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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集][分享] 詩人與死(鄭敏)
■ 鄭敏



是誰,是誰
是誰的有力的手指
折斷這冬日的水仙
讓白色的汁液溢出

翠綠的,蔥白的莖條?
是誰,是誰
是誰的有力的拳頭
把這典雅的古瓶砸碎

讓生命的汁液
噴出他的胸膛
水仙枯萎

新娘幻滅
是那創造生命的手掌
又將沒有唱完的歌索回。



沒有唱出的歌
沒有做完的夢
在雲端向我俯窺
候鳥樣飛向迷茫

這裡洪荒正在開始
卻沒有恐龍的氣概
歷史在紛忙中走失
春天不會輕易到來

帶走吧你沒有唱出的音符
帶走吧你沒有畫完的夢境
天的那邊,地的那面

已經有長長的隊伍
帶著早已洗淨的真情
把我們的故事續編。



嚴冬在嘲笑我們的悲痛
血腥的風要吞食我們的希望
死者長已矣,生者的腳跟
試探著道路的漫長

伊卡拉斯們乘風而去
母親們回憶中的苦笑
是固體的淚水在雲層中凝聚
從搖籃的無邪到夢中驚叫

沒有蜜糖離得開蜂刺
你衰老、孤獨、飄搖
正像你那夜半的燈光

你的筆沒有寫完苦澀的字
伴著你的是沙漠的狂飆
黃沙淹沒了早春的門窗。



那雙疑慮的眼睛
看著雲團後面的夕陽
滿懷著幻想和天真
不情願地被死亡蒙上

那雙疑慮的眼睛
總不願承認黑暗
即使曾穿過死亡的黑影
把懷中難友的屍體陪伴

不知為什麼總不肯
從雲端走下
承認生活的殘酷

不知為什麼總不肯
承認幻想的虛假
生活的無法寬恕



我寧願那是一陣暴雨和雷鳴
在世人都驚呼哭泣時
將這片葉子捲走、撕裂、飛揚入冥冥
而不是這冷漠的誤會和過失

讓一片仍裝滿生意的綠葉
被無意中順手摘下丟進
路邊的亂草水溝而消滅
無蹤,甚至連水鳥也沒有顫驚

命運的荒誕作弄
選中了這一片熱情
寫下它殘酷的幽默

冬樹的黑網在雨雪中
迷惘、冷漠、沉靜
對春天信仰、虔誠而盲目。



打開你的幻想吧,朋友
那邊如浩瀚的大海迷茫
你脫去褪色的衣服,變皺
的皮膚,浸入深藍色的死亡

這裡不值得你依戀,忙碌嘈雜
伸向你的手只想將你推搡
眼睛中的憤怒無法噴發
緊閉的嘴唇,春天也忘記歌唱

狹窄、狹窄的天地
我們在瞎眼的甬道裡
踱來踱去,打不開囚窗

黃昏的鳥兒飛回樹林去歇棲
等待著的心靈垂下雙翼
催眠從天空灑下死亡的月光



右手輕撫左手
異樣的感覺,叫做寂寞
有一位詩人掙扎地看守
他心靈的花園在春天的卷末。

時間捲去畫幅步步逼近
只剩下右手輕撫左手
一切都突然消失、死寂
生命的退潮不聽你的挽留

像風一樣旋轉為了掃些落葉
卻被冬天嘲諷譏笑
那追在身後的咒罵

如今仍在屍體上緊貼
據說不是仇恨,沒有吼叫
漂亮的回答:只是工作太忙。



冬天是欣賞枯樹的季節
它們用墨筆將蔚藍切成塊塊
再多的幾何圖也不能肢解
那偉大的藍色只為了藝術的歡快

美妙的碎裂,無數的枝梢
你畢生在體會生命的震撼
你的身影曾在屍堆中晃搖
歌手的死亡擰斷你的哀歎

最終的沉默又一次的斷裂
從你脆了的黑枝梢
那偉大的藍色將你壓倒

它的浪花是生命紛紛的落葉
在你消失的生命身後只有海潮
你在藍色的擁抱中向虛無奔跑



從我們腳下湧起的不是黃土
是萬頃瀲灩的碧綠
海水慇勤地洗淨珊瑚
它那雪白的骸骨無憂無慮

你的第六十九個冬天已經過去
你在耐心地等待一場電火
來把你畢生思考著的最終詩句
在你的潔白的骸骨上銘刻

不管天邊再出現什麼翻滾的烏雲
它們也無能傷害你
你已經帶走所有肉體的脆弱

盛開的火焰將用舞蹈把你吸吮
一切美麗的瓷器
因此留下那不謝的奇異花朵



我們都是火烈鳥
終生踩著赤色的火焰
穿過地獄,燒斷了天橋
沒有發出失去身份的呻吟

然而我們羨慕火烈鳥
在草叢中找到甘甜的清水
在草叢上有無邊的天空邈邈
它們會突然起飛,鮮紅的細腳後垂

狂想的懶熊也曾在夢中
起飛
翻身

卻像一個蹩腳的雜技英雄
殞墜
無聲

十一

冬天已經過去,幸福真的不遠嗎
你的死結束了你的第六十九個冬天
瘋狂的雪萊曾妄想西風把
殘酷的現實趕走,吹遠。

在冬夭之後仍然是冬天,仍然
是冬天,無窮盡的冬天
今早你這樣使我相信,糾纏
不清的索債人,每天在我的門前

我們焚燒了你的殘餘
然而那還遠遠不足
幾千年的債務

傾家蕩產,也許
還要燒去你的詩束
填滿貪婪的焚屍爐

十二

沒有奧菲亞斯拿著他的絃琴
去那裡尋找你
他以為應當是你用你的詩情
來這裡找他呢

你的白天是這裡的黑夜
你的痛苦在那裡消失得
無影無蹤,樹葉
幸福地輕語,夜鶯不需要藏躲

你不再睜開眼睛
卻看到從來不曾看到
的神奇光景

情人的口袋不裝愛情
法官的小槌被盜
因此無限期延遲開庭。

十三

在這奧菲亞斯走過的地道
你拿到這第十三首詩,你
痛苦而憤怒,憎恨這朕兆
意味著通行的不祥痕跡

然而這實在是通行證的底片
若將它對淮陽光
黑的是你的瞼龐
你的頭髮透明通亮

你茫然考慮是不是這裡的一切
和世間顛倒
你的行囊要重新過秤

然而鬼們告訴你不要自欺
現在你正將顛倒的再顛倒
世間從未認真地給你過秤

十四

你走過那山陰小道
忽然來到一片林地
世界立即成了被黑洞
吸收的一顆沙礫

掌管天秤的女神曾
向你出示新的圖表
天文數的計量詞
令你驚愕地拋棄狹小

人間原來只是一條雞腸
繞繞曲曲臭臭烘烘
塞滿泥沙和掠來的不消化

只有在你被完全逐出雞腸
來到洗淨污染的遺忘湖
才能走近天體的耀眼光華

十五

那為你哭泣的人們應當
哭泣他們自己,那為你的死
憤怒的人們不能責怪上帝
死亡跟在身後,一個鬼祟的影子

你有許多未了的心願像蠶絲
如果能織成一片晴空……
但黑雲不會放過你的默想
雷爆從天空馳下擊中

你的理想只是飄搖的蛛網
幾千年沒有人織成
幾千年的一場美夢

只有走出祭壇的廣場
離開雅典和埃及的古城
別忘記帶著你的夜行時的馬燈。

十六

五月,肌膚告訴我太陽的存在
很溫存,還沒有開始暴虐
我閉上眼睛,假裝不知道誰在主宰
拖延,是所有這兒的大腦的策略

屍骨正在感覺生的潮氣
離開火葬場已經兩個月
污染的大氣甚至不放棄
那從爐中拾回的殘缺

也許應當一次又一次地洗滌
用火焰,
用焚燒

這裡沒有檀木建成的葬堆
也沒有灑上玫瑰、月季、蘭花的嬌艷
只有沉默的送葬者灑上烏雲般的困惱。

十七

眼睛是冰凍的荷塘
流水已經枯乾,我的第69個冬天
站在死亡的邊卡送走死亡
天邊有駝隊向無人熟悉的國度遷移

歡樂的葡萄不會急著追問下場
香醇的紅酒也忘記了根由
一個個音符才聯成合唱
也許是憤怒,也許是溫柔

整體不過是碎片的組成
碎片改組,又產生新的整體
短視的匠人以為到了終極

圍上眼睛,任肢體在大地橫陳
蠶與蛹,毛蟲和蝴蝶的交替
灑在湖山上,像雨的是這個「自己」

十八

他們用時間的極光刀
在我們的身體上切割
白色的腦紋是抹不掉
的錄像帶,我們的錄音盒

被擊碎,逃出刺耳的歌
瘋狂的詩人捧著淤血的心
去見上帝或者魔鬼
反正他們都是球星

將一顆心踢給中鋒
用它來射門
好記上那致命的一分

歡呼像野外的風
穿過血滴飛奔
詩人的心入網,那是墳。

十九

當古老化裝成新生
遮蓋著頭上的天空
依戀著醜惡的老皮層層
畏懼新生的痛苦

今天,抽去空氣的汽球
老皮緊緊貼在我的身上
它昔日的生命已經偷偷逃走
水生的它是我的痛苦的死亡

將我尚未閉上的眼睛
投射向遠方
那裡有北極光的瑰麗

詩人,你的最後沉寂
像無聲的極光
比我們更自由地嬉戲。



獻花 x0 回到頂端 [樓 主] From:台灣中華電信 | Posted:2005-01-18 15: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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