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小欽

一天裡面，時間一直到了晚上十點後才逐漸回到我手上，在清點今天賣出去和要補的貨，結算一天的帳目之後。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第一件事總是先到浴室把今天流的汗水洗淨。

洗澡是一件稍微可以令人感到愉快的事。不管是把身體浸泡到放滿熱水的浴缸裡，或是讓蓮蓬頭的水柱從頭上傾瀉而下。也不管今天流了多少汗水，發生了多少令人沮喪的事情，藉由洗澡這件事，總是可以稍稍得到一點舒緩。

尤其再配上從音響傳出來的輕柔音樂，終於可以暫時脫離這惱人的現實生活。

浴室裡充滿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鏡子裡的自己也逐漸變的模糊不清，我在鏡面上劃下自己的名子，然後從劃過的部分看著不完整的自己。

所謂的不完整的定義，某些時候來說，並不是單純的指外表上的凋零殘缺老去。
只是一顆心，隨著某些事情、某些記憶，又死去了一部份、遺落了一部份。

不管春夏秋冬、黑夜白天，我洗澡的時候總是用高溫的熱水，試圖抵禦心中的某些失溫！
當然也有人正好相反，用冷冽的水來感受心中僅存的餘溫！

洗完澡後，我跟POLO爬上了鐵皮屋的屋頂，一起喝著便宜的罐裝啤酒。

今天晚上是個月圓無雲的好夜晚，微涼的夜風在臉上輕輕柔柔的撫摸著，大多數房子的燈火都已經熄滅了，這裡不是都市，免去了城市夜裡的喧囂，剩下的只有夜的孤寂，和少數夜間出沒的昆蟲在飛著鳴叫著。

自從跟朋友合資開了這家店以後，時間好像就停止了。每天開門、打烊、算帳，一天一天、一星期一星期、一個月一個月的過去。生意不好也不壞，有時候一整天就坐在櫃檯看書，偶爾也曾經送貨送到手臂疼痛。

這就是所謂的安定的生活嗎？當初唸書的時候，怎麼樣也無法想像十年後的自己變成了一家生意不好不壞的小店老闆，而現在我也無法想像十年後自己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可能是一個上了年紀、頭髮微禿、小肚也跑出來的中年小店老闆吧？

POLO自顧自的喝著啤酒、盯著飛到鄰近的小飛蛾。

我想，POLO應該沒有所謂的時間流逝的這種困擾吧？
雖然他是一隻會說話、會喝啤酒的貓。
說到底還是脫離不了他是一隻貓的事實！

正當我這麼想著的時候，POLO轉過頭問我：「你知不知道，南美洲有一種昆蟲，必須在幽暗的地底生活十七年，之後才爬到地面？」

「是阿，那是蟬的其中一種。爬出地面，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後，不久便死去。」我接著說「十七年漫長的等待，只是為了最後幾天，感覺上一點意義都沒有。」

POLO笑著：「世界上的任何一種生物，無論用什麼樣的方式活著，最後的目的都是為了完成傳宗接代的使命，除了人！」

POLO喝了一口啤酒接著說：「你們大多數的人拼命追求著許多不切實際的東西，譬如說：生命的意義、自由、金錢、權力等等。更可悲的是，通常都必須等到臨死前才知道，追求的都是一些比空氣還虛幻的東西。生命的存在只是一種過程，到最後我們都回到相同的地方。」

「照你這樣講，關於活著這件事，根本就是上天的一個玩笑囉？祂讓我們來到這邊歷經了一連串狗屁倒灶的事情，就是要讓我們知道，活著本身就是一件荒謬的事情！」我非常不以為然的如此說著。

「事實上，人的存在可以說是上帝失敗的實驗品。你們擁有思考的能力，因此跟世界上的任何其他各種生物不同，活著變得不只是活著這麼單純，除了生命中必需的基本生存條件之外，還能夠感覺自己逝去的一分一秒，思考生命的每一個過程。」

「你知道嗎？POLO，現在的我感覺就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人，盲目又卑微的為活著而活著，甚至明天會發生哪些事，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想出個大概來！」

「那是你把自己的心封閉在某個角落裏，不願意坦然的去正視那些痛苦的記憶，一味逃避的結果，就只能躲在自己建築起來的城牆裡面！」

「或許吧！」說完的我陷入一陣的沉思裡。

陷入回憶是一件要命的事情。總會讓我想起黃昏的公園裡，那一個個並排而坐的老人家們，眼神呆滯的看著前方的落寞神情。慘的是：我還不到三十歲！所以老實說，我極力避免去緬懷那些逝去的歲月，青春過後殘餘的痕跡。我相信等我衰老到動不了的時候，會有用不完的時間，讓我來做這類的事情。

只是在某些像這樣的夜晚，那些記憶卻總是躡手躡腳，貓步一般無聲的悄悄的又從內心深處走出來，提醒著你：「我還在這裡喔」。

POLO似乎看穿我的心思，把一個空的啤酒罐拋向天空，落地時發出的聲響把我拉回現實。

說起來，POLO是個害怕寂寞的傢伙，每當我看書看的入神時，他總會用一些伎倆，讓我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

貓也會寂寞的，我始終相信！
然而我更相信，一邊聽著貓說話、一邊喃喃自語的人，是一個比貓更害怕寂寞的傢伙！

下面是引用SWAT3901於2004-11-17 13:23發表的 [分享]寂寞進行曲:
文／林小欽

一天裡面，時間一直到了晚上十點後才逐漸回到我手上，在清點今天賣出去和要補的貨，結算一天的帳目之後。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第一件事總是先到浴室把今天流的汗水洗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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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聽聽音樂可以把麻煩忘掉啦
但是也是要想辦法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