑞士大股束--老約瑟夫先生親自背書。再加上最後是由總裁的二公子,也就是處事公平而睿智的安東尼奪得總經營權,所以,她們總算順利地保住合約了。 「我快累死了!真的累到快掛掉了!」由總部出來後,翁姊跟菁貽兩人站在馬路邊,臉上除了喜悅外,還有濃濃的疲憊。 呼!為了保住這份金額龐大的合約,她們這幾天幾乎都沒有好好地睡過覺。 翁姊揉揉後頸。「累瘋了,神經繃得好緊好緊,不過總算是保住合約,度過大難關了!菁貽,妳也累壞了,先回旅館休息一下再搭機回台灣吧。我得護送約瑟夫老先生回瑞士的養老院,他年紀大了,不適合自己一個人搭飛機。」 「翁姊,妳好辛苦。」她知道翁姊的壓力遠超過於她。「到瑞士後,妳也先休息幾天再回台灣,反正危機已經解除了。我會先回公司去接手後續事宜,妳自己要多找時間休息喔!」 「我知道,謝謝妳!」翁姊笑著拍拍她。她們之間像戰友,也像姊妹。「有妳一路陪著我真好!快回旅館吧,又要下雪了。 可不是嗎?德國寒意逼人,雖然有剷雪車除雪,但路邊還是留有殘雪。根據氣象報告,今晚可能又要降下大雪。 好冷!菁貽拉拉領上的喀什米爾圍巾。「回台灣見了,bye-bye!」 「bye,bye!」 翁姊跟她揮揮手,隨即消失在下班的人潮之中,準備去接約瑟夫先生前往機場。 菁貽站在路邊,默默地望著緩緩飄下的雪花。真的好泠好冷!在這個時刻,她多麼希望自己不是隻身處在冰天雪地的異鄉;她好希望可以有一個溫暖的懷抱依靠 她決定馬上回旅館,先上網訂下最近一班回台灣的機票,然後再打電話給志熙。她要告訴他--她會馬上趕回他的身邊,他們再也不要分離了! 加快腳步往前走,突然,她聽到有人以中文喚她-- 「菁貽!」 第四章 這聲音 菁貽心臟突地狂跳,難道是…… 她滿懷期待地迅速轉過身,但一看清站在她背後的男人,失望之情迅速佈滿臉龐。 不是! 不是志熙! 相對於她的失落,男人的反應卻非常興奮。 「真的是妳!菁貽!方才我看到妳的背影時,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妳!天啊,我好高興!」呂堂瑋一個箭步奔上來抓住她的手。 「學長?」菁貽藏起失落的表情,微笑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服完兵役後,就跟著家人到德國啦!妳不記得了嗎?倒是我才要問妳,妳怎麼會在這兒呢?」 「我來出差。」 「喔,原來如此!」呂堂瑋熱切的眼光始終不曾由她臉上移開過,望著越飄越大的雪花,他開口邀道:「我們不要一直站在街頭,妳應該還沒吃晚餐吧?前面有一家很不錯的館子,我請妳吃個飯,我們邊吃邊聊好不好?」 菁貽有些猶豫。她很想馬上衝回旅館收拾行李,然後直奔台灣。但,呂堂瑋是她大學時代的直屬學長,一直非常照顧她。難得在異鄉碰面,連一頓飯都拒絕的話,似乎太說不過去了。 「也好。」 *** 進入裝潢得溫馨雅致的法式餐廳,兩人都點好餐後,呂堂瑋的表情還是很興奮。「對了,妳說妳來出差,妳現在在哪兒高就?」 菁貽淡淡一笑。「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她遞出自己的名片。 呂堂瑋仔細看著。「哇,原來你們是這間大藥廠的亞洲總代理商啊!能爭取到 代理權很不容易吧?聽說競爭很激烈耶。對了,這是我的名片。說來真巧,我們從事的行業都跟醫療有關呢!」 他也奉上自己的名片。 菁貽禮貌地看著。「學長,你才真的是有所成就呢,這間醫療儀器公司可是赫赫有名呢!」 呂堂瑋含蓄地微笑。「是家族企業啦!我不過在裡面幫個小忙。對了,菁貽,妳結婚了嗎?」他問出最想問的問題。 「還沒。」 「那……」他的語氣透著期待。「妳有男朋友嗎?」 「有。」菁貽笑著。 「唉……」呂堂瑋誇張地把失望全寫在臉上。「其實妳有固定男友我也不該覺得奇怪,畢竟妳在大學時代的追求者就很多,現在又出落得更加漂亮了!」他以欣賞的眼神打量著充滿優雅自信的她。 「對了,學長,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先打個電話。」 「當然!」呂堂瑋很紳士地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菁貽拿出手機離開座位,走到一旁撥號。她直接打到航空公司,確定晚上最後一班飛往新加坡的班機還有空位後,便立刻訂位,打算在新加坡轉機回台北。她一回座後,呂堂瑋很失望地道:「妳馬上就要回台灣了啊?怎麼這麼趕?留下來多玩幾天嘛!我可以當妳的嚮導,德國很漂亮的,我們可以到舉世聞名的新天鵝堡和黑森林好好玩玩!」 菁貽搖頭微笑。「很遺憾,這恐怕不行,我還有工作在身。」 「唉,妳總是這麼忙碌,唸書時約妳,妳也總以打工當作藉口,不肯跟我約會。」 「學長,你也知道那並不是藉口。唸大學時,我除了上課之外,所有的時間都在打工,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了,哪有時問約會?」 更何況,就算她有時間約會,呂堂瑋也不是她所喜歡的類型。 呂堂瑋又道:「對了,妳知道陳筱如嫁到法蘭克福來了嗎?他老公是當地人,兩人已結婚一年多了。」 「真的啊,我那時好像有收到喜帖……」菁貽努力回想著。陳筱如算是她大學時代還滿要好的同學。「不過很可惜,我那時好像到紐約出差,沒有辦法到德國參加她的婚禮,只好拜託別人幫我奉上禮金。筱如當新娘的樣子很漂亮吧?像她那 溫柔的好女孩,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雨人邊吃飯,邊聊著共同朋友的近況,氣氛很輕鬆愉快。 喝完餐後的咖啡後,菁貽一臉抱歉地道:「學長,真的很對不起,我也很想跟你多聊聊。不過你知道,我要趕晚班飛機,所以,我現在得快點回旅館收拾行李了。」 幸好旅館離這裡很近,不然她這一頓飯恐怕會吃得食不知味。 呂堂瑋也不便強人所難。「好吧,我送妳回旅館。」 他很紳士地為菁貽拉開椅子,結了帳後,兩人走出餐廳,這才發現雪下得挺大的,路邊積雪越來越深了。 呂堂璋望著天際。「這樣的氣候,飛機也許無法起飛。」 菁貽很煩惱。希望不會取消班機,她好想趕快衝回志熙身邊,早一分、早一秒都好! 呂堂瑋定定地望著菁貽。「我好羨慕妳的男朋友,他到底是怎麼追上妳的?當年我追妳追那麼久,妳卻一點希望都不給我。」 「學長,你太誇張了!其實你真的很優秀,人也很好。不過感情的事,真的要看緣分。而且我相信,在你身邊一定有很多對你青睞有加的好女孩!」 她都這麼說了,呂堂瑋只好大方地道:「好吧,那我就祝妳跟男友越來越甜蜜嘍!結婚時要寄喜帖給我喔,我要去警告那小子,叫他一定要好好地疼愛我的寶貝學妹!」 「好,我知道了。」菁貽笑著回答。 「我送妳回旅館吧。」 「不用了,就在對街的希爾頓飯店,我走幾步路就到了。」 「那好,再見,一路順風!」 「謝謝你,再見!」 雨人很自然地交換一個友情貳的擁抱後,菁貽揮揮手,轉身便要衝到對街。 但雪下得實在太大,連紅綠燈都看不太清楚。所以,儘管她十分小心地穿越馬路,但,就在奔到道路中央的時刻,有一部車速很快的車子竟歪歪斜斜地衝過來由於雨刷壞掉了,沒有辦法看清前面的路況,所以喝了酒的駕駛人隱約只看到前方似乎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靠近,他嚇得直按喇叭! 尖銳的喇叭聲響起,菁貽疑惑地轉過身,兩道刺眼的燈光令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她聽到路邊有好多人在尖叫,緊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強烈撞擊後,瞬間往空中飛起-- 她最後的意識是呂堂瑋的聲音。 「天啊!菁貽!菁貽!」 她的身體重重地落下來,好像又撞到什麼東西似的。接下來,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同一時間,台灣。 半夜三點,睡前灌了自己許多酒,好不容易才昏睡過去的蔣志熙,突然驚醒過來! 他猛地由床上坐起,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奇怪,他並沒有作什麼噩夢,為何會莫名地醒來? 胸口好悶,仿彿被重物緊緊壓著,一股不安的感覺襲向他。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有這股不祥的感覺,但,他非常不喜歡! 心裡很不安…… 算了,反正睡不著了,他乾脆下床。 進入廚房,他由木架上取出一瓶白酒。 其實他不該再喝酒的,這幾天因為一直沒接到菁貽的電話,所以他睡得很不好,也煩得睡不著。 睡前他剛灌過自己一大缸酒,但,算了,要醉就醉到底吧! 雖然過多的酒精讓他頭痛欲裂,不過,至少可以暫時麻痺他的神經…… 拿出多用途的瑞士刀,他動作熟練地欲拔下酒瓶上的軟木塞,但,也許是心不在焉吧,不知怎麼的,他竟將其中一柄小刀也拉開,並不慎劃過他的手,血液瞬間流出。 蔣志熙皺著眉丟下酒瓶和瑞士刀。怎麼搞的?他利用瑞士刀開酒已經很多次了,從沒傷過自己。 心房更強烈地緊縮,更大的不安感籠罩住他。 算了,不要開酒了。他隨便抽出一張面紙止血,又找來一塊OK繃胡亂地貼住傷口。然後改拿出一瓶啤酒,躺到沙發上,瞪著落地窗外的黑幕,臉色比夜空更加陰沈。 台灣和法蘭克福的時差大約是七小時,台灣比西德快七個小時。也就是說,當台灣時間已是早上七點時,西德剛進入午夜十二點。 那麼,那邊現在是晚上八點鐘左右嗎?冷嗎?應該已經下雪了吧? 他很氣、很煩!菁貽自從在前幾天留過一通電話請他回電後,就再也沒有打電話來。 難道她不知道他在等她的電話嗎?難道她不知道他想聽她的聲音想得快瘋了嗎? 對於菁貽這次出差的決定,他的確很生氣。因為他覺得她根本沒有把他的求婚放在眼底,他甚至懷疑他是否在她未來人生的計劃中? 他可以接受女人擁有自己的事業,但,他無法忍受心愛的女人一天到晚拋下他出國!他不要相距得這麼遠,隔著千山萬水。 算了,還是自己打電話給她吧! 他決定拋開無謂的自尊,他要聽她的聲音,他要知道她在那裡過得好不好?忙碌之餘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好好照顧身體?她走得那麼匆促,有沒有帶夠保暖的衣服?最重要的是,他要叫她快點回來! 回來當他的新娘! 他下定決心,等菁貽回國後,不管她的公司還有什麼天大的鬼事要辦,他都不理。他要直接把她架到禮堂完婚,他要她成為他蔣志熙的妻子,他這一輩子的最愛! 當然,他會要求她婚後在工作上做適度的調整,絕不可再這麼頻繁地出差。 這麼想著,緊鎖的眉頭終於鬆開了。他開始幻想他們的婚禮,他要給菁貽一個一輩子都難忘的浪漫婚禮,他要好好地企劃一切。 抓起電話,他直接打她的手機,她有辦國際漫遊。 然而,電話響了好久都沒人接。難道菁貽在忙? 蔣志熙不死心,又撥打了翁小姐的手機。他知道發生這麼重大的事,她跟菁貽一定會一起到法蘭克福去解決的。 但,她的手機也打不通。 真奇怪,她們到底在忙什麼?他又撥了第三通電話,打到菁貽下榻的飯店。但接線生卻告訴他--黎小姐還沒回來。 都這麼晚了,菁貽為何還沒回飯店休息? 難道她的工作真的這麼忙? 其實他可以想像她的忙碌,面對代理權很可能被奪走的危機,她一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爭鬥中。 心疼的感覺猛地蔓延全身。他不捨!她的身子那麼纖瘦,怎麼經得起這般沒天沒夜的忙碌? 此刻他深深感到後悔。唉,他不該跟她嘔氣的,她會去德國也是為了要挽救公司的危機。 突然,一個念頭閃入他腦中,蔣志熙直覺地撥打第四通電話到航空公司。 然而,撥號後他才想起,現在是半夜,哪來的人接聽他的電話? 於是他便喝了一夜的酒,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的上班時間後,才又迫不及待地按下電話號碼。 「妳好,我想要訂前往法蘭克福的機票……時問?越快越好……什麼?一個星期後才有空位?」 不會吧?池的眉頭又皺起。沒辦法,萬聖節要到了,很多外國人趕著回去過節,所以臨時要訂歐美航線的票的確很難。「小姐,麻煩妳儘量替我訂早一點的機票,我的電話是XXXX-XXXXXX,只要一有候補空位,請隨時通知我。」 他決定了,他要到菁貽的身邊陪她!他要好好地照顧她,他不要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異鄉獨自奮戰。 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們是一生一世的伴侶。 掛上電話後,他的心情總算轉為愉快。雖然又一夜沒睡,但卻露出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菁貽,我馬上去陪妳了! *** 七天後 儘管蔣志熙天天親自到機場櫃抬,察看有沒有候補機位,但這陣子真的是旅遊旺季,出國人潮多得嚇死人!所以,任他再急,也莫可奈何地等了好幾天才等到一個機位。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後,蔣志熙所搭的班機終於抵達德國法蘭克福機場。領了簡便的行李,他通過海關。望著玻璃門外紛飛的大雪,他的臉上除了期待之外,還有更多的疑惑。 這幾天,甚至直到上飛機之前,他都一直試圖和菁貽取得聯繫。但很奇怪,她的手機始終打不通。他又改打飯店的電話,他們給他的回答更怪且--黎小姐很多天一剛就退房了。 退房?難道菁貽已經處理好事情回國了嗎?但,為何她的手機始終不通?而且她住的地方也沒人應門,代表她還沒回到台灣才是。 更何況,他相信菁貽只要一回台北,一定會跟他聯絡,不可能沒消沒息的。 他在困惑之下,又打了翁小姐的手機,好不容易聯絡上她了,但她的語氣卻很奇怪,她說問題已經順利解決了,不過她跟菁貽還會在法蘭克福多停留一段時間,因為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她的語調聽起來很慌亂,而且支支吾吾的。直覺告訴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但,到底出了什麼事?他打了這麼多通電話給翁小姐,菁貽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找她,為何不給他一個回覆?為什麼? 算了,反正他人現在已經抵達這裡了,他會馬上找到她的! 他要立刻趕到她身邊,他更要好好地打打這小女人的屁股!然後告誡她--以後不管兩人再怎麼嘔氣,她都不准這麼久不跟他聯絡,絕對不准! 算算時間,他跟菁貽這次的分離已超過半個月都沒通過電話。 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令他好難受、好無助。 走出機場攔了輛計程車,他要司機前往菁貽下榻的飯店。 *** 進了希爾頓飯店後,他直奔櫃,以流利的德語道:「麻煩妳,請幫我聯絡房客Eileen,黎小姐。我是她的朋友。」他所服務的客戶多是跨國性大企業,因此,他的英語、德語和法語都非常流利。 「好的,請稍等。」 接待小姐查詢電腦資料後道:「黎小姐早就退房了。」 「退房?不可能吧?」蔣志熙還是不肯相信,他認為菁貽一定還住在這家飯店內,只是跟他嘔氣,所以不想見他。 他露出誠懇的笑容。「我是她的男朋友,妳知道的,我們吵了一個小架。」他灑脫地兩手一攤。「所以也許她不想見我,不過我特地從台灣趕過來,是不是可以麻煩妳再幫我聯絡她一下呢?」 「這樣啊……」接待小姐差點被他那俊帥迷人的笑容給電暈了,再加上他特意強調自己來自遙遠的台灣,因此她熱心地道:「好的,我再找一下資料。」 查詢過所有的房客住宿狀況,她還是很抱歉地笑道:「先生,黎小姐真的不住在這裡,她早在十天前就退房了。」 十天前?蔣志熙一愣,那不就是他開始跟菁貽完全失去聯絡的那一天? 那麼,這十天菁貽人究竟在哪裡? 謝過接待小姐後,他茫然地走在飄著大雪的街上,無視於雪花打濕他的髮、淋濕他的肩頭。一股不祥的感覺強烈地佔據他的心頭……他很不安、很不安!菁貽是個很有分寸的女孩,就算跟他嘔氣,也不可能整整十天都不跟他聯絡,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到底出了什麼事? 翁姊!腦中倏地閃過這個人。他相信翁小姐一定知道菁貽的下落! 拿出手機,他再度打給她。 翁小姐好像處於一個非常吵雜的地方,他聽到她背後不斷有人走動、說話,還有……機器運作的聲音? 「翁小姐,我是志熙,我現在人在法蘭克福,請妳告訴我,菁貽現在到底在哪裡?」 「什麼?」翁霈玲嚇一大跳。「你……你到德國來了?!」唉,其實她不該驚訝的,以志熙對菁貽的感情,他一定會趕來一探究竟。 「是的!」他堅定地強調。「我現在就站在希爾頓飯店門口,請妳不要再告訴我不太清楚菁貽的行蹤,我非見到她不可!翁小姐,請妳幫我。」 翁霈玲暗自嘆了口氣。唉,他人都到這裡了,她再躲著不見他也不是辦法。更何況,這件事遲早要解決。 她很清楚,以蔣志熙對菁貽的感情,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他也會把她找出來! 「好吧。」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翁姊答覆。「麻煩你一個小時後,在飯店二樓附設的咖啡廳等我,可以嗎?」 無奈地望了病房門一眼,翁霈玲知道,她必須狠心去說一個大謊了! *** 頭等病房內,床上躺著的是全身插滿管子的菁貽。數天前她發生車禍後,就被送到這家醫院來;而肇事的司機則被警方帶走。 她傷得很重很重,多處動脈大出血,甚至傷及內臟,性命垂危。 所幸經過兩次大手術後,她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但,上蒼卻向她要了一樣東西來交換她的性命--她的雙眼! 車禍發生時,她整個人衝向對方車子的擋風玻璃,玻璃碎裂,細微的碎片刺入她的眼底,也劃傷她的眼角膜。 雖然醫生努力地想挽回,但,她還是失明了。 原本醫生和由瑞士趕回來的翁姊以及呂堂瑋還抱著一絲希望,但,手術過後幾天拆線,檢查她的眼睛狀況,她什麼也看不到,對任何光線刺激都沒有半點反應。 她完全無法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實,她發狂尖叫,痛哭地捶打自己,甚至屢次企圖自殺。 在半夜,她故意藉口頭痛,要看護去拿藥。支開她後,她摸索著跌下床,抓起點滴瓶狠狠地摔到地上,雙手在地上亂揮,撿起銳利的碎片,毫不留情地劃開手腕若不是看護及時回來發現了,並馬上請醫生急救,她很可能就自殺身亡了。 之後,她一再地自殘,因為她根本不能接受現在的自己!她竟失去雙眼,她竟成了瞎子! 天!她寧可老天爺在車禍發生時,當場奪走她的性命啊! 經過幾天後,她由一開始的憤怒、悲痛、憤世嫉俗慢慢趨於冷靜。她不再自殘,但也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自己是個殘廢的事實。 她變得異常沈默而冷峻,不論翁姊或呂堂瑋如何哀求她,她都不肯開口說話。 冰冷而不見事物的眼底,有著深沈的絕望。她把自己封閉起來,把自己關在一個完全與人隔絕的世界裡,拒絕再面對一切。 翁姊一進入病房,便看到呂堂璋捧著一碗熱粥,低聲下氣地哀求著。「菁貽,拜託妳吃點東西好不好?妳一直不吃飯怎麼行呢?求求妳,試著吃一口就好。」 菁貽冷漠地望著窗外,原本神采飛揚,充滿自信的臉龐,像是瞬間失去所有活力,毫無焦距的眼瞳空洞得可怕。 「菁貽……」呂堂瑋舀起一匙粥,再度勸說。「吃一口好嗎?」 菁貽一揮手,「砰」的一聲就把那碗粥揮到地上,瓷碗應聲而破,熱粥也灑了一地。 她哭喊著。「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要救我?我寧可死你知不知道?我寧可死--」 她明白自己失去視力與他們無關,她不該把情緒發洩在他們身上,但,她真的……真的無法面對這一切! 她該怎麼活下去?往後她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人生? 她非但沒有辦法繼續工作,甚至也喪失了愛志熙的資格,因為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儘管志熙年收入很高,但她知道他的負擔也很大。除了要奉養年邁的雙親外,他還有三個尚在就學的弟妹。學費、生活費等一大堆支出全靠他一個人。 她怎忍心再成為他一輩子的重擔? 「我是個殘廢!殘廢!」她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呂堂瑋眼眶泛紅地看著她。「妳不是殘廢,不要這樣說自己!妳只是失去視力,除此之外,妳還是以前的菁貽,還是那個優秀的黎菁貽!」 「不要再安慰我……」菁貽痛哭,蒼白的小臉毫無血色。「為什麼不讓我死?我寧可死,也不要這樣度過餘生!我不要……」 她一向是美麗而充滿自信的,她怎能接受這樣的自己?不!她不能! 呂堂瑋繼續勸說。「不要放棄希望,醫生不也說了,只要有人捐贈適合的眼角膜,妳就有機會再重見光明的。而且目前捐贈眼角膜的國家很多啊,像是美國和斯里蘭卡都有大批的捐贈人。菁貽,妳一定可以很快復元的。」 菁貽默默地流淚,不再說話。是啊,只要有適合的眼角膜,她的視力就有機會恢復。但她心裡也很清楚,那麼多盲胞在排隊等眼角膜,她要等到哪一年才輪得到呢? 她該怎麼辦? 翁姊把臉別向門口,悄悄拭去眼淚後,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氣,毅然地開口道:「菁貽,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妳。」也許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好時機,但志熙人都已經追到此地了,還能逃避問題多久? 菁貽哀傷地把臉轉向窗戶,不說話,也不再流淚,但面如死灰的表情令人看了好心痛。 翁姊潤潤喉後,艱困地一字一句道:「他……蔣志熙,他來到法蘭克福了!」 第五章 菁貽慢慢地回過頭,眼眶裡再度湧出淚液。 翁霈玲雙手互絞,不安地道:「我知道妳不願見他,但,妳也知道他有多愛妳,如果不給他一個答案,他不會死心的。事實上,自從妳出事後,他一直打電話逼問我妳到底在哪裡?現在更是直接追了過來。」 病房裡的氣氛異常詭譎,菁貽無語地流著淚。她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他一定會趕來的,因為他們是如此相愛…… 她的心中,早就想好了一個答案。 她冷靜地開口。「很簡單,告訴他我死了,車禍發生後,手術失敗便死了!」 「菁貽?!」翁姊大叫。「妳不能這麼殘忍!」 菁貽微笑,笑容卻無比淒涼。「殘忍嗎?那麼,妳要我怎麼樣呢?讓他看到我這副模樣?不,我寧可死!我不要讓他看到現在的我,我更不要成為他的負擔。」 她知道志熙有多深愛她,就算她全殘了,他還是會一樣地愛她,並堅持娶她。 但她不要! 她不要兩人美好的感情在日後轉變成憐憫,任何人的憐憫都會讓她受不了,尤其是志熙!如果他對她只剩憐憫,那她寧可死,真的! 她記得志熙曾經說過,他最喜歡她的自信、她的美好。所以,她只要他記得她最完美的一面,她不要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翁姊哀傷地幾乎說不出話來。「妳……妳這麼做會讓志熙痛不欲生的!」 菁貽的表情依舊冷靜,她把最深沈的傷痛全埋人心底。「是的,也許一開始他會很痛苦,但,時間會是一帖最好的良藥。過了幾年,他便會把我淡忘,他會找到一個美好的女人,一個匹配得上他的女人。」 親手把深愛的男人推得遠遠地,甚至推到別的女人懷裡,這滋味此千刀萬削更苦!但她還能怎麼做? 她對著翁姊和呂堂璋,以祈求的語氣道:「請你們幫我!如果你們希望我活不去就幫我!我不要讓他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死都不要……你們明白嗎?」 翁姊掩起嘴,低聲啜泣著。上天為何要如此折磨這對愛侶?為何要如此對待菁貽?她真的好心痛。 菁貽的表情冷靜,語氣僵硬地道:「翁姊,麻煩妳從我的皮包裡找出一本電話簿。」 發生車禍時,她肩上揹的皮包也被汽車輾過,變得破舊不堪,不過幸好東西都還在。 翁姊依言把電話簿找出。 她幽幽地繼續道:「請妳從電話簿裡找出四個人的電話,分別是樓少駒、凌肇杰、歐陽岳勳和霍劍淵。他們是和志熙一起長大的生死之交。請妳和他們聯絡,叫他們盡快趕來這裡,把志熙帶回台灣。如果他們問起,妳就說是我曾跟妳提過他們,妳從我的遺物中發現電話簿,進而和他們聯絡上的。」 她的心在哀傷哭泣著,她可以想像志熙聽到這個假訊息後會有多悲痛,他一定無法承受,他會發狂,他甚至會做出可怕的事! 所以,她希望他的好友能趕來陪他,在他身邊守著他。 「另外,堂瑋,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請幫我轉院,我會繼續接受治療和復健。但,我不能再留在法蘭克福。」她要離開這裡,越遠越好。她不要讓志熙有機會找到她,她不要成為他的負擔。 她淒涼地苦笑,抓緊床單慢慢地道:「你們放心,我不會再企圖自殺。無論如何,我在台灣還有母親在,我不能這麼不孝,讓白髮人送黑髮人。我會努力活下去,也會持續接受治療的。」 「我明白了。」呂堂瑋點頭,眼底滿是深情。他會照顧菁貽一輩子,不是出於同情或愧疚,而是他原本就非常喜歡她。 「還有一件事也得麻煩你,」菁貽的臉上有飄忽的笑意,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請你……請你想辦法偽造出一份我的死亡證明好嗎?只有看到證明書,他才會相信,才會死心。」 她的臉上維持微笑,一顆心卻像是被利爪撕得四分五裂,鮮血淋漓。她要把她還存活於世上的證明斷得一乾二淨! 「妳不要這樣……」翁霈玲再也忍不住地哭出聲來。 菁貽用力深呼吸,不讓自己再哭泣。「請你們幫我,好嗎?這麼做,對我、對志熙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可以想像得到當志熙看到那份證明書時,心會有多痛、多絕望……但她不得不如此。儘管心痛如絞,她還是必須狠下心來,完全斷絕兩人的關係。 「還有……」漠視心房傳來一陣又一陣,幾乎要將她擊暈的抽痛,她咬咬牙後繼續道:「告訴他,我在死前有短暫的清醒,交代過要把自己的遺體迅速火化,並將骨灰全撤在海上。因為我要他忘了我,徹徹底底地忘了我!」 她什麼也不能留給他,什麼也不能…… 她要逼志熙完全死心,徹底忘了她,這樣,他才有辦法繼續活下去。 原來心死、心痛,就是這般滋味,原來心底的淚,是永遠沒有停歇的一天…… 翁姊聽不下去了,她快步走到一旁,低聲啜泣。 呂堂瑋深深地看著她,喑啞地開口。「我明白了,我……會照妳的話去做。」 他看到菁貽眼底深沈的傷痛,他很清楚,唯有如此,她才能堅強地活下去。 「那麼,就拜託你們了,謝謝……」菁貽又把臉龐栘向窗外。落雪了,可以聽到雪花飄落和樹葉紛紛墜下的聲音。窗外的樹,也陪著她一起哭泣嗎? *** 呂堂瑋的父親王持一問規模龐大的醫療儀器公司,與許多大醫院有很密切的生意往來。私底下,他們跟各大醫院的院長或名醫也有一定的交情,而且,因為財大勢大,所以和政府官員的關係也很良好。 透過這些管道,呂堂瑋立刻找人偽造了一份死亡證明。 這當然是犯法的行為,但為了菁貽,他什麼都肯做。 翁姊忙著打電話聯絡志熙那四位好友,確定他們都可以馬上拋下工作飛來法蘭克福後,呂堂瑋立即把拿到手的證明書交給她。 他們打算兵分兩路去辦事--翁姊負責去見蔣志熙;呂堂瑋則馬上把菁貽帶出醫院,並運用關係銷毀她的就醫紀錄,斷絕蔣志熙可能循線找到她的機會。 接著,他要連夜開車把菁貽帶到法國鄉下的溫泉小鎮---VICHY繼續就醫。那裡有問設備非常專業的醫療所,也有盲胞技能訓練所。而且空氣很好,水質更是馳名全球,對菁貽的身體復元很有幫助。 *** 雪花飛舞著,翁霈玲穿上大衣,步履遲疑地來到希爾頓飯店門口。 因為要趕著處理這些事,所以她遲到了,離約定時問已超過了三十分鐘。 她知道蔣志熙必定已經在裡面等她,而她……也必須撒下一個最殘忍的謊言了! 顫抖的手緊抓住皮包,那裡面有呂堂瑋剛交給她的死亡證明書。 她覺得這薄薄的一張證明書,像是有千斤、萬斤般沈重……唉,她很清楚,這張紙會把蔣志熙瞬間打入地獄的! 她不忍!但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耳邊又清晰地浮現菁貽說過的話-- 請你們幫我!如果你們希望我活下去就幫我!我不要讓他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死都不要……你們明白嗎? 長長地嘆了口氣,翁霈玲知道,自尊心強的菁貽,的確無法忍受在這個時候見到蔣志熙。 她不是當事人,無權為菁貽決定什麼。她只能儘量在一旁陪著菁貽,協助她,給她活下去的力量。 上帝,給我力量吧!無語地禱告著,她緩緩走入飯店。 來到二樓的咖啡廳,蔣志熙果然已經在座位上了。 翁需玲走向他,每邁開一步,心底的揪痛就加深一分。唉,他怎麼看起來這憔悴? 事實上,他看起來糟透了!雙眼滿是血絲,疲憊寫在臉上,像是好幾天都沒有睡過覺,而桌上的菸灰缸則滿是菸蒂。 「翁小姐!」一看到她,蔣志熙的精神總算略微一振,池焦急地看向她的背後。「菁貽呢?為什麼她沒有跟妳一起來?」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馬上見到她!這幾天來,他被無助和不安感折磨得幾乎形銷骨毀,再多等一分一秒對他都是一種煎熬。 翁霈玲坐在他對面,眼睛不敢迎視他,深吸一口氣後開口道:「志熙,你……先冷靜下來好嗎?我必須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如果與菁貽無關的話,我不要聽,我只想馬上見到她!」剎那間,一股尖銳的疼痛毫無預警地侵向他心房,他的心臟激烈地跳動著,強烈的不安感令他手心滲出汗來。 「菁貽、菁貽她……」翁姊低下頭,很艱困地道:「她出了事,沒有辦法來見你。」 蔣志熙緊緊地盯著她,一顆心急遽往下沈,但他拒絕去想像。不!他的菁貽不會有事,她會好好地! 他想再燃起一根菸,點菸的手卻莫名地顫抖,怎麼點都點不著。好半晌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什麼事?妳說。」 翁霈玲一再深呼吸,命令自己不許哭出來。她無法親口說出那個謊言,只好打開皮包,顫抖地把那張千斤重般的證明書遞給蔣志熙。 「這是什麼?」他全身的寒毛突然直立,像是窗外的雪花突然破窗而入,落在他身上般,他由骨子裡發出顫抖。 還沒有展開那張紙,他就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撕毀它! 「你、你看了後……就……就明白了。」翁霈玲已顫抖得語不成聲了。 蔣志熙終於點燃菸,深深地吸了一口,緊緊地瞪著被對摺為兩半的那張紙。然後,他伸手接過來,並攤開。 翁霈玲緊張地看著他。 上面寫的是英文,他的英文很好,閱讀上完全沒有問題。 但他卻擰著眉,沈默不語地看著上頭的文字,像是上頭佈滿了艱澀無比的字,他根本看不懂。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維持著持菸的姿態,沒有任何動作,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氣氛沈悶得令人窒息。 翁霈玲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喉頭了,正想開口時,她注意到被志熙以兩指夾住的那根菸已燃燒到盡頭,火紅的菸頭正毫不留情地炙燙著他的手,但他卻無動於衷,像是沒有任何知覺。 「志熙!你的手--」她驚呼出聲。他都感覺不到痛嗎? 蔣志熙總算有了反應,他陰冷地撇下菸,毫不留情地抓起證明書,瞬間將之撕得粉碎。 他目露兇光地吼道:「這是什麼鬼東西?叫菁貽出來見我!如果她想分手就直說,不要編這麼可笑的謊言來騙我!」 他拒絕相信這一切,他希望是他的英文閱讀能力突然出了很大的問題!上面寫的不是真的,絕不是真的! 他的菁貽好好地、好好地、毫髮無傷……她只是在跟他嘔氣,對,只是嘔氣! 翁霈玲的淚再也忍不住地流出來,她哽咽著說:「這是真的!菁貽……菁貽幾天前出了大車禍,她傷得很重很重,雖然醫生盡力搶救她,但還是……志熙,請你接受這個事實。」 「閉嘴!」他驚天動地地狂吼,一拳重重擊在桌上。這不是真的,絕不是! 他霍地站起來,抓住翁姊。「菁貽人到底在哪裡?我要見她!帶我去見她,馬上帶我去!」 翁霈玲淚如雨下。「志熙,我知道你很痛苦,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這是千真萬確的。那張證明書是大醫院開出來的,不可能偽造。」 「我不管這張見鬼的證明書寫了些什麼?告訴我,她在哪裡?我的菁貽在哪裡?」 他吼得聲嘶力竭,語調突地轉為哀求。「翁小姐,求求妳告訴我,我一定要見到她!求求妳……」不會的,絕不會的!這些人一定是聯手編了漫天大謊來欺騙他的,不要信!他的菁貽不會出事的! 他會找到她的,找到她後,他要狠狠地打她的小屁股,然後告訴她,她不可以這樣嚇他,絕不可以!因為他的心差點被嚇得碎了、裂了! 翁霈玲強迫自己訴說著菁貽交代的謊言。「你……看不到她了,她在彌留前有短暫的清醒,她要我們在她死後立刻把她的遺體火化,並……並把骨灰撒在海上。」是有人拿利劍狠狠刺向他的心嗎?這顆心……還在跳動嗎?不!此刻他好希望它不要跳了! 為何他的心這麼痛、這麼痛?不只是心,他的五臟六腑、他的手、他的腳、他全身上下的知覺都好痛好痛! 難以言喻的劇痛…… 他無法承受,這一定是假的!是了,他一定是在作噩夢,夢醒就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 菁貽!他要馬上找到她!她還欠他一場婚禮,她是他的新娘,他不允許她清失,絕不允許! 丟下一旁的翁霈玲,他發狂地往外衝。 「志熙!」翁姊含淚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為這對無緣結合的有情人心痛不已。 *** 一個月後 法蘭克福,私人別墅內。 這棟豪華別墅是樓少駒在此地的產業,身為全球最大汽車製造業的唯一繼承人,他擁有驚人的財富,樓家在此地只能以「富可敵國」來形容。 一個月前,四人接到翁霈玲打來的電話。聽到菁貽出事後,他們紛紛放下忙碌的工作,毫不猶豫地趕來這裡陪伴蔣志熙,他們的生死至交。 一間臥室前,凌肇杰和霍劍淵眉頭深鎖地站在門口。 「他又把自己鎖在房裡?」霍劍淵沈著臉問。 凌肇杰嘆氣。「已經一個下午了,雖然我隔著門板跟他說話,他還偶爾肯應答,但我很怕他會出事。該死的是,這次他早就把備份鑰匙藏起來,不讓我們開門進去。」 屋王樓少駒和歐陽岳勳外出,由他們輪班看守志熙。蔣志熙拜託樓少駒再去幫他調查菁貽的出入境紀錄,所以他才會跟歐陽岳勳一起外出。 霍劍淵冷冶地瞪著門鎖,不發一語地下樓。再上樓時,他手上多了一把斧頭! 「你想直接劈了門?」凌肇杰眼睛一亮。對啊!他怎麼沒想到這個好主意?反正樓少駒那傢伙有錢得要命,絕對不會在意這扇門的! 「沒錯,你退開!」怒火在霍劍淵眼底跳躍。他平日看起來冷酷,但一旦被惹怒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凌肇杰方退開一步,霍劍淵便揚起斧頭,狠狠地劈向房門。巨響後,門板瞬間多了一個大洞。 劍淵把手伸到裡面打開鎖,用力踹開破裂的門板衝入屋內。 房間裡,坐在牆角猛灌烈酒的志熙惱怒地瞪著兩人。「你們這是做什麼?」 「問問你自己,你才在做什麼?」霍劍淵的火氣北志熙更大,他瞪著一地的空酒瓶和菸蒂。「把自己關起來,悶頭喝酒、抽菸,黎菁貽就會活過來嗎?」 霍劍淵驀地大吼著。「她已經死了!你給我聽好,菁貽已經死了!死了!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也許這麼做很殘忍,但他必須逼志熙面對事實,志熙才有辦法慢慢復元。 「閉嘴!你該死的閉上你的嘴!」蔣志熙霍地站起來,臉龐痛苦地扭曲著。他把酒瓶摔向牆上,像頭負傷的野獸般痛嗥。「她沒死!她沒死!沒死!」 凌肇杰不忍地別過臉。他知道劍淵的作法是對的,唯有強迫志熙接受事實,他才能慢慢由傷痛中走出來。但……他的心好痛,他實在不忍看到志熙受這種折磨。 來法蘭克福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志熙就像是發瘋般,他拒絕相信菁貽已死的事實。他不吃不睡,瘋狂地找著德國的每一間醫院,不論大小問全不放過,他認為自己一定可以找到菁貽,所以幾乎快把整個德國都翻過來了! 當然,他也找到當初替菁貽動手術的醫師,並親耳聽到他證實菁貽已死。那倒楣的醫師被他揍得很慘很慘! 接下來,他開始一連串的自殘行為,他企圖自殺。他吞下大量的安眠藥、他割腕,一直到現在,他的兩隻手腕都被紗布層層纏繞著。 最嚴重的一次是,他趁著半夜看守他的劍淵倦極而睡著時,竟然跑到院子裡,全身澆上汽油後,企圖點火自盡。 幸好劍淵聽到志熙下樓的腳步聲而驚醒,趕緊追下去,怒打他一頓並搶下打火機,才沒有釀成大禍。 當時精神已瀕臨崩潰的志熙任好友們心痛地捶打、怒罵著,卻絲毫沒有半點反應,只是精神渙散地喃喃自語。「她要火化?不!她怎麼可以把自己火化?她怎麼可以什麼都不留給我?甚至……甚至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面?菁貽!我的菁貽一定被火燒得好痛好痛……我要知道她有多痛……我要去陪她……」 當場,他們四個男人都落下淚來,沒有人有辦法說出半句話。 他一再自殺,如果不是身為醫師的霍劍淵以高明的醫術救了他,也許他已不在人世了。 屢次被救回的志熙更加狂怒,他恨救他的人,他差點拿刀殺了霍劍淵!他不想活!沒有菁貽的世界是地獄,他不要回來,不要! 他要在黃泉路上趕上她,他要質問她為何這麼狠心丟下他? 看著憔悴得像鬼的志熙,霍劍淵火氣更往上竄。他硬把志熙抓到鏡子前,強迫他看著鏡中的自己。 「蔣志熙!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變成什麼鬼樣子?菁貽已經死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隨她而去嗎?你好自私、好懦弱!你不敢接受這個事實,但,難道你忘了自己還有未了的責任嗎?在台灣還有你的父母、你的弟妹等你回去,你打算以自殺來回報父母親養育你的恩情嗎?」 蔣志熙面無表情地聽著,曾經燦爛自信的黑眸,此刻卻空洞得令人害怕、令人想哭。他像是沒有靈魂的人,只剩一具瘦得見骨的軀殼。 他知道自己自殺的行為很對不起父母,但他快瘋了! 他沒有辦法顧及家人,他只知道菁貽死了!死了!他永遠不能再見到她,連一面都不能! 這樣的他怎能獨活?誰來教教他,該如何帶著沒有心的軀體活下去? 凌肇杰也聲音喑啞地勸道:「志熙,你這個樣子菁貽會安心嗎?如果你愛她,就讓她好好地走吧!讓她無牽無掛地走。車禍發生後,她的肉體已承受太多苦了,你讓她在黃泉路上走得順利一點,不要再受苦、不要再心痛了,好嗎?」 這一段話總算悄悄撞入志熙的心房…… 讓她好好地走……無牽無掛地走……不要再受苦、不要再心痛…… 但他不要!他不要她孤單地走,他要追上她,在黃泉路上牽起她的手,繼續照顧她,一如以往。他總是緊緊牽住她的手,為她擋風,為她擋雨的…… 菁貽!他的菁貽!她是他的生命、他的靈魂、他的心、他的全部啊! 眼淚進出眼眶,他仰天嘶吼。「是我的錯!我為什麼不跟她說再見?為什麼?我該死!該死、該死……」 他淚流滿面地回想起菁貽要出發去機場搭機時,在電話裡跟他說再見,但他卻不肯回應一事。 他自責地悲喊道:「如果我肯跟她說再見,她就不會死……我的菁貽不會死……不會!她會回來當我的新娘,她不會死……」 絕望的痛哭聲令霍劍淵和凌肇杰這兩個硬漢也跟著落淚。這不是人類發出來的聲音,這聲音太悲傷、太淒涼,像是傷痕累累的野獸,在暗夜裡一聲一聲泣出血般…… 第六章 四年後台北 鼎鈞聯合律師事務所。 接近下班時間了,但事務所裡的每個人還是很忙碌,電話不停地響著,職員以電腦或傳真傳送著與國外客戶的往來資料。種種景象顯示出這是一問業績不斷成長的公司。 六點半,劉娟傳完蔣志熙吩咐的一份文件後,望著緊閉的辦公室大門一眼,無言地嘆口氣,逕自下樓買了份晚餐上來。 她敲敲門。「蔣律師,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 推開門,她看到蔣志熙頭也不抬地研究一疊厚厚的文件,那是明天要出庭用的資料。 近年來,他的身價越來越高,出庭費用十分驚人,但還是有一大堆客戶爭先恐後地請他代為處理訴訟案件。 只因,蔣志熙就是「勝訴」的代名詞!他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全放在工作上,從來沒有讓客戶失望過。 劉娟把晚餐放在桌上,提醒他。「蔣律師,你也該休息一下了,至少先吃吃飯再繼續工作吧。」她知道就算她勸他下班,他也不會聽的。 他總算抬頭看了劉娟一眼,順便瞥了眼手上的腕錶。「謝謝妳又替我準備晚餐,妳快下班吧,剩下的工作我可以獨自完成。」 把已婚且為人母的劉娟調來當他的專月秘書,是最好的安排,省得那些新進女秘書一再為他爭風吃醋。 劉娟看到他又把眼光調回文件上,忍不住又勸。「蔣律師,你先吃飯嘛,三餐不定時很傷胃的。」 他還是頭也不抬地敷衍著。「先放著,我待會兒就吃。」傷胃嗎?他的確常常胃痛,不過,胃痛算什麼呢?他連心都沒有了。 劉娟的嘴巴張了又合,還是忍不住把一直憋在心底的話說出來。「蔣律師,我知道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很造次,但我仍是忍不住要勸你,不要再這麼拚命工作了好嗎?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瘋狂工作的原因,但,偶爾也是要照顧自己的身體啊!」 四年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蔣志熙硬被四個好友架回台灣。半年後,他回來上班,當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時,簡直嚇得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人真的是蔣律師嗎?他削瘦、憔悴得令人心疼!英俊的臉龐也仿彿籠罩著陰霾,還有層層的冰霜。 身為他專用秘書的這幾年來,因為樓少駒、霍劍淵、歐陽岳勳和凌肇杰四人只要一來台灣,就會到律師事務所來,硬把還在工作的蔣律師抓出去。所以,她也慢慢拼湊出當年在法蘭克福發生的事--黎小姐車禍重傷,死了。 她不敢相信那麼美好的黎小姐竟就這麼死去!同時,她也好為蔣律師心痛,因為她很清楚這對戀人有多麼相愛。 這三年半來,蔣律師像個工作狂般,將全副精神投入工作。許是唯有如此,他才活得下去吧! 志熙淡淡微笑。「妳別擔心,我有照顧自己的身體,專心工作不會死人的。」 「誰說不會?你沒聽過過勞死嗎?」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劉娟就像個大姊一樣地叨唸他。盯著他的臉,她鼓起勇氣把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來。「如果……如果你真的希望黎小姐在天之靈能安息,就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她擔心。」 蔣志熙抬起頭來,黑潭似的眼底瞬間湧入複雜的情愫。他發出喑啞的聲音,警告地開口。「劉娟!」 「我知道說這些你會生氣,」劉娟豁出去了,她覺得蔣律師就像自己的弟弟般,她沒有辦法看著他一直這樣折磨自己。「但我說的是事實!請你讓黎小姐在天上也能放心,好嗎?」 他別過臉,陰鬱地點起菸。「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妳下班吧。」 他知道劉娟是出自善意,但,他還是無法聽到任何人提起菁貽。因為,那會讓他花了四年時間,辛苦築建的心房瞬間崩潰。 他也不喜歡有人談論他跟菁貽的事,那是只屬於他們之問的私密,沒有任何人可以窺探。 四年下來,他總算可以強迫自己接受菁貽已走的事實。但她不曾離開過他的心,一分一秒都不曾! 他將她仔仔細細地收藏在心房最柔軟、最安全的角落。他感覺她仍跟自己生活在一起,一起呼吸、一起生活、一起活在台北的陽光下…… 靠著這股力量,他才有辦法重新站起來。 回到台灣後,他不曾再自殺。他明白自己還有未了的責任,他要奉養年邁的雙親,他要幫助街在就學的弟妹們完成學業,所以他不能自私地尋死。 但,在他的心底,永遠有一個最美的角落,只有菁貽可以進入。他嚴詞拒絕任何人幫他安排的相親,他無情地趕走主動倒追的眾多女人。 他甚至把當初買的對戒中的那只男戒戴在手上,宣告自己「已婚」,免得遭受更多的騷擾。 事實上,他也一直把菁貽當作自己已過門的妻子,只是……早一步離開罷了。 他完全以黎家女婿自居,休假時,他總會到山上的療養院探望黎伯母。雖然她失智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她不認得任何人,甚至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叫菁貽的女兒。 他會陪她說說話,就像是個最孝順的女婿。當然,昂貴的住院費用也是他在負擔。雖然翁小姐說公司有給菁貽一筆撫恤金,但他仍是堅持自己負擔。因為,這是他唯一能為菁貽做的。 「我知道了。」看著志熙無比陰沈的臉色,劉知道自己不適合再說任何話了。「那我先下班了,晚餐還是要記得吃。」 說完後,她轉身出去,並關上門。 志熙緩緩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繁華炫麗的夜景。 四年了,她離開他,竟已經整整四年了。 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每晚睡前,他都希望自己最好不要再醒來。每次的清醒,帶給他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絕望。 這是個沒有菁貽的世界…… *** 桃園中正機場 通關後,翁霈玲牽著菁貽的手笑道:「我們到家了!終於回到台灣了!」 臉上戴著墨鏡的菁貽淺淺一笑。 四年沒有回來了。在法國鄉下的療養院,她待了四年。不敢回台灣的原因是,她害怕志熙會查到自己的出入境紀錄。 她怕見到他,她不要讓他看到自己的樣子!她更怕……更怕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會軟弱地投入他懷裡…… 然而,在台灣還有她的母親,她不能這麼不孝,一輩子待在法國不回來。所以,她鼓起勇氣回來了。 這四年的時問沒有白白浪費,她學習了很多技能,包括盲人點字的技巧。透過翁姊的介紹,她幫一閭專為盲童出版故事書的出版社,長期撰寫童話故事。 她要給盲童一份溫暖,一個充滿幻想和希望的未來。就算他們看不到,她也希望能協助他們,讓他們滿懷自信地成長。 她非常渴望能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再度復明。但全球的盲胞何其多,眼角膜的來源卻很有限。所以,她也只能耐心地等待著。 她幽幽地道:「四年沒有去看我媽,我……真的很不孝。」 翁姊拍拍她的手。「不要這麼想,妳也是不得已的。而且,只要我有空,都會上山看她,她並不孤單,在那裡的生活也很好。除了嚴重失智,她的健康情況還不錯。」 菁貽的語調更加淒涼。「他……他也常去看我媽嗎?」 這四年來,她很少提到志熙,因為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痛就加重一分。但她不允許自己再軟弱下去,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她一定要堅強起來才行。 翁姊停頓一下才道:「沒錯。之前我也跟妳提過,療養院的人說有個自稱是黎家女婿的人常去探視伯母,並且支付她的住院費,我馬上就知道那人一定是志熙!而且,我還在那裡遇到過他好幾次。」 「黎家女婿」這四個字令菁貽的心湖為之翻騰,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待她? 怎麼可以如此情深意重?這樣叫她該如何回報? 「菁貽,妳不可以哭!」翁姊注意到她墨鏡下的淚。「醫生說了,哭泣對妳的眼睛不好。唉,都是我不對,我不該再提起志熙的。」 「我哭了嗎?」菁貽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以指拭去淚水,故作堅強地道:「我沒哭。走吧!翁姊,我們是不是要搭車了?」 「是啊!來,我牽著妳,前面有一道玻璃門,小心喔……」 ***
2003-3-26 08:17 PM
katy1017 三月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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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浣紗—愛上妳的癡--全--[轉載]愛情夜未眠[轉載]
下計程車後,翁姊帶昔貽進入一間佈置得很雅致的小套房。 「這是我替妳租的房間,坪數不是很大,不過有附廚房和廚具。唉,其實妳真的好固執,我要妳去住我家,妳怎麼就是不肯呢?妳也知道我家裡還有空房,而且我們就像親姊妹一般,妳還跟我客氣什麼?」 菁貽微笑。「不是跟妳客氣,只是我真的習慣獨居。別擔心我,妳也知道,我在訓練之下已經可以獨自生活,就算要煮飯都沒問題。」 翁姊還是很不放心。「幸好這裡離我家很近,只隔一條街,妳有任何事就打電話找我,什麼時間都可以。」 她把無線電話交到菁貽手上。「我已經事先設定好了,按這個鍵就可以直撥我的手機;另外一個鍵是我家裡的電話,知道嗎?」 她牽起菁貽的手。「來,我帶妳認識一還家裡的擺設位置。這裡是一房一廳的格局,還有一個小廚房。來,走五步就可以進到臥室,地上都有特殊的線當記號。接下來,右轉,再走六步就是浴室。摸到洗手檯和浴缸了吧?我們再出來,左轉走三步可以進入廚房。來,摸一遍這裡的流理,都是安全家具……」 翁霈玲不厭其煩地仔細訴說家裡的擺設,為菁貽準備的家具都儘量精簡,而且完全唇合安全標準,絕對沒有銳角會傷了她。 翁霈玲把一個小巧的錄音機塞入菁貽手裡。「右邊第四個鍵就是放音鍵,剛才我說過的擺飾狀況和要注意的事,我全部都錄下來了,妳要多聽幾次背起來,千萬不可以傷了自己。萬一受傷一定要打電話給我,知道嗎?跟樓下管理室連線的警鈴在這裡。」 她又牽著菁貽的手,讓她摸到門邊一個大大的紅色按鍵。這是緊急按鈕,我在廚房、浴室和臥室都有裝,只要妳一按下,管理室那邊就會知道妳有狀況。我已經事先跟管理員說過妳的情形,他們會馬上趕上樓來處理,而且也會在第一時間通知我的。」 「翁姊……」菁貽感動得熱淚盈眶。「謝謝妳……謝謝!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翁姊為她設想得好周到、好仔細,這是一個好安全的環境。 「不許哭!」翁霈玲故意硬著口氣。「真要謝我就不許再哭,醫生一再交代說哭泣對妳的眼睛不好。」 她也知道菁貽總是要學習獨自生活,硬把她押到自己家裡住下,未必是最好的安排。所以,她竭盡所能地為她佈置好一個最安全的環境。 而且,呂堂瑋馬上就要由德國趕來,並住在菁貽隔壁,有他在,她放心多了。 她又囑咐。「對了,每天晚上十一點我都會打電話來問問妳有沒有什麼事?早上我也一樣會來電,妳可別嫌我煩喔。」她好擔心菁貽會不小心受傷,就只差沒在房裡各個角落裝上監視器,好讓自己安心了。 菁貽笑道:「怎麼會?我知道妳是擔心我。」她一再發誓,有生之年,她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地報答翁姊,因為她給予自己的溫暖實在太多太多了! 「知道我會擔心就好。還有,晚上不要工作得太晚,千萬不可以熬夜,不然我就翻臉把妳抓到我家去住!」 菁貽為盲童所撰寫的童話故事,銷售情況意外得好,不但大受盲胞歡迎,出版社甚至另外付菁貽一筆轉譯費,把她撰寫的故事改譯成文字,供一般讀者閱讀,這些收入足夠菁貽支付自己的生活費用。 因為堅決不肯再拿翁姊和呂堂璋的錢,所以菁貽很努力地工作,要靠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 菁貽又笑。「知道了,我覺得妳真的很像我媽耶!」她故意開玩笑,不然,她真的會感動地落淚。 翁霈玲又道:「對了,堂瑋買的房子就在妳的右邊,他那問房子的格局比較大,有兩房兩廳。他一直很生氣為何妳不肯讓他也一起買下妳這問,而堅持要用租的,並且自己付租賃費用。」 其實以呂堂瑋的財力,他大可住到更豪華的宅邸。但,他堅持要與菁貽住在同一棟大樓。 菁貽臉色一黯。「翁姊,我知道堂瑋對我很好,也知道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但妳很清楚,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感激他,把他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卻永遠不可能愛他。妳……替我勸勸他死心好嗎?像他那麼好的男人,不愁找不到比我好上千百倍的女孩。」 她再沒有愛情可以回應給呂堂瑋,她此生所有的愛,已完完全全給了別人。翁霈玲也跟著嘆氣。「唉,我勸過啊,不過就如妳所說的那句話--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妳無法勉強自己愛上他,堂瑋當然也無法勉強自己不愛妳。你們兩個喔……真是傷腦筋!對了,菁貽,妳真的一點都不考慮接受堂瑋的感情嗎?這四年下來,妳應該明白,他是真的愛妳,並不是出於同情妳。」 翁姊心底還是很期待菁貽能跟堂璋配成一對,這樣,就有人可以好好地照顧她一生。 「翁姊,不要再說了,感情的事--」 菁貽還沒說完,翁霈玲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接聽。「喂?小華啊!好啦,媽咪馬上就回家了!」 她一收線,菁貽便催促。「兒子打電話來抗議妳怎麼還沒回家吧?快回去!」 「等一下,我還沒說完啊!妳住在這裡一切要小心,」翁霈玲還是很不放心。「這裡的住戶我已經嚴格過濾了,絕對都是正正當當的家庭,沒有什麼奇怪的人會出入這棟大樓--」 「好了!」菁貽笑。「別擔心,我在國外也自己生活過。更何況,在這麼安全的保護下,我不會出事的。快回家吧!」 她摸索地找到翁姊放在小沙發上的皮包,塞給她後硬把她往外推。 「好啦,別推啦,我最後再強調一次--有任何狀況要馬上打電話給我喔!知不知道?」 「知道了!快回去!翁姊,晚安。」 「晚安,妳把門關好我再進電梯。」 看著菁貽把大門關上,也聽到落鎖聲後,她才放心地進入電梯下樓。 *** 菁貽慢慢地走著,摸索房裡的每一件家具和格局狀況。她要自己趕快習慣這個房子,因為,她不准自己再受傷,造成翁姊或堂璋的負擔。 四年了,她由一開始的絕望,到後來慢慢能接受自己已經生活在黑暗的事實。她不能再自私地尋死,因為她還有一個最大的責任--年邁的老母親。 一想到母親,淚水便忍不住湧出。她好恨自己的沒用!這四年來,她沒有回國探視過母親一次。雖然母親已嚴重失智,不記得任何人、任何事,但她還是深深自責自己未盡到人子的責任。 這四年來,她在外國專為盲胞成立的學習所學到很多技能,確定自己獨立生活應該沒問題,並做好心理調適後,她才鼓起勇氣回來台灣。 天知道她多想回到台灣,畢竟這裡是她的故鄉,這裡有兩位她最最深愛的人。 多少個夜晚,她總是夢見自己走在台灣街頭,沒有失明。她挽著志熙的手,有說有笑地一起去療養院看母親。 夢醒時,她卻依舊身處黑暗中……她好想回來,卻又不敢回來。 志熙!志熙! 他還好嗎? 這四年來,雖然她刻意不許自己再問他的情形,但由翁姊口中,她還是斷斷績續地知道了他的生活狀況。 她知道他也度過一段灰暗而瘋狂的日子,他甚至企圖自殺,因為他不能接受她已死的訊息。 顧不得醫生的囑咐,她縮坐在牆角,任淚水滾滾而下。他自殺的消息令她心如刀割!他怎麼可以傷害自己?怎麼可以?她要他好好地活下去啊!後來,她知道他被他的好友們硬帶回台灣,經過幾個月後,他似乎慢慢振作了。 他又回到律師事務所上班,而且表現得比以往更加出色,已成為身價最高的超級律師。 那麼,在他身邊,一定也出現了一位配得上他的好女人了吧? 心房酸楚地悸動著,她不會嫉妒,更不會在意的…… 像他那麼優秀的男人,本來就應該有一個完美的好女人來匹配他。 正因為深愛他,所以她衷心希望他能得到幸福。把她忘了吧!把黎菁貽這個人忘得一乾二淨,就當她從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從來沒有…… 唉,不知道他的女友可有好好地照顧他嗎?可有提醒他要按時吃飯,不可以當工作狂而疏忽健康?她知道志熙最愛的咖啡豆品牌嗎?她知道志熙不能吃筍子嗎? 因為他只要一吃筍子就會過敏,她知道嗎?她可有好好地照顧他? 還有,他們會吵架嗎?菁貽衷心希望不會,因為志熙是那麼溫柔深情的男人,就算是吵架,他也絕不會口出惡言,他會把所有受傷的情緒壓在心底。 但她不要他這樣,不要志熙為了負氣而傷身。 察覺到自己的淚已沾濕衣襟,她倏地站起來,咬牙告訴自己--黎菁貽,夠了!不要再想他了! 他……他會過得很好,因為時問是最好的治療良藥。他會忘了她,迎娶一個好女孩,組成美滿的家。 至於她,她已經沒有資格再愛他了,沒有資格…… 她想止住淚,但為什麼淚水都不聽話呢? 電話聲突地響起。 她深呼吸,擦掉臉上的淚後,摸索著拿起茶几上的電話,儘量以最正常的語氣開口。「喂?」可能是翁姊打來的,她千萬不能讓她察覺她哭了,她不要翁姊又擔心。 「菁貽!」彼端傳來的是呂堂瑋的聲音,他敏銳地問著。「妳怎麼了?聲音怪怪的,是不是在哭?出了什麼事?」 「沒有啊!」菁貽再度深呼吸。「堂瑋,你別亂猜了,我真的沒哭。你也知道我剛回到台灣,正好奇地認識這問新房子,怎麼會哭呢?」 「沒有就好。」 「對了,你人現在在哪裡?」菁貽問。 他的聲音很興奮。「我在機場,馬上要搭機到台灣了。唉,如果不是那份重要的合約要親自去簽,我應該要陪妳搭機回台的,妳也知道我多不放心妳一人搭飛機。」 「沒什麼好不放心的,而且我又不是自己一個人搭機,妳知道翁姊特地由台灣趕去接我回來。對了,堂瑋,你……真的要來台定居嗎?」 「當然啊!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父親答應讓我調來這裡的分公司,專心拓展亞洲區的業務。」 她輕輕嘆氣。「堂瑋,我知道你是想照顧我才決定回台灣的,你真的不必這樣,翁姊會把我照顧得很好。」她不能再欠他情了,因為他給予的情感她真的還不起啊! 堂瑋佯怒。「妳就只准翁姊照顧妳,卻不肯接受我的關心啊?再說這種話,我真的會生氣喔!放心,我來台灣真的是要全力推展亞洲區的業務,並不是只為妳一個人。」他知道不能把菁貽逼得太緊,否則她會逃開他。 他又接著道:「我該上飛機了,台灣時間現在應該很晚了,妳快去睡覺。」 「好,晚安!」 菁貽掛上電話,慢慢地起身拉開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台北的空氣還是有些潮濕,但,這卻是她最喜歡的氣味,午夜夢迴時,她最想回來的地方。 她終於踏上故土,跟他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呼吸一樣的空氣、擁有一樣的天空…… 志熙…… 第七章 呂堂璋抵達台灣,稍事休息後,便堅持陪菁貽到山上的療養院。 被堂璋硬拉上車了,菁貽還是一直想拒絕。「你剛剛搭長途飛機回來,一定很累,真的不要陪我去了。其實這條路我很熟的,把地址告訴計程車司機就行了。不然這樣吧,你看著我上計程車,抄下車號,我保證一到療養院就打電話跟你報平安。」 「不行!」呂堂璋斷然拒絕,表明沒有商量餘地。「我怎麼敢讓妳一人獨自搭計程車,萬一出事怎麼辦?而且妳放心,我在飛機上一路沈睡,睡得非常好,現在只能以精神飽滿來形容,我堅持要陪妳去!」 邊說著,他邊發動秘書事先幫他準備好的車,開出地下停車場。「來,快告訴我住址。」 菁貽無奈地嘆息,知道拗不過他。「陽明山上……」 *** 到了療養院,一坐在年邁的母親身旁,菁貽激動地當場落淚。 「媽!」她緊抓住母親的手。「我是菁貽,是妳的女兒啊!我來看妳了!對不起,我好不孝,我竟這麼久沒來探望妳……」 已失智多年的許麗香,臉上還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不過也許是母女連心,在菁貽一聲聲的呼喚中,她竟露出一抹笑來,但誰也不知道她究竟認出女兒沒有? 一旁的看護安慰著菁貽。「黎小姐,妳別擔心,其實老太大並不寂寞,常常有人來看她啊!一位是翁小姐,另一位是妳先生。咦?他今天怎麼沒陪妳一起來?」 蔣志熙每回都跟療養院的人說他是黎家女婿,所以看護們都認為他就是黎菁貽的丈夫。 菁貽心房一緊,不知該如何回答。其實她要來之前很怕在這裡遇到志熙,所以已事先請翁姊幫她調查志熙都是什麼時候來的? 調查的答案是--志熙都在週六或週日上山,一待往往就是一整個下午,而且很有耐心地陪伴母親。 今天是星期二,菁貽相信絕對不會遇到志熙,而且,以後她都會挑非假日來療養院。 她尷尬地解釋。「我先生他……他忙,要上班。呃……我先生不喜歡我自己一個人出門,所以我和朋友來看我母親的事,還得麻煩你們替我保密,免得他知道後會生氣。」她知道要跟看護解釋來龍去脈太複雜了,外人絕對聽不懂的,所以乾脆將錯就錯,順便杜絕看護日後會在志熙面前說溜嘴的可能。 「妳先生一定是擔心妳自己一個人上山會危險吧?放心,我不會說的。」 菁貽笑了笑,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我母親她的食量好嗎?吃得營不營養? 晚上睡得好不好?」 「還不錯。」看護回答。「這裡的飲食非常均衡,三餐都有專業營養師為病人設計菜單……」 聊了快一個下午後,菁貽對一旁的呂堂璋道:「堂璋,你還是先回去吧,我還想多陪陪我媽,你不用一直等我。」 「幹麼趕我回去啊?反正我回家也很無聊,在這裡陪妳跟伯母說說話很好啊!」 「好吧……」菁貽知道他也很固執。「糟糕!我竟然忘記自己幫媽準備了一份點心。堂璋,麻煩你到車上幫我拿來好嗎?」 「好。」 呂堂璋一離開,看護也委婉地提醒。「黎小姐,其實老太太差不多該休息了,每天這個時候她總要小睡一下的。」 「是嗎?」唉,都怪她看到母親太高興了,一直跟她說話,竟沒注意到。 「那我還是無回去好了。」她不想耽誤母親的休息時間。「麻煩妳陪我到大門口好嗎?」 「黎小姐,妳的眼睛……?」看護忍不住問出她一直想問的問題。以前菁貽常來,那時候她的眼睛沒事啊!但,經過四年後,她為何會變成這樣?菁貽苦澀地回答。「我……出了一點事,這件事麻煩請妳千萬不要讓我母親知道。」兩人已走出病房了,她才敢提自己眼睛的事。 「我知道,妳不想讓老太太擔心。」看護善解人意地點頭。 走到大門口後,菁貽馬上催促她。「謝謝妳,麻煩妳快回去照顧我母親吧。」 「這不太好吧?妳一個人站在這裡……我還是等到妳的朋友來接妳好了。」 「不用了,我朋友應該馬上就會回來的,妳還是回去照顧我媽吧。她一個人在病房我會擔心,我站在這裡不會有什麼事的。」 「那好吧,我先回病房了。這裡有張椅子,我先扶妳坐下,妳朋友進大門時一定會看到妳的。黎小姐,再見。」 看護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底滿是遺憾。唉,這麼孝順的好女孩,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看護走後,菁貽打開皮包,摸出一副太陽眼鏡戴上。其實不管外面到底有沒有陽光,對她來說一點兒影響都沒有。 但,任何人都有自尊的。所以獨自一人時,她總會習慣性地戴上墨鏡,因為她不想讓陌生人一眼就看出她失明。 堂璋應該快回來了吧? 就在菁貽默默等待的同時,有一輛車駛入停車場,停安後,走下一個男人-- 蔣志配! 其實今天不是他固定會來療養院的日子,他總是在週六及週日來的。但,今天下午不知為何,他一直無法專心處理公事,心底有股奇異的感覺在騷動著。 他似乎聽到心底莫名的催促聲,催促著他到山上的療養院。 所以,他提早下班,開車直奔這裡。 停車場到大門口有一段階梯,他慢慢地拾級而上。當他步至最上面的階梯,看到坐在門口的女孩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花花的陽光刺入他的眼,一陣暈眩感猛烈地襲向他,他腳步顛簸得差點摔下階梯,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外界的一切仿彿全被抽離了!他聽不到停車場吵雜的人聲、車聲,他瞬間被捲入一個失去聲音、失去時空的世界…… 菁貽! 那是菁貽! 他顫抖地慢慢走近她,視線貪婪而不敢置信地注視著她的臉。這是夢嗎?是上天垂憐他,所以終於讓他在夢中又見到菁貽了? 如果是夢,他但願不要醒,不要醒!他甘心與她一同化為一縷幽魂,永遠都不要醒! 他站在菁貽面前,呼吸無比急促,他想開口卻又遲疑地不敢開口。他想緊擁住她,伸出的手卻僵在半空中,只因他伯這一切只是夢。 就像這四年來的夢境一般,每回只要他在夢中抱住菁貽,他總會醒來,悔恨地醒來! 不,他不要醒! 菁貽敏銳地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失去視力後,她的感覺變得異常敏銳,她可以聽到對方急促的呼吸聲。 是誰? 對方也是來療養院探望病人的嗎?但為何一直站在她面前不進院裡去? 「你是哪位?」她戒備地以英文開口。在回臺前她就決定,和陌生人說話時一律以英語交談,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菁貽為何這樣問他?難道她看不清他的臉?蔣志熙又上前一步。 他的氣息傳入她鼻中,頓時,一股尖銳而炙燙的情愫也刺入她的心房! 她知道了! 志熙! 就算到死,她也不會錯辨他的氣息! 為何會這樣?今天不是假日,他怎麼會來?怎麼會? 菁貽好慌亂,她不知自己現在該怎麼辦?她的志熙!她想過千遍、萬遍,想到心痛、想到心揪、想到絕望的志熙!他們終於見到面了! 但她不想見他啊!他們不該再見面的,永遠都不該啊! 「菁貽!菁貽!」他在她身邊坐下,緊擁她入懷,抱得好緊好緊,男兒淚已決堤而出。「真的是妳!菁貽!我的菁貽!妳沒死!妳怎麼可以這樣騙我?怎麼可以?」 這是真的!這不是夢!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菁貽的體溫、她的呼吸。她不再只是夢中縹緲的身影,她不再是他永遠抓不住的幽魂,她終於回到他身邊了!感謝上蒼!感謝上蒼! 「放開我!」菁貽努力控制快淌下的淚,奮力掙脫他,故意以英語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是在美國長大的,只會說英語。還有,你不准抱我,我又不認識你!」 幸好她已事先假設過,如果遇到志熙該怎麼辦?所以現在才能勉強以沈穩的態度,按照預設的劇本「演出」。 「菁貽?」將志熙錯愕地看著她,也以英語回答,但語氣非常堅決。「不!我沒有認錯,妳是黎菁貽,妳是我的菁貽!妳為什麼要說謊?為何不肯認我?妳怎麼忍心不認我?」 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相同的兩張臉,更何況,擁抱她的同時他已完完全全地確定,她絕對是他的菁貽!這麼熟悉的氣味,他絕不會錯認的! 菁貽倏地站起來,硬壓下心底的酸楚,刻意以最不屑的語氣道:「先生,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什麼黎菁貽!她是誰啊?我告訴你,我……我姓莊!我一直在美國長大,這是第一次來台灣,會來這裡是陪朋友來探望病人的。你們台灣男人的搭訕技巧怎麼這麼遜啊?隨便編一個人名就想搭訕,真是笑死人了!」 面對志熙卻無法相認,她的心在淌血。但,她強迫自己要露出冷笑。 也幸好她臉上戴著墨鏡,所以志熙才沒有發現她眼睛的異狀。 「菁貽?」蔣志熙錯愕到幾乎無法言語。「不!妳明明是菁貽,不要再騙我了!」 「我沒有騙你,你很煩耶!不妨直接告訴你吧,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不管你是什麼人,我都不會接受你的追求的。」 下一秒,她聽到一陣奔跑聲。 會是堂璋嗎?她好緊張。不行,她要先發制人!不能讓堂瑋喊出她的名字,否則一切就都完了! 她冒著摔下階梯的危險,盲目地朝著對方奔過去。「堂瑋,你來啦!」 幸好對方真的是呂堂瑋,在他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之前,菁貽已親熱地投入他的懷裡。 「我跟你說,這個男人一直糾纏著我,好煩喔!還說什麼我長得像誰誰誰。堂璋,你跟他說你是我男朋友,而且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叫他死心,不要亂搭訕!」 懷裡的菁貽一直發抖,像是在恐懼些什麼,呂堂瑋抬頭看著一臉怒容的蔣志熙,他立即知道對方是誰了!只有蔣志熙才會讓昔貽有這麼大的反應。 他知道,菁貽要他幫忙演戲。 「先生。」呂堂瑋以最冰冷的語氣道。「請你不要再糾纏我的女朋友,你也聽到了,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蔣志熙像頭被激怒的野獸般,衝過來想拉回菁貽。 「菁貽!跟我走!妳為什麼不認我?妳明明是黎菁貽!」 呂堂瑋把菁貽藏到背後,更嚴肅地道:「先生,你腦子有毛病嗎?還是你聽不懂我講的話?我已經說過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再胡來,我會請警察過來的。」 「沒錯!」菁貽忍著心痛繼續道:「堂瑋,告訴他我姓莊,才不是什麼姓黎的女人。唉呀!不要理會這種亂搭訕的登徒子了,我們走吧,今天不是要去挑選婚紗嗎?我好期待快點跟你結婚喔!」 她親熱地勾住堂瑋的手。 「好,來,我們馬上上車。」呂堂瑋很小心地扶著她,他知道菁貽很怕讓蔣志熙看出她已失明。 「不准帶定她!」兩人才一轉身,呂堂瑋便感受到背後有一股強烈的力道撲過來揪住他。他一回頭,便狠狠地吃了一拳,整個人摔到地上。 「啊--堂瑋!」菁貽驚呼,憑著呂堂瑋發出的痛呼聲來辨別方向,撲上去抱住他。「你沒事吧?」她轉過頭對蔣志熙怒吼。「你是神經病!你憑什麼打我的男朋友?我要告你!」心底的痛教她幾乎無法再承受了,她快要崩潰了!但她不能,她必須咬牙演完這場戲。 「堂瑋,我們走!就當今天運氣不好,遇到瘋子!」 菁貽扶著他站起來,呂堂瑋抹去嘴角的血絲,對蔣志熙道:「我當你是神經病,所以這一拳我不跟你計較。不過,如果你膽敢再來騷擾我跟我女友,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抓著菁貽的手,兩人迅速往停車場走去。 頓時,蔣志熙額上的青筋浮起,他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了!菁貽怎麼會這樣對待他?她怎會在他面前挽著別的男人走掉? 難道她真的不是菁貽?不!不!她絕對是!就算到死,就算他斷了最後一口氣,他也絕不會錯辨她的,絕不會! 回過神後,他拔腿狂追,但兩人已上車了。 呂堂瑋猛踩油門,要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裡。 不!不要走!不要讓他又心碎一次!志熙不放棄地衝上前拍著後車窗,嘶聲厲吼。「下車!妳是菁貽,下車!」 前座的菁貽緊咬住下唇,淚水已狂奔而下,她咬牙道:「堂瑋,快加速!加速!」 呂堂瑋猶豫地望著後視鏡。「天啊!他不要命了嗎?我真怕他會受傷。」 他也許會受點傷,但她還是必須走,走得遠遠地! 「快走……」她撐不下去了,掩面痛哭失聲。 呂堂瑋依言加速,以極快的速度絕塵而去。 「不--」狂追的志熙依舊不肯放棄,但地上的石頭絆倒他,他撲倒在地,臉上瞬間多了一條傷痕。 「黎菁貽--」他發出驚天撼地的嘶吼。「妳為什麼不認我?為什麼--」 *** 呂堂瑋駕著車,直接把菁貽送回住處。 進了她家的客廳後,菁貽像是虛脫般癱倒在地,臉上的淚一直沒有停過。 她知道志熙的心在淌血,她也是。血液如泉湧般擴散,流入她的手、她的腳、她的每一根、心弦…… 老天!為何讓他們又見面子? 當初發生車禍時,上天不是已經決定讓他們永遠無緣嗎?那,就讓她默默地過完這輩子吧! 不要再相見,不要再拿刀來割裂她早已破碎的心了,不要…… 呂堂瑋沈默地陪著她,逕自進入浴室拿出毛巾遞給她。「還好吧?」她哭成這樣,他真的好怕她會哭昏過去。 「我……」她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阻止眼底欲再度流出的淚,勉強開口。 「我不會有事的。堂瑋,拜託你……快帶我回法國,好嗎?」 她很瞭解志熙,她知道他絕對不會放棄,他很快就會找到她的。但她不要,她不要成為他的負擔。 堂瑋點了點頭。「我猜得出來妳會這麼做,好,我馬上去辦,我跟妳一起回法國。」 「堂瑋……」菁貽哽咽地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不要再對我好了。你……你也看到了,我跟他……我全部的愛都給了他,沒有力氣再去愛任何一個人了,我不想欠你這麼多……」 「說什麼傻話。」呂堂瑋微笑,以釋懷的語氣道:「妳放心,我方才看得很清楚,也深深明白一件事--連死亡都無法將你們分開!所以,我會對妳死心。不過,我還是可以當妳的朋友吧?站在朋友的立場,讓我陪妳回法國好嗎?不要連這個也拒絕我。」 「我……謝謝你,堂瑋。」 「不要再哭了,妳也知道,哭泣對妳的眼睛很不好。對了,伯母妳打算怎麼辦?」 「我要帶她一起走,到法國再幫她找療養院。」她不會再不孝地丟下母親而走,但,台灣她真的待不下去了。 當然,她一由療養院帶走母親,志熙馬上就會明白她真的是黎菁貽。但,那也無妨,因為那時她人已不在台灣了。 之前靠著呂堂璋的打點,她躲在法國鄉下四年都沒讓志熙找到。她相信,回到那裡會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明白了,那我馬上去處理這些事。妳一個人在家不要緊吧?要不要請翁姊來陪妳?」 「不要!」菁貽馬上拒絕。「我真的沒事,不要讓翁姊又替我操心。堂瑋,出國的事就麻煩你了。」 「好朋友之間不要說這麼客氣的話。」呂堂瑋笑笑,拿起車鑰匙。「那我走了,妳一個人在家小心點,有什麼事就通知我,我會馬上趕來。」 「我知道,謝謝你,開車小心。」 堂瑋離開後,菁貽慢慢蹲下身子,任滾燙的淚滑落,但她不想再拭去,因為她知道,這場淚雨是無法停歇了。 如果上蒼注定她跟志熙只是一場苦戀,那麼,所有的苦都讓她一人承受就好,她要他活得好好地。 為什麼又相見?為何讓他陪著她流淚?為什麼…… *** 蔣志熙由療養院開車回公司後,立刻聯絡在機場工作的朋友,透過特殊管道調查到他想要的資料-- 黎菁貽的入境紀錄! 望著傳真過來的入境紀錄,他顫著手捧起它狂笑,笑出了眼淚。 她真的是菁貽!她沒死,沒死!上天垂憐他行屍走肉地過了四年,終於決定把他的心還給他了! 他有一連串的問題要問菁貽,他會馬上找到她,直接向她問明白,而且,永遠不許她再離開。 永遠不許! 靠著自己廣大的人脈,他調查出菁貽的住處。揚起充滿期待的笑容,他拿起車鑰匙衝出辦公室。 第八章 深夜十一點。 菁貽睡不著,她知道今夜鐵定要失眠了。 拿出行李箱,她開始把衣櫥裡的衣服塞進去。她知道堂瑋的辦事效率很高,他們應該很快就可以登機出國了。 藉著忙碌的收拾動作,她強迫自己不能再想志熙,不能…… 她同時決定,行李收拾好後,她要打電話請翁姊來幫忙,連夜搬到飯店去住。雖然這麼晚了還要麻煩翁姊,讓她覺得很過意不去,但她卻不得不這麼做,因為她知道,以志熙的能耐,很容易就能找到這裡的。 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反正她的東西一向不多。當菁貽走出臥室,想到廚房喝杯水時,門鈴響了。 誰呢?應該是堂瑋吧!應該是他拿著機票來找她,通知她很快就可以登機了。 走到門口,她仍是謹慎地問:「請問是哪位?」 門上有貓眼,但失明的她根本看不到。 對方不回答。 菁貽疑惑地又問:「是堂璋嗎?還是翁姊?」 一聽到「翁姊」這兩個字,門外的志熙更加確定她就是黎菁貽!她再也逃不開他了! 他故意壓低嗓音。「我是堂瑋。」雖然他恨這小子恨得要死,但他必須先想辦法進屋再說。 堂瑋的聲音好像怪怪的?可能是他太累了吧!菁貽卸下戒心開門。 門一開,她便道:「堂瑋,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耶!是不是感冒了?」 蔣志熙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他們已面對面站著,她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了,她為何還是喚他「堂瑋」呢? 為什麼? 「堂瑋,怎麼不說話啊?」菁貽好納悶,退開一步道:「先進來吧,你一定是太累了,我屋裡有感冒藥,我拿給你吃。」 蔣志熙跟著跨人屋內,同時關上門。 「你要先喝杯熱茶嗎?」當對方又靠近她一步時,菁貽的臉色瞬間丕變,她驚恐地往後退。「天!是你!竟是你!」 他身上的氣味讓她知道他是志熙!老天,她太大意了,她不該讓他進來的!怎辦? 「你……你不要過來!」像是被逼上絕路的小動物,菁貽慌亂地一直往後退。她好恨自己的眼睛為何看不到?她跌跌撞撞地退著,直到被沙發絆倒而摔到地上。 「菁貽!」志熙一個箭步奔上去扶起她。「妳沒事吧?」他心痛地緊盯著她的雙眼。「妳的眼睛?妳……」 他說不下去了,答案已經很明顯,菁貽的雙眼出了問題,她失明了!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答案,就是她不肯認他的答案! 他的心像是瞬間被釘入巨大的鐵釘,令他好痛好痛! 「不要看我……」她知道志熙什麼都知道了,掩住臉痛哭。「不要看我!不要可憐我!我不要你的同情、不要你的憐憫!快走!你快走!」 她最害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他看到了失明的自己。老天,她真的寧可在四年前的車禍中當場死去。 志熙說什麼也不肯放開她,他嗓音暗啞地開口。「原來這就是真相,妳……妳的眼睛出了問題,所以妳要翁小姐騙我說妳死了!老天,菁貽,妳怎麼這麼傻?妳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地對待我……」他沈痛地吼著。「妳讓我的心都碎了!這四年來,我過得比死還痛苦,我多想隨妳而去……」 她不想哭,但淚水卻不聽話地滾落而下。「你走!既然你已經看到一切,那你走吧!我不再是以前的黎菁貽,你對我沒有任何責任,你不需要照顧我,你走!」 「我不走!」他吼得好堅決。「難道在妳心底,我是這麼膚淺的男人?我們的愛情就這麼不堪一擊?妳只是失明罷了,妳還是我最愛的黎菁貽,我最愛的女人!妳休想趕我走!」 「你不走我會很痛苦!」她淒涼地搖頭,豆大的淚珠墜在衣襟上。「我不要你同情我、可憐我,我更不要成為你的負擔……」 蔣志熙語氣變冷,更用力地扣住她的手。「什麼叫負擔?黎菁貽,妳是我的妻子!我這一生唯一的愛,唯一想娶的女人!妳還不懂嗎?」 「不懂!我不懂……」她拒絕承認她被他的話感動,她命令自己要理智。「你曾經說過,你愛我的自信、我的完美!但今天的我……已經不是那個完美的黎菁貽了!我不要我們之間的愛情變質,我只要你記住我最美的一面……」 「該死!」蔣志熙咆哮著。「為何妳那麼在意我以前說過的話?沒錯,我愛以前的妳,但我更愛現在的妳!因為妳是黎菁貽!妳擁有獨一無二的靈魂,只有妳的手可以撫觸我的心,只有跟妳在一起,我才活得像個人!」 「我不要聽……」菁貽大喊,她聽到心防寸寸崩潰的聲音。不可以!她不可以心動,她不可以再投入他的懷抱! 「蔣志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只是可憐我,你不會要一個失明的女人當妻子的!」 她奮力抽出自己的手站起來。「你定,快走啊!如果你想減輕我的痛苦,你就快走!」 「妳要我走?在我好不容易重新尋回活下去的意義時,妳還是不要我,妳要我走?」志熙淒絕地笑著。「黎菁貽,妳還要離開我一次對不對?妳要躲到一個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妳要再次將我放逐,將我的心撕碎!妳要我再度萬念俱灰,再死一次!是不是?是不是?妳是不是要這樣?」 菁貽淚如雨下,心痛到幾乎要崩裂,但她還能怎樣?還能怎樣? 「我不答應!」蔣志熙冷冷地撇唇,闃眸底有著萬軍難撼的堅決。他再度抓住菁貽的手。「跟我走!不管妳答不答應,這一輩子我都只要妳!我要娶妳,天一亮我們就去辦結婚手續!」他不會再度放開她,絕不會! 菁貽慌叫。「蔣志熙!你放手,你不能硬帶我走!放手--」 他完全不理會,硬抱起她,近似於綁架地把她抱下樓,塞入自己車內,往住處奔去。 *** 帶著菁貽進入客房,他道:「妳先在這個房間住下來,這下是我以前的房子,所以妳會感到很陌生。來,我帶著妳走一遍。這裡有衣櫥,衣櫥的旁邊有一扇門,裡面是浴室。對了,翁小姐那邊我會打電話跟她說一聲,不用擔心她找不到妳。」 四年前由德國回來後,他便賣掉住處搬到這裡。因為那間房子到處充滿他跟菁貽的美好回憶,繼續住在那裡,他永遠無法再站起來。 「放手!」菁貽用力甩開他,厲聲喊著。「蔣志熙!沒有用的,我不會留在你身邊!你膽敢囚禁我,我會自殺!」她必須這麼說,才能逼志熙死心放她走。 「自殺?」將志熙笑得很從容也很冷冽。「很好!要自殺的話,我陪妳!妳喜歡哪一種死法?吞安眠藥還是割腕?我先提醒妳,妳甩不掉我的!就算追到陰曹地府,我也會緊緊纏著妳,永不放棄!」 菁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在她發愣的時刻,志熙走出房間,再進來時,手上多了一柄銳利的水果刀。 他把套著刀套的水果刀塞入菁貽掌中。「這把刀子很利,絕對可以達成妳的心願。來,先在我手上劃一刀,深深地劃下去!」 他舉起自己的右手繼續冷笑,眼底卻滿是堅決。「記得劃深一點,劃破動脈就可以大量出血,只要血流得夠多就沒救了。」 「你……你……」菁貽撐不下去了,她痛哭著丟開刀子。「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何不肯放過我?你為什麼這麼傻?」 「傻的是妳,菁貽!一他緊抱住她,感受到她纖細的身軀在發抖。「妳還不明白嗎?我要定妳了!我的生命是繫在妳的生命上,不是妳的眼睛!不管妳變成什麼模樣,妳都是我最深愛的女人,我唯一想白頭偕老的女人!」 他溫柔地執起她的手,讓她輕撫自己左手的無名指。「感受到上面有一個戒指嗎?那是我們的婚戒。」他的聲音揉著牢不可破的癡情。「是四年前,我在妳出國前夕對妳求婚的對戒,當時妳的拒絕的確令我很生氣,但……妳走後,我一直把這戒指戴在手上。我是個已婚男人,我的妻子就是妳!至於妳的戒指……」 他解開一顆襯衫鈕釦,抓著她的手輕移到自己胸前,那裡有一條項鍊,鍊墜就是同款的女戒。 「妳要戴的戒指在這裡。四年來,它從沒離開過我的身體、我的心,正如妳從未離開過我。我必須這麼做才有勇氣獨自活下去,我告訴自己其實我並不孤單,妳依然與我同在,只是……是以另外一種方式。」 這四年來,支持他的除了家人和朋友外,還有這對婚戒。 菁貽哭得肝腸寸斷。他怎麼可以對她這麼好、這麼癡?但,正因他太好,所以她真的不忍心拖累他啊! 咬著下唇,她硬推開他的懷抱,強迫自己冷笑。 「夠了,不要再說了!要我答應嫁給你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馬上讓我復明!把我的視力還給我!」她知道這是最無理的要求,但正因這樣,志熙才沒有辦法留住她。 「菁貽?」 「聽清楚了嗎?我要馬上復明!我受夠了活在黑暗中的日子,我一天一秒都不想再等那遙遙無期的眼角膜!只要讓我馬上復明,我就嫁給你!」 他沈痛地看著她。他的菁貽到底吃了多少苦?這四年她是如何撐過來的?在黑暗中,她是如何跌跌撞撞地活過來的? 「沒話說了吧?」她再度冷笑。「如果不能馬上讓我復明,那就放了我!」心在淌血,在悲傷地啜泣,但她只能這樣逼他放了她…… 志熙深深地望著他,沙啞地道:「給我幾天的時間,我……會給妳一個答覆。」 他緩慢地站起來,慢慢走出客房。 *** 步履沈重地離開客房後,志熙進入書房。 他面色陰霾地拖了一根又一根的菸。復明?如果這是菁貽最最迫切的願望,那他一定要幫她,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幫她,因為她是他的妻子! 但他該怎麼做? 苦思之中,一個念頭突然閃入他腦中,緊鎖的眉頭終於稍稍鬆開。 他決定了,沒有後悔地決定了! 拿起電話,他撥了霍劍淵在紐約的專線,那裡現在是中午。 劍淵一接聽後,他便道:「是我,志熙。」 「哦?」霍劍淵的聲音還是一貫的冷酷。「真難得你會主動找我。說吧,什麼事?」 「的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蔣志熙的眼底浮起期待。「你是醫生,有關眼角膜移植的手術一定會吧?」 「眼角膜移植?那是很簡單的手術,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劍淵,首先,我必須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找到菁貽了!她沒死,根本沒死!她現在就在我身邊!」他的聲音好快樂、好快樂。 彼端一陣沈默,霍劍淵揉揉發痛的太陽穴,擔憂地道:「志熙,你……還好嗎?我知道你一直不能接受菁貽已走的事實,但是……」志熙該不會又陷入精神不穩定的狀況,又在妄想了吧? 「這是真的!」蔣志熙斬釘截鐵地打斷劍淵的話。「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叫菁貽過來跟你對話。或者,你也可以馬上回台灣,親眼看到她你就會相信了。」 霍劍淵還是很懷疑。「是嗎?但是,我在德國親眼看到了她的死亡證明書。」 他是醫生,知道要偽造死亡證明非常難。 「那是假的!我們一直沒有親眼看到她的遺體對不對?因為她在德國出了大車禍,她雙目失明了,所以她要翁小姐騙我,她要人偽造那份證明書讓我死心。」 霍劍淵沈吟地思索著。這的確有可能,死亡證明書雖然很難偽造,但只要透過特殊管道,並非完全不可能。 他關心地問:「你剛說……菁貽失明了?」老天!那麼好的女孩怎 會發生這種事? 「是……」志熙雀躍的聲音驀地轉沈。「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找你的,我希望 你能盡快回台灣,為菁貽動眼角膜移植手術,可以嗎?我知道任何一個外科醫生都會這種手術,但我最信任你,我希望由你親自為菁貽操刀。」 霍劍淵一口答應。「要我馬上趕回去沒問題!」雖然他很忙,這兩天也排了許多大手術,但志熙是他的兄弟,這個忙他當然非幫不可。「可是,你已經確定擁有新鮮的眼角膜可以移植了嗎?」 全球等著接受移植的盲胞很多,但能得到移植的機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為眼角膜的來源很有限,大都是意外身亡的人所捐贈出來的,而且必須擁有死亡者生前簽下的器官捐贈同意書才行。 另外一個來源是病死的人。但很多人都有牢不可破的觀念,認為死也要帶著全屍。尤其是亞洲國家,這個觀念更是根深柢固,因此,來源真的很少。 志熙回答得很含糊。「你先不要管來源的問題,我自有辦法!先回答我一些問題。移植手術有沒有什麼特別要注意的事?例如,會不會發生排斥現象?」 霍劍淵很專業地回答。「首先,捐贈的必須是新鮮的眼角膜,也就是說,如果有人意外身亡的話,一個小時之內最好立刻摘除,並替等待移植者動手術,最多不可超過十二小時。手術後一個禮拜,患者應該就可以重見光明。至於排斥現象,因為眼角膜沒有血管,所以排斥發生的機率不高,就算有,也大都在移植一年後才會發生,而且通常可以用藥物控制,不會影響視力。」 「太好了!」志熙聽了如釋重負。「那麼,你快點回來吧!我希望你能親自為菁貽做移植手術。」 霍劍淵精明地問著:「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為何那麼確定擁有新鮮的眼角膜可以移植?」他邊問邊不著痕跡地按下錄音鍵。志熙的行為實在很可疑,連他這個醫生都沒有辦法回答病人這個問題,為何志熙能如此肯定? 「這個等你回來再說。」蔣志熙還是不肯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另外,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他深吸一口氣,儘量以最平淡的語調開口,免得劍淵起疑。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個人在生前就簽下器官捐贈同意書,並指定要捐贈的對象,這是合法且可行的吧?」 霍劍淵冷峻地擰起眉。不對勁!蔣志熙這小子真的很不對勁!身為好友以及醫生的直覺,他幾乎已經猜得到志熙在想什麼了。 他淡淡地回答。「的確可行。」 太好了!志熙在心底狂喊,但他不敢表現出來,怕劍淵會起疑竇。「好,我的問題都問完了,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我馬上訂機票,應該這兩天就會到。」霍劍淵眼底竄起怒火。這笨小子!他非得飛回台灣狠狠揍他一頓不可!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志熙真誠地道謝。「我等你回來,再見!」 「再見。」 收線後,蔣志熙臉上浮起奇異而興奮的笑容,他終於知道自己可以怎麼做了! 他好高興,他可以幫助最心愛的女人完成她的願望。 由抽屜裡取出紙筆,他振筆疾書,並附上簽名以及手印。 *** 兩天後,上午八點。 一夜未眠的蔣忘熙坐在書桌前。雖然缺乏睡眠,但他看起來精神奕奕,眼底閃著期待的光芒。 劍淵已通知過他了,他今天就會抵達台灣。 時機終於到了! 志熙從保險箱內取出他所有的資產證明,包括土地、房屋的所有權狀以及其他動產的持有證明。 他把所有的遺產分成兩份,第一份的受益人填上的是父親的名字;第二份的受益人那一欄,他鄭重地寫上三個字--黎菁貽! 最後,他拿出一張已寫好的眼角膜捐贈同意書放在身上,只要他一出事被送到醫院急救無效後,院方便會依同意書上的聯絡電話,通知菁貽到醫院動眼角膜移植手術。 露出深情而欣慰的笑容,他站起身來,打算到隔壁的房間找菁貽。 只要再處理好這件事,那麼,他就了無牽掛了。 第九章 蔣志熙輕敲菁貽的房門。「菁貽,是我。可以進去嗎?」 兩秒鐘後,他聽到回答。「請進。」 他走入客房,看到菁貽已換好家居服,坐在梳妝前,他聘請的女僕正在為她梳理頭髮。 這是他特地調給她專用的女僕,女僕唯一的工作就是從早到晚服侍菁貽,不能讓她受半點傷,連睡覺也是睡在同房的另一張床上,以便半夜時有什麼狀況的話可以照料到。 他對女僕道:「妳先出去。」 「是的。」 僕傭告退後,菁貽低聲問道:「什麼事?」她不願意被他關在這裡,她不想再度進入他的生活,但志熙就是不肯放地走,她也無可奈何。 蔣志熙沈穩地微笑。「我是來通知妳一個好消息的。妳不是一直想離開我,回法國去嗎?今天下午,妳就可以離開了。」 菁貽一愣,萬千情緒湧上心頭。他願意放她走了? 她……她應該很高興的,不是嗎?畢竟她心中有千萬個不願--不願拖累志熙。但……但為何聽到這句話,心底會這麼酸楚、這麼倜倀呢? 這一別,怕是永無相見之日了。他們會隔著千山萬水,生死兩茫茫。 兩茫茫…… 來不及整理心底的混亂思緒,她又聽到志熙開口,他的聲音異常乾澀。 「呵,妳不用驚訝,因為……我想開了。不顧妳的反對硬把妳留下,對妳是不公平的。而且,我知道那個呂堂瑋很愛妳,他……會照顧妳,所以我可以放心。」 不是這樣的!不是!菁貽多想把心底的話喊出來,她想告訴他,她跟堂瑋永無可能。堂瑋愛她是事實,但她不愛他! 她的愛,已經全部給了……眼前這個男人了! 蔣志熙深深地看著她,由她的眉、她的眼,到她小小的下巴……仔細地把她的容貌永遠深烙在心房。 他走得一點都不遺憾,更不孤單。因為,他心底有她,有他最深愛的女人! 「我還要告訴妳一件事。」他強迫自己以最輕鬆的語調道。「這兩個戒指……」他褪下手上的戒指,以及頸間的,一併遞到她手中。「這原本是我打算跟妳求婚時用的婚戒,不過,現在已經用不上了,妳丟了吧。我……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了!妳明白嗎?」 他加重語氣再道:「記住!妳一定要記住我現在說的話--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懂嗎?」 他刻意把話說得很絕,因為他不要菁貽在他走後忘不了他,更不要她心存愧疚、虧欠,不要! 他只要她回復成以前那個快樂的黎菁貽,快樂地繼續她的人生。 菁貽的臉色更慘白。為什麼?志熙為何要跟她說這些話?她聽得出他的語調好乾澀,她知道他言不由衷。但,她真的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這麼做? 蔣志熙輕輕捧起菁貽的臉蛋,輕輕地、溫柔地印上自己的唇。 菁貽沒有抗拒,任他溫柔地吻著、狂野地吻著……她的心底突然很不安,志熙明明在吻她,但,她為何覺得……好像有什麼可怕的事要發生了? 鹹鹹的液體滑入她的嘴。 她大驚!這是志熙的淚嗎?不,不可能!應該是她又哭了,志熙不會哭的,他沒有必要哭啊? 結束長長的一吻後,蔣志熙終於鬆開她,眼眸熾熱地鎖住她的臉龐。 別了!我的愛! 咬著唇,他硬起心腸,把菁貽手上的兩個戒指又拿起來。原本想丟到窗外,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捨不得!這畢竟是曾經陪伴他四年,給予他最多力量的信物啊! 他頹然地放下手,把戒指扔到垃圾桶裡。 菁貽看不到他在做什麼,但她聽到戒指掉入垃圾桶裡的聲音,那麼清晰而刺耳,像是……像是兩顆碎掉的心! 「我走了。」志熙溫柔地輕撫她的臉頰,再度強調。「等到下午,我便會派人送妳回妳原本的住處。記住--」他一字一句地強調。「我跟妳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妳都不虧欠我什麼,懂嗎?」 菁貽好慌好慌,志熙為何一再說一些她根本聽不懂的話呢? 聽到他已往門口走去的聲音,她急切地站起來。「志熙……志熙!你……」 「什麼都不要問!」蔣志熙不准自己回頭看她。「將來,妳會懂的……下午就可以走了。記住我的話--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關係!妳是自由之身,我……衷心希望妳嫁給呂堂璋,得到幸福。」 漠視心底的痛楚,他決絕地邁開步伐,頭也不回地走出客房。 志熙!志熙!菁貽心慌意亂地在房裡走來走去。她輕按住自己的胸口,為什麼她心跳得這麼快?為何她覺得好不安、好不安?為何一股可怕的感覺瀰漫整個房問? 她不由自主地輕撫著牆壁,走到垃圾桶前,撿起裡面的兩個戒指,萬般珍惜地捧在手中。 噙著淚,她把臉埋入手掌間,任汩汩而出的淚水浸濕了兩只婚戒。 她可以定了,終於不會再成為志熙的負擔。就容許她盡情地痛哭一次吧!為這段無緣無奈的愛情,這段把兩人都折磨得形銷骨毀的愛情好好地痛哭一次吧。 以淚……憑弔…… ***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霍劍淵提著簡單的行李走出機場,拿起手機按了一組電話。 「您好,這裡是蔣宅。」蔣家傭人接聽電話。 「我找蔣志熙。」他以最快的時問弄到機票,為的就是飛回來狠狠地揍那臭小子一頓!他要阻止志熙荒謬的行為,更要阻止悲劇的發生。 「少爺已經出門了,請問您是哪位?」 該死!他慢了一步嗎?他立刻道:「我是霍劍淵,黎菁貽小姐住在這裡是不是?快請她聽電話!」 「喔,是霍少爺!」傭人當然認得志熙少爺的好友,他恭敬地道:「請等一下,我馬上為您轉接電話。」 負責照顧菁貽的女僕接到通知後,立即把無線電話交給菁貽。「小姐,有位霍劍淵先生找妳。」 霍劍淵?菁貽一怔。他怎麼會知道她沒死?而且現在人在蔣家? 但這些都不重要,她也想跟他通話,因為她心底的不安感一再擴大。 她接過電話。「我是菁貽。」 霍劍淵劈頭就問:「妳知不知道志熙上哪兒去了?」 「我……不清楚。」 該死!「菁貽,現在我沒辦法跟妳解釋清楚,妳立刻到大門口等我,我去接妳,順便準備一輛車給我用,我帶妳去找志熙!」 「志熙他……」菁貽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似乎已預感到什麼事就要發生了。「他怎麼了?」 「見面再說,快去準備!」收了線後,霍劍淵馬上跳入一部計程車,對司機道:「到XX路XX號,我給你雙倍的車資,請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 司機一聽到「錢」,眼睛都亮了,呵呵地笑著。「客人趕時間是不是?沒問題,我開車很快又很安全的,請你繫上安全帶,坐穩啦!」 菁貽站在門口拉長脖子等候著,不住地問著身邊的管家。「到了沒?看到霍先生沒?」 「還沒有,黎小姐妳別緊張啊……啊!我看到一輛計程車以極快的速度衝過來,上面坐的應該就是霍先生吧?」 計程車一停,霍劍淵立刻跳下來,抓起菁貽匆促地道:「上車再說,快點!」 「好!」 兩人坐上管家準備好的跑車後,霍劍淵狂睬油門,以驚人的速度向前衝去。 「劍淵!」菁貽焦慮地問著。「你說要帶我去找志熙,你知道他要去哪裡嗎?他……他剛才跟我說了一些好奇怪的話。」 霍劍淵冷笑。這混小子!以為這就是最好的安排嗎? 他一手穩穩地扶著方向盤,另一手自外套的口袋內取出一台錄音機。「這是我前兩天跟他通話的內容,我錄了下來,妳聽完就明白了。」 他按下播放鍵,車內開始響起兩人的對話。 聽完整個對話過程後,菁貽的臉已驚恐得毫無血色,顫抖得語不成聲。「志熙?!」 老天,難道他要……她懂了!難怪他會把戒指扔了,難怪他會一再強調他們兩人已經沒有關係。因為他不要她有愧疚感,他甚至要她復明後嫁給別人! 不要!顧不得霍劍淵在一旁,菁貽掩面痛哭。「我不要他這樣!我寧死也不要!劍淵,怎麼辦?我們要去哪裡找他?」 霍劍淵表情冷冽。「幫我想想他可能去哪裡自殺?」這混蛋,找到他後,他非痛揍他一頓不可! 「他……」菁貽的心無比紊亂,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附近……」她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了。「這附近有座天橋!」這附近能自殺的地方應該只有天橋了。 志熙硬把她帶來蔣家的路上,曾不管她憤怒的臉色,一路向她介紹這一帶的環境。他的意思很明顯--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要在這裡住下來! 不要!不要啊!她的心在泣血。不要不要,千萬不要發生那種事!她向上天祈求--她願意一輩子失明,甚至願意再失去一雙腿,只求不要讓志熙出事,不要! 「天橋?在哪裡?」霍劍淵恨不得這部車子可以長出翅膀來。快一點!晚個一分一秒都可能發生憾事。 菁貽壓下恐懼,努力地回想。「他好像介紹過,天橋邊有座很大的公園,他說假日要帶我去那裡散散步……」 公園?霍劍淵大概知道位置了。雖然他長年住在紐約,但他畢竟也是在台北長大的。 他倏地將方向盤右轉。看到了!前方果然出現一座橫跨街道兩端的大天橋,旁邊也有座大公園。 「快下車!」不管是不是違規停車,他趕緊將車子停妥。知道菁貽眼睛看不到,他繞至另一側命令道:「抱著我,我抱妳街上去!」 「好!」菁貽立刻把雙手交給他。這時候救志熙要緊,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霍劍淵抱著菁貽,一路狂衝上天橋。他看到了!蔣志熙已爬上橋墩,似乎正準備跳下去。由於天橋上並沒有其他人,所以也沒有路人發現他的異狀。 「菁貽,下來!」劍淵把她放下,咬牙切齒地道:「那混帳就在前面,已爬上橋墩,妳叫他馬上下來!」他知道唯有菁貽的話志熙才會聽。 「志熙!」菁貽雙手伸向前,茫然地往前跑。「志熙,不要!你快下來!」 正準備一躍往下跳的蔣志熙聽到菁貽的呼喚聲,不敢置信地回過頭。當他看到一臉怒容的霍劍淵時,一切都明白了。 該死!他還是不夠小心,還是引起劍淵的疑心。 「下來!」菁貽看不到志熙,但她的表情無比堅決。「你敢跳,我就跟著跳!」 「我是說真的!」她一字一句,盲目地繼續往前走,臉上有淚、有心疼、有濃烈的情感。「我不要你的眼角膜!我只要你!志熙,過來扶著我,我要你攙扶我度過往後的人生,我只要你!志熙!」 蔣志熙落下淚來。這是真的嗎?菁貽肯接受他了,她要他照顧她往後的人生? 但他還是想讓她的眼睛馬上復明…… 「混小子!你還不下來嗎?」趁兩人淚眼相對時,霍劍淵一個箭步奔向前,硬把志熙抓下來,就怕出了什麼差錯。「要得到眼角膜還有其他來源,你是我過過最混帳的蠢蛋!你這麼做,叫菁貽怎麼活下去?」 「菁貽!我的菁貽…」蔣志熙抱住她。「對不起!我不該讓妳擔心我,不該又讓妳哭泣的……」 「不!」緊緊抱住志熙,菁貽高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安然放下。她哽咽著道: 「是我要說對不起,一千一萬個對不起!是我逼你做傻事的,我好自私……失明後,我只看到自己的痛、自己的苦;卻沒有想到你的心底比我更苦、更痛!我封閉自己,不敢再接受你;卻沒想到此舉會深深地傷害你、折磨你!是我的錯,都是我傻啊!正因愛得太深,為對方想得太多太多,所以她才會看不清自己的心,兩人的心。 「妳沒有錯。」志熙縮緊雙臂,像是要把她揉人自己體內。「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好愛妳!好愛妳!我心甘情願為妳做任何事。」 菁貽仰起小臉,淚中帶笑地問著:「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那麼,娶我!以前都是你跟我求婚,這一次,換我主動向你求婚。你……願意接受一個失明的妻子嗎?雖然我的眼睛看不到,無法為你做很多事,但我有自信會給你最多最多的愛!我相信我們的愛情可以克服種種障礙,我們從前曾夢想過的美好未來都不會改變,都會一一實現!對不對,熙?」 「菁貽!」志熙把臉深埋入她的頸窩中,任兩人的淚水交織著,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幾乎以為自己到了天堂,所以才會聽到這些話。 他以吻來回答她,兩人瘋狂地吻著,淚水是甜的,甜得像蜂蜜! 雖然她看不到志熙的臉,但在他的懷抱中,她卻可以清楚地看到幸福的未來,兩人在一起的甜蜜畫面。 霍劍淵很識趣地先步下天橋等他們。看來,那對有情人是打算要吻到地老天荒啦!不過無妨,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掏出手機,他準備打電話給其他三個好友,要他們快點回台灣喝志熙的喜酒! --全書完 編註: 一關於歐陽岳勳的故事,敬請密切期待十-一月采花系列《愛上你的傻》。 二並請期待【男人幫】眾酷男的愛情故事--《愛上你的狂》、《愛上你的酷》、《愛上你的壞》。
後記 唐浣紗 照過來、照過來!小紗紗又要辦活動嘍! 距離上一次辦活動已經間隔-年了,所以紗紗決定在新系列【男人幫】中也來辦個活動。承蒙出版社的支持,這一次的獎品更豐富喔!請各位讀者大人手腳要快,晚一步可能就會被搶光光嘍! 這次的活動方法很簡單,不用填問卷,只要剪下【男人幫】系列這五本書中每-本書上內頁所附的截角印花,即可參加抽獎。 獎品計有美美海報三十張,粉實用又可愛的夏天包十份,以及紗紗個人提供的贈書五本和神秘禮物十份。 紗紗個人提供的十份禮物也許不是很名貴,但絕對代表小紗紗的心意,那可是逛遍大街小巷才精心挑選出來的禮物喔,所以嘍,衷心希望得到神秘禮物的讀者們笑納! 你們喜歡這次的系列名門男人幫山嗎?紗紗個人超愛的耶!覺得一聽就粉猛、粉勇,而且氣勢雷霆萬鈞、銳不可當又撼動山河……(哈!我好像電台在賣膏藥的廣告……) 總之,希望各位讀者多多支持這次的活動,小紗紗也會粉努力地寫出五本精彩的故事喔!(頭綁布條趕稿中……) 第一個上場的帥哥是蔣志熙,「熙」這個字當然是取自紗紗粉哈的韓國大帥哥--宋承憲所演的俊熙啦!「藍色生死戀』中的俊熙粉深情,所以蔣志熙的故事當然也是超級催淚彈嘍! 紗紗以前寫的男主角好像都比較霸道而強悍,其實,我覺得男人也有深情的一面。也許他們不善於以言語表達,但當他們真心愛上一個女人時,所付出的執著與無悔絕對會令人動容!所以嘍,在這本《愛上你的癡》中,紗紗寫出了男人的深情,希望大家都會喜歡!(期待的眼神……) 最近大家過得好嗎?已經進入秋天了,秋高氣爽,是紗紗最喜歡的季節,我喜歡粉冷粉冷的感覺!梅花梅花越冷越開花~~(喔,抱歉!我又在發神經了……) 我住在高雄,大家都知道南台灣的夏天可是會熱死人的!所以一列夏天,紗紗連出門都粉懶。但時序進入秋冬後……嘿,我的精神就來啦!勇得像是鹼性電池,到處逛街、血拚、趕看電影、去墾丁吃海鮮、跟朋友喝下午茶、安排旅行……真是快樂得不得了! 紗紗粉喜歡今年所流行的秋冬裝,我最喜歡穿件波西米亞武的雪白刺繡上衣,搭配及膝裙和最鍾愛的咖啡色長筒靴,再揹著受影集「慾望城市」帶動而流行的馬鞍包去逛街。波西米亞式的上衣一穿上就粉浪漫、粉有流浪的感覺,把它拿來搭配低腰牛仔褲和短靴也很出色喔!小紗紗發揮驚人的毅力,好不容易才減肥成功,當然要趁瘦下來時好好地打扮自己啦!不然以我這超級愛吃的個性,恐怕很快又會胖回來……(嗚嗚,減肥真是女人一生中最痛苦而漫長的戰爭啊!) 對了,說到血拚,紗紗忍不住要提到偶最近的最愛--娃娃鞋!其實娃娃鞋已經流行粉久了,所以紗紗是從去年夏天一直買到今年冬天。只要一看到有更新、更美的款式,就會忍不住手癢而再買! 因為綁帶的娃娃鞋看起來就像芭蕾舞鞋,好美啊!所以啦,敗家的紗紗共計有粉紅色、粉藍色、淡綠色、乳白色、黑色以及酒紅色的娃娃鞋「數雙」!(不能再寫下去了,我突然好想好想狠K自己的頭!可愛的鈔票就是這樣一張張飛出去的,鳴……) 另外,還有一個害紗紗荷包大失血的化妝品專櫃,我不能打出它的名字,以免有廣告嫌疑。不過,只要說到「紫色的魔法」,相信粉多女生一聽就知道吧!唉,紗紗真是愛死那個專櫃所賣的柬東了,它的蜜粉盒超關!鏡子也美;指甲油更是超勁爆!香水瓶筒直是藝術品!聽說刷上它的睫毛膏,還可以電死一卡車的男人!它還出了許多配件,像是皮夾、項鍊、戒指、手鍊、墨鏡、絲襪等等。 一走入那個以紫色系為裝潢主調的專櫃,紗紗的頭就昏了,而且昏得不可救藥!根本不管這個月的卡是不是快刷爆了,就著魔似地買買買……人生苦短啊,先買了再說! 我還粉喜歡逛美容網站,每次一打開電腦,想的不是要乖乖寫稿,而是粉想去那些常逛的綱站,看看又有什麼非買不可的好東西! 最喜歡的網站就是那個「e」開頭的網站,雖然它每件東西只要一百八十元,但紗紗幾乎每兩個禮拜就狂買個十幾件,算起來也不便宜ㄋㄟ!唉……再這麼敗金下去,倫家要等到民國幾年才存得到錢啊? 對了,我粉喜歡日本藝人濱崎步,她最新專輯「H」的封面真是美翻了!可愛的小步穿上比基尼上衣搭配牛仔褲,哇!超性感!超撩人!她的身材更是無懈可擊!難怪小步可以紅成那樣,紗紗好羨慕她的小蠻腰啊!好希望自己能再瘦一點、再瘦一點…… 這次的後記好像寫了太多敗家的行為,紗紗這是錯誤示範,不可取啊!其實小紗紗在粉多方面還是粉節儉的!(趕快扳回一點形象……) 最後還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這次的「寵愛皎B吽v活動,把【男人幫】這五本書統統都帶回家!謝謝啦!咱們下個月見! 歡迎寫信給紗紗,聊聊讀後感想、聊八卦、聊日劇韓劇、聊血拚敗金、聊保養……聊什麼都可以!。>> 來信請寄-- 台北市中山區龍江路71巷15號l樓唐浣紗小姐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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