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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爱情] [转载]你有没有暗恋过
001
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

  如果有﹐你一定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天空好像要下雨了。

  我站在校门口的雨棚下﹐不一会儿雨水已经大到﹐足以溅湿我刚换上的白色
袜子。

  " 江晓竹。你家人不来接你吗﹖"

  一名隔壁班男生跑到身边问我﹐我知道他叫李维伦﹐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
常在模拟考榜单上﹐看到他的名字。

  这虽是一间贵族学校﹐但跟其它学校一样﹐女学生总喜欢讨论出风头的男生。

  " 当然会。"

  我的态度很冷淡﹐因为我讨厌沉闷的模范生。

  " 可是我看你在这里等很久了。"

  " 不关你的事吧﹖" 我抓了抓头上那一丛乱发﹐把凌乱的短发拨的更乱。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凶狠﹐因为他马上低下头﹐而且讲话开始大舌头﹑吞
吞吐吐起来﹕" 如果……如果你没带伞的话……我的借你……"

  " 不需要。"

  我拒绝他﹐怀疑他没事献殷勤的动机。

  被拒绝后﹐他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开始找话题。" 天快黑了﹐如果等不到司
机来接你﹐我可以叫我家的"

  " 老黑﹗"

  老远的﹐我看到老黑开的宾士S600加长型飞快地开过来﹐我对他招手﹐然后
很快的从这个模范生旁边跑开。

  泥泞的雨水喷到我的牛仔裤上﹑溅湿了我的破布鞋﹐不过我一点都不在乎。

  " 对不起﹐小姐﹐路上塞车。" 老黑简短地解释他迟到的原因。

  " 噢……没关系。"

  我含糊地回答﹐湿透的手﹐随意在皱巴巴的衬衫上抹了一把。

  车上弥漫着一股浓郁呛鼻的香水味……

  老黑的理由其实很老套﹐我早就知道﹐" 路上塞车" 绝对不是老黑迟到真正
的原因。

  老黑没有塞车﹐他是奉老板的命令﹐先开车送老板的女人回家。

  我扭动臀部﹐感觉到屁股底下有股怪异的硬物感﹐于是伸手摸索﹐终于从椅
垫下面﹐拉出一条夹在门缝边的网状性感裤袜。

  我从夹缝里﹐迅速扯出那一团乌漆抹黑的东西﹐捏在手心上。它很薄﹐几乎
没有重量﹐上面还有浓浓的香水味。

  " 哥哥在家吗﹖老黑﹖" 我试探地问﹐毫不在意地打开车窗﹐把丝袜扔到马
路上。

  " 江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

  我从眼角余光偷瞄到﹐老黑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 你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家吗﹖"

  我追问他。

  " 我不清楚﹐小姐。"

  我没再问下去﹐因为我知道﹐老黑并不打算告诉我实话。

  老黑是唯一清楚哥哥几点会回家的人。他是家里的司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
负责载送他的老板也就是我的哥哥。

  至于接送我上下学﹐只是老黑额外的工作。老黑很清楚他的老板是谁﹐所以
每回当我问他﹐哥哥今晚会不会回家﹖老黑就会说﹕他不清楚。

  这套把戏﹐从我十岁以来就不断上演﹐当我终于知道" 不清楚" 代表的意义﹐
就是哥哥会留在女人家里过夜﹐我就不再对老黑逼问真相了。

  车内很静﹐与车外下着滂沱大雨﹑行人四处走避的混乱场面﹐简直就是两个
世界。我安逸的坐在车子里头……

  今天﹐我愿意相信哥哥一定会回家。

  因为今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
…………………………………………………………………………………………..
座落在中山北路七段的大房子﹐是我的家。

  当我十岁来到这个" 家" 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它﹐因为它宽阔的庭院﹑用手
指胖树藤编成的秋千﹑与四季盛开的美丽花朵﹐跟孤儿院潮湿狭小的院子相比﹐
简直就是天堂。

  孤儿院﹐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 郁馨育幼院".

  十岁以前我住在育幼院那幢糊着水泥﹑外墙灰扑扑的矮趴趴房里﹐每晚跟十
个小朋友挤一床大通铺﹐与上百名幼童﹐同睡一间不到三十坪大的寝室。

  直到十岁后我来到这个" 家" ﹐这个美丽的﹑不平凡的﹑像天堂一样的仙境。

  除了院子﹐我对这个家那幢矗立在庭院正中央﹑碧蓝色游泳池前方的白色两
层楼建筑物﹐有一股深深的依恋。

  我的房间在这幢白色建筑物的东边﹐与哥哥的房间比邻而居﹐我们露台相连﹐
只隔着一道雕花铁栏。

  夏天的时候﹐我会关掉屋子里的灯﹐走出露台﹑趴在栏杆上﹐贪看东方天空
的牛郎织女星。

  偶尔﹐我能从厚重窗帘下透出的灯光﹐得知哥哥房间里的大灯还没熄灭﹐那
时我会望着那一方安静的落地窗﹐呆呆地坐到半夜﹐直到月亮落下﹐还舍不得回
到房间。

  但经常的﹐那窗帘下是一片黑幕。我知道隔壁房间空无一人﹐那时候﹐我几
乎整个夏天不走出露台t.

  " 小姐﹐先用菜吧﹗"

  李管家走到我身边﹐低声对我说。

  " 不﹐我要等哥哥回来。"

  我任性地回答﹐眼睛牢牢盯着大厅尽头﹐那两扇白色镶金框的大门。

  现在已经是晚间十点钟﹐从学校回来后﹐我耐着性子﹐任由菲佣给我穿上水
绿色纺纱礼服﹐短发绑上了绿色蕾丝缎带﹐像个傻瓜一样﹐任由旁人把我打扮成
滑稽的芭比娃娃﹐乖乖坐在餐桌上等待我的哥哥。

  长型餐桌上﹐优雅地布置着鲜花﹑长颈蜡烛和水晶灯﹐那两份早已经冷掉的
晚餐厨师精心烹调的法国菜﹐随着时间流逝﹐在等待中已经失去色香味。

  瞪着那一盘看起来已经凝固的红酒煎鹅肝﹐我忽然发现﹐纵然是美食﹐冷掉
后一样会让人失去食欲。

  在长桌尽头是一只安静的﹑两层白色奶油草莓蛋糕。

  那只蛋糕盖的很像房子﹐它让我联想到这幢白色的家﹐蛋糕里面漂亮的草莓﹐
是盛装打扮﹑滑稽可笑的我。

  我皱起眉头﹐目光移向角落的钢琴﹐心情稍微好些。

  这架黑色静物才是我的伙伴﹐今晚我会在哥哥面前﹐弹奏我最爱的曲子。

  " 小姐﹐江先生的电话。"

  李管家突然走近我身边﹐手里拿着家里的无线话筒。

  我回过神﹑慌忙接住话筒。" 喂﹖江浩南"

  " 我说过很多遍﹐不要连名带姓叫我的名字。"

  电话另一头﹐男人低沉的声音通过话筒﹐缓缓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可以想像﹐他皱着眉头的样子。

  " 我在等你回家﹗"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的心不再怅然若失。

  我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自己的期望﹐希望他听到我的等待﹐心底会产生一丝
愧疚。

  " 不必等了﹐今晚我不会回家。"

  我愣住。"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在他挂电话前﹐我急迫地追问。

  我了解他的习惯﹐他一向习惯交代事情后﹐立刻挂断电话﹐从来不多说一句
废话。

  电话那头犹豫了两秒﹐却像永恒那样冗长﹐我屏住呼吸﹐希望等到我要的答
案……

  " 生日快乐。"

  他终于温柔地说。

  我松了一口气﹐胸口有一些什么东西﹐揪得好紧……

  " 你会回来吗﹖"

  我再问一次﹐语气是急迫﹑软弱的。

  " 抱歉……"

  我愣住了。" 为什么﹖"

  " 我还有事﹐不多聊﹐明天早上老黑会送你去挑礼物。"

  电话挂上了﹐话筒里传来连续的嘟嘟声﹐兀自刺耳地回响。

  " 小姐﹖"

  直到李管家轻声呼唤我﹐话筒还紧紧捏在我的手中。我的手关节﹐已经僵硬
得几乎张不开了﹗

  " 小姐……"

  " 我饿了﹐不等了。"

  我说﹐然后把话筒交给李管家﹐接着拿起刀叉﹐开始吃那盘已经冷掉的煎鹅
肝。

  寂静的室内﹐只剩下叉盘交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我埋头吃着﹐一口接一口﹐吞下那盘冷却的鹅肝﹐眼泪却悄悄滴落到我的餐
盘上﹑和着变味的食物﹐我无声地吞下泪水﹐咀嚼它苦涩的咸味。

  透过迷蒙的泪眼﹐我望向钢琴﹐那首练习一个月的曲子﹐再也没有机会﹐在
今晚弹奏。

  我重要的﹑即将告别少女﹑迈向成人的十七岁生日﹐我唯一的哥哥选择留在
女人身边过夜﹐他以为一通电话和礼物﹐就能弥补遗弃对我的亏欠。

  " 小姐﹐主菜凉了﹐要先热一下"

  " 李太太﹐我很讨人厌吗﹖"

  我低着头问李管家﹐不让她看见我脸上的泪水。

  " 小姐……"

  " 要不然哥哥为什么不回来﹖"

  起先是一片安静﹐然后我听到李管家柔声告诉我﹕" 江先生一定很忙﹐所以
才不能赶回来。"

  抬起脸﹐我盯住管家任性地嘶喊﹕" 他不在乎我﹐是因为我不够漂亮﹑还是
我不够温柔﹖﹗"

  李管家愣住﹐我知道自己的话一定让她吃惊了﹗

  可是我再也管不了这许多﹐再也不想掩饰我对哥哥异常的感情﹐再也顾不了
别人一旦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 小姐﹐你想太多了。"

  我猜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因为她垂下了眼﹐不着边际的回答着﹐明显的不想惹上是非。

  " 他不知道﹐我会难过吗﹖" 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滑下我的脸颊。

  沉默又填满我们之间﹐这一回﹐李管家无法再回答我什么。

  我跑回自己的房间﹐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里头。

  夜渐渐沉了﹐这一晚即将过去﹐而我的十七岁已经一去不回头……

  第二天一早﹐我红着眼睛从房间走出来﹐像洋娃娃一样平静地坐在钢琴前﹐
弹奏不成调的单音。

  我讨厌哭泣﹐也不承认自己哭了一夜。

  但是当李管家﹐一早把客厅的窗帘全部拉开时﹐阳光放肆地射进屋子里﹐亮
晃晃的刺伤了我的眼睛……

  恍恍惚惚的﹐我回想起来﹐哥哥曾经告诉我﹐三岁那一年﹐我从这个家走散
那件事。
……………………………………………………………………………………………
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告诉忙于事业的父母﹐自己想去上学的愿望﹐他们理
所当然﹐没有把一个三岁小孩的话当真﹐然后﹐我竟然真的一个人走到公车站﹐
混水摸鱼的尾随大人搭上公车﹐然后从此走失。

  事后捡到我的爱心人士﹐把我安置在育幼院﹐一直到我十岁那年﹐我的哥哥
终于找到我﹐而我的双亲已经去世。

  很简单却奇怪的故事﹐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登寻人启事﹖为什么没有
及时找到我﹖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想找我﹖然而这一段往事﹐其实并不存在我的
记忆里。

  并不是因为当时我的年纪太小﹐而是因为……………

" 晓竹﹖"

  熟悉的声音揪痛我的心脏。

  以往只要一听见这个声音﹐我就会立刻跑到他身边﹐但现在我强迫自己坐在
沙发上﹐无论如何不能软弱﹑不能站起来奔向他。

  " 这么早就坐在这里﹖吃过早餐了﹖"

  从门口徐步踱到我身边﹐我的哥哥江浩南眯起眼﹐英俊的脸孔挂着淡淡的笑
容。" 怎么﹖舌头被猫咬掉了﹖" 他嗤笑。

  他手上叨了一根烟﹐身上有我熟悉的烟草味。

  一大早就抽烟﹐大概﹐是为了掩饰身上女人的气味。

  " 我有事找你。" 我说﹐低垂的目光盯着自己单薄的膝头。

  " 不高兴﹖为了昨晚的事﹖"

  他盯着我红肿的眼睛﹐突然咧开嘴﹐然后吐出一口烟。或许是故意的﹐这口
烟直接喷到我的脸上。

  往常﹐我会立刻伸手拧熄烟头。

  我的哥哥虽然是个霸道的大男人﹑但还能纵容我这点任性……就因为我是他
的妹妹。

  " 你在乎吗﹖" 我抬起眼凝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我知道无论如何伪装﹐他一定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咧开嘴。" 好﹐我道歉。"

  " 你常常道歉。" 我幽幽地说。

  在生日会上缺席﹑在家长会里缺席﹑在毕业典礼上缺席……" 工作" 就是他
用来搪塞我的借口。

  这样的道歉我听过上百遍﹐早已经麻痹。" 我不是跟你谈这件事的。" 我垂
下颈子﹐再一次盯住我的膝头。

  松开西装领结﹐他坐到沙发上﹐捺熄烟蒂。" 有事就直说﹐只要做得到﹐你
知道我向来不会拒绝你。" 他道。

  " 我想到College of Williamand Mary念书。" 我很快的说出口﹐以免自己
没有勇气﹑甚至后悔。

  美国﹐那是距离他多么遥远的地方。

  " 那是一所寄宿学校。" 他眯起眼盯着我﹐深邃的眼神开始认真起来。

  " 我知道。" 我轻轻说﹐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凝视。

  困难的咽下口水﹐我感觉到喉头紧缩。已经有三个月﹐他不曾这样认真的看
着我﹑听我说话了。

  " 你在开玩笑的﹐怪我昨夜没回家﹖" 他盯着我﹐低嗄地道。

  我知道他怀疑我认真的程度。

  我用力摇头﹐以表示决心。" 那是一间很有名的艺术学苑﹐你知道我一直很
喜欢音乐。"

  沉默突然充斥在我们两人之间。他忽然不说话﹐而我认真盯住膝头﹔努力控
制自己的呼吸和心情……你不会喜欢穿制服上大学﹑住宿舍﹑遵守僵化的作息时
间。"

  片刻以后我听到他低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 我不必喜欢﹐反正我只是去念书的。"

  " 你没弄清楚自己正在要求什么﹐这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决定。" 他的声音
严肃起来。

  " 我很认真﹐而且很清楚。" 我抬起颈子﹐倔强地盯住他严厉的眼神。

  " 你认真而且清楚自己离开这个家﹐就等于脱离保护﹐往后必须自己承担责
任﹖"

  我知道﹐他以为我跟其他青春期的少女一样﹐只是想挣脱束缚﹑想独立。

  " 你也常待在大陆和香港﹐有时候一去就是整个夏天。" 我平静地道﹐努力
让自己不带指控意味﹐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 那时候我一样照顾自己﹐从来没
有惹麻烦。"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撇开脸点烟。" 如果真的想念那所学校﹐那就证明你的
决心"

  他转过脸盯住我﹐没有表情地说﹕ "除非领到毕业证书﹐只要你中途回台湾﹐
就证明你的决心不足。"

  我怔怔地瞪着他……他很严厉﹑严厉得接近冷酷。

  " 没领到证书﹐我也不打算回来﹗"

  我倔强地回答他。

  泪水逼到了我的眼眶﹐有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自己的" 妹妹" ﹖

  或者﹐他的温柔只会给床上的女人。

  " 好﹐那就如你所愿。" 他瞪着我。" 你自己负责自己的未来。" 严酷地说。

  瞪着他上楼的背影﹐我站在原地﹐就像一棵树一样静止﹐企图把他的背影牢
牢记住。

  这是来到这个家后﹐我跟他第一次的冲突。而他﹐即使不高兴﹐一定也认为
没有一定得强迫我留下的必要。

  毕竟﹐我只是一个妹妹……

  而这也是我必需离开他的理由。

  如果我不走﹐情况永远不会改变﹐除了妹妹这个身份﹐他永远不会注意到我
的存在。

  是的﹐我的存在。

  像其他" 女人" 一样的" 存在"。
…………………………………………………………………………………………….
002
四年后‧中正机场

  一下飞机﹐填妥入境表后人关﹐等待海关检查行李空档﹐我调整手表﹑校正
台湾时间﹐然后松了一口气。

  在美国四年﹐我始终没习惯时差。

  这很奇怪﹑更无法解释﹐我的中国同学说﹐我是得了慢性思乡病。

  也许是吧﹗反正这种怪现象﹐谁也无法去追究真正的原因。

  拖着笨重的行李﹐我从中正机场第二航站大门走出来。

  " 小姐﹖"

  还没停下来喘息﹐我已经听到熟悉的声音。是老黑﹐他来接机了。

  " 小姐﹐你长大了﹗" 老黑笑呵呵地下车﹐异常地热络。

  我激动地望着他﹐却站在原地没动﹐等着他走上前来替我提行李。

  老黑老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老的特别快﹐我看到老黑脸上
的皱纹明显地加深。

  " 小姐不再是小姑娘了﹗"

  我对他微笑﹐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六月的台湾﹐天气异常炎热。虽然在这里住了十七年﹐但早已适应美洲大陆
的气候﹐回台湾前﹐我已经换上一袭粉红色细肩带碎花洋装﹐原本凌乱的短发﹐
四年来已经长及腰际。

  我知道﹐这跟四年前只穿裤装﹑随便套一件T 恤﹑活像个毛头小孩的我一点
都不像

  但四年的时间﹐很可以让一个女人彻底改变﹐不是吗﹖

  " 是个大女孩了﹗江先生看到了﹐一定很惊讶﹗" 老黑赞叹地道。

  言下之意﹐哥哥没有来接机。

  " 天气真好﹐台湾一点都没变。" 我仰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轻快地吁出一
口气。

  哥哥没来﹐这是意料中的事。

  我完全不感到惊讶。经过四年﹐我不再傻得期待什么。

  " 小姐穿得这么漂亮﹐别提行李﹐让我来就可以了﹗" 老黑道。

  " 这没什么﹐在美国都是自己来的﹐我来帮你吧﹗" 我体贴地说﹐顺手拿起
一袋不轻的行李。

  老黑不再坚持﹐只是睁大眼睛看我一眼。

  老黑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时期。我不担
心他的想法﹐反正慢慢的﹐他会改变。

  " 小姐﹐江先生一大早出去了。" 见我没反应﹐老黑接下说。" 所以﹐江先
生不能来接机。"

  " 嗯。" 我轻声回应﹐表示知道了。

  老黑从后视镜瞄了我一眼。他窥视主人的习惯仍然没有改变。

  " 江先生……江先生没说几点会回来。" 他又接着往下说﹐像是不习惯我的
安静。

  他所说的﹐是以往我会问他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在四年后的现在一样没有答案。

  " 老黑﹐台北要上哪儿领养一只猫﹖"

  " 啊﹖"

  " 小猫咪啊﹗在美国我有一只男同学送的猫﹐回国前我送人了。我还想养一
只猫。" 我露出笑容﹐天真地告诉老黑我的梦想。

  " 猫﹖" 老黑犹豫了片刻﹐然后回答我﹕" 宠物店大概有卖吧﹗可是……我
没记错的话﹐江先生不喜欢猫。"

  " 会吗﹖" 我似问非问﹐没期待老黑进一步回答。

  老黑从后视镜再看我一眼﹐默默地观察我﹐而我的眼神已经移向窗外。

  我知道他不喜欢猫。大男人通常不喜欢小动物﹐他们喜欢有侵略性的大型犬﹐
而我的哥哥﹐就属于这种男人。

  很快的﹐我要回到那个久违的" 家" 了……

  四年不见﹐他不曾来看过我一回。

  他相信我会过得很好吗﹖

  我轻轻咧开嘴﹐知道此刻后视镜里的自己﹐笑容一定很灿烂。

  站在熟悉的房间﹐除了每半年更新一次的家具﹐家里一景一物﹐没有多大的
变化。

  镜子里的小女人很美﹐她有一头及腰长直发﹑发丝像电影明星一样乌黑滑顺。

  现在她穿着一袭水蓝色无袖洋装﹐苍白的脸孔和粉淡的唇色﹐无言地说明她
的柔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实在的﹐我很满意。

  现在的我很瘦﹐一百六十公分﹐体重却只有四十二公斤。出国前体重直逼六
十公斤﹐那副小肉妹的模样﹐已不复存在。

  " 当当。"

  钟敲了十点。

  下午我刚从机场回到家﹐笑着等在门口的李管家就告诉我﹐哥哥十点钟前会
回家。

  但我猜想他不会准时在十点前回家﹐十点半钟是最好的时机。我知道他是一
个没有时间观念的男人﹐总认为所有的人等他是必然。

  走出房门前﹐我在唇上轻轻点了唇蜜﹐那粉红的﹑像水一样的质感有种" 一
亲芳泽" 的暗示。

  " 李太太。"

  我下楼走到客厅﹐然后呼唤管家。这个殷勤的妇人一听到我的呼唤﹐立刻就
从厨房里走出来。

  " 小姐﹖"

  " 李太太﹐我想要一杯冰水。"

  " 热了吗﹖冷气需不需要开大些﹖"

  " 嗯……但我还是需要一杯冰水﹐谢谢您。" 我和气﹑有礼貌地微笑着请求。

  " 马上就来。" 李太太笑了﹐似乎很高兴自己能被小姐尊重。

  冰水很快就送到我的手里﹐我将它捧在掌心﹐同时感到冷气被转强了。脱下
披在身上的小外套﹐我的手臂上迅速冒起一粒粒小疙瘩。

  这幢房子接近山区﹐虽然是夏天﹐夜晚还是有点凉。

  我用力紧握杯子﹐冰水很快就冻僵我的手掌﹐过冷的空调和单薄的衣着﹐让
我的身体开始微微打颤。

  十点半钟以前﹐我听到老黑把车子驶进车库的引擎声。

  他回来了。

  我放下水杯﹐将杯子连同我的小外套藏在客厅角落﹐相信明天一早就会有佣
人来收拾它。

  然后我望向玻璃窗外。当然﹐我不是在观赏夜景﹐而是借着窗外的夜色﹐透
过玻璃反照﹐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张温柔﹑甜蜜﹑柔弱的女性脸孔。

  我曾经练习过无数次﹐经过三年的努力和修正﹐才让这样楚楚动人的表情﹐
在我脸上保持得如此自然。

  " 晓竹﹖"

  我听到他的声音﹐那是疑惑﹑充满试探的语调而那也正是我预期中﹐他应该
出现的反应。

  我转过身﹐终于看到四年来﹐那双在夜晚时常梦见的眼睛。

  他与印象中没有多大改变﹐唯一的变化﹐只有脸上那抹惯常玩世不恭的笑容﹐
变得内敛深虑。

  " 哥哥。"

  我站在原地轻声呼唤他﹐低粟的语调特意调和了温柔和恭顺。

  " 真的是你﹗"

  现在﹐他的疑虑转成了惊讶﹐我看到他英俊的脸孔忽然有了笑容。

  " 过来﹐到我身边让我看清你﹗"

  不等我走过去﹐他却主动走过来。

  我没有移动脚步﹐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候他。" 我变了吗﹖" 我笑着﹑轻握住
他的手柔柔地问。

  " 变了﹖" 他咧开嘴﹐性感的唇吐出低嗄的音调。" 变得大多了﹗现在是名
副其实的小女人了﹗"

  外表彻底改变﹐果然让他注意到我。他的目光终于专注在我身上﹐细细看我﹐
观察我的变化。

  " 但是也瘦太多。" 他接下说。

  我没说话﹐静静地抿着唇﹐望住他微笑。

  " 怎么﹖你的手好冷。" 他皱起眉头﹐反握紧我的手。

  " 会吗﹖大概是等着你﹐没注意到天晚了﹐该多加一件衣服。" 我以尽量轻
快的语调﹐心无城府地回答他。

  " 等很久了﹖" 他挑起眉﹐注意到过冷的空调和我微微的颤抖。" 傻丫头。
"

  这句话里﹐有淡淡的怜惜。

  虽然是淡淡的﹐但却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我的心揪紧﹐却没有因此高兴﹐因
为这只是计划刚开始

  " 我才不傻﹐已经四年了﹐我好想你。" 我柔声道﹐专注地望着他。戏剧化
的表情﹐就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

  在美国四年﹐我从来没有假日。

  周末假日留在宿舍研究录影带﹐是我的重要功课。神奇的是﹐台湾的八点档
连续剧录影带﹐一直是我的好老师。

  " 念了四年书﹐脑袋变傻了﹖" 他嗤笑着说﹐迷人的眼睛是微眯的。

  我知道﹐他怀疑我。

  过去的我不是这样﹐但四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女孩成长﹑并且有巨大的改
变。

  " 书没念傻﹐只是好想家﹑好想你……哥哥。"

  我很自然的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像个小女人一样﹐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当然﹐这种动作和这种话都很虚伪﹑甚至恶心。那是因为过去的我﹐从来不
明白撒娇的好处。

  但现在我相信﹐只要多做几次﹐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我甚至挤出了眼泪。这对我而言不是难事﹐困难的是要对着他做出这些事。

  他向来有一眼看穿我的本事。因此﹐我心底一直存着被他看透的恐惧﹐只能
告诉自己﹐如果不能假戏真做﹐这四年光阴就完全白费了﹗

  如他所说﹐我不倔强了﹐并且学会虚伪。

  倔强只会把他推得更远﹐如果想得到他的注目﹐我必需学会演戏﹑学会演一
个他想要的" 女人".

  是的﹐我暗恋我的哥哥﹐从十岁在育幼院第一眼看到他以后﹐就已经无法自
拔……

  这很荒谬吗﹖不会的﹐因为从十岁开始我就在演戏﹐只是四年以前﹐我只会
演一出蹩脚戏。

  " 想家﹐可以回台湾。" 他低嗄地道。

  " 是你说的﹐忘了吗﹖" 我抬起脸﹐可怜兮兮地望进他难懂的眼睛。" 你不
许我回台湾﹐还威胁我﹐如果中途回国﹐就表示我的决心不足。"

  " 我说过那样的话﹖" 他低笑。

  我感到一只灼热的大手贴到我的背心。" 原来你比我还赖皮。" 我轻轻说﹐
悄悄把身体的重量倾注到他怀中。

  " 很晚了﹐去睡吧﹗" 他道﹐放开我的手前﹐他唤来佣人把冷气调小。" 明
天早上十点我才出门﹐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餐。"

  " 好。" 我笑着回答﹐表面看起采没有眷恋地放手﹐笑容是灿烂的。

  在他开口前﹐我踮起脚尖抱住他的颈子﹐在他颊边印上一吻

  " 晚安。"

  在他回过神前﹐我及时放开他﹐然后转身上楼。

  我没有回头﹐完全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但那一瞬间的接触已足够温暖我的身体……

  令令令

  第二天一早﹐八点钟我就下楼了。

  " 小姐﹐江先生要我告诉您﹐他有事不能陪您吃早餐了。"

  我停在楼梯口﹐并没有感到特别失望。这是意料中的事﹐他对我的承诺永远
不曾兑现。

  " 哥哥有交代提早出门的理由吗﹖他昨晚才告诉我﹐早上十点才会出门。"

  " 江先生没交代。不过﹐我听老黑说﹐江先生要老黑送他到徐小姐家。"

  " 徐小姐﹖"

  这是谁﹖谁能让我的哥哥在早上八点前出门﹖

  李管家掠过一抹失措的表情﹐但她随即回复正常。

  " 那是徐若兰小姐。" 她解释。

  但我想知道的并不是" 徐若兰" 这三个字。" 她是公司的主管吗﹖" 我故做
不经意地问。

  我想知道的﹐是这位" 徐小姐" 跟哥哥的关系。

  李管家微微张开嘴﹐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我

  " 这个家有我不知道的事吗﹖" 我笑着说﹐语气很天真。

  我相信我的模样是无害的﹐因为李管家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 我想……江先生大概来不及告诉您吧﹗"

  " 到底是什么事呀﹖" 我微微侧着头﹐俏皮地问她﹕" 是我不知道的秘密﹖
"

  李管家脸上有了笑容。" 也不是秘密﹐反正过不久﹐全台湾的人都会知道江
先生即将订婚了。"

  笑容僵在我的脸上。" 订婚﹖他要订婚了﹖怎么没人来告诉我这个天大的好
消息﹖" 我听到自己平板﹑却伪装愉悦的难听声音。

  " 也许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吧﹗" 李管家说﹐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 真的……真的是一个好大的惊喜。" 我喃喃地道。

  知道这个消息﹐把我打倒了吗﹖

  当然不。

  经过四年﹐他收起玩心﹑不再游戏人间是可以预期的。

  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消息是从李管家口中听到的。他甚至不认为﹐有第一
时间告诉我订婚的必要。

  我没哭﹑更没有沮丧。

  我一向了解他﹐他很冷漠﹐对我几乎就是无情。

  只是﹐我为什么会迷恋他呀……

  现在的我﹐最想做的事﹐居然是去见那名﹐即将成为他准未婚妻的女子。

  如果他的喜好没有改变﹐我已经可以预期﹐那个女人的长相﹑气质和穿着打
扮除非状况脱出了常轨。
令令令

  " 鼎盛集团" 的办公大楼﹐就矗立在信义计划区里﹐那几幢高的不像话的摩
天大厦其中之一。

  我知道﹐就算他一大早就去见" 准未婚妻" ﹐也不可能整天不进公司。

  一个人有某些习惯﹐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更何况﹐事业是我哥哥的第一生
命。

  " 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大楼柜台的接待小姐打量我两眼﹐语调虽然客气﹐但是显得敷衍。

  " 我找江先生。" 我回答。

  也许是我生嫩的外表让她怀疑﹐她继续打量我﹐完全没有通报的动作。

  我放弃和她沟通的可能﹐直接跑到大厦外的公共电话亭﹐拨通老黑车上的行
动电话。

  我礼貌地请问他哥哥是否已经进公司﹐老黑客气地回答我﹕" 小姐﹐我正在
天母﹐等江先生上车。"

  我明白他的意思﹐道了谢后﹐我轻轻挂断电话。

  选了一处隐僻﹑却能看到大厦车库门口﹑来往车辆的角落﹐我安静地坐在角
落的花台边﹐开始漫无止境的等候。

  时间是漫长的﹐太阳渐渐移到我的头顶上﹑然后往西边坠落﹐在下午两﹑三
点的时候﹐我看到老黑的车子﹐从车道另一头慢慢开过来。

  车内的视野﹐被车窗上黑金色的车窗纸挡住﹐我当然看不见车子里的人﹐但
是我知道他回公司了。

  从花台上站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坐到麻痹。

  我走到公共电话亭﹐却没有拨通老黑车上的行动电话﹐要求哥哥命令职员让
我上楼﹐而是拨了另一通电话﹐给另一个人。

  然后﹐我拦了一部计程车﹐要求它载我到附近的超市。

  我想﹐我得吃一点东西。

  如果能让哥哥丢下公司﹐陪着这位" 准未婚妻" 浪费一个早上的光阴﹐那么﹐
他是认真的。

  既然这样﹐我也该认真﹐认认真真演这场戏了。

  令令令

  我的胃溃疡发作了。

  当天晚上我抱着肚子﹑痛得扑到地上打滚。

  老黑的车子一直到凌晨没回来﹐大半夜的﹐李管家只能叫救护车﹐紧急送我
到附近医院的急诊室。

  我的哥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现在医院的病房里。

  " 医生说是慢性胃溃疡。" 他一进来就眯起眼看我﹐沉思的说。

  我在他脸上发现一丝研究的神情。

  "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胃病。" 他道。

  " 大概是赶报告﹑急出来的病。"

  我模棱两可﹑有气无力地回答﹐这两句话半真半假。

  胃病是" 养" 出来。如果对自己太好﹐我就没办法改变外貌。

  变得虚弱﹐只是其中一项代价。我知道这个代价很大﹐但这也是一项武器

  必要的时候﹐只要一点辣椒就能让我的胃溃疡发作。

  但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拿我的胃溃疡当武器﹐好让我的哥哥﹐一
早就赶回我身边。

  我已经让李太太给你办转院﹐下午就会转到' 正兴医院﹐。" 他突然岔开话
题。

  " 是江哥哥的医院吗﹖" 我知道﹐那是美国江氏在台湾的产业。

  他点了下头﹐伸手探进衬衫口袋。

  " 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 我柔声提醒他。

  他咧开嘴﹐从口袋掏出一包口香糖。" 我已经一年不抽烟了。"

  这又是让我吃惊的消息。不抽烟﹐是因为不必再掩饰身上不同女人的气味﹖

  那么﹐早在一年前他已经开始跟" 她" 交往了﹖

  " 明天会有人来看你。" 他突然宣布。

  我知道" 那个人" 会是谁。这也是我生这场冤枉病的主因。

  到底﹐我是江浩南的妹妹﹐如果我生病住院了﹐" 她" 仍然不出现﹐那么﹐
不是我的哥哥不够认真﹐就是" 她" 不会做人。

  " 谁会来看我﹖江哥哥吗﹖" 我故意问他。

  " 阿介人不在台湾。" 他盯着我苍白的脸﹐漫不经心地咀嚼看口香糖。

  " 那是谁﹖"

  " 见到人你就知道了。"

  " 很重要的人吗﹖"

  他没回答﹐就代表了他不想回答。

  " 我也想让你见一个人。" 我道。

  他挑起眉﹐却没有问话。

  " 他很重要﹐也许﹐我会因为他再一次离开台湾"

  " 以后再说。下午你办完转院后﹐新医院那方面会有一连串的检查﹐大概要
三天的时间。" 他打断我的话。

  他向来就是这样﹐只挑自己想听的话说。

  似乎﹐他对于我可能再一次离开台湾﹐不认为有深谈的必要。

  我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跟他争执。" 可是我没生病﹐不必大费周章做检查
呀……"

  " 配合医生才是一个好病人。" 他道。

  " 我没有不配合﹐只是讨厌必须留在医院﹐剥夺我住在家里的时间。" 我垂
下脸﹐忧郁的说。

  " 检查完就可以回家﹐听话﹐别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 他笑道。

  " 你会每天来看我吗﹖" 我问他。

  " 当然会。"

  我抬眼望住他﹐然后再一次垂下我的脸﹐直到长发覆住半边脸颊。

  " 你别骗我﹐否则我胃痛了﹐就不吃药喔。" 我垂着眼﹐用又轻又柔的声音﹐
像催眠一样低喃。

  " 你在威胁我﹖" 他笑着问。

  我轻声娇笑﹐然后抬起颈子﹐挥动手腕﹐调皮地朝他招手。

  他耸起眉﹐迟疑半晌﹐终于在我期盼的眼光下走近我。

  " 哥哥﹐" 我呼唤他﹐不顾他的反应﹐大胆的把脸靠在他宽厚的﹑我梦寐以
求的胸膛上。" 你是我的哥哥﹐一定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幽幽地说﹐之后伸手
环住他的腰。

  " 到美国四年﹐你越来越孩子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贴着他胸膛的缘故﹐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

  我从来没跟他这么接近过﹐过去更不曾这么大胆。

  我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不恰当﹐但一切都是出于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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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第二天早上﹐在我开始接受医院安排的全身检查前﹐一名穿着时尚﹑气质干
练的美女﹐出现在我的病床前。

  " 你是晓竹﹖长得好漂亮啊﹐浩常常跟我提起你呢﹗" 徐若兰笑着说话。

  她轻声慢语的﹑柔和的音调不紧不慢。

  她完全不是我想像中那种女人。

  情况的确脱出了常轨。看来我的哥哥对女人的品味﹐在四年里有极大的改变。

  " 你好。" 我垂下眼帘﹐含蓄的回应她﹐表现出一个好女孩该有的礼貌。

  我知道她说谎。

  我对哥哥的了解比她多一百倍﹐他是一个冷淡的男人﹐绝对不可能" 常常"
提起我。

  "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给你带来一盒巧克力。这可是我托人从国外带
回来的﹐里头有果酱夹心﹐你一定会喜欢。" 她说着﹐动人的声音和表情﹐都像
在哄一个三岁小女孩。

  虽然她很聪明﹐知道用巧克力讨好一个年轻女孩。但我只是胃痛﹐并不是智
能不足。

  更何况﹐我偏偏不爱吃巧克力。

  " 谢谢你﹐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 我乖顺的﹑谄媚的﹑甜蜜的微笑。

  一旁﹐我的眼角余光﹐看到哥哥挑起眉。

  他明知道﹐我对甜食有一种偏执的挑剔。

  " 那太好了﹐改天我请朋友多带几盒回来﹐我听医生说过﹐吃自己想吃的东
西是最容易消化吸收了﹐何况病人最需要的就是营养﹗其他的还有什么需要就告
诉若兰姐姐﹐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买来﹐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她像是跟我很熟络了﹐干脆坐到我的床铺边﹐紧握着我的手﹑像在安抚一名
即将进开刀房的重症病人。

  看得出来﹐她一定习惯以自我为中心﹐因此没学会观察旁人的心思。

  一盒巧克力﹐我让这个养尊处优的女人以为﹐已经收买了我的心。

  " 可是我今天做全身检查﹐从昨夜十二点开始﹐什么也不能吃。" 我无辜地
说﹐暗讽她的急切。

  徐若兰的脸色略略显得尴尬。" 啊﹐浩﹐你怎么没告诉我﹖" 她转过头娇声
抱怨。

  " 昨天知道她的病况后﹐才临时决定的。她一个人在美国待四年﹐大概不会
照顾自己的身体﹐把胃都弄坏了。" 哥哥靠在门边﹐手臂抱胸﹑声调平缓地解释。

  他看起来并不热络﹐态度比我想像中冷淡。

  我的脸孔发热﹐因为他的表现﹐让我燃起了希望。

  " 从小到大﹐都是哥哥照顾我﹐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往后他也会照顾我一
辈子。" 我甜甜地说﹐眼中烧着火苗。我的话略嫌夸大了﹐我真正和他相处的时
间不到七年。但事实上﹐对我来说这与他在一起的七年﹐才是我人生的开始。

  看的出来﹐徐若兰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她愣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我话中的
含意﹐我已经接下去说﹕" 徐姐姐﹐如果你跟哥哥结婚了﹐还会让我住在家里吗﹖
"

  " 啊﹖当﹑当然啊﹗" 她言不由衷地回应。

  " 你会不会嫌我讨厌﹑会不会想把我赶出去﹖" 我用可怜兮兮的语调接着问。

  " 当然不会了﹗"

  " 那么"

  " 再十分钟你就要开始身体检查﹐该叫护士过来﹐准备起床了。"

  当我打算再度给这个" 未来的大嫂" 出难题时﹐哥哥走到我们之间﹐打断我
的话。

  " 我怕再照一次胃镜。"

  我皱起眉头忧愁地撒娇﹐并且伸出手﹐在徐若兰面前﹐像只水蛭一样﹐紧紧
抱住我的哥哥。

  " 别孩子气。" 他拉开我过紧的环抱﹐低声的笑。

  我望向他身后的女人﹐看到徐若兰不自然的笑容。

  " 浩﹐我们先出去﹐让晓竹妹妹准备一下。" 她伸出手挽住哥哥的手臂﹐动
作自然﹐显然做过不下上千次。

  这般亲密动作﹐让我心底产生严重的妒嫉。" 哥﹐我还有话跟你说﹗" 我拉
住他另一条手臂。

  徐若兰的手僵在我哥哥的臂弯里﹐五秒钟后﹐确定我不会先放手﹐她才讪讪
地放开。

  " 我在外面等你﹐你跟晓竹妹妹聊一聊。"

  徐若兰识相的离开﹐大概考虑到﹐跟我抢亲人有失她的体面。反正我只是一
个" 妹妹" ﹐跟我哥哥结婚后﹐我绝对抢不过她。

  " 你的任性还是没改。" 徐若兰走后﹐他望着我若有所思地道。

  " 我才刚回来﹐李太太就告诉我﹐你有未婚妻了。为什么我不是第一个知道
的﹖" 我幽怨地道﹐眼睛里已经含着泪。

  " 你在美国念书很辛苦﹐我希望你以课业为重﹐不要分心。" 他简单解释。

  " 嗯……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

  我把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柔柔的说﹐隔着男人的丝质衬衫﹐感觉到他身上
的温度。

  其实我并不想听他解释﹐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毕竟现在的我是一个柔顺似水﹑弱质苍白的小女人﹐" 任性" 跟我现在的身
份﹐绝不能有丝毫干连。

  他用分析的眼神研究我。" 你一向不喜欢吃巧克力。" 目光移注到放在我膝
上的巧克力盒。

  " 四年的时间会让一个小女孩改变。"

  早晨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我躲在他的羽翼下﹐让他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
替我挡住阳光。

  我撕开裹住巧克力球的金箔包装﹐做作地﹐舔了一口甜腻腻的糖球﹐然后用
舌尖﹐抵舐残留在唇上的苦甜滋味。

  " 更何况﹐我现在是个女人﹐不是女孩了。" 我舔着糖球﹐看看他说完话。

  " 女人﹖" 他低笑﹐声音有一丝不明的嘶哑。" 你知道﹐什么是' 女人' 的
定义﹖"

  " 当一个小女孩长大﹐想要了解男人的世界﹐基本上她已经开始成熟了。"
我依偎着他﹐迂回地解释。

  " 你想了解男人的世界﹖" 他低嗄地问。

  " 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我垂着颈子﹐轻声暗示他。

  " 是吗﹖" 他咧开嘴﹐似笑非笑地道﹕" 那么等下个月你生日那大﹐就办正
式的舞会。"

  " 舞会﹖" 我抬起脸。

  " 把你介绍给全台湾最有身价的男人。" 他道﹐凝视着我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愣住了。

  " 多认识不同的男人﹐你可以充分了解男人的世界。" 他笑。

  我僵硬地咧开嘴﹐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那一定很有趣。"

  房门在这时被推开。由于我迟迟没有到内科﹐开始做全天第一项健检﹐护士
便自己推门走进来。

  " 江小姐﹐医生在等您了。" 护士客气地催促。

  " 去吧。" 他放手﹐笑着驱赶我。

  哥哥跟江介的关系很特别﹐因为我是江浩南的妹妹﹐所以在这所江氏集团创
办的医院里﹐算是很特别的病人。我跟随护士走出病房﹐毫无意识地走进电梯﹐
到达二楼诊疗室﹐事后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在病房门口遇到徐若兰。
…………………………………………………………………………………………….
令令令

  生日那一天到来之前﹐我的哥哥让老黑开车载着我﹐逛遍了全台北市的高级
精品店。

  舞会前一晚﹐我在房间里﹐检视这四个星期来购物的成果﹐听到楼下有声响﹐
我拿起水杯﹐假装下楼到饭厅倒水。

  " 刷了不少钱﹐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问我。

  半夜才回到家﹐他看起来却不显得疲惫。

  " 你心疼了﹖" 我把水杯紧紧握在胸前﹐光着脚丫子站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
无辜地凝视他。

  " 都买了些什么﹖" 他笑着问。

  " 衣服﹑鞋子和钻石。" 我娇笑着回答。

  " 听起来全是' 女人' 用的东西。" 他撇撇嘴﹐幽默地道。

  我回他一笑﹐像个小女孩一样﹐轻快地转身跑上楼。

  打开房门﹐房里昏暗的灯光立刻包围我。

  摊在我的双人床上的﹐是一件火红色的低胸﹑露肩紧身晚礼服﹐而被搁在床
边的﹐是一双红色镶钻的三寸细跟鞋。

  镜台上是各式各样的化妆晶﹑香水和整套的钻石首饰配件。

  这件礼服和这双鞋﹐我用的是存款现金购买﹐信用卡帐单上绝对查不到这笔
资料﹐在它曝光前﹐没有人知道它存在我的衣橱里。

  至于刷卡购买的﹐全是一些我根本不会配戴的钻石﹑款式清纯的晚礼服﹑和
安全的低跟鞋。

  之所以这么仔细分别﹐是因为我了解我的哥哥。

  虽然﹐他是个冷淡的男人﹐但却有极强的控制欲。

  我知道﹐只要我在他的羽翼下一天﹐他就会查询我的信用卡帐单﹐在我明天
走进舞会之前﹐他就会预先掌握我即将穿什么衣服﹑穿哪双鞋子﹑佩带哪件首饰
出场。

  而当一个柔顺﹑苍白的小女人﹐当然不是我的终极目标。

  当情况改变﹐我也必需做出应变措施﹐省略整个计划旁支末节的步骤﹐直接
进展到核心

  让他看到我的妩媚。

  看到四年后的我﹐成为一个真正女人的这一面。

  令令今

  李管家告诉我﹐为了这场舞会﹐哥哥对外发出许多邀请帖。

  傍晚时分﹐天色刚刚暗下来﹐我打扮好自己后﹐站在房门前做了三次深呼吸﹐
然后打开房门沿着旋转台阶﹐在众人惊叹的注目下﹐一步步跨下楼阶。

  空气里飘浮着食物的香味﹐每一个角落都有鲜花﹑水果﹑点心和香槟。

  这是一个美丽﹑浪漫的舞会﹐楼下宾客少说有上百人﹐但不管多少人存在的
地方﹐我总能第一眼找到他的视线。

  挺起胸﹐我微笑着步下楼阶。

  我知道这件低胸礼服够惹火﹐绝对是今晚注目的焦点。

  " 各位﹐这是我的妹妹﹐江晓竹。"

  看到我下楼﹐他走向我﹐朗声对厅内宾客介绍我同他的关系。

  我步下最后一阶楼梯﹐将手放入他伸出的大掌里。他的目光是难解﹑复杂的﹐
那不同以往的眼光﹐我很清楚其中意味着什么

  四年来﹐当我日渐" 成熟" ﹐男人看我的目光就逐渐改变。

  如我所希望的﹐他注意到我的身材﹐深沉的目光扫过我半裸的胸部﹐我的脸
颊火热起来﹐他大胆的眼神此刻不像一名哥哥﹐而是一个男人。

  我靠近他身边﹐似不经意地以胸脯擦过他的手臂……

  那一刻﹐没人知道我心中有多紧张﹑而且充满不安的羞耻感。

  但今晚﹐我决意烟视媚行﹐大胆地以身体来诱惑我哥哥让他知道﹐我已经成
为一名女人的事实。

  我偷偷以眼角余光注意他的反应﹐但他英俊﹑略带冷酷的脸部线条﹐并没因
此改变分毫。

  我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的振作精神。

  对身经百战的他来说﹐轻微的碰触当然不算什么﹐更何况他一直当我是妹妹﹐
心中没有遐想是自然的。

  " 晓竹﹖你变得好漂亮﹗" 徐若兰走到我身边﹐客套地赞美。

  我视而不见地越过她﹐眼角余光窥伺到她忿怒的表情。

  " 江总﹐令妹真是美丽动人。"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过来﹐挡在我和哥哥面前﹐霸气的眼神﹐毫无忌惮地
盯住我的身材。

  " 晓竹﹐这位是日本' 山下科技' 严旭东﹐严公子。" 哥哥冷淡地介绍。

  " 您好。"

  我落落大方地﹐对这位严公子抛以媚笑。

  不必哥哥介绍﹐严旭东的大名﹐我早有耳闻。这家伙与其女友当街热吻的咸
湿照﹐早就见诸各大八卦杂志。

  我知道今晚会到场的﹐全是哥哥精心挑选的对象在场﹐全都是他筛选过的男
人。

  但有些人总是会不请自来。

  " 鼎盛集团" 总裁﹐在自家豪宅﹐为亲妹妹办的第一场社交舞会﹐这是近个
把月来﹐上流社会最八卦的盛事﹐自诩稍具身份地位的人﹐谁不想办法弄到一张
邀请帖﹖

  当然﹐邀请帖确实不容易得到。原不在邀请名单上﹐却能弄到一张帖子﹐也
代表此人政商势力雄厚﹐不可小觑。

  例如﹐这位专猎女明星闻名﹐成为媒体爆料新宠﹐日商科技集团总裁严公子
是也。

  只是想不到﹐他会看上默默无名的小女子我。

  大概﹐最近为了办这场舞会﹐哥哥替我炒作了些许知名度。也许他担心﹐太
过默默无名的结果﹐自己的妹妹当晚得坐冷板凳。

  他万万料不到﹐我会以这身打扮粉墨登场﹐原本﹐今晚我就是打算来惹火的。

  " 可有荣幸﹐邀请晓竹小姐跳第一支舞﹖" 语调虽然客气﹐严旭东已经在我
面前伸出手。

  " 抱歉﹐她的第一支舞该"

  " 我愿意。"

  我料到哥哥要拒绝对方﹐在他开口前﹐我先一步同意。

  他回头凝视我﹐我放开缠在他臂上的手﹐放到严公子伸出的掌心上。

  严公子毫不客气地握住我的手﹐很快的把我从哥哥身边带开﹐领我踩着舞步
一直到舞池中央。

  我没料到这个男人﹐这么快就想掌握全局﹐他把我远远的从哥哥身边带开﹐
以致我心不在焉地漫舞﹐好几次差点踩到对方的脚。

  " 专心点﹐想演戏就别留败笔。" 严旭东低沉的声音﹐几乎就贴在我的耳边
提醒。

  我耸然一惊﹐抬起眼瞪住他。

  他咧开嘴﹐握紧我的腰﹐诡秘地冲着我微笑。

  我开始振作起精神﹐第一支开场舞﹐我优雅从容地﹐献给这个姓严的花心大
少。

  每一个回旋﹑每一次近身﹐我踩着三寸细跟鞋﹐保持性感撩人的体态﹐毫不
枉费苦练四年的社交舞。

  第一支舞结束﹐我注意到哥哥沉默地站在客厅边缘地带﹐阴鸷地注眉我接受
第二个男人的邀请。

  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他不再试图阻止或介入。

  我收回目光﹐放任自己与其他男人共舞﹐尽量不再与他的目光接触。

  在他见识男人对我的" 兴趣" 之前﹐他始终把我当成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看待﹐而今晚﹐他该彻底改变对我的看法。

  一整晚上下来﹐我与严旭东共舞三次﹐其他不知名男土﹐我已经记不住名字﹐
只记得自己不断接受邀舞。直到我累了﹐摆脱最后一名邀请者﹐悄悄走出客厅﹐
躲到花园为止。

  一路从客厅出来﹐我找不到哥哥﹐而徐若兰也不见了踪影。

  我失神地呆坐在花台上﹐甩开高跟鞋﹐无意识地捏着早已经麻痹的小腿……

  " 玩够了﹖"

  我回过头﹐看到哥哥走进花园。

  " 你的信用卡帐单上﹐没有这几笔记录。" 他走到我面前﹐眯起眼盯着我身
上的性感衣物﹐脸色阴沉地质问。

  " 你调查我的帐单﹖" 我明知故问。

  " 你没必要把自己打扮成一名交际花。" 他答非所问地道。

  我愣住﹐怔怔地问他﹕" 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很冷。" 你该学习若兰的穿着打扮﹑举止言行﹐当一名大家闺秀。
"

  我笑了﹐想起徐若兰今晚的穿着确实平凡乏味的很" 闺秀".

  " 你以前不喜欢这种女人。"

  " 人的喜好会改变。" 他瞪着我﹐简洁的回答显得冷淡。" 更何况﹐你是名
门淑女﹐不是交际公关。"

  " 等我三十岁﹐我' 也许\' 会改变自己的穿着打扮。" 我叛逆地回答他。

  他冷冷的看着我。" 你今晚的行为很失常。"

  " 我以为你喜欢的是交际花﹐不是假正经的名门淑女。" 也许是疲倦﹐让我
口不择言。

  更也许﹐是因为他刚才把我扔在舞会里﹐而徐若兰也不见了踪影。

  他眯起眼﹐严厉的盯着我。" 结婚和玩乐不同﹐是两回事。"

  " 玩乐﹖" 他的说法很无情。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相对的﹐女人有很多种﹐每一种都代表无形的阶
级。男人对这种事﹐分的很清楚。"

  " 你真的清楚吗﹖"

  我执拗地反问他﹐然后看到他皱起眉头。" 你够大了﹐别像小孩一样任性。
"

  " 我不任性﹐我只是追根究底﹐而你却连自己要什么都不敢承认。" 我讨厌
他把我当一个孩子﹐于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瞪着我﹐大概认定我已经无可救药。

  " 随便你。" 丢下话﹐他转身就走。

  我愣在花园里﹐等回过神﹐他已经快走出我的视线

  " 不要丢下我﹗"

  我大声喊着﹐几乎在同时﹐我光着脚丫子踩在花园的泥土上﹐以疯狂的速度
奔跑到他面前

  我跌到他怀中﹐紧紧﹑紧紧的抱住他。" 你想去哪里﹖﹗" 几乎是惶恐的﹐
抓住他的衣袖问。

  四年前孤孤单单被他丢在美国的恐惧﹐还深深留存在我心底。我相信﹐他会
毫不犹豫﹐再一次把我丢下。

  他瞪着我﹐不得已抱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懊恼地低吼﹕" 你喝醉了﹗"

  他终于闻到我身上的酒味。我承认﹐刚才找不到他﹑又发现徐若兰也不在客
厅的时候﹐确实喝了几杯长桌上的红酒。

  " 我没醉﹐我的头脑很清楚﹐只是站不稳而已……呕"

  酒精终于在我体内发挥功效。

  我干呕起来﹐差点吐了他一身。

  " 该死的﹗" 他瞪着我﹐喃喃诅咒。

  然后﹐我发现自己被粗鲁地腾空抱起

  在半空上的高度﹐花园里一景一物慢慢消失在我身后﹐我无力挣扎﹑只能闭
起眼﹐忍住再一次呕吐的冲动……
为了不让一屋子宾客发现我的糗态﹐他把我带到泳池后的小屋。

  酒精折磨我的胃﹐让我的胃痛加剧﹐我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呕吐起来。

  他站在小屋门口﹐深思﹑阴沉地瞪着我。

  " 你回国已经一个多月﹐有什么打算﹖"

  在我喝醉﹑身体极端不舒服的时候﹐他终于想起﹐该跟我谈这个问题。

  " 你办这场舞会﹑要求我中规中矩﹐当一名' 大家闺秀' ﹐不就是打算要把
我嫁人﹖" 我反问他。

  " 你不想谈﹐我们今晚可以暂时不说清楚。" 他敛下眼﹐冷淡的说。

  我背靠着墙﹐滑坐在小屋冰凉的地板上﹐抬起颈子望着站在门边的他。" 我
想休息一阵子。" 有气无力地回答。

  " 一个月前你住进医院﹐做全身检查的时候﹐说过要带一个人来见我。那时
你说过﹐为了他﹐也许你会再一次离开台湾。"

  那时候说的话﹐原来他听进去了。" 他暂时不会回国。" 我简短回答﹐不想
现在提这个问题。

  " 他是谁﹖"

  夜晚的空气﹐有一股我熟悉的草香味。我垂下颈子﹐却看不清楚一公尺外的
花木﹐这时我才意识到天空的黑。

  " 我在美国的男朋友。" 我欺骗他。

  沉默突然充斥在我们之间。

  " 四年了﹐晓竹﹐我想我已经不够了解你。"

  他低沉的声音像从远处传过来﹐低嗄而有力。

  " 为什么﹖就因为我有男朋友﹖" 我忍住眼角的酸楚﹐直直地望着他。

  他瞥开眼﹐不再注目我的眼睛。" 你根本不需要这场舞会。" 冷淡地道。

  " 我依然是你的妹妹。" 瞪着前方的石板﹐我的手无意识地﹐在冰凉的地板
上画着弧形。

  " 名义上﹐我们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但时间和距离﹐会改变我们对彼此的
了解。"

  " 有什么不一样吗﹖四年前你了解过我﹖" 我问他。

  " 至少那时候的你﹐不会给我这么多' 意外'." 他沉声道。

  " 你不喜欢意外﹐还是不能接受我的改变﹖"

  " 两者都有。"

  他离开门边﹐似乎想结束这个话题。

  " 我会请李太太过来﹐把你签帐买的衣物送到这里。"

  " 我不想穿那些衣服。"

  " 衣服是你自己买的。"

  " 那是买给你看﹐而不是我想要的﹗"

  " 却是最适合你的。" 他结束谈话﹐最后一句话就是结语和命令。

  "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最适合我的﹖" 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抬起颈子﹐
瞪住比高我一个头的男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胸口细致轻薄的礼服﹐经过这一番蹂躏﹐已经变形松弛
得接近曝露。

  " 如果你自己清楚﹐就不会打扮的像个妓女。" 他的口气低嘎冷淡。

  却是今晚﹐从他口中说出﹐最重的话。

  " 你' 曾经' 喜欢这样的妓女﹐那时候﹐你不曾认为妓女配不上你﹗" 我的
胸口起伏。

  我知道﹐他会因为这样的话讨厌我。但就算被他说成是妓女﹐他仍然认为我
只是一名业余的小丑。

  他从来不正眼看我﹐即使我已经变成他想要的女人﹐在他眼中﹐我永远是一
名任性的小女孩。

  " 闹够了﹗记住﹐你是我的妹妹﹗" 他沉声斥责我﹐眼神很冷。

  " 对﹐" 我笑着﹐突然抱住他的腰﹐大胆地把突出的﹑发育良好的胸脯贴到
他温热的胸膛上。" 我是你从育幼院领回来的' 妹妹' ﹐但我也是一个女人。"

  " 你疯了。" 他眯起眼﹐失去耐心﹐粗暴的想把我踢开。

  " 不肯面对现实的人是你﹗你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是因为你害怕﹗"

  我牢牢抱紧他﹐挣扎中﹐他扯掉我礼服上的细肩带

  " 放手﹗"

  他咆哮一声﹐粗鲁的把我甩开。

  我跌在地上﹐上半身除了胸罩外接近赤裸。

  夜晚的空气冰凉﹐我的身体却着了火。月色柔润明亮如美玉﹐我像着魔般解
开胸前罩杯的扣子﹐然后抬起挺俏的胸脯

  胸罩顺着我突出的乳线弹落﹐我挺起赤裸的乳房﹐在清澈的月光下展示美好
的胴体﹐像魔女一样诱惑我的哥哥。

  他冷冷的盯着我﹐没有回避我的裸体﹐坦荡的态度像只为了刺伤我的感情。

  " 如果﹐硬要说我对你的身体视而不见﹐那是骗人的。" 他瞪着我﹐粗着嗓
子低嗄地道﹕" 男人对女人的身体有性欲﹐那是正常的事﹐但你是我的亲妹妹﹐
今晚的事﹐我会完全忘记。"

  他第二次转身想走﹐我从地上爬起来﹐礼服已经滑到我的腰际﹑发丝从发髻
上散落﹐我扑向他﹐与他一起跌倒在地板上。

  " 你是骗子﹗" 我哭着喊﹕" 妹妹跟女人有什么不一样﹖﹗你能自欺欺人﹐
为什么不查清楚十一年前的事﹖﹗"

  我像着魔一样两腿缠住他的腰﹐不死心地纠缠他。

  他瞪着我﹐两眼泛出红丝。" 该死的﹗"

  他粗暴地诅咒﹐不但推不开不怕受伤的我﹐撑在地板上的手臂﹐还无可避免
地压挤到我的乳房。

  我们保持着暧昧的姿势﹐直到他停止推开我的纠缠﹐阴鸷地瞪我。

  " 说清楚﹐十一年前什么事﹖" 他英俊的脸孔﹐僵硬得几近严厉。

  我愣住﹐猛然回想起刚才﹐曾经口不择言地说了什么。

  羞耻忽然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扭动身体想缩回纠缠的腿﹐刚才还急于脱
身的他﹐却反过来抓住我的手腕

  " 把话说完﹗" 他的口气严厉。

  " 不要﹐好痛……"

  我咬住唇﹐想哭﹐突如其来的羞耻感﹐几乎要把我吞没。

  他眯起眼﹐像在强压着怒气﹐然后甩开我的手站起来。

  我呆坐在小屋里﹐看着他僵硬的背影﹐消失在花园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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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令令令

  一星期后﹐哥哥对媒体发布﹐即将与徐若兰举办订婚宴的消息。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在这个时机﹐也许订婚宴的日期﹐是早就预定好的。但
我却隐约感觉﹐他是想借自己订婚的消息﹐冲淡媒体对我的注意﹐或者﹐是打消
我对他不该有的" 冀望".

  这一个星期来他没回过家﹐却宣布订婚的消息。

  我了解他的个性﹐一旦下决心的事﹐就会全力以赴﹐不改变目标。

  他对外宣布订婚﹐就代表他认真了。

  " 江小姐﹖"

  严家司机在路边停下车﹐客客气气地问我。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恍惚地问司机﹕" 什么事﹖""酒店到了﹐严先生已经在
里面等您了。" 司机回答。

  我转头﹐看到车窗外某间五星级酒店﹐金碧辉煌的建筑﹐想起自己正坐在严
旭东的车子上﹐准备赴严总的邀约。

  那一晚我的生日舞会﹐出乎意料的成功。

  第二天﹐我的性感照片不仅被刊登在八卦小报﹐娴熟的舞技﹑灿烂的笑容和
落落大方﹑来者不拒的豪放形象﹐更成为上流社会圈的话题。

  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是因为我接受了严旭东的邀约。

  舞会结束第二天﹐向来只追求女明星的严旭东﹐意外地把目光焦点投注到我
身上

  隔天一早﹐家里的客厅成了花房﹐他大手笔地﹐送了我一千朵新鲜红玫瑰。

  不管是真是假﹐严旭东的邀请﹐让我有跨进这间酒店的理由

  我从老黑那里打听到﹐这间酒店的总统套房﹐每个月约有十天时间﹐会保留
给" 鼎盛" 的江总裁。

  过去这间酒店的总统套房﹐专门用来招待江总的" 女性" 贵客﹐但这个星期
住进套房的人﹐却是江浩南自己。

  我答应严旭东的邀请﹐只指定地点在这家酒店Lobby 的咖啡厅。

  " 江小姐。"

  靠近窗边的位置﹐一名高大英俊的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

  今天的我﹐脚踩着三寸细跟鞋﹑身上穿的是红色紧身洋装﹐穿着打扮依旧烟
视媚行。

  " 今天的你﹐跟那晚一样美。" 他看到我﹐立封嘶哑地赞美。

  严旭东的笑容很邪恶﹐他性感的声音和形象﹐完全符合小说里坏男人的典型。

  " 谢谢﹐不过我听说你已经结婚了﹐结了婚的男人﹐还能跟女人约会吗﹖"
开门见山﹐我不客气地挖苦他。

  " 从八卦杂志听来的﹖" 他咧开嘴﹐像是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找碴﹐早就应付
泰然。" 如果有疑问﹐我可以把身份证交给你验明正身。"

  他笑的很冷静﹐看来他很清楚自己的风评。

  传说中他有妻子。但却是个不负责﹑游戏花丛的男子。

  " 我知道你在美国有身份。"

  " 看多八卦杂志﹐你知道的事很多﹖" 他嘲弄地问。

  " 只要不回国注册﹐在美国结婚﹐台湾身份证的配偶栏上﹐就不会有结婚纪
录。"

  " 你很聪明﹐希望不止是外表﹐" 他撇撇嘴﹐话中有话地说﹕" 小心﹐眼神
和表情会泄露你的秘密。"

  他莫名其妙的话﹐我不想懂。

  " 严旭东﹐你追我﹐是看上我的外表吗﹖" 我连名带姓叫他。

  " 你习惯连名带姓叫男人﹖" 他质问我﹐却笑的很开心。有时候﹐我真的不
明白男人。

  " 我也连名带姓叫我哥哥。" 我喜欢叫他的名字﹐江浩南。" 你计较﹖还是
听不惯﹖"

  通常有大男人主义的男人﹐都不喜欢我连名带姓叫人。例如我的哥哥﹐从小
到大﹐他已经不止一次禁止我。

  " 不计较﹐只是觉得新鲜。" 他咧开嘴回答。

  我皱起眉头﹐心想﹐又是一个怪男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追问。

  " 当然﹐男人追逐美丽的女人是天性﹐除非他不是男人。" 他笑看着我﹐牛
认真地回答。

  我垂下脸﹐想到我对于哥哥﹐是一个" 意外".

  我确定江浩南没有生理问题﹐因为他注意所有的女人﹐只是习惯忽略他身旁
的我。

  我悄悄移开眼﹐盯着左侧通往酒店住房的电梯﹐期待那里会出现熟悉的身影。

  " 望眼欲穿﹐根本等不到奇迹﹐机会是自己制造的。"

  严旭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边。我转过头瞪住他﹐他冲着我咧开那张无
害的俊脸。

  " 故做成熟﹑表情却像个孩子的女人﹐倒不多见。" 他端起咖啡杯﹐悠哉地
啜了一口﹐慢条斯理接下道。

  他像是知道什么﹗我继续瞪着他﹐开始怀疑他约我的动机。

  气氛倏然沉静下来﹐有一股诡异的尴尬。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和男
人约会。

  " 你等一下﹐我到化妆室﹐去去就来。"

  我突兀地说﹐然后像躲怪物一样突然站起来﹐往化妆室的方向狂跑。

  " 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真的跑进酒店化妆间﹐靠在那间装潢华丽的" 厕所" 墙壁上﹐皱着眉头喃
喃自语。

  那晚是为了" 表演" ﹐所以还能……下去﹐可现在是自找麻烦﹐简直就是自
做孽﹑不可活。

  看来﹐严旭东那家伙不好惹﹐如果要玩火﹐我得小心。

  " 晓竹﹖"

  我的心一跳﹐从声音嗲柔的程度判断﹐我立刻猜到对方是谁。

  转过身﹐果然看到一身名牌堆砌气质的徐若兰﹐不同的是﹐今天的她不再温
柔婉约﹐换了另一张表情。

  " 找浩南﹐找到这里来了﹖" 她挑起眉﹐斜眼看我。

  " 不干你的事。"

  哥哥不在﹐对她我也不必客气。

  她嗤笑一声。" 说的对﹐是不干我的事。不过浩南不想见你﹐我是怕你自讨
没趣。"

  " 我是他的妹妹﹐他迟早得见我﹐总比你自欺欺我强。" 我不生气﹑也不被
她激怒。

  " 什么意思﹖﹗" 她眯起眼﹐抬起下巴瞪我。

  " 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很清楚。现在﹐他要的只是一椿' 婚姻'."

  徐若兰伸手掩住嘴﹐尖声细气的笑起来。" 你的意思是﹐浩南喜欢的女人就
像你这样吗﹖﹗"

  我愣住﹐她突如其来的话﹐让我无法回答。

  " 浩南全告诉我了﹐" 她眯起眼睨视我﹐脸上挂着胜利者的蔑笑。" 那一晚﹐
在花园后的小屋里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这一刻﹐我不能言语。徐若兰说的每一句话﹐都重重的刺伤了我的心。

  " 做出这种事﹐你不要脸﹐浩南还要做人。"

  扔下话﹐徐若兰用力踩着高跟鞋﹐像只骄傲的火鸡﹐从我身边推门出去。

  我呆在化妆室内﹐直到门再一次被推开﹐大厅喧嚣的人声﹐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回过神后﹐追出酒店大厅徐若兰出现在这里﹐代表哥哥的确住进这间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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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大厅里﹐我看到即将走出大门的哥哥和徐若兰。

  " 等一下﹗"

  我跑过去﹐固执地挡在他们两人面前。

  " 晓竹﹖你怎么来了﹖" 徐若兰看到我﹐故作惊讶。

  我没空看她演戏﹐我的注意力只放在江浩南我的哥哥身上。

  " 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看着他﹐心痛的问。

  他没有回答﹐盯住我的眼神﹐是莫测难解的深奥。

  " 浩南﹐我们坐的是六点飞机﹐要快点赶到机场。" 徐若兰抬手看表﹐倚偎
在哥哥身边﹐温柔地出声提醒。

  " 你要出国﹖" 我惶恐地问。

  徐若兰的话﹐让我慌了心。

  " 出去谈一份合约。" 他简略说明﹐眼神不曾正视我。

  " 什么时候回来﹖" 我追问他。

  " 不预定时间﹐" 他耐着性子回答。" 你先回去﹐我现在没空"

  " 既然是公事﹐为什么她会跟去﹖""若兰是我的未婚妻。" 他眯起眼﹐不耐
烦的表情明显不悦。

  " 但我是你的妹妹﹐你什么不带我去﹖"

  我嫉妒地想起﹐他从来没带我出国﹐一次都没有。

  " 我再说一次﹐你先回去﹐别像个孩子。" 他压低音调﹐明显已经失去耐心。

  " 是啊﹐晓竹﹐懂事一点﹐你这样浩南很为难。" 徐若兰笑着说风凉话。

  " 你不说话﹐至少不会让惹人讨厌。" 我不友善地反唇相讥。

  " 晓竹﹐注意你的礼貌厂他沉声斥责我。

  " 没关系﹐浩南﹐小孩嘛﹐不懂事我不会计较。" 徐若兰虚伪地假笑。

  刚才在化妆室里的她﹐分明没这么善良。

  哥哥伸手抱住徐若兰的腰﹐像是为了我不友善的态度道歉。我注意到他冷淡
的眼神﹐从刚才到现在﹐他甚至不看我一眼。

  他心疼徐若兰﹐却讨厌我。

  " 浩南﹑浩南﹐只有我可以叫他的名字﹐" 我听到尖锐的声音﹐正不受控制
地发自我的嘴唇。" 你这个虚伪又讨人厌的女人﹐是不会懂的"

  " 啪" 的声。

  发自我的口中﹐不受控制﹑苛薄的话﹐让他狠狠打了我一耳光。

  此刻﹐大厅里所有的人都望向门口﹐那瞬间人们静止不动﹐泪水却悄悄滑下
我的脸颊……

  " 晓竹﹖原来你在这里﹐我等你好久了。"

  一双温暖的大掌﹐忽然揽住我的腰﹐严旭东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泪水已经模糊我的眼眶﹐我再也看不到哥哥的表情……

  " 江总也在﹖不好意思﹐我跟晓竹赶一场电影﹐不打扰了。" 我听到严旭东
这么说。

  然后﹐不管我的两脚有多么僵硬﹐严旭东搂住我的腰﹐几乎强行抱着我离开
酒店。

  他的司机早已经发动引擎﹐等在门口﹐待主人上车后﹐迅速将我们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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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从小到大﹐我一直喜欢仰头望向窗外的蓝天。

  我时常看着发亮的天空呆想﹐自己的家人此刻在哪里﹖如果我有姐姐﹐她会
不会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如果我有哥哥﹐他的脾气﹐是不是跟江南一样霸道﹖但
这个答案﹐在我决定跟着江浩南﹐来到江家这一刻﹐已经注定不可能揭晓。是的﹐
这是藏在我心底十一年的秘密。

  我不是江浩南的亲妹妹﹐他到育幼院领亲的时候﹐前任院长刚好调职﹐我溜
进院长室﹐偷偷掉换资料上的照片﹐让他误认我﹐把我领回这个家。

  然后﹐我成为江浩南的妹妹﹐但这十一年来﹐我很清楚﹐我不是他的亲妹妹﹐
我同他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 小姐﹖"

  李太太在房门外头敲门。我离开窗前﹐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 小姐﹐衣服换好了﹖"

  李太太走进来﹐笑着打量我身上的白色雪纺洋装。

  她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我知道﹐她很高兴﹐今晚我挑这件纯洁的白色小
洋服。

  " 哥哥真的让我去吗﹖" 我垂着眼﹐幽郁地问李太太。

  " 傻小姐﹐这还假得了吗﹖" 李太太笑着走进房间﹐替我收拾摊在床上的睡
衣。" 毕竟您是江先生唯一的妹妹﹐江先生要订婚﹐您是一定得出席的。"

  李太太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替我梳理一头及腰长发。

  我保持沉默﹐安静地坐在床上。

  舞会那天晚上﹐李太太曾经送衣服到小屋给我﹐虽然她一直不曾问过什么﹐
可心底﹐是否也曾有一丝丝怀疑……

  " 好软的头发。小姐﹐您留长发﹐比过去短发的模样﹐适合多了。"

  " 是吗﹖" 我喃喃道。

  " 女孩子都该留长发。" 李太太慎重其事地下结论。

  她转动手腕﹐打算替我梳一款发髻。

  " 那么﹐把长发放下来吧。" 我遥望房间另一头﹐那面穿衣镜中反射出的白
色倒影﹐轻声对李太太说。

  镜子里﹐是一名长发瘦弱的白衣女孩。她有着大大的眼睛﹑苍白的脸颊﹐和
无辜﹑迷惘的眼神。
  " 也好﹐这么美的长发﹐不必梳成髻也很漂亮。" 李太太微笑同意。

  我从床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镜子前﹐近距离的﹐我仔细凝望镜中的自己

  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无辜的大眼睛有未脱的稚气﹐还有一张像婴儿般的小
嘴……难怪严旭东说﹐我有孩子一样的表情。

  " 李太太﹐你说﹐如果我跟哥哥道歉﹐他会原谅我吗﹖"

  " 一定会﹗" 妇人开心地笑了。

  " 太好了……"

  我凝望镜中的女孩﹐跟着她一起微笑。

  " 鼎盛" 总裁的订婚宴﹐话题不比上一次办的舞会少﹐宾客自然更多。

  直到订婚前一天﹐哥哥才到回台湾﹐这期间﹐他没有打过一通电话给我﹐仅
仅吩咐李太太通知我。

  婚宴很热闹﹐今晚的焦点﹐是站在江浩南身边﹐那位美丽的女主人。

  打扮朴素﹑苍白的我﹐像一抹幽微的影子﹐在华丽的婚宴上﹐是最不起眼的
存在。

  我捧着一束早已准备好的鲜花﹐穿过拥挤的众人﹐一步步接近人群围绕的中


  " 哥哥﹐恭喜你。"

  我将鲜花献到他手中﹐在众人掌声中﹐像妹妹一样拥住他﹐表示诚恳的祝福。

  " 你来了。" 他拉开我的手﹐凝视我的目光﹐多了一抹我不解的深思。

  " 对不起。" 我贴在他耳边﹐幽幽细诉。

  他挑起眉。" 为什么﹖" 声音很低沉。

  "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我垂下颈子﹐幽幽地说。

  宾客虽然很多﹐但这么近的距离﹐我们之间的对话﹐其他人是听不见的。

  他看着我﹐突然伸出手﹐捧住我的脸颊。" 该道歉的人是我﹐我不该动手。
"

  出奇的温柔让我晕眩﹐我偷偷捏住大腿﹐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发呆﹐像个傻
瓜一样不知所措。

  " 不﹐" 我用力摇头。" 是我太孩子气。一直以来我只跟你生活在一起﹐一
时没办法接受﹐除了你以外的' 亲人'.以后我会学着长大﹐不再让你烦心了。"

  " 是吗﹖"

  他咧开嘴﹐英俊的笑容﹐犹有深意。

  " 你不相信我﹖"

  他笑着﹐大方地把我搂在身边﹐表示谅解。

  我虽不了解﹐那抹笑容包含的意义﹐但他接受我的道歉﹐已经足以安抚我的
心青。

  " 明天﹐我会回家。" 他注目前方宾客﹐礼貌点头。

  一时间﹐我不明白他是在对我说话。

  " 真的﹖你真的会回家﹖" 等我弄清楚后﹐就一再追问。

  也许从那一巴掌起﹐我再也不能确定任何事﹐甚至失去判断力。他的承诺﹐
成为了让我安心的保证。

  " 我骗过你﹖"

  我再一次用力摇头。他专注地盯住我﹐炯炯的双眼﹐像黑潭那样深。" 你今
天没上妆﹖" 粗砺的指头抹过我敏感的唇﹐他像发现什么﹐淡淡地说。

  " 你说你不喜欢……" 我喃喃道﹐感觉到嘴唇一开一合间﹐摩擦着他粗糙的
指头。

  " 无论什么装扮﹐我的妹妹已经是成熟﹑动人的' 女人'." 他打断我的话﹐
低嘎地道。

  我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发热﹐他的手掌顺着我细长的发丝﹐滑到我的腰际。"
今天是我的喜事﹐我允许你喝一点酒。" 他低语﹐同时把酒杯凑近我唇边。

  我接过酒杯﹐浅尝辄止。

  如果这是试探﹐今晚的我﹐一切表现都合乎" 规矩".

  " 各位﹐你们见过我的妹妹﹐江晓竹。" 他忽然朗声﹐对宾客介绍我。

  我困惑地微笑﹐跟所有不认识的人点头﹐表现出合乎大家闺秀的礼仪。

  " 你今晚很乖。" 他低笑﹐贴在我的耳边低嘎地道﹐然后收拢五指﹐搂紧我
的腰。

  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顿时变得困难。

  今天的哥哥不太一样。

  我呆立在他身旁﹐直至被人群簇拥到窗边的徐若兰﹐发现我的存在﹐很快赶
回她未婚夫身边

  " 晓竹﹐真高兴你来了。"

  她热络地打招呼﹐同时把我拉到她身边﹐目的是分开我和她的未婚夫。

  " 恭喜你﹐若兰姐姐。" 我乖顺地附和她。

  " 该改口﹐叫嫂子了﹗"

  不知道哪来鸡婆的人﹐在旁边自以为聪明地鼓噪。

  在众人和哥哥的目光下﹐我表面上腆﹑其实万般不愿意地﹐叫了徐若兰一
声" 大嫂".

  身边又响起如雷的掌声﹐我不禁厌烦的猜想﹐这些人不是被八点档荼毒太深﹐
就是生性虚伪。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一夕建立﹐但亲密感是日积月累的。

  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哥哥肯原谅我﹐甚至回家住﹐一切就值得了。

  我抬头望向他﹐发现他的视线正停留在我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奇异的直觉﹐感觉到那股视线﹐异常的灼热……

  订婚宴一直持续到夜晚﹐月儿已经上升﹐我默默站在角落守候﹐安静地等待
着再一次接近哥哥的时机。

  时间在无聊中漫长地爬过﹐这一次严旭东没有出现﹐我猜他是不受欢迎人物。

  一整个晚上﹐徐若兰缠着她的" 未婚夫" 不放﹐我知道﹐她不愿意给我接近
哥哥的机会。

  她不再轻易离开哥哥身边﹐除了一开始献花的机会﹐我猜想﹐我再也无法靠
近他。

  " 还是不放弃﹖"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我身侧叹息地响起。

  我惊讶地转过头﹐看到四年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男人李维伦。

  " 你回来了﹗"

  我的语气有惊喜﹐更有困惑。我记得他告诉过我﹐拿到博士学位还要十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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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伦﹐他是我高中时代的同学就是那名晶学兼优的模范生。

  我出国不久﹐有一天他出现在我大学的校园里﹐主动走过来跟我打招呼。

  我承认﹐那一天我被他吓到﹐居然开始理他。

  更奇迹的是﹐没多久﹐他就成为全校师生眼中的天才一个中国人攻读英美文
学﹐竟然能拿全A 的成绩﹐而且只花两年时间﹐就修完大学学分。在一个语言完
全不通的国家求学﹐他居然能像在台湾一般优秀﹐我不得不佩服他智商过人﹐一
出生就拥有比其他人更好的" 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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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订好机票﹑整理行李﹐准备回台湾。" 身材高大的
英俊男人﹐深深地注视我﹐温柔地对着我说。

  一头潇洒的及肩长发﹑泛白的牛仔裤﹑加上宝蓝色墨镜﹐是李维伦在美国的
注册商标。我相信﹐除去智商不论﹐单看外表﹐他就有做偶像的本钱。

  " 你不必特地赶回来﹐早知道﹐我不会打电话给你。" 他的话让我愧疚﹐我
最怕的﹐就是他来这招。

  " 你知道﹐就算你不打电话﹐我也会回来。" 他深深地望着我说。

  我避开他的视线。他回来的不是时候﹐更不该在这里出现。

  " 你怎么进来的﹖"

  " 我有邀请函。" 他拿出怀中的卡片。" 正确的说﹐是我父亲收到邀请函。
"

  我想起﹐他父亲也是商场知名人物﹐会收到邀请函﹐是意料中的事。

  " 你还没放弃吗﹖"

  刚见面的话﹐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 放弃什么﹖" 我故做不懂地反问。

  " 你可以骗别人﹐却骗不了我。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垂下眼睛﹐盯着光可鉴人的地板。"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还有问我的必要
吗﹖"

  他沉默不语﹐半晌后叹了一口气。

  " 我只问你﹐不打算回美国了﹖"

  " 我不知道……"

  我抬起颈子﹐怔怔地望着宴会另一端的人影﹐李维伦的目光跟随我转移。

  " 我猜在这里能找到你﹐果然﹐我的直觉没错。" 他道﹐目光跟随我﹐注目
同一个人。

  四年来他猜测我的心事﹐大概也明白一点蛛丝马迹。

  纵然他不了解真正原因﹐但至少他从来没开口问我﹐我想他大概清楚﹐话一
旦问出口﹐我就会开始躲他。

  " 你什么时候下飞机的﹖" 我转移话题。

  " 今天早上。"

  我望向他。" 不需要休息吗﹖"

  " 我想第一时间看到你。" 他收回目光﹐凝视着我回答。

  " 李维伦﹐我不喜欢听恶心的话。" 我看着他说。

  " 我说的是实话﹐实话如果恶心﹐我也没办法。" 他笑着答。

  我瞪他一眼﹐然后吁出一口气。" 如果你不需要休息﹐那就陪我出去散步吧﹗
" 我沮丧地说。

  他耸起眉﹐似笑非笑。" 不守在这里﹖"

  " 你很吵耶﹐如果不想散步﹐我可以一个人去。"

  我从角落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宴会厅大门﹐不再苦苦留恋。

  " 我看﹐你好像吃定我了。" 他果然跟出来﹐哀怨的叹气。

  " 放心吧﹗如果我有好归宿﹐一定替你找一个好人嫁。" 我转过身﹐踮起脚
尖拍拍他的头。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

  " 我不希望等到那时候﹐如果你有良心﹐应该先考虑收留我。" 他认真的望
着我说。

  我想抽回手﹐他却反而抱住我。" 李维伦﹐你快放开"

  " 晓竹﹐你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他的口气激动﹐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

  " 没有人要你等﹐我听不懂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的力气抵抗不了他。

  印象中他很斯文﹐一直像名君子﹐从来没有失常的表现。

  " 你对我不公平﹗" 他从胸腔发出的声音﹐很低沉﹑很男性。" 今晚看到他﹐
我终于了解﹐我很难打败我的敌人﹗"

  我停止挣扎﹐呆在他怀里。

  他指的敌人﹐是我的哥哥。

  " 晓竹﹐你对我不公平。" 他贴着我的耳朵﹐重复一遍﹐带磁性的低音像海
水一样深。" 四年绝对比不过十一年﹐我知道自己的机会很渺茫﹐除非你公平一
点﹐让我们从齐头点开始。"

  我苦笑。他不知道﹑更不明白……

  那不是四年与十一年的分别﹐而是一开始就注定的。

  十一年前﹐我偷了育幼院另一名女孩的哥哥﹐来到江家﹐成为江浩南的妹妹。

  但﹐那并不是因为我渴望亲情

  一个从小没有家的孩子﹐根本无从渴望" 亲人".至少对于我﹐亲人没有绝对
存在的必要性。

  我想要的只有" 他" ﹐我的" 哥哥" ﹐江浩南。

  成为他的妹妹﹐只是接近他的诡计。

  " 回答我﹐晓竹。" 他的声音接近痛苦。

  李维伦的拥抱太紧﹐我说不出话﹐只能在他怀里沉默。

  过了好久﹐我听到他发出叹息。" 你这么会折磨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
放开我。

  我站在原地不动。" 我不想给你希望﹐李维伦。" 我把话讲明白。

  " 别说"

  他伸手堵住我的口﹐表情痛苦。" 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我宁愿保持原来
的样子。"

  我退开两步﹐知道这个步再也散不成了。

  我想回去了。" 抬头仰望天空﹐我喃喃地说。

  " 我送你" 我摇摇头。" 老黑会送我。"

  我笑着跟他挥手﹐然后转身跑开他的视线。天空开始下起毛毛雨﹐我的脸上
有雨……还有泪。

  这些不受控制的泪水﹐不是因为李维伦﹐而是我明白﹐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心口的天空﹐永远没有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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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打电话﹐让老黑开车接我回家。

  而是慢慢散步﹐从松寿路转搭公车﹐一路晃回天母。

  不会搭公车的我﹐不断找站牌﹑搭错站﹐从哥哥的订婚宴到天母的家﹐感觉
上那是很远﹑很远的距离。

  也许﹐因为李维伦莫名其妙的失常表现﹐让我的心情突然恶劣起来。毕竟哥
哥亲口说他会回来﹐我该开心的﹐可现在﹐我却快乐不起来。

  雨停了﹐我的头发也干了﹐搭上最末一班公车﹐我终于回到天母﹐然后慢慢
踱回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客厅只留下一盏水晶壁灯﹐我悄悄打开门﹐心想李太太他们大概全睡了。

  " 终于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吓一跳﹐我呆在门口﹐﹑半晌才意会过来那是哥哥的声
音。

  我想起他答应过我会回家﹐只是没想到﹐今晚就能见到他。

  " 你回来了﹗"

  连鞋子都来不及脱﹐我奔到他身边﹐却看到他冷淡的表情。

  幽微的灯光下﹐他高大的身影倚立在壁下﹐英俊的脸孔﹐带着几分我不解的
阴郁。

  " 十二点三十五分﹐离开宴会后﹐你玩得忘记时间了﹖" 他的声音很冷。

  " 不是的﹐我"

  " 除了严旭东之外﹐跟你一起离开的男人又是谁﹖"

  我望着他﹐晕暗的灯光下﹐我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 他是我在美国的朋友。"

  我轻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语气有一丝嘲讽。

  沉默突然充斥在我们之间﹐四周昏黄的黑暗﹐忽然有股沉窒的压迫感。

  " 我记得﹐你曾经提过﹐在美国有一个男朋友。是他吗﹖"

  " 我……"

  我语窒了。

  他的话让我蓦然回想起﹐住在医院那回﹐我曾经对他承认过﹐李维伦是我男
朋友。但那不是事实。

  " 一整夜﹐你跟他在一起﹖"

  " 嗯……"

  我垂下头﹐胡乱承认。一整夜﹐我在台北街头游荡﹐脑子里确实在想着李维
伦的事﹐但有大半时间﹐我在想的是他。

  但这是无法说出口的。

  " 那么严旭东呢﹖上一次你在酒店跟他见面﹐算什么﹖还是你想告诉我随便
跟男人出门﹐根本无所谓﹖"

  他的态度冷漠﹐质疑的口气﹐像在审讯犯人。

  " 不是的﹐上一次是因为……"

  我仍然无法解释。

  我怎么能告诉他﹐上一次答应严旭东约在酒店吃饭﹐只为了想看他一眼﹖

  " 晓竹﹐我实在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他淡漠地说﹐忽然扭开大灯。

  强烈的灯光﹐让我一时间睁不开眼。我眨着眼睛﹐重新寻找他的方向。

  " 到宴会上跟我道歉﹐却继续我行我素﹐言行不一。我怀疑四年前那个单纯
的女孩已经消失﹐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妹妹﹐而是陌生人。" 他粗着嗓
子低嘎地道﹐一步步走近我身边。

  我终于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他英俊的脸孔很冷﹐黑色的眼眸﹐有一层我看不
透的灰雾。

  " 不是的﹐李维伦他只是我的同学﹐上次我那么说是故意的。"

  我想解释﹐却发现自己越描越黑。

  " 故意的﹖"

  他挑起眉﹐冷色的眼睛盯住我。

  " 我﹑我只是……"

  我还是无法解释清楚。

  有大多﹑太多话﹐对着他﹐我竟然无法启口。

  " 一个女孩子﹐想把自己的名声弄臭﹐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淡漠的下评语。

  " 你是什么意思……"

  我反问﹐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 我的妹妹﹐居然是一只深藏不露的花蝴蝶﹐一开始我过度的保护欲﹐变成
可笑的多余了。"

  他冷冷的说。

  他的话﹐让我的心又喜又涩我不知道他曾经想保护我﹐而这曾是我苦苦梦想﹐
却不可得的。

  " 我……我听你的话﹐不再出去了好吗﹖你不要跟我生气了……"

  我迟疑地伸手﹐不确定地抓住他的衣袖﹐心里再也没这么惶恐过。

  " 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后﹐你给我纯真的印象﹑之后却表现的像一名交际花﹐
接着却又跟我忏悔你说﹐我还能相信你﹖"

  他盯着我﹐每一字﹐缓慢地从口中吐出。

  " 我保证我不再出门﹐我会乖乖待在家里﹐再也不跟其他人出去了﹗" 我用
力点头﹐急于承诺﹐不自觉地抓紧他的手臂。他没有推开我﹐但是神情依旧冷漠。

  我焦急地把我脸靠在他的手臂上﹐喃喃低诉﹕" 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这一
次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他的眼神很冷淡﹐我想改变他眼中的神色﹐却忍不住脆弱的想哭﹐心口有一
股好重﹑好沉的压迫感。

  在他冷淡的眼中﹐我找不到说服自己安心的光芒﹐我能做的就是讨好他﹐不
管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在乎他的想法。

  从前我以为自己了解他﹐但现在﹐却越来越不确定。

  "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

  他的承诺﹐让我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我感觉到自己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


  " 最后一次﹐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他低沉地重复。

  我点头﹐心口却是茫然的。

  他的声音虽然低柔﹐却冷漠。我有种感觉﹐他不再像从前一样对我﹐我们之
间好像遗失了什么……

  重要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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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令今令

  今年是暖冬﹐农历年来得迟﹐却终究会来。

  除夕夜前一天﹐李太太和老黑已经请假回老家﹐大年初五才会上台北﹐至于
其他佣人﹐早在两天前已经返家。

  哥哥一直到傍晚时分还没回家﹐我一个人留在家中﹐等他回来后﹐带我出去
吃饭。

  往常过年的时候﹐他也常常晚归﹐所以我早已有等待的心理准备。我知道﹐
不管多晚﹐他一定会回家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钟走得很缓慢﹐我的目光﹐落在那架四年没碰的
钢琴上。

  大概是李太太定期擦拭她﹐琴身看起来﹐依旧洁亮如昔。

  我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随便弹几个单音。

  调子已经不成调﹐失去了音准。

  合上琴盖﹐我无聊地坐回沙发﹐蜷起双腿继续等待。

  等待中﹐我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一通电话把我吵醒。

  " 晓竹﹖"

  话筒另一头﹐是李维伦温柔的声音。

  " 有事吗﹖"

  我意兴阑珊地答话﹐希望能尽快挂电话。

  虽然我不欠他什么﹐但对纠缠四年的地﹐却始终有一股莫名的罪恶感。

  " 除夕夜﹐想必你正在吃团圆饭﹖" 他的声音苦涩。

  我愣了两秒﹐然后故做轻快地回答﹕" 对啊﹐我跟哥哥在起﹐我们正在吃年
夜饭。"

  他沉默片刻。" 晓竹﹐你没骗我﹖"

  "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骗你"

  " 你的声音不对劲。"

  " 你瞎猜﹗" 我斥责他﹐却连自己都听到﹐声音里不稳定的颤抖。" 我要去
吃饭﹐不跟你讲活了。"

  " 他没回来﹐对不对﹖"

  我呆住﹐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敏锐﹖仿佛他正在我家里窥伺我……

  " 我没空跟你讲电话﹐哥哥在等我吃饭。" 我的声音﹐再也轻快不起来。

  " 他已经订婚了﹐晓竹﹐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我愣住﹐忍不住开始恨他。

  " 李维伦﹐你是全天下最无聊的人﹗" 我气愤地对着话筒嘶喊﹕" 我正在吃
年夜饭﹐你为什么这么无聊﹐打电话到我家﹐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 他为
什么这么对你﹖﹗" 他打断我的话﹐措词严厉而残忍。" 而你容许他﹑忍受他﹑
纵容他这么对你引晓竹﹐这不像我认识的你﹗"

  " 李维伦﹐我怎么做不干你的事﹐我不想听"

  " 你是一只鸵鸟﹐只会对我残忍﹗" 他生气了。

  " 我没对你残忍﹐是你不放过我﹐不放过你自己﹗" 我恼怒地﹐对着话筒喊
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秒﹐然后我听到他深呼吸

  "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晓竹﹐如果你曾经给过我一点暗示﹐我会不择手段把
你抢过来。" 他嘶哑地道。

  我不再激动﹐喉头莫名地开始哽咽。

  " 别让他这么对你﹐如果你不想再忍受﹐就打一通电话给我﹐你知道我随时
有空。"

  他叹息着说﹐然后挂上了电话。

  我紧握着话筒﹐不知呆了多久﹐直到脸颊上冰凉的感觉把我唤醒……

  讨厌的李维伦﹐我讨厌他……他总是能把我弄哭﹗

  我扔开话筒﹐滑坐到地板上﹐把脸埋在两膝之间﹐像只鸵鸟一样哭泣。

  很晚很晚了﹐他大概不会回家了……

  他忘了今天是除夕﹖忘了我还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团圆吗﹖我不敢打电话﹐
怕从他口中听到﹐他留在徐若兰家里﹐吃午夜饭的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我哭累了﹐迷糊地蜷在地板上睡着。苦涩的睡梦中﹐我感到
身边有一团柔软的东西﹐在磨蹭着自己……

  我睁开眼﹐看到一团灰黑色﹑会移动的小绒毛﹐直绕着我兜圈子。

  " 我听老黑说﹐你回国那天曾经跟他提过﹐想养一只猫。"

  哥哥的声音﹐是突然出现的奇迹﹐一下子点燃了我死灰的心。

  我立刻转头寻找他的方向﹐很快在门口找到他的身影。他英俊的脸孔挂着笑
容﹐慢慢朝我走近。

  " 喜欢吗﹖" 他走到我身边﹐低嘎地问。

  我低头﹐再一次望向那只小猫﹐那是一只灰扑扑﹑毛绒绒的小东西。

  它蹑手蹑脚地朝我走来﹐然后往我身上一蹭﹐我感动得几乎要掉泪……

  " 它取名字了吗﹖" 我问﹐心折地注目这突来的娇客﹐小心翼翼伸手﹐轻轻
碰触它柔软的身体。

  " 等着你给它取名字。"

  " 它好小……"

  我轻轻抚摸它毛绒绒的小身体﹐喃喃地念着﹕" 好小好小的小东西……"

  " 还没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小东西' ﹖"

  我望着他﹐用力点头﹐泪水又填满了我的眼眶。

  " 抱歉﹐今天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我回来晚了。" 他柔声解释。

  " 没关系……" 我笑着抹泪。

  他没有忘记我还在等着他﹐还为我找了一个温暖的小伴我知道他不喜欢猫咪﹐
可为了我﹐他把" 小东西" 带到我的生命里。

  " 你哭了﹖" 他看到我脸上的泪痕。" 是因为我回来晚了﹖"

  " 不是﹐" 我摇头﹐真心的﹑诚恳的﹑温柔的望着他低语﹕" 是因为我太高
兴了。"

  " 那就别哭﹐笑一个给我看﹖" 他抬起我的下巴﹐炯炯的黑眸盯住我的眼。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东西﹐这一刻﹐我几乎以为我们是一对恋人﹑而
不是兄妹。

  我哭着笑了﹐这一刻﹐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 上楼换件衣服﹐出去吃饭。我在饭店订了一桌菜。"

  他低嘎地道﹐拇指似漫不经心地﹐轻抚我的下颚﹐却在我心中﹐掀起触电般
的悸动。

  "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 我微弱的声音﹐有控制不住的颤抖。

  " 无所谓﹐多晚都行。" 他撇开嘴﹐轻浅笑道。

  我知道﹐凭哥哥的关系﹐无论我们想多晚吃饭﹐饭店都愿意伺候。

  " 好……" 我答应着。

  他的手终于离开我﹐我等心跳稍稍回复正常﹐才能转身离开他身边﹐跑上楼
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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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新年还没过去﹐我像是还沉醉在美梦中的小鸟﹐每天幸福愉悦的想歌唱。

  过年期间﹐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我们几乎都在外面吃饭﹐只有当我一人留在
家里的时候﹐会煮泡面或汤面随便吃一餐。

  今天晚上我煮了意大利面﹐和一锅蔬菜浓汤﹐因为早上哥哥打过电话回来﹐
告诉我晚上他会回家吃饭。

  一直到晚上九点﹐面跟汤都凉了﹐我还没等到哥哥回家。

  我耐心地等候﹐终于等到电铃响起的声音

  " 来了﹑来了﹐你忘了带钥匙吗﹖"

  电铃响的很急﹐我打开门﹐却看到徐若兰站在门口﹐哥哥的手搭在她肩上﹐
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 扶我进去。" 他伸出另一只手臂﹐嘶哑地命令我。

  " 都是为了替我挡酒﹐浩南喝醉了﹗" 徐若兰得意洋洋地道。

  我假装没听见﹐沉默地扶住哥哥﹐跟徐若兰一起将他扶到楼上卧房。

  "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徐若兰对我使一个眼色。

  " 你别对我有敌意。" 在客厅里﹐徐若兰开门见山地道。" 今天浩南陪我去
见父母﹐和一堆亲友﹐我们就快要结婚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我不希望彼此
之间有疙瘩。"

  我望着她﹐不发一语﹐仿佛她说的是外星话﹐我们无法沟通。

  " 干嘛不说话﹖" 她眯起眼﹐干笑一声。" 好啊﹐如果你不高兴﹐那大家可
以不必住在一起﹐我会找机会跟浩南说﹐结了婚我们就搬出去。"

  我怔怔地瞪着她﹐拳头握得好紧﹑好紧……

  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说。

  名分上﹐徐若兰是哥哥的未婚妻﹐她有充分的条件威胁我。

  " 浩南说﹐你煮了晚餐是吗﹖" 她嗤笑一声﹐转头斜睨一眼﹐桌上冷掉的意
大利面。" 要不是浩南可怜你﹐今晚他本来想留在我家。"

  她暧昧地丢下话﹐然后踹着高跟鞋﹐掉头离开。

  我站在客厅﹐瞪着那扇被徐若兰用力关上的大门﹐脑子里回响着她刚才说过
的话

  今天浩南陪我去见父母﹐和一大堆亲友﹐我们就快要结婚了……

  直到小东西在我脚边磨蹭﹐成串的眼泪﹐终于滑下我的脸颊。

  "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我喃喃地说。

  " 喵……"

  小猫咪倚偎在我脚边﹐却再也无法给我任何温暖……

  我抬头﹐望向哥哥卧房的方向﹐无意识地一步步踏上二楼﹐走向他的房间。

  今令今

  卧房里是黑暗的﹐只透过落地窗﹐洒进一地银白色的月光。

  我悄无声息地﹐蹑足踏在硬石地板上﹐一步步慢慢走近床边﹐静静望着床上
的男人。

  他英俊的脸孔﹐并没有因为醉酒而改变﹐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让他修长
的腿越过了床沿。

  我蹲下双膝﹐伸手抬起他的腿﹐想要将它移到床上。

  但他的体重﹐对太瘦的我而言﹐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我的上半身﹐因为承受
他的重量而摔到床边﹐压到他的大腿上他醒过来﹐半睁开眼﹐盯住压在他身上的
我。

  " 你口渴吗﹖想不想喝水﹖" 我问他﹐温柔的语调﹐脆弱得接连颤抖。

  尽管我的心底害怕害怕即将失去了他﹐可我无法怨他﹐因为对于一个所爱的
男人﹐我如何产生恨意﹖何况﹐我已经爱了他一辈子。

  " 过来……"

  他沙哑地道﹐灰蒙的目光盯住我﹐英俊的脸孔因为酒精而柔和。

  我毫不犹豫地靠近他﹐长发甚至碰触到他的前胸。

  " 好美……"

  他低嘎地呢喃﹐伸手抚摸我的长发﹐并且一把抓在掌心。

  因为这个动作﹐我必须倾身靠向他﹐直至碰触到彼此的身体﹐我才发现他的
体温有多灼热﹗

  他忽然抱住我﹐有力的手臂挤压着我的胸脯﹐让我的呼吸困难

  我喘着气﹐发现自己的喉头哽咽。

  他迷蒙的眸光﹐像春药一样催眠我的理智﹐灼热的大手﹐任意地在我的身躯
上游移……

  虽然我明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他知道现在抚摸的女人是我吗﹖如果他知道自
己的妹妹清醒着不伦﹐他会原谅我吗﹖但我没有勇气﹐对他坦承﹐我们彼此并无
血缘关系﹐更没有决心推开他的拥抱……

  我是懦弱的﹑胆小的﹑自私的……

  但是谁愿告诉我﹐我还有什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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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令令

  " 啊"

  我痛得叫出声。

  他很快抽离我的身体

  我脸上的被单被扯掉﹐他铁青的脸孔出现在我眼前。

  " 晓竹﹖该死的﹗"

  他很快翻身下床﹐同时拉过床单盖住下体。

  " 你该死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他站在床边冷着脸质问我﹐没有替我找来任何遮掩物。我缩到床角﹐羞耻地﹐
用双臂交抱住赤裸的身体。

  我想对他解释﹐却说不出任何话﹑甚至发不出声音。

  是的﹐我没有理由在他的床上﹐一切解释都是牵强。除非今晚﹐我就告诉他
那深藏在我心中﹐多年的秘密……

  "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凄楚地凝视他﹐试着把心中的话说出口﹐他却拿起衣物﹐掉头离开

  " 你听我解释"

  " 闭嘴﹗" 他粗暴地喝止我。

  我的解释﹐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他忿怒的离去﹐然后我听见楼下大门﹐被关上时发出的碰然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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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命令令

  眼看着年已经过完﹐李太太和老黑他们也已经回来﹐这几天﹐他却一直没回
家……

  我想打电话找他﹐可是却鼓不起勇气﹐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唯一能做
的似乎就是坦白告诉他事实

  " 告诉他﹐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哥哥。

  但是﹐我却一直鼓不起勇气。

  " 李太太。"

  我下楼﹐呼唤管家。

  " 小姐﹖有事吗﹖"

  李太太从花园走进来﹐正在跟园丁讨论事情。" 没什么……你很忙吗﹖我只
是想问你……" 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 是有点忙﹐因为江先生吩咐我﹐这个月内﹐要把庭院里的花圃处理好小姐﹐
您有事找我﹖"

  " 哥哥他﹐为什么要你处理庭院﹖" 我顺着她的话说。

  " 我也不清楚﹐听老黑说﹐江先生还吩咐老黑﹐把车库里五部车子﹐全都擦
洗干净﹐另外再请一名司机。"

  关于哥哥的事﹐我很认真听着﹐却听不明白。

  " 为什么要请司机你也不知道吗﹖" 我问。

  " 听老黑说﹐好像是替徐小姐请的。"

  我的心跳简直要停止心口好痛好痛﹐几乎不能呼吸。

  " 替她请的﹖为什么﹖" 我不断的问着" 为什么" ﹐从刚才到现在﹐这句话
我已经问了好几遍。

  我忽然发现﹐这个家﹐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

  可我是这个家中的一份子﹐不是吗﹖为什么﹐我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 老黑没说清楚﹐我猜想呢﹐大概是江先生跟徐小姐的好事近了。" 李太太
笑着说。

  " 小姐﹐您还有事吗﹖"

  我抬起眼望着她﹐虚弱地摇头。

  " 那我去忙了﹐还有好多活儿得干呢﹗我看﹐接下来大概要更忙了﹗" 李太
太浑然不觉地道﹐笑得很开心。

  我呆在原地﹐胸口像有一千根针扎着我的心。

  为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一晚的事﹐就那么发生了﹐他可以当成没发生过﹐若无其事的跟徐若兰结
婚吗﹖

  那么﹐在他心中﹐我算什么﹖

  至少我还是他的妹妹﹐他却完全不顾我心底的感觉吗﹖

  我转身跑上楼﹐翻开搁在抽屉里﹐四年以前的日记簿

  日记本里某一天﹐记载着一组电话号码。

  我拿起床边的电话筒﹐按下电话数字

  " 哪位﹖"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过来。

  这是他办公室里的专线﹐可以不透过秘书﹐直接由他接听。

  这支电话我从来没打过﹐因为这是从前我翻他的记事本﹐偷偷抄来的。这支
电话号码﹐被我记在日记本里偷偷收藏着﹐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

  " 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问﹐强自抑制喉头的哽咽。

  话筒另一头沉默片刻。

  然后我听到他说﹕" 暂时不会回去。"

  他低嘎的声音﹐隔着电话线﹐听起来显得冷漠。虽然他没质问我﹐为什么有
这支电话号码﹐却反而让我不安。

  " 我有话要跟你说﹐可以不可以让我去公司﹖" 我微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沉
沦在深渊中的求救。

  他不喜欢办公时被打扰﹐我知道﹐所以从来不去公司找他﹐不做那些让他不
高兴的事。

  "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他道。

  " 那我马上过去﹐你等我。"

  我急切地放下话筒﹐甚至来不及穿上外套就出门。

  他找我﹐会对我说什么话﹖

  现在﹐我有一个说实话的机会﹐无论那是一线曙光﹐还是跌进更深的黑暗﹐
抑或是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我再也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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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顺利进入" 鼎盛" 集团﹐楼下Lobby 总机小姐不再阻挡我﹐显然
已经被通知。

  踏进电梯前﹐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上楼后﹐该跟他讲什么话﹖要怎
么解释﹐才能把一切说清楚﹖

  电梯直达顶楼办公室﹐一名身穿绿色套装﹐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子﹐已经等
在电梯外。

  " 江小姐吗﹖"

  女子锐利的目光﹐已经扫过我一遍。

  " 嗯。"

  我轻轻点头。

  匆匆出门﹐我身上只穿一件普通洋装﹐站在专业办公室内﹐显得很突兀。

  " 您好﹐我是江先生的特助﹐敝姓刘﹐江先生已经在办公室内等候﹐请跟我
进来。"

  她客气的接近冷漠。

  我沉默地跟这位刘特助﹐走进顶楼办公室﹐在这我不熟悉的环境里﹐我觉得
从来没有工作经验的自己﹐好渺小。

  " 江先生﹐江小姐已经到了。"

  走进办公室﹐刘特助客气地提醒﹐正专心凝视电脑液晶荧幕的男人。

  " 谢谢﹐你先出去。"

  男人头也不抬地看着电脑﹐直到刘特助离开后﹐关上办公室的大门。

  我屏着气﹐局促地站在角落一隅﹐不敢出声打扰他。

  大概五分钟过后﹐他突然从电脑前站起来

  " 健检报告﹐记得吗﹖"

  他从报告单中﹐挑出一张薄纸﹐扔到我前方地板上。

  " 前任助理失职﹐直到一个月前﹐这份报告才送到我的办公室。"

  " 前任助理" ﹐表示那个人已经被革职﹖

  我慢慢蹲下来﹐捡起那张扔在地板上的纸张。那是一张验血单。

  "A型血液﹐江家的突变种﹖"

  他冷漠的声音﹐含着浓重的讥诮。

  " 江家全是O 型血液﹐突然出现A 型﹐莫非是医院验错﹖﹗"

  我站起来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握着验血单的双手﹐不受控制的在颤抖。

  " 我看﹐这样吧﹗我安排你﹐到另一家医院验血﹐顺便做一次DNA 检验。"

  他若无其事地说﹐冷漠的表情却比冰块还冷。

  " 不﹐不必了……"

  我交握颤抖的双手﹐直到两手合握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有多冰冷。

  " 不必﹖为什么﹖"

  他站在那张大型办公桌前﹐两臂交抱﹐冷冷的看着我。

  "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告诉你。"

  " 说啊﹐我在听。"

  " 我……"

  我的声音颤抖破碎﹐迷蒙的眼睛﹐无法直视他的目光。

  来这里之前﹐我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根本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他已经收到
这张意外的验血单。一个月前﹐那是在他出国前后。一回国后﹐他就跟徐若兰订
婚了。

  但是在订婚宴上﹐他接受我的道歉﹐除夕夜那晚﹐他甚至把" 小东西" 送给
了我……

  我不明白这一切为了什么﹖如果他有疑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质问我﹖

  " 想解释﹐却说不出口﹖" 他冷冷地看着我﹐陌生的眼神让我心寒。

  " 一个习惯说谎的人﹐一旦要开始说实话﹐觉得不能很适应吧﹖"

  " 你想说什么……为什么叫我来办公室﹖" 我喃喃地问﹐不再试着开口解释
什么。

  因为在我心底﹐已经有不祥的答案。

  " 想不通﹖"

  他嗤笑﹐英俊的脸孔扭曲。"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他的表情严厉。而我﹐再也没有我开口的余地。

  " 我想﹐你大概是知情的吧﹖" 他走近我﹐抬起我的下颚﹐面无表情地盯住
我的眼睛。" 告诉我﹐你知道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尽管他的语气低柔﹐阴沉的目光﹐却完全没有感情。

  " 我……"

  我紧缩的喉头发不出声。

  " 说实话﹐我没耐性再听一次谎言﹗"

  他的口气是冷蔑的﹐捏住我的手指﹐残忍的加重握力﹐我感觉到下颚一阵阵
疼痛。

  " 我一直﹑一直想告诉你的。" 我抓住胸口的衣襟﹐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 那么﹐你果然是知情的。"

  他冷笑一声。" 说下去﹗"

  他放开我﹐撇开的力道﹐刮伤了我的肌肤。

  " 十一年前﹐你到育幼院来﹐领养妹妹那天早上﹐为了跟你回家﹐我……"

  我没有理会伤口﹐颤抖的声音往下说﹕" 我偷偷跑进院长室﹐换了照片……
"

  " 前任院长调职﹐新院长刚到孤儿院﹐她怕院里的老师不服气﹐就把最重要
的院童资料﹐全部存放在院长室﹐可是她才刚到﹐根本还弄不清楚﹐孤儿院里的
院童谁是谁……

  " 那时候﹐你突然出现了﹐说要领回妹妹。院长知道你是' 鼎盛' 的少主﹐
就不让孤儿院里的老师插手﹐让她们有机会接触你……"

  " 因此﹐我偷换资料照片的事﹐根本没有人知道﹐所有院童资料都是新院长
经手﹐谁也不知道……江家领错了人。"

  看着他渐渐严厉的表情﹐我哽咽地说完话﹐苦涩的心口一片荒芜。

  而我﹐为什么偷换照片﹖那讳莫如深的秘密呵……

  我偷了别人的哥哥﹐为的不是亲情﹐而是……

  直到十五岁我才了解﹐那第一眼的悸动﹐是爱情。

  " 想跟我回江家﹐所以调换照片﹖想不到﹐为了离开孤儿院﹐一个十岁的小
女孩﹐就会耍心机﹗"

  他冷冷地看着我﹐一字一句﹐盯着我的眼睛吐出口。

  " 不是﹐" 我摇头﹐想跟他解释清楚。" 不是你想像的这样﹐我换照片是因
为"

  " 事实摆在眼前﹗"

  他打断我的话。" 因为你的自私﹐牺牲了我的妹妹﹐而你﹐夺去她的哥哥后﹐
却厚颜无耻地引诱我﹗"

  " 引诱﹖"

  我颤抖的问﹐脑子里一片空白。

  "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无耻的诡计﹖全部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笑
话。"

  他残酷的结语。

  我的心碎了﹐一切一切都摊开在我眼前。

  原本我以为好美的一场梦﹐原来却是一个陷阱﹐一个让我怀着梦想﹑却是为
了要粉碎它的骗局。" 那天晚上﹐" 我咽哽地问﹕" 你喝酒那天晚上……是清醒
的吗﹖"

  我问﹐他冷酷的眸光﹐已经告诉我残忍的答案。

  " 那么﹐你知道房间里的女人是我……" 我喃喃低语﹐垂下了颈子。

  他早就知道了。

  原来﹐他一直把我看得很透。之所以不揭穿我﹐只是为了要在这一刻羞辱我﹖

  " 自动送上门的女人﹐我见得多﹐只是料不到﹐我的' 妹妹' 竟然也是其中
之一。"

  他嘲讽地讥刺。

  我的心窝冰冷﹐全身的血液﹐失去了温度。这里﹐再也没有我留下来的余地。

  我掩住嘴﹐转身想跑开他冷酷的视线

  " 你不是想要﹖﹗"

  他拉住我的手臂﹐强制的力气几乎扯断我的手骨。" 那就继续那天晚上没完
成的事﹗"

  " 不﹗"

  我直觉地想反抗﹐却无法与男性力气抗衡。

  他像一头野兽﹐将我压在桌上﹐粗鲁地控制我的双手。

  " 不要﹐我求求你……"

  我流下眼泪﹐不是因为他的强制﹐而是因为他的误会。如果在这种情况下﹐
我与他做爱﹐那我就没有机会告诉他﹐我爱他。

  " 还在说谎﹖还是想博取我的同情﹖"

  " 不是……"

  我咬着下唇﹐眼泪一颗颗滑下我的脸颊有。" 我要你……"

  从来无法说出口的话﹐终于能对他倾诉﹐在这一刻﹐却显得悲哀。

  他的眸光阴暗﹐像黑洞那样深沉。

  " 那就做给我看﹐你有多爱我。" 他没表情地道。

  我放弃挣扎﹐望进他深邃的眼睛。

  然后﹐我伸出双手﹐克服心中的羞怯﹐主动揽住他的颈子。

  " 很好﹐接下去﹖" 他低嘎地道﹐深沉的表情﹐有我不了解的阴影。

  我放开他﹐抬手解开襟前的钮扣﹐直到衣服敞开。

  然后﹐我脱下上衣﹐在他的注目下﹐动作僵硬﹑不自在地拨开胸罩的暗扣…


  直到我的上半身已经赤裸﹐他仍然没有碰我。

  " 继续。"

  看到我停下动作﹐他沉声命令。

  在这间宽敞﹑陌生的办公室内﹐让我完全没有安全感。更何况﹐我从来没有
在男人面前﹐脱过衣服。

  但是我决心顺从他的意志﹐只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

  直至剩下一件内裤﹐我羞涩地站在他与墙壁之间﹐两手在内裤边沿徘徊……

  " 脱下来。"

  他命令我。

  但是无论如何﹐我再也做不下去。

  " 害羞了﹖"

  他的语调低沉﹐神情含着讥诮。

  我的身体僵住﹐在他冷漠的目光下﹐本能地想遮住自己。

  他突然压住我﹐动手扯下我的内裤。

  我虚弱地瘫软在桌上﹐仍然克制不住地抽搐﹐但他很快穿整好衣物﹐按下桌
上的通话键。

  " 江先生﹖"

  " 进来﹐顺道把请帖拿进来。"

  " 是。" 请帖﹖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更没有时间猜想

  刘特助进来前﹐我只来得及慌乱﹑羞愧地拉整衣物﹐默默擦拭他留在我身上
的液体。

  " 江先生。"

  刘特助敲门后直接进来。

  我仍然忙乱地整理钮扣﹐但她没有看我一眼﹐仿佛办公室内没有我存在。

  " 帖子已经整理好﹐等江先生过目后﹐就会寄送出去。" 说完话﹐刘特助即
恭敬地点头﹐转身离开。

  我注意到﹐放在他桌上的﹐是红帖子。

  " 那是什么帖子﹖"

  我不该多问﹐却禁止不了自己的心慌。

  " 结婚喜帖。" 他答﹐声音冷淡﹐仿佛未曾经历过﹐刚才那场云雨。

  我再也看不到﹐刚才存在他眼中温柔的眸光。

  " 喜帖……" 我的心揪痛﹐明知道不能问﹑不要问﹑不该问。

  " 是谁的喜帖﹖" 却听到自己脆弱的颤音﹐像着魔一样问出口。

  " 谁﹖"

  他嗤笑﹐看我的眸光很冷。" 当然是我跟若兰。"

  他冰冷的眸光﹐挟了一丝残忍。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冷掉了。我呆呆地瞪着前方﹐像是死了﹐再也没有一点
感觉。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传来刘特助的声音。" 江先生﹐'GM'集团代表已经进大
楼﹐正在十六楼等您开。"

  他没有抬头﹐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命令﹕" 你先回去﹐我还有重要的会。
"

  我没有回答﹐茫然地转身﹐像行尸走肉一样离开办公大楼。

  江家正沉浸在喜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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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令令今

  每个人都为准备﹐男主人订在今年夏天的婚事﹐而忙碌着。除了我﹐我是这
幢屋子里﹐最格格不入的人。

  我像一道苍白﹑幽微的阴影﹐成日把自己关在房间﹐躲在这幢屋子最阴霾的
角落。

  一个月过去了﹐我的月事﹐始终没有来。

  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三月底﹐杜鹃花已开满庭院﹐我鼓起勇气﹐到便利药局的货架上﹐买了一支
验孕笔。

  我不敢回家﹐却把自己锁在速食店的厕所在这个充满陌生人的地方﹐反而让
我觉得安全。

  粉红色的包装盒上﹐把使用说明写得很清楚﹐我冷静地拆开塑胶包装﹐打开
纸盒﹐开始做验孕测试。

  不到三分钟﹐那条让我无法再冷静的红线﹐终于出现在对比线旁边……

  " 不要﹐不要这么残忍……"

  我掩住嘴﹐无声地抽噎﹐靠着墙壁几乎要昏厥。

  这个孩子﹐是报复得来的结果。

  这不是被期待的生命﹐虽然﹐我多么的渴望能拥有。

  离开速食店﹐我茫然地走在台北街头﹐不记得自己曾经走过什么地方﹐直到
熟悉的巷道﹐唤醒我的记忆……

  我终于还是走回" 我的家" ﹐回到有他在的地方。

  门口停着老黑的车﹐主人已经坐进后座﹐车子的引擎就要启动。

  我知道他又要出门﹐一股突然而来的勇气﹐让我跑到车子前方﹐挡住正待发
动的车子

  " 小姐﹖"

  老黑摇下车窗﹐惊吓地瞪着我。

  接着﹐后座车门被用力打开

  " 你疯了﹖﹗" 江浩南我的哥哥﹐忿怒地下车质问我。

  " 你一直不跟我说话﹐"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哽咽地响起﹐我努力控制﹐不让
眼泪伴随。" 这一个月来﹐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你终于肯看着我了﹐是因
为我不顾死活﹐挡住你的车吗﹖"

  我悲哀地问他﹐换来他厌恶的神情。

  " 你疯够了﹗"

  " 我没有疯﹐这些都是事实不是吗﹖"

  我固执地挡在车子前方﹐老黑的表情错愕﹐而我﹐我不再在乎别人怎么想了。

  他拉扯我的手臂﹐粗鲁地把我扯到车边

  " 放开我……"

  我挣扎着﹐想起肚子里的小生命﹐我不再反抗他。

  " 怎么﹖你以为自己还是这个家的小姐﹖﹗" 他冷笑﹐因为我的合作﹐他终
于撂开手。

  我跌向路旁的矮树﹐为了减低撞击力﹐我的手臂重重撞向粗糙的树干。

  " 我就把话说清楚﹗你想住下来﹐可以﹐反正结婚后我会搬出去。"

  我不许自己的眼泪掉下。

  " 你不想看见我﹐可以赶我走﹐为什么还让我住在这里。"

  " 什么时候该走﹐不必我提醒吧﹖﹗" 他冷酷的眸光看着我﹐残忍地说。

  我怔住﹐两脚像生根﹐呆呆地站在路树边……

  " 绕过去﹗"

  他命令发呆的老黑﹐车子终于驶离我的视线。

  什么时候该走﹐不必我提醒吧……

  原来﹐他在等着我自己离开。

  到底……

  我还在期待什么﹖这原是一场不醒的梦。现在﹐梦醒了……心﹐碎了。
                    第九章

  七月﹐是一个又湿﹑又热的夏天。

  下午三点以前﹐我从钢琴家教班﹐徒步走回分租小屋。

  离开江家后﹐我从报上的租屋广告﹐找到现在住的这间分租公寓。

  这是一栋旧式公寓﹐租金虽然便宜﹐但没有电梯。我挺着五个月大肚子﹐吃
力地爬上三搂住所。

  白天﹐我在钢琴家教班工作。但是今天晚上﹐我即将到中山北路上﹐一家五
星级饭店面试﹐谋求一份钢琴乐师的工作。

  为了这场面试﹐我花去这五个月来省吃俭用﹐所累下积蓄的一半﹐忍痛买了
一套大两号的水蓝色洋装。

  虽然我大着五个月的肚子﹐但仍然希望能通过面试﹐找到一份安定﹑收入较
高的工作。

  毕竟孩子生下来后﹐养育以及教育费﹐是一笔庞大的支出﹐我不能没有打算。

  晚上七点面试﹐我怕等公车不能控制时间﹑也怕下班时间交通拥塞﹐五点钟
不到我就提着纸袋﹐纸袋里装了那套晚礼服﹐匆匆离开我的小屋。

  六点半左右﹐我提早来到饭店﹐向柜台询问后﹐饭店节目部经理﹐终于出来
见我。

  " 你带衣服来了﹖"

  这位年近四十岁﹑戴着方型金边眼镜的中年人﹐看到挺着大肚子的我﹐面带
犹豫地问。

  事前我只寄出履历表﹐他并不知道来面试的﹐会是一位孕妇。

  " 是的﹐我可以立刻换上。"

  我礼貌地点头﹐十分希望﹐他至少能给我试弹的机会。

  经理迟疑了十秒钟﹐也许是因为我祈求的眼神﹐他终于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以一个孕妇能力所及的速度﹐迅速换上礼服﹐坐到咖啡座角落﹐那架大钢
琴前面。

  经理给我十分钟﹐让我试弹最拿手的曲子。

  我掀开琴盖﹐凝视眼前黑白相间的琴键﹐敲下第一个音符﹐专注于弹奏。

  " 好了﹐江小姐﹐谢谢你。"

  我停下演奏﹐抬头望向经理。

  " 请你先回去﹐等候我们通知。" 对方客气地说。

  我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几乎等于拒绝。

  " 经理﹐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接到通知﹖" 明明知道道希望不大﹐我仍然开
口问他﹐因为我非常迫切﹐需要这份工作。

  " 如果通过面试﹐我们才会通知你。" 经理说完话就离开了。

  我失望地合上琴盖﹐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猜想﹐当经理一看到我的大肚子﹐无论我弹得多好﹐都已经被除名了。

  " 原来你的琴艺这么好。"

  熟悉的声音﹐唤起我的记忆。

  " 严旭东﹖"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他。

  " 打扰你面试了﹖" 他的笑容﹐依旧男人味十足。

  我耸耸肩﹐仰起脸微笑。" 没关系﹐反正看来是不会被录取了。

  他挑起眉问我﹕" 吃过晚饭没﹖""你想请客吗﹖""请一名孕妇吃饭﹐是我的
荣幸。" 他道。我的脸突然涨红起来。" 我能骗人﹐说这颗大肚子是吃胖的吗﹖
"

  他低笑。" 你终于像个女人了。" 意味深长地看我。

  " 你是指我的肚子吗﹖" 我笑着释怀了﹐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顽皮地
回答他。

  他迷人的眼神带了笑意。" 你还是没变。"

  幸好他没问﹐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 你呢﹖严公子﹖" 我反问他。

  " 一样吃喝玩乐﹑追女人。" 他眯起眼回答我﹐俊脸没有一丝愧疚。

  我叹口气﹐摇摇头。

  " 严旭东﹐爱上你的女人﹐一定很不幸。"

  他笑看我﹐没有说话﹐迷人的眼睛里有一层灰色的迷雾。

  这个男人帅得可以﹐可是我猜﹐他偏偏最爱自己。

  爱上他的女人﹐不是神智不清﹐就是想找罪受。当然﹐那个传说中的" 严太
太" 除外﹐如果她爱上他﹐我可以理解﹐毕竟这么帅又这么坏的男人少见﹐我会
祈求菩萨可怜她。

  " 想找工作﹖" 他问我。

  " 我现在自己养活自己未来还得养活我的孩子﹐当然需要一份工作。"

  " 那就明天来上班。"

  " 来上班﹖" 我莫名地瞪着他。

  " 你不知道﹖" 他挑起眉﹐淡淡地说﹕" 这家饭店﹐挂在' 山下' 名下﹐是
转投资产业。"

  " 你是老板﹐决定要录取我了﹖" 我将他话中的意思﹐转化成我能懂的简单
文法。 "正确的说﹐我是饭店股东之一。" 他看着我﹐慢条斯理地回答﹐眼神中
有一抹诡异。

  意外得到这份工作﹐我高兴得不能自己﹐根本无暇去猜测﹐他眼中的神情。

  " 严旭东﹐为了报答你的知遇之恩﹐今晚我请客好了﹐" 我豪气干云地说。

  虽然我的钱包里﹐只有两张一百块现金。

  现在的我﹐连一张信用卡都没有。我的手悄悄伸进口袋里﹐捏紧干瘪的荷包。

  " 不过﹐我只请得起一碗阳春面。" 我赶紧说。

  " 别费事了﹐于脆在饭店吃免费晚餐如何﹖"

  饭店晚餐当然不可能是免费的。我很清楚﹐在这里吃一顿饭有多贵。

  " 既然你坚持﹐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为了省钱﹐我厚颜地决定吃免钱饭。

  他啼笑皆非地看着我。

  四个月来的磨练﹐我已经独立而且坚强﹐每一分钱﹐都懂得了精打细算。

  时间过得很快啊……

  再五个月﹐我就要做妈妈了。

  虽然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但我决心做一名称职的单身母亲

  带着我的孩子﹐勇敢的活下去。

  令令令

  因为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不便的我﹐只得辞掉白天的家教工作﹐专心在饭店
上班。

  今天跟往常一样﹐我提早出门上班﹐到了饭店后换好衣服﹐时间一到﹐就坐
到钢琴前开始一整晚的工作。

  弹琴一直是我的最爱﹐唯有弹琴﹐能让我忘记生活的忧愁。我想﹐我对弹琴
的喜好﹐这一生都不会改变。

  我沉醉在音符里﹐随着琴声﹐放任思绪驰骋﹐一般人忧烦的工作时间﹐其实
是我最放松的时刻。

  夜晚十点﹐换班时间到了﹐我合上琴盖﹐圆满完成今天的工作。

  我从钢琴后方站起来﹐小心翼翼推开矮凳子﹐准备下班。

  "Mr.Johnson ﹐江先生十分钟后就到﹐请您稍候一下。"

  " 没问题﹐我们可以就一会儿要跟江先生报告的内容﹐先review一遍。"

  两者谈话内容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我却认出﹐前者是刘特肋。

  她口中的" 江先生" 可想而知是谁﹐十分钟后﹐" 他" 会来到这里吗﹖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不是因为即将遇见他﹐而是我根本就不想与他见面。

  仓卒转过身﹐我从钢琴旁边﹐闪躲着走出咖啡座﹐然后赶回更衣间﹐换回平
常衣服后﹐提起袋子匆匆离开

  我走得很急﹐自从怀孕以后﹐我已经许久﹐不曾以这样的速度走路。

  因为太过急切的原因﹐我开始感觉到﹐下腹部传来一阵踢踏的痛感。

  我的孩子在跟我抗议了﹐但是我身不由己就因为这五个多月的大肚子﹐我绝
对不能与他碰面。

  但事与愿违﹐我看到老黑的车子﹐正转弯开进饭店车道。

  我猛然顿下急促的脚步﹐藏身在门前的大廊柱下﹐等待他下车走进饭店。

  我靠在柱子边喘气﹐一手扶腰﹑一手护住下腹﹐即使如此﹐肚子的疼痛还是
渐渐变得难忍。

  " 小姐﹐你怎么了﹖"

  门口的doorman 发现我﹐热心地走过来询问。

  " 没事……"

  我对他摇头﹐冷汗却一滴滴淌下我的额头。

  " 可是你的脸色很难看"

  " 我真的没事。" 我压低颤抖的嗓音﹐害怕其他人发现我。

  " 可是你"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再也撑不住﹐身体沿着柱子﹐滑到了地上。

  " 小姐﹖﹗"

  人群渐渐聚拢过来﹐我的意识﹐因为疼痛而开始模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走进饭店﹐只能祈祷﹐向来冷漠的他﹐不会注意到这
与他无干的人﹐所发生的意外。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白色的病床上﹐手臂上插着点滴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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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醒了﹖"

  我睁大眼睛﹐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 是饭店的人﹐把我送到医院的吗﹖" 我紧张地问。

  " 是啊﹗" 护土小姐回答。

  听到这样的答案﹐我松了一口气。

  " 我已经没事了﹐可以出院"

  " 从现在开始﹐没有我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

  我呆住﹐这霸道﹑不讲理的声音﹐熟悉得让我心惊

  我看到他江浩南﹐两臂抱在胸前﹐神色阴沉地靠在门边。

  " 江先生。"

  护士看到他回来﹐打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他关上门﹐走到我床边。

  " 我还有工作﹐而且我付不起住医院的钱﹐我要马上出院。" 我平静地说﹐
接受被他发现的事实。

  我只是不敢相信﹐再一次面对他﹐自己竟然有实话实说的勇气。

  他阴鸷的神情复杂难解﹐像在隐忍着怒气。

  " 急什么﹖有勇气留下孩子﹐没勇气面对我﹖" 他的口气依旧很冷。

  " 你不必为难﹐反正这个孩子是我留下的﹐我会负责养育他。" 我垂着颈子﹐
轻轻道。

  我没悲哀﹐更没有自怨自怜﹐我明白自己的命运﹐只是平静地接受﹐没有要
求他负担责任。

  这是公平的﹐毕竟﹐是我想留下孩子。

  " 养育﹖就靠你弹琴那一点薪水﹖﹗" 他嗤之以鼻。

  " 虽然钱不多﹐但我相信﹐我能靠自己的力量养大他。" 我认真地说。

  他瞪着我﹐从口中吐出一句

  " 那么﹐你被解雇了﹗"

  一时之间﹐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 你在说什么﹐你没有权利解雇我"

  " 就凭大股东的身份﹐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就可以解雇你﹗" 他恶狠狠地打
断我。

  我呆呆地瞪着他﹐脑海中反覆回响他说的话……

  他也是饭店股东﹖

  那么﹐严旭东对我做了什么﹖那天他诡异的眼神﹐就是在暗示这件事﹖

  " 不行﹐我不留下﹐你不能强迫我……" 我喃喃道。

  我知道他跟徐若兰的婚期将近﹐我害怕他现在要我留下﹐是想夺走这个孩子。

  " 让我知道这件事﹐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他看了我的肚子一眼﹐怒气重又
回到他英俊的脸上。

  我怔怔地望着他﹐苦涩的酸水涌到了胸口。" 一旦我生下孩子﹐你会不会抱
走他……"

  我傻气地开口问他﹐看到他冷漠的神情﹐我的心纠成了一团。

  " 想瞒着我生孩子﹖简直不可原谅﹗" 他瞪着我﹐残忍地扔下话。

  我的泪水溢出了眼眶﹐全身颤抖。

  " 不许哭﹗" 他突然吼我﹐向来冷静的峻颜﹐被我惹怒。

  我不想哭﹐却克制不住。

  " 该死的……"

  他诅咒﹐却不能命令我的眼泪停止。

  " 我说不许哭﹐听到了没有﹗" 他坐到我的病床前﹐压低声﹐粗嗄地威胁我。

  他的威胁没有发生作用﹐我蜷起棉被缩在床边﹐像防备敌人一般﹐瞪视他的
接近﹐泪水仍然像自来水一样泉捅。因为我抗拒地远远躲开他﹐他僵住了脸。"
过来。" 他绷着俊脸﹐阴沉地命令我。我没有听话﹐不再像以前一样﹐宛如依附
他的菟丝花。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让我变得坚强。气氛僵持得接近诡异﹐直到
护士打开病房的门" 江先生﹖医生要替小姐验血……" 他严厉的脸色接近吓人。
护士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深奥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言语﹐转
身大步迈出病房。
                    第十章

  三天后﹐严旭东来看我。

  " 看来我没等太久﹐他果然发现了。"

  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几乎是可恶。

  " 你骗我﹗"

  我懊恼地瞪视他。

  " 骗你﹖"

  他嗤笑。" 你倒说说﹐我骗你什么﹖"

  我答不出话﹐只能生气地转过头﹐不看他那张虚伪的俊脸。

  " 我是好心来探望你﹐顺道告诉你﹐常去聆听你弹琴的常客﹐很怀念你。"
他无辜地道。

  " 他把我解雇了﹐我不会再为你工作。" 我有些负气地说﹐心底却很烦恼。

  这三天﹐" 他" 没再来打扰我﹐我已经打定主意要从医院" 逃走".

  但我银行里微不足道的存款﹐只有区区三万块﹐失去了工作﹐我不知道自己
带着肚子这颗" 球" ﹐能跑到哪里去﹖

  " 我倒希望你回来工作﹐如果你坚持﹐我可以力争。"

  我摇头﹐只想远远地躲开那个男人。

  " 不再考虑﹖"

  我再一次摇头。

  他的目光闪烁。" 你的琴音能感动我﹐看着你弹琴﹐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如果你不能回来﹐我会很遗憾。"

  严旭东低嗄的声音放柔﹐不知为什么﹐他突然积极游说我。

  " 她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生孩子﹐不是弹琴给你听﹗"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介入我们之间

  " 江总﹖"

  严旭东的眼神移向病房门口﹐似笑非笑。

  " 严总﹐现在上班时间﹐贵公司少了您﹐可能无法正常运作。"

  " 无所谓﹐我来探望' 好朋友' ﹐' 好朋友' 向来比事业可贵。" 严旭东道。

  两个男人针锋相对﹐我看到哥哥的眼神﹐冷得想杀人。

  但是﹐为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严旭东跟他的仇有那么深﹖

  " 算了﹐送你一个消息﹐徐氏利用' 鼎盛' 的名义借贷﹐你知道这件事吧﹖
"

  严旭东闲闲提起。

  " 你是不是太闲﹐没事干了﹖"

  哥哥眯起眼。

  严旭东咧开嘴﹐笑得很痞。

  " 下次饭店董监事改选﹐烦您投在下一票﹐我自然会多关心敝公司业务。"

  很难想像﹐他严肃的俊脸﹐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哥哥眯起眼﹐咬着牙。

  " 别让我在这里看到你﹗"

  " 乐意奉行。"

  严旭东笑着离开。

  " 该死的家伙﹐总有一天整到你。" 哥哥瞪着他的背影﹐喃喃诅咒。

  " 你有什么事吗﹖" 我问他﹐习惯性地缩到床边﹐离他远远的。

  他盯住我﹐愠怒地道﹔" 我身上有瘟疫还是怎样﹖过来一点﹗""没事的话﹐
我要休息了。"

  我翻过身﹐躺下来﹐把棉被蒙到头上。

  闷着头﹐我隐约听到他打手机的声音。" 李太太﹖她不要那只猫了﹐我回去
前把它扔掉。"

  我扯开棉被﹐坐起来对他喊

  "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不敢相信﹐他简直是土匪恶霸。

  " 残忍﹖﹗" 他冷笑。" 你把它扔给我﹐自己一走了之就不残忍﹖"

  " 是你赶我走的﹗何况当时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它跟着我只能住在笼子里﹐
那对它不公平﹑而且太可怜了﹗"

  " 以后孩子跟着你就不可怜﹖"

  他反问我。

  我无言以对。

  他的意思很明白﹐孩子跟着我会受苦﹐他不会让小孩跟我。

  " 我早就想好了﹐等生下孩子﹐我会把小东西接走。" 我颤抖地道。

  想到渺小的自己﹐根本无法与他作对﹐我就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 不许哭。"

  他脸色阴沉起来。

  我瞪着他﹐决心跟他作对。

  " 我叫你不许哭﹗"

  他皱起眉头﹐口气硬起来。

  " 我要出院﹐你把我的小东西还给我……"

  " 休想﹗"

  我转过脸﹐不想再同他讲理﹐脸上仍然挂着湿湿的泪痕。

  " 过来。

  他坐到床边﹐粗哽的命令我。

  我无动于衷﹐像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

  " 你过来﹐我就把那只猫还你。"

  我转过脸﹐半信半疑地凝视他。

  " 不相信﹖我现在就打电话﹐叫李太太把猫送来。" 他凝视我﹐笃定地说。

  " 真的吗﹖"

  " 过来。"

  他要求。

  我迟疑地﹑挪动屁股﹐慢慢蹭过去……

  " 我过来了﹐你现在可以打电话了。"

  他盯着我隆起的肚子﹐目光深沉起来。" 接近六个月﹐医生说你太瘦了。"

  他嘶哑地道。

  我垂下颈子﹐回避与他的目光接触。" 你答应我的事……"

  他按下手机。" 李太太﹐马上把那只吃饱睡﹑睡饱吃的笨猫拎过来﹗"

  " 它还好吗﹖"

  我问﹐不知不觉靠近他身边。

  " 好得很﹗我看别只猫是饿死﹐它是早晚肥死。" 他关掉手机﹐皱着眉头说。

  我睁大眼睛﹐讶异向来冷淡的地﹐竟会跟一只小猫闹别扭。

  " 你不在﹐那只笨猫简直无法无天。"

  他咬牙切齿地道。

  我知道﹐他向来不喜欢猫﹐但没想到他们结的仇这么深。

  " 不能怪它﹐小动物的本事﹐就是分辨好人跟坏人。" 我调侃他﹐再也不能
控制凝聚在唇边的笑意。

  他眯起眼瞪住我。

  我侧过脸﹐若无其事地盯着被单。

  " 看来﹐你也学会伶牙俐齿了。" 他慢条斯理地道。突然伸手抱住我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我发呆的时候﹐他的掌心﹐已经贴住我的下腹。" 会动吗﹖" 他问。

  " ……嗯……"

  我的声音哽住﹐因为他出奇温柔的语调。

  " 他顽皮的时候﹐会弄痛你﹖"

  他的语气更低柔。

  " 还好……"

  我呆呆地回答。

  然后他抱着我﹐半天不讲话﹐灼热的气息就紧贴我的颊边。

  " 刚才﹐严旭东说' 徐氏' 利用' 鼎盛' 的名义借贷﹐是怎么回事﹖"

  我只好找话说﹐微抖的声音﹐却一点都不自然。

  " 我正在彻查这件事。"

  他保留地回答。

  我不再问下去。

  时光在沉默中流去﹐我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顽皮起来。

  他按着我的下腹﹐脸色一怔﹐接着惊喜地道﹕" 他动了﹗"

  我看到他脸上﹐初为人父的喜悦。

  " 嗯。"

  我柔声回答﹐叹了一口气。

  毕竟﹐他是这孩子的父亲。

  直到孩子安静下来﹐他仍然抱着我不放。

  我想离开他的怀抱﹐他却抱得更紧﹐大手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胸膛上。" 有
一个姓滕的男人﹐自称是你的哥哥﹐他想见你。" 他突然告诉我。

  " 哥哥﹖" 我愣住﹐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 看来﹐有另一个男人﹐也误上了贼船。" 他低沉的嗓音﹐从厚实的胸膛传
出来。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拨开他强迫性的大手﹐抬起头瞪住他。

  " 我的妹妹﹐亲妹妹﹐" 他强调。" 正在滕家扮演你的角色。" 似笑非笑。

  " 那个姓滕的人……他真的是我的亲哥哥﹖" 我问。

  据我对他的了解﹐知道他肯定已经查过真相。

  " 你想见他﹖"

  " 不﹐我不想见他。" 我摇头。

  他挑起眉。

  " 从进孤儿院那天起﹐我就不认为自己有亲人。" 我诚实地说。

  " 既然如此﹐为什么设计我﹖"

  他指的是﹐我换照片﹐设计他把我领回家的事。

  " 那是因为"

  我脸红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 李太太说﹐你有一本日记簿﹐离开的时候﹐忘了带走。" 他盯着我﹐轻描
淡写地道。

  我猛然想起﹐自己遗留在抽屉里的秘密日记

  " 你偷看了﹖﹗" 我反射性地问。

  火热的脸颊几乎发烫。

  那本日记本里面﹐记载我的全部心事所有﹑所有﹐我暗恋他﹑之所以设计他
领我回家的秘密。

  " 里面写什么﹐需要这么紧张﹖" 他悠哉地问。

  我想挣开他的手﹐他却不放﹐还恶质地箝住我的大肚子。

  " 那是我的日记﹐你不能看﹗" 我板起脸孔警告他﹐自认为正气凛然的态度
够严厉。

  " 你乖乖跟我合作﹐我就不看。" 他咧开嘴﹐像一只笑面虎﹐却恶劣地威胁
我。

  " 合作什么﹖" 我防备地瞪视他。

  " 孩子生下来前﹐不许哭﹑不许吵着要出院。" 他提出条件。

  我疑惑地睁大眼睛。

  " 还有﹐不许任性。我在的时候﹐不许离开我超过十公分。" 他笑的很邪恶。

  这是什么条件﹖我不可思议地瞪住他。

  " 不接受﹖" 他悻悻地道﹕" 那我就不能保证﹐你那本日记的安全。"

  " 你真的没看过﹖" 我无奈地问﹐做最后的挣扎﹐声音接近哭泣。

  " 不许哭。" 他警告我。

  " 人家又没有……"

  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但在泪水决堤前﹐他突然吻住我的唇……

  我彻底呆住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在我回过神前﹐他已经离开我的唇﹐
从床边站起来。

  " 公司还有事﹐我下午再过来。听话﹐要跟护土合作。"

  他神色复杂地望了我一眼﹐然后打开门﹐离开病房。

  令令令

  我被他的态度弄糊涂了。

  他走了以后﹐我躺在病床上﹐不安地辗转反侧。

  他为什么吻我﹐我一点都不明白。

  我不相信是因为孩子﹐而改变他的态度﹐因为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在他的预
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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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中﹐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我茫然望向门外﹐料想不到﹐见到的人会是徐
若兰

  尾随在其后的﹐是此起彼落的镁光灯

  一大堆背着摄影机的男男女女﹐争先恐后地想挤进病房。

  我反射性地抬手﹐想挡住镁光刺眼的照射。

  " 江小姐﹐这位小姐带了一大堆人硬闯进来﹐我实在拦不住她﹗" 护士跟在
人潮后面﹐焦急地对着我喊﹕" 我马上找保全进来﹐你别害怕。"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一时无法反应﹐我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徐若兰退到
那群人之后﹐刻意避开摄影镜头。

  " 江小姐﹐听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 鼎盛' 江总裁的﹖"

  " 江小姐﹐外面传说江家兄妹乱伦﹐这是真的吗﹖"

  " 江小姐﹐江先生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你可不可以发表一下声明﹖"

  可怕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伤害我﹑打击我的心脏……

  直到医院的保全冲进来﹐把所有的人赶出病房……

  我缩在病床最角落﹐把脸埋在棉被里﹐直到一团小毛球跳上我的床﹐磨蹭我
的身体……

  " 小姐﹖"

  李太太悲悯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我缓缓抬起脸﹐泪痕已经湿透我的衣襟。

  " 李太太……"

  我伸手抱住老妇人﹐像个孩子一样﹐再也承受不住地嚎啕大哭

  小东西呆呆地瞪着我﹐它单纯的心思﹐怎么能了解人性的险恶﹖

  李太太不断地柔声安慰﹐却再也止不住我的眼泪……

  我知道﹐这条新闻﹐明天就会上社会版头版头条。

  面这一次﹐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

  令令令

  李太太离开后﹐茫然无头绪的我﹐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于是我利用口袋里仅
存的零钱﹐换了一张公共电话卡﹐从医院打子一通电话给李维伦。

  四个多月前离开江家﹐我就不打算跟李维伦联络……但现在﹐我却再也没有
选择。

  趁着护士换班的空档﹐我偷偷溜出医院。

  李维伦的车子﹐已经停在楼下等我。

  " 你确定吗﹖晓竹。"

  我一上车﹐他就皱起眉头﹐犹豫地道。

  " 你不是一直要我放弃吗﹖现在我放弃了。" 我平静地回答﹐心头却有化不
开的忧郁。

  " 可是我希望……" 吐出一口气﹐他沉重地说﹕" 我希望你幸福。"

  " 李维伦﹐你一直是个大好人。" 我由衷地说。

  " 为什么﹖" 他苦笑。

  " 哥哥订婚的时候﹐我从来没祝福过他。" 我轻声道。

  " 你的情况不一样……最终你选择为他留下孩子﹐我想﹐这辈子我是追不到
你了。" 他自我解嘲。

  我勉强自己﹐故做轻快地问他﹕" 之前你跟我提过﹐有一个工作机会﹖"

  他看我一眼。" 你真的想知道﹖"

  " 我需要工作。" 我垂下颈子﹐黯然地道﹐再也无法强颜欢笑。

  他叹了一口气。" 比利时国家乐团正在招考﹐我评估过﹐以你的实力﹐有极
大的胜算能录取。"

  " 考试地点在哪里﹖" 我问。

  " 布鲁塞尔。"

  那是比利时首都。我沉默下来﹐盯着自己的膝头。

  " 放弃吧﹗现在我不赞成你过去﹐你一个人在那里﹐我并不放心。" 他道。

  " 不﹐我决定去。"

  我抬起头﹐坚定地告诉他。" 麻烦你替我订一张机票﹐如果顺利得到工作﹐
我会把钱汇回来给你。"

  " 傻瓜﹗跟我提什么钱﹖"

  他摇摇头﹐不再劝我。我转头望向窗外。不久﹐我将再一次离开台湾﹐这个
有" 他" 在的地方……这一次﹐我不会再回来。
                    尾声

  机场的出入境大厅﹐一向人来人往﹐十分吵杂。

  我盯着电脑看板上的飞机班次表﹐等候出境的时间。

  我要求李维伦别来送我﹐因为我一向不喜欢离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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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三十分钟后﹐我挺着大肚子﹐困难地弯腰提起放在地上的简便行李﹐准备通
过候机室﹐从第二登机门出境。

  " 小姐﹐你的行李里面有不明物品﹐我们必须做进一步检查﹐请你跟我们出
来。"

  通过海关检查的时候﹐我微薄的行李被怀疑﹐海关人员公事公办的口气﹐听
起来很严厉。

  但这不可能﹐我没有带任何违禁物品﹐何况我是一名孕妇。

  一名小姐走过来领我出去﹐但她没有往海关检查室走﹐反而催促我﹐走回候
机室。

  " 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疑惑地问﹐我的行李还被扣留在海关。

  那名小姐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容很诡异。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走到贵宾室门口﹐看到那个站在门边的忿怒男


  立刻的﹐我掉头想跑﹐但笨重的肚子﹐却阻碍了我的逃亡。

  " 该死的﹗你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江浩南迈开修长的大腿﹐想当然﹐一下子就逮住我这个大肚子孕妇。

  " 你滥用特权放开我﹗"

  " 我就是用特权﹗" 他眯起眼怒吼﹐盛怒的脸孔铁青﹐看起来很想把我捏碎。

  我惊惶地掩住他的嘴﹐扯住他的衣袖﹐缩到墙边。

  " 求求你﹐你回去吧﹗" 我恳求他。

  我不想再有意外了。是是非非﹐我好累好累。

  " 我求你﹐别再惹记者注意了。" 我再一次求他。我知道﹐机场偶尔会有媒
体派驻记者。

  离开他的真正理由﹐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怕他受到影响。

  毕竟他的身份特殊﹐是受瞩目的公众人物。

  " 你都说我有特权﹐怕什么﹖" 他冷静下来﹐眯起眼盯视我。

  " 你已经有未婚妻了﹐未来她会替你生很多孩子……" 我言不由衷地说﹐心
酸地恳求他。" 你让我走好吗﹖"

  " 如果我不肯﹖" 他深深地看我。

  " 你为什么要这么霸道﹗" 我的泪终于流下来﹐遇到他﹐我总是在哭。" 我
不想造成你跟徐若兰之间的误会﹐更不想成为累赘。" 我咬着唇﹐决绝地说。

  离开江家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了。

  " 你要我娶她﹖" 他问﹐固执地拉住我的手﹐抱住我的腰。

  " 是你想娶她。" 我更正他﹐两手抵住他的胸膛﹐开始无用的挣扎。

  " 不许哭。" 他低嘎地命令我。

  他老是喜欢管我的眼泪。" 这不是重点﹐往后我哭的多伤心﹐反正你也看不
见了。" 我说。

  " 该死的﹐这是重点﹗" 他皱着眉头诅咒。" 孕妇流眼泪﹐生产后视力会受
到影响﹗"

  我愣在他怀中。他在关心我吗﹖

  " 你快回去﹐上一次的事还好没曝光……你让我走……"

  我的脸孔发热﹐喃喃说着不经大脑思考的话。

  " 曝光﹖" 他冷笑。" 国内三大集团下令封锁消息﹐你以为有谁敢惹事﹖"

  " 你说什么﹖" 我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鼎盛' ﹑' 山下' ﹐以及你的哥哥滕砺﹐三大集团联手施压﹐徐若兰的下
场﹐大概很悲惨。" 他冷淡地道﹐对于口中的女子﹐已经没有半点感情。

  我一直觉得奇怪﹐那天有那么多记者闯进来拍照﹐为什么第二天﹐报上连一
点消息都没有﹖ "我不懂……"

  " 她知道我在查帐﹐早就已经豁出去﹐不顾廉耻。" 他轻描淡写地道。

  " 你为什么查她的帐﹖" 我不明白。" 未婚夫妻之间﹐难道没有最基本的信
任﹖"

  他盯着我﹐笑得很暧昧。" 我看﹐大概只有你这个傻瓜﹐不必提防。"

  " 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是请你认真回答我。" 我严肃地看也。

  毕竟﹐他不再游戏人间﹐是因为徐若兰这个女人。就这一点﹐至少我很感激
她。

  " 我与她之间﹐本来就没有真感情。" 他缓缓道﹐坦率地回视我的眼睛。"
我必须承认﹐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本来就是构筑在利益上。"

  " 即使我不追究﹐据我了解﹐你的亲哥哥就不会放过她。" 他接着道。

  " 好复杂﹐我不想懂你们大人的世界。" 我摇头叹气。

  " 你不必懂﹐以后有我保护你。" 他道。

  我的脸孔发热……无法说话。

  " 我会保护我自己。" 我嗫嗫地说﹐坚持我的固执。

  " 真的﹖" 他嗤之以鼻。

  我懊恼地瞪住他。

  " 你不守承诺﹐我得惩罚你。" 他话锋一转﹐突然警告我。

  " 我没有承诺过你什么啊"

  他竟然把我抱起来当众抱着不情愿的我和一颗圆滚滚的肚子﹐大步穿越过候
机室﹐往登机门走。

  " 你把我带去哪里﹖" 我喊着。

  " 美国。"

  " 做什么﹖"

  " 结婚。"

  " 我不去"

  我挣扎着﹐顾不了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

  " 安静一点﹗" 他轻松拎住我﹐没放开的打算。" 你十岁开始暗恋我﹐现在
想反悔﹖来不及了﹗"

  我呆住﹐脸孔渐渐涨红﹑发烫……

  " 你这个土匪﹗" 我绝望地﹐对准他的耳朵大喊。

  他笑的得意。" 土匪的老婆叫什么﹖对了﹐是土匪婆子﹗"

  我沮丧地瞪住他﹐根本斗不过他的力气。

  他的动作虽然霸道﹐却十分轻柔﹐像呵护一件宝贝。

  " 傻瓜。" 他突然道﹐深深叹气。

  " 你说谁是傻瓜……" 我咕哝着﹐固执地瞪住他。

  " 非要我说出那三个字﹐你才懂﹖" 他撇开脸﹐俊脸乍现一道红色的微痕。

  我的目光一瞬间呆滞。

  " 你见过﹐我对哪个女人这么认真﹖" 他粗着声往下道﹕" 敢让我追着跑的
女人﹐你绝对是最后一个。"

  我彻底呆住了。

  迟来的爱情﹐终于敲门了。

  我仰首凝视他的脸孔﹐一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

  " 让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路。" 我柔声说。

  " 不准。" 他依旧霸道。


  这个男人﹐大概一辈子学不会让步。

  我不再抗议﹐任由他抱着﹐反正手酸的人是他﹐我乐得不必走路。

  至于那本日记簿……

  因为他今天的诚实﹐我决定不再跟他计较。

  反正﹐我想﹐他早就已经偷看过了。<完>



献花 x0 回到顶端 [楼 主] From:台湾 和信超媒体宽带网 | Posted:2004-12-21 17: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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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hidetear于2004-12-21 17:50发表的 [转载]你有没有暗恋过:
001
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

  如果有﹐你一定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
我觉得不管暗恋是还是不是
都是要珍惜啦



^^
献花 x0 回到顶端 [1 楼]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2006-07-23 12: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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