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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表情[小說][分享] 救生員禁宮密史
【序】

輕輕地順時針轉了三下桌上孤單的音樂盒,隨著齒輪的轉動,音樂從盒子中慢慢地散播於空氣間,想不到它還是能繼續唱出美妙的弦律,就像當初妳離開時一樣,拍了拍日記本上的些許塵垢,翻開了塵封已久的第一頁,那是兩年前一段夏天的故事,一段令人感到甜美又心裡滿滿的故事,妳,現在過得好嗎?


【第1卷】
七月一日

天氣 令人想在人間蒸發的天氣

熱情的陽光灑落在逐漸溶化的柏油路面,空氣異常的悶熱,身體的汗水尚未滴到地面就被蒸發掉了,電視上是反町隆史與竹野內豐化身成為海灘男孩奔馳在一片蔚藍的海岸邊,而店門口則是一位手持著掃把,不知所謂、漫無目的在幫媽媽掃地的大學生。

就像是灰姑娘看著姐妹淘們穿著亮麗的洋裝準備去參加晚宴,我對反町投向了無限羨慕的眼光,古銅色的肌膚、分明的肌肉線條、閃亮的金黃秀髮,隨意撥弄一下頭髮就會有清透的汗水飄散於空氣間,在海灘上散發出迷人而耀眼的光芒,好刺眼呀!喔!差點忘了幫他加一件泳褲,不然就是兒童不宜的畫面了。

海灘,是夏日的天堂聖殿,女人們熱情展現身材的地方;男人們盡情觀賞身材的所在,在反町和竹野的交互催情下,我已經進入了冥想的世界了,身體不自覺地隨著手的左右划動而產生了共振,如同自由式般地搖擺了起來,我的幻想已經直接影響了腦電波,使我產生各種幻覺,我是隻母狗、我是隻母狗!!錯了!!我是海灘男孩、我是海灘男孩…..。

「肚爛朗!」

劃破寂靜,將我活生生拖回現實的是為人很GY的GY寇,顧名思義,他當然要很GY,幸好他也不負眾望,人如其名,GY到無懈可擊的地步,但是我們做人在老實之餘還是要保留一點比較好。

「GY寇!」(沒有絲毫保留的感覺呀?)

「好!學武之人講句話都這麼灑脫!不枉當初我跟你燒黃紙結拜。」

「哪裡的話,童叟無欺、實是求事是我做人的宗旨啊。」

「童你老母!!實你個雞雞啊!」

其實在生命之中,如果能遇見一位知己願意跟你用星爺的台詞互相較勁,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但是最終接不下話的大絕招一定是動不動就提人家老母,或問候別人的雞雞,但是我總不能說『她』在家睡覺,或者『牠』還沒起床吧!這樣講好像我媽有事沒事都在睡覺,而我那裡則閒閒沒事就不舉。所以通常我都會回答:「安好!健在!」

說了這麼久,好像還沒提到寇寇來我家的目地,他拿了一張報名表,異常興奮的要我陪他一起報名,反正GY的人通常也不會有什麼好事才會來找你,不過過門總是客,於是我欣欣然地收了報名表,悻悻然地踢了他出門,『招待不周』是我一貫用來敷衍他的技倆,慢著!【中華民國水上救生協會救生員訓練班】斗大的標題映入了我的眼簾,把我當旱鴨子啊?我在第一時間又把寇寇拉了進門。

「一下子要我走,一下子要我進來,你究竟想怎麼樣呀究竟?」

「我已經會游泳啦!你可以跟我學呀!這算什麼意思?」

「學什麼游泳啊!看你的樣子,還不是在這掃地!他們的泳技才高明咧!」寇寇不屑的擺了我一眼。

「有多高?」

「有多高就很難說啦,因為高的定義呢是很抽象的,總之就是高了!」

靠,大爺面前講泳技!但是仔細想想,如果要成為夏日的陽光男孩,看來最直接的方法還是要成為救生員,於是我索性順水推舟,假裝要陪同寇寇一起參加一連兩個星期的救生員訓練班,但是自以為泳技高超的我,其實只能自我滿足到今天而已,因為過了今晚,我才訝然發現,原來我是在救生班中最不會游泳的可憐蟲。如果硬要以等級來作區分的話,假設教練是功力深厚的大學生,那同期的伙伴們就是懵懂無知的小學生,而我則是剛出生嗷嗷待哺的小嬰兒了,而且這種等級還不是靠打怪就可以提升的,不過幸好還不至於到受精卵的境界,呼!還好還好!(自我安慰是我最得意的項目之一。)
【第2卷】

七月十六日

天氣 熱情如火,令人想裸奔在凱蘭格林大道的天氣

今日是黑暗十四天的第一日,場景在崑山科技大學的游泳池畔,一位具有黑道大哥氣息的教練挺著一個啤酒肚向我們走了過來,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很重的江湖味,連說話都是操著台語口音的破國語,暫且就尊稱他為黑道教練。

「咖緊去換裳!!」

我和寇寇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連滾帶爬衝到左手邊的換衣間迅速換衣服。

「哇!你脫衣服好快喔!」才剛掩上門簾,寇寇早已換上泳褲了。

「我脫別人衣服更快。」他丟下了包包,作勢要衝進我的換衣間。

「媽的,你來呀,老子我今天跟你卯上了!」

當時他的腳離我的門口只有0.01公分,在這麼倉促的時間中,我決定說一個謊話,雖然本人生平說了無數的謊話,但是這一個我認為是最完美的。

「我把炮管對準門口,你敢進來我就發射。」

嗯,這句總算恐嚇住了寇寇繼續向前的腳步,在他還在沉思的同時,我趕緊完成脫下內褲後的其它動作,但是我並不認為這麼GY的人會有那麼容易被說服,恐怕等一下用尿對人掃射的不是我,而是他,所以我將換衣速度加快至×2的Turbo,就像是看video時按下快速鍵的動作,當我正用單腳支撐地面,準備將另一隻腳穿進泳褲中時,一不小心滑了一跤,因為兩手還處於拉褲子的步驟,所以根本沒有手去支撐地面,就這樣眼巴巴地讓我的冰清玉潔小屁屁狠狠地撞擊地球表面,雖然痛得要死,但我還是直覺的持續完成穿上泳褲的動作,因為我不敢保證寇寇進來問我怎麼回事時,不會順便攻擊我的龍雞。

「哇!你搞什麼鬼呀!換泳褲換到七孔流血,你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沒想到換個泳褲都要搞得這麼激烈,像寇寇這麼沒有道德觀念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下次直接把泳褲穿在裡面好了,這樣就換我可以心無旁騖地去攻擊寇寇了。

(你也沒什麼道德觀啊?)

游泳池擁有八個水道,全長五十公尺,比一般的泳池要多出一倍的距離,教練們一個個在幫學員們輪流測驗,等一下!測驗?沒人跟我說要測驗啊?我立即轉頭過去看了寇寇,此時宛如見到了一道手電筒的白光從他的下巴往上照射,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了詭譎的笑容:

「喔喔,原來有測驗呀,我怎麼都不知道呀!呵呵呵!」

你最好是都不知道啦!我就說有好康的事你怎麼可能會來找我,我早就該猜到你的為人!我早就看穿了你的心肝脾肺腎,你想看我出糗是吧!!可惜你這次百密一疏了,我在小學時代可是游泳隊的健將啊,想起十年前還在游泳界被號稱為旋風小神童呢!好啦!我承認是我自己封的,人多少也需要一點虛榮心嘛!對了,一晃眼我已經有十年沒有下過水了,你看我這德性,還旋風小神童咧,師父死了多久我都不記得了,這下玩完了!!

教練們一個接著一個不停地按著手中的碼錶,而學員們則是很佼健地輪流順利完成測驗,終於要輪到我了,就像是要踏上刑場,赴上黃泉路的死刑犯一樣,我每一步都是拖著沉重的腳步前進,腦袋裡盤旋的不是游泳的姿勢,而是如何逃離這個游泳池的理由,用奈米物質般大小的大腦左思右想了好久,終於被我想到了,我醒啦!說我今天那個來了不就好了嗎?這個理由實在是完美到無懈可擊的境界,既不會讓人覺得是藉口,又可以順理成章地脫困,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上帝賜給了我一個小雞雞,打破了我的美夢,對我而言,現在的它除了排尿的功能之外,根本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還要擔心被他人誤抓,簡直是個累贅的附屬品,能不能退貨啊?!
【第3卷】

終於我走到了跳水台前,幫我測驗的是一名可愛的女教練,我探頭看了看水面後,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可是如果現在不下水,寇寇以後會怎麼說我?縮頭烏龜、軟腳蝦、懦夫!管他的,死就死了吧!噗通一聲我就下水了。

「你好勇敢喔,想也不想就跳下去了。」可愛教練對我瞇了眼笑了一下。

(鬼才想跳咧!!)

在可愛教練的一聲令下後,我開始不顧一切地拼了命向前游,測驗的距離是兩百公尺,可以隨意變化蛙式或捷式,一開始我用捷式拼命地游,發現身體相當不協調,好像剛被放生的烏龜學游泳一樣,於是我立即改變為蛙式,嗯,好多了,現在感覺像是剛被放生的青蛙,還是換回捷式吧,嗯!蛙式、捷式、蛙式、捷式….. ,在不停變化姿勢的同時,我已經游了五十公尺,當我喘噓噓地回頭繼續游時,天啊!因為頻繁地變化動作使我的手腳開始不聽使喚,發現自己的身軀在下沉中。

報告大副,船身破洞進水!要求立即增援,要求立即增援!岸上有這麼多優秀的救生員,但卻沒有任何一個願意跳下來救我,終於我融入了溺水者的角色當中,意思一下用手划了幾下水,無助地用無力的腳踢著水載浮載沉地緩緩前進,其實到底是在倒退還是在前進,我也搞不清楚了。

「需不需要救生圈?」寇寇在岸上惱人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裡。

「香蕉你個芭樂」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是我的嘴巴正忙著吃水和喊救命,所以也沒有空閒和他吐嘈,奇怪的是,都沒有人發現我快死了嗎?是不是如果我死了,你加薪,他升職,大家開香檳,Yeah!否則怎麼沒人理我呢?黃晏朗!哼!爛命一條,早就料到!糟了,不行了,意識已經漸漸模糊,我彷彿看見小閻王咬著奶嘴在我面前跟我打招呼了。

「晏朗!給你自己一點信心,你行地!」

可愛教練溫柔宛約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中,比起寇寇的魔音,簡直可號稱為天籟,在這麼危急的時後,妳還這麼關心我,我願意為妳精盡人亡。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又入戲了,我是一個很容易入戲的人,基本上,我覺得我每天的生活都在演戲,我才是最應該拿到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所以現在的我決定扮演的是一隻海豚。

(就算是海豚,也是隻溺水的海豚啊!!)

沒錯!只要有鬥志,武功一定會回來的,在剩下的一百五十公尺測驗,我是用強烈的意志力,以及爆發聖鬥士的小宇宙所完成的,連撐上岸的手勁都已經消失怠盡,不過寇寇倒是如魚得水,很快地就完成了測驗。

當他披上浴巾走過了我的身邊,我露出了兇狠的目光對著他說:

「居然比我還快,你真行啊!」

「如果你贏得了我,我就把東亞病夫四個字吃下去,是不是不服氣呀?!」

「哇靠!I服了YOU。」

「服你個雞雞呀!」他的大姆指穿過了中指與食指之間,對著我晃啊晃的挑釁,沒想到他居然可以將動作和台詞搭配得如此天衣無縫,看到了,這就是我常跟你們說的-專業!

今天是不幸的一天,更不幸的是,我錄取了,聽著教練們公佈的名單,我久久不能回神,呆若木雞、瞠目結舌了好一陣子,白話點就是眼神進入了呆滯狀態,雙唇無法合上,口水會不自主地垂涎下來,看來這下子連不能來參加的藉口都沒有了,難道我的表現還不足以讓教練們放棄我嗎?這些教練既知朽木不可雕也,何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沒過多久手機裡就傳來無數恭喜的簡訊和黃小龜的稱號,真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無力的眼神,望向正在用手機到處散播消息的寇寇,下課後我們和伙伴們聊天時意外發現,原本以為自己參加救生員班的原因很天真,但是在四處打聽,搜集情報後,我感覺海灘男孩這個理由簡直是不值一提。

「瘦身….。」

「壯陽….。」

「我想死..。」

「陪葬的..。」

這一隊簡直是極品啊,居然沒有任何人來這裡參加的原因是為了要學救生技能,
【中華民國水上救生協會救生員訓練班】實在造就了各種人們不同的夢想,沒想到連唯一有機會可以在本班稱霸的KUSO想法都被擊敗了,真是豈有此理。不過看來在這一班我的泳技進步空間應該是最大的,回程的夕陽下,我情不自禁地仰天長笑了起來,自我安慰是我最拿手的呀,不然你想依我這樣以「男子無才便是德」為宗旨的人,怎麼可能活得到今天。
【第4卷】

「日也操,暝也操」是我今年暑假的感想,前一陣子開始到7-ELEVEN打工,很倒霉的,可能因為長相過於突兀,所以最近被店長調到大夜班以免嚇壞客人,換個角度想,可能是太過英俊瀟灑,店長怕我搶了他的風采,所以把我排到大夜班,凡事要往好處想,不!一定是這樣沒錯!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是我在上班時,把妹把得太兇,所以美女結帳都就要結很久,而歐巴桑排隊則要排很久,工作效率明顯從我進來後狂跌不止,呈現綠油油的一片跌停走勢。大夜班能把妹嗎?如果在三更半夜,門口飄進了一陣冷風,從龍尾骨冷到頭皮上,那我相信這一位客人一定是用飄的進來,所以在晚上,我的工作效率可是早上的十幾倍呢!(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在這兩個星期裡,救生員班的訓練是從下午五點到九點,用半個小時騎車回家,當然這必須在沒有沿途看檳榔西施,專心一致騎車的情況下才能達到,然後吃飯盥洗後,在晚上十點半趕去大夜班打工,到了早上七點下班回家,進入冬眠狀態後至下午四點甦醒,再用一個小時騎車到訓練班,為什麼多出半個小時了呢?因為要看檳榔西施嘛!總結就是完全沒有自己的時間可以休息,連花個幾分鐘打開電腦看A片都覺得奢侈。

吃過晚餐,抵達打工的公園分店後,我立即到倉庫去換上制服,排班表上仍能見到一個小女生的圖畫像,她,喜歡在班表上簽完名後畫上自畫像,畫像上除了一貫的眼睛瞇成一條直線的呆滯笑法外,還會附上一支大姆指,但有時後可能因為她在趕時間,畫得太快,以致我常把它看成中指,一開始還以為她的個性是如此坦率不做作,明明心情不好,還可以笑瞇瞇的送給店長一支中指,真是罵人不帶髒字,好!有種!

她有一個很特別的名字-林怡君,乍看之下好像不怎麼樣,不過我會這樣講當然是內有乾坤,因為林怡君這個名字乃是全球華人統計菜市場名排行榜第一名,全球數千多人跟她用同樣的名字,夠臭屁了吧!我對她其實認知有限,只知道她的班排在我上一班前,巨蟹座,七月十日生,血型O型,長髮及腰,身高一六五,愛用潘婷口味的洗髮乳,家中有一兄一妹,父母尚在,最喜歡吃的是淡淡水果口味的冰,最愛看的卡通是娛樂金魚眼,興趣是打網球、看電影、看文章、畫畫,右昌國中畢業,文藻西班牙語系畢業,曾在學校拿過優良文學獎,當過家教。

(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一點吧?)

這全賴我擁有一個龐大的情報網(不就是一堆狐群狗黨),供我隨時差遣用,我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呀,把妹要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就必須要先將對方瞭若指掌,孫子兵法也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是不是這麼說的啊?!

雖然我對她瞭如指掌,但始終不能將她玩弄於掌股之間,啊!我的意思是,始終沒有辦法跟她一起「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原因是她總是提早半個小時下班,趕去坐火車回高雄,因此我連她的真面目都沒有看過,也許你會問我,連一個人的長相你都不知道,那你怎麼會去喜歡她呢?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需要嗎?我認為不需要,只是從同儕之間聽到有關她的消息,我就可以認定她是在我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夢中情人。

老實說,我跟怡君幾乎是同時期進來的工讀生,不過她學習的速度相當快,領悟力也很高,當我還在學著分辨影印機和傳真機長相的不同時,她已經在幫忙店長評估進出貨的數量,操作著整個店面的生殺大權。

任何一個愛情故事,除了需要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主角和溫柔宛約的女主角外,當然需要另一個大反派的角色,這樣故事才會有高潮起伏、高潮跌起、高潮不斷的劇情,就像是沒事叼根煙斗,吃了波菜罐頭會突變的卜派,加上老是叫「help me!help me!」叫得人心癢癢的奧莉葳,除了這兩個人之外,一定要加上一個整天就是以綁架奧麗葳為工作的死跑龍套-布魯托,這樣才能表現出卜派的正義感,要知道鮮花一定要有綠葉的陪襯,才能突顯它的美麗,而在我心目中的定位,我當然是英勇無敵的卜派,而怡君是需要英雄保護的奧莉葳,那布魯托一定就是現在站在我眼前極度礙眼的傢伙-王駿宏。

他被店長安排與怡君同班,每次都負責幫怡君善後她離開的後半個鐘頭,很不巧的,他跟怡君在國中時還是同班同學,兩人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鏡頭常常讓我情不自禁地回家拿著布偶對他草人插針,這算是天蠍座自我安慰的報復心態吧?在他心中的角色定位一定剛好跟我相反,不過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怡君心中的定位,究竟誰才是那個命中注定與奧莉葳長相廝守的卜派呢?又或者我們兩人都只有當波菜罐頭的份。

「等一下要整理倉庫、架上物品,別忘了煮茶葉蛋。」王駿宏意氣風發的向我指揮完畢後便拿著包包離開了。

「王駿宏,聽說最近安南區有大地震,你小心點。還有過馬路的時後,小!心!車!」我笑嘻嘻,面帶微笑地說著。

王先生似乎聽出我的弦外之音,臉上一沉便快步離開了。

從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期間,是我值班期間最忙的時後,除了要清點架上物品的數量,還要幫客人結帳,三不五時要拼命喊『歡迎光臨』、『謝謝光臨』、『有影再夠來』,再加上補貨的工作,有時真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今天救生班的考驗在此時更是讓我雪上加霜,不時抖動著雙手收取客人的鈔票,然後再用抖動的手找錢和發票給客人,我不是帕金遜式症啦!為什麼每個客人都對我投以關愛且同情的眼光呢?遇到好心一點的客人還會說「錢不用找了,你不方便沒關係。」我沒有不方便啊?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就可以把零錢從收銀機裡完整無誤地拿出來了啦!今晚的工作終於在疲勞轟炸下結束了,回到家倒頭就睡,比起大雄三秒鐘入眠的功力,我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的日子還有倒數十四天.....。【第5卷】

七月十七日

天氣 悶悶不樂鬱鬱寡歡的天氣

醒來後,發現全身好像被武林高手點了死穴,好悽涼的感覺,雖然眼皮睜開直直望著天花板的日光燈,但卻動彈不得,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我撞鬼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壓床嗎?呸!鬼有什麼了不起!鬼就可以囂張啊!我曾聽朋友說,鬼其實是一種能量,因為能量大所以可以影響到我們的視網膜神經,讓我們產生幻覺,只要罵髒話就可以把它嚇跑了,反正死馬當活馬醫,於是我開始在心裡問候它娘親,從它的家人問候到它家的祖宗十八代,但仍不見成效,過了十幾分鐘後,我才開始有了知覺,慢慢地從食指頭的最小動素延伸到手臂時,硬是撐了身軀爬起床,但肩膀及手臂、雙腿、背部、腰部,總之有神經肌肉的地方,無一不感到痛楚難耐,儼然已經成為一根廢材,看來比鬼壓床還慘,我應該是被鬼附身了。

(只是運動過量,別老是怪鬼,他們招誰惹誰呀?)

看看牆上無情的時針已經轉到了一點鐘,只好咬著牙根,在地板上拖著身體,有如毛毛虫般地蠕動前進,然後像藤蔓植物地攀上了餐桌,朱自清筆下曾寫過這麼一句話:「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此時此刻我完全能感受到他當時有多麼的傷心,以前被人號稱『二中便當王』的我,在三分鐘之內嗑掉一個便當是易入反掌的事情,雖然偶而也會遇到『宇宙便當神』這類的妖怪,在一分鐘之內就可以幹掉兩個便當的,但我的實力始終是不容輕忽,再怎麼說我到底還是便當界的第一高手啊!但是今天我花了一個鐘頭才吃完這一頓飯,大部份的時間是在伸手挾菜回來的距離渡過的,吃完這頓飯,我累得攤在桌面上,沒想到吃頓飯會吃得這麼辛苦,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痛得令人抓狂,全身筋脈盡碎也不過爾爾吧,我現在真是生不如死啊!不一會蒼蠅大軍已經先後趕至,任由牠們在我的頭上不停盤旋及停泊,我依然是將臉貼在桌上,雙手隨意垂下桌面,根本沒有絲毫力氣去揮手趕蒼蠅,身隨柳絮隨風擺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只好模仿沈復所言:「夏蠅成群,私擬作群鶴舞空,心之所向,則或千或百,果然鶴也。」就這樣吧!這樣也許我會好過一點!

「肚爛朗!」咦?這個聲音是?

「喔,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你,黃小龜!」沒錯!是GY寇。

我邊泡著茶招待著不速之客,邊拿起昨天剛買的日記本開始下筆,為了可以讓我自己清楚在這個暑假裡我到底做了些什麼,除了每天和貓狗打招呼之外,應該有更值得我寫下的人事物,和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因此我開始下定決心著筆寫日記,雖然我的決心通常持續不了多久,就像國中時立志要考台南一中,結果入學三天後就把這件事拋到九霄雲外,每天過著超任的靡爛生活,上了台南二中後,踏進校門口時,便立志要考上國立大學,但入學三天後,就每天過著PS的超靡爛生活,而現在則是過著PS2的無敵靡爛生活,總而言之,隨著科技的日新月益,我實在沒有辦法好好下定決心去完成一件事情,你抬頭看看,滿天都是飛機,滿街都是電腦啊!我除了電玩之外,哪有空閒去做別的事情呢,我很忙的呀。

「這是什麼鬼東西?」寇寇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搶過了我的日記本。

「俗名叫做日記,學名叫做DIARY。」我提起了茶壺開始沖茶葉。

「哇靠!你寫些什麼啊?狗屁不通!」他不管我額頭上冒出的青筋,及眼中泛紅的血絲,毫不留情地對著我的文筆做批鬥,「哎呀!你看像『你是不是不服氣』這句呢,你應該給主角一點壓力,這樣做才能把他內心的憤怒逼出來嘛。」

「沒辦法呀!誰叫我把把是學理科的,我馬麻是學數學的,我怎麼可能遺傳到文學的天份呢?」我沖了第二壺茶,嘆了口氣。

「可是你也沒有遺傳到數理的天份啊?!」

寇寇,你知道嗎?有時後做人要懂得感恩,你要感謝我現在在泡的這壺是一斤原價五千的高山烏龍,我不想浪費它潑在你臉上,不然不要說是豬頭了,火車頭你都當定了!

「其實創作這種東西是很主觀地,不過你的批評,我是一定會接受地!!」雖然嘴巴上這麼說著,可是我還是硬生生地將日記搶了回來,放進包包裡,口是心非是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同時也是最大的優點。
【第6卷】

大約下午四點,我們騎車照著昨天相同的路線,看著相同檳榔攤的西施,抵達了相同的地獄訓練場所,大家著裝後照著號碼整齊地排排站,我是二號,所以很自然地就站在第一個排頭的位置,空氣裡充滿著一股肅殺的氣氛,那是從眼前四名教練的身上所發出的氣息,四名教練都身穿著橘色上衣,以及救生員小紅褲,就像是一般在游泳池或海邊看到的救生員穿著一樣,他們並沒有擁有我所嚮往的古銅色肌膚,取而代之,感覺他們每個都曬得跟非洲雞一樣,用四隻燒焦麵包小子來形容他們實在是太貼切不過了,內心狂笑之餘忽然驚覺,我也會變成這個樣子嗎?我不要!我是為了古銅色肌膚的海灘男孩才來的呀,我不要像住在開封府裡面那個傢伙一樣,要是變成這樣,在路上遇到泰勞跟我打招呼時,我該跟他揮手好還是揮拳好呢?我內心暗定曬到古銅色就馬上翻桌走人,古銅色就好!古銅色就好!

「各位好!我是你們的總教練,感謝各位的加入,十分感謝各位參加這次活動,救生班同仁一致感謝各位新血,總而言之,我真的是十分感動和感謝。」

開場白算了算有四句感謝在其中,從他們整齊的制服、友善的眼神,我完全可以感受到那份誠意和體育精神。一開始總教頭當然是很有禮貌地一一介紹各教練和訓練課程,隨著太陽的下山,教練的話開始漸漸地語帶殺氣,這就是所謂的「先禮後兵」吧!終於太陽沉沒於遠處,教練有如變身後無法抑制的狼人,將本性發揮出來,開始落下狠話!

「各位給我小心點,有一次不到的就小心了,兩次的就不用來了,敢不服從教練旨意的更加小心,總而言之,小心點呀!」

壓軸句點了點有四句小心在其中,看來不小心點是不行了。

「地獄式死亡特訓正式展開!!」

什….什麼?地獄?死亡?難道今晚是月夜風高殺人夜?!

其實我可以告訴你,在救生班中,只需要參照兩項原則,就可以順順利利、舒舒服服的渡過這地獄十四天,第一項原則是:無論任何時後,服從教練的命令。第二項原則就是:如果有其它條件與第一項原則有衝突時,請參照第一項原則。就像是法律不得與憲法相抵觸的意思是一樣的,我們必須時時刻刻謹守這兩項原則,免得「出身未捷身先死」,還沒上場救人就先被教練給操死。

下水後第一課就是『踩水漂浮』,意思是用雙腳不停地在原地踩水,而雙手撥動水面使自己身體可以漂浮於水面,雙腳不得落地,莫非這就是【鐵腿水上飄】的訓練方法,在踩水之間,如果教練喊出『注意!!』所有伙伴就要齊聲吶喊『標旗對正!』這道理跟向前看齊是一樣的,不過喊歸喊,也不過是喊心酸的,大伙連踩水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標什麼旗、對什麼正啊!所以「標旗對正」只不過是個口號,跟「阿彌陀佛」其實是一樣的。踩水不過一分鐘不到,眾人便前仆後繼接連落地,那種身心俱疲加上昨天的苦戰早就把我的毅力逼到極限了,幸好教練也算是良心未泯的野獸,讓我們休息了一下,不過野獸就是野獸,就算牠有良心,還是頭野獸,休息沒十秒又讓我們繼續踩水,訓練半個鐘頭後,野獸終於讓我們一一上岸休息,有看過海龜群體上岸產卵的景象嗎?費盡千辛萬苦游上岸來,又被退浪捲了回去,要重覆好幾次才能緩慢地爬上沙灘,我們就是那些海龜,而且還是一群難產的海龜。
【第7卷】

訓練是一個接一個接踵而來,接著野獸親自下水示範救生四式,未來痛苦的日子都是伴隨著這四式而來,抬頭捷泳、抬頭蛙泳、側泳、仰泳,教練殺得興起,又教了一招潛泳,這根本不符合人體工學嘛?!抬著頭游自由式和蛙式,很不舒服耶,還有什麼側泳,它前進的方式是用雙腳夾水前進,沒錯!就是凌空飛起側身九十度奪命剪刀腳的姿勢,最後這個什麼潛泳,還要我們潛到水底再前進,我又不是垃圾魚,在水底幫忙清理浮游物的。

「這招這麼厲害,我看我還是別練了吧,教練,我還是先練那些低層次的好了!」

「這招是最基本的啊!!全部下水!!」

在這裡哪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我們就像是在二次世界大戰的一零一空降師,一個接著一個的從機上跳傘,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如何,只能抱著九死一生的心態,往水面跳下去,然後依樣畫葫蘆地模仿教練的姿勢前進,抬頭捷是最吃力不討好的,游不到二十公尺就開始變成狗爬式了,因為全身虛脫導至腦筋無法再繼續思考那些動作,只能咬緊牙關拼命滑水,然後把腰拱得比竹竿還直,為的是可以吸到平時不懂得珍惜的氧氣,一游完五十公尺馬上要回頭換成另一個姿勢繼續游。

不過救生四式再怎麼恐怖,只要你有鼻孔,都可以呼吸到心曠神怡的氧氣,但令人最望而卻步的潛泳就不一樣了,除非你體內器官和一般人不一樣,擁有一對鰓可以提供你在水裡呼吸,不然潛下去後一定會立即感到四方傳來的壓力,在沒有空氣之下,肺裡的氧氣很快就消耗怠盡,如果不浮上去就只有等死了,嘩的一聲我浮出了水面,回頭看看自己才游了五公尺,又被教練逼下海繼續潛泳,我好像一個想一再尋死卻死不了的傢伙,哪一個教練行行好,趕快把我殺了吧!我不想再受苦了!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哇喔喔…...!」忽然泳池內傳來了眾人的讚嘆聲。
大伙的眼光正注視著一名十六歲的妙齡少女,她咻的一聲就潛泳了二十公尺,距離救生員的標準只剩下五公尺,使得出這招移形換影的功夫,看來她也絕非等閒之輩。

下課後我披上了浴巾跟寇寇聊天,「喂!你覺得她怎麼樣?」

「還不錯,如果肩帶可以再削細一點會更好!」

「我是在問她的泳技,你在想什麼?」

「喔!我以為你在問她的泳裝咧!!」

有時後我真的不太能了解寇寇他的思維,也是啦!他的想法其實也不用懂,一個沒什麼腦,光有精蟲的生物會有什麼想法。
就像是當他的女朋友問他:「你到底愛我有多深?」
他的回答一定是:「比妳的乳溝還要深!」
那如果還要繼續追問他:「我在你心中的份量大不大?」
他的回答絕對是:「那要看妳的有多大!!」
這樣的人才,Fedex怎能放過他。
你還不了解他嗎?我已經不想再去多做了解了。

【第8卷】

看看手腕上的錶,已經十點鐘了,原來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免費送給野獸教練一個小時的歡愉時光,跨上了YAMAHA,催緊油門趕到打工的地方。

「叮咚!」隨著自動門的開啟,我趕緊到倉庫裡,沒想到店長今天居然坐鎮在此。

「我不是跟你說過要提早二十分鐘來清點商品嗎?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一頭亂頭髮梳頭用手抓,走路像隻鴨說話猛結巴,我要是你我早就上吊自盡啦……」

店長似乎早就在家裡練習好一連串的台詞,對著我劈頭痛罵就是十幾分鐘,連喚氣的時間都省下來了,店長罵人的功力真是難逢敵手,除了麻吉弟弟外,我想應該沒有人能達到這種超音速的碎碎念。

「店長,你在RAP喔?」話才一脫口而出,我馬上後悔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你還在給我打哈哈你知不知道我一秒鐘幾十萬上下,當初要不是看你的履歷表上面寫著無父無母我會收留你,你要知道啊有多少人要我給他這個機會……...」又是十幾分鐘。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我畢恭畢敬地彎下九十度的腰,送走了店長才得以安寧,王駿宏則是一邊竊笑一邊收拾東西。


「看可以!千..萬..不..要..笑..!」我模仿著李小龍痛毆日本鬼子後的語調,他兩手一攤,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慢慢走出店面,雖然他的身形漸遠,但是我似乎還可以隱約聽得見他內心的竊笑聲,而且越來越大聲。唉!真佩服五柳先生陶淵明,可以『不為五斗米折腰』,但是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現實社會中,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是不容置疑的真理,如果真要像陶先生一樣『忘懷得失,以此至終』,那我就真的要『短褐穿結,簞瓢履空』了。


今晚帕金遜式症的症狀越來越嚴重,連平時常來光顧的王伯伯都說要介紹醫生給我,「前陣子,我在成大醫院認識了一位這方面的權威,有需要打這支電話給我。」他操著外省人的口音,親切又熱情地用他溫暖的雙手,緊握住我顫抖不停的雙手,順手遞了張名片到我胸前的口袋裡,然後彿袖而去…..。


「唉,這麼年輕,真是可憐。」臨走前還撂下這麼一句話。


我想哭啊,不是感動到想哭,是無奈到想哭啊!但雙腳抖個不停,根本沒有力氣追上去解釋,百口莫辯的我只好收下名片,很黯然地抖回去整理商品,然後再慢慢地抖去補貨,最後抖回了櫃台,今晚補的貨品較少,都是進衛生棉、保險套這些平時比較少人願意來便利商店購買的商品,不過這也不表示不會有人來買這些東西,畢竟現在外面只有冷飲飯賣機,沒有保險套販賣機呀。



有一個年輕人帶著小女朋友,在店裡閒晃了很久,從冷飲區晃到了熱食區,從熱食區又晃到了書報區,又從書報區晃回冷飲區,然後不斷地在店裡依這個模式接連不斷重覆重覆再重覆地繞著圈圈,我本來很想走過去問他,你是迷路了,還是鬼擋牆呢?結果他立刻把所有剛剛在店裡晃來晃去所拿的東西都丟到櫃台前,然後兩人還裝做不認識的樣子左顧右盼,就像是”鏘”了媽媽的錢還假裝不知道的模樣,我開始疑惑地一一幫他刷條碼結帳,刷到了保險套時,這對小情侶的臉立即泛紅,原來如此,一道靈光就這樣打在我頭上,我惑然開朗了起來,這樣看起來,其它的東西只不過是個幌子,他們其實只想買保險套而已,反正人的想法都是這麼鴕鳥心態,以為多買些東西就好像宣告世人,他們不是為了交配才來的,不過我也沒有這個資格說別人,我記得我在高中時代,第一次去舊書攤買”小本的”,俗名叫黃色書刊,學名叫PLAY BOY。

(這種東西還有學名喔?)

總之,我也是多買了一本海明威的『老人與海』還有鄭豐喜的『汪洋中的一條船』,然後把”小本的”夾在兩本書的中間,我想告訴老板,我不是只愛看小本的,所有的書我都很愛看,不管是勵志小說還是情色文學對我都有很大的幫助,我是個愛讀各式各樣課外讀物的好學生,沒想到老板順手就把我那兩本書丟到一旁,只刷了PLAYBOY的條碼,然後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每個客人都是這樣的。」

我記得我當時是摀著臉,遮住制服胸前的學號,迅速丟下一百塊,抱著書大哭逃走,雖然那本書原價只有四十五元,可是我沒有那個臉等她找錢給我,也許,

每個客人都是這樣的吧!?


「你…覺得…什麼牌..牌子的…比..比較…好??」


「啊?」我停下了刷下一件商品條碼的動作,抬頭看了看他害羞的表情,再看一看我手中拿著的7-ELEVEN家庭計畫保險套,又抬頭看了一看他的表情。

「聽….聽說戴瑞斯的不錯,不過我沒有在用,所以不是很清楚。」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我是真的被嚇到了,只好隨便說說曾經聽好友堯仔讚不絕口的品牌。

「你都沒在用喔,這樣不是很危險嗎?」他的小女朋友終於開口了。

「唉,這麼年輕,真是可憐。」臨走前他還撂下了這麼一句話。

幹什麼啦?!危險什麼東東?可憐什麼西瓜啊!說得我好像已經得AIDS準備往生了!我又沒有女朋友,我要這個幹嘛用啊?今晚就在被一連串的誤會中渡過。我嘆了口氣,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壹週刊起來看。

『天蠍座,會遭遇朋友間的誤會,凡事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看起來還滿準的,我苦笑了一下順便看了怡君的巨蟹座。

『巨蟹座,今天是諸事不宜的一天,須知不禁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哇塞!這本書實在是太有哲理了,居然能引用詩詞來撫慰人心,真是好看、新奇、又好玩,連我都忍不住想買一份回家看看,等等!她今天諸事不宜,這樣看來,我要幫她了,說不定因為我幫了她一個忙,她會因此感恩於心,不是有句古話叫作「投之以桃李、報之以瓊瑤」嗎?如果她是那種受人點滴必當湧泉以報的奇女子,那必定會和我立刻開始這一段感情,很多漫畫裡的愛情故事不都是這樣?於是乎在下班前,我順手遞了張紙條給早班的工作人員,要他幫我轉交給怡君,紙條裡的字是這樣寫的:


『怡君,今天的你會很倒霉。』
【第9卷】

七月十八日

天氣 暴風雨前夕之寧靜

很可惜,我把把是學理科的,而我馬麻是學數學的,所以我並沒有遺傳到文學的天份,這句話怎麼看都像是在詛咒別人的留言,就好像是那一種如果妳沒有把這句話抄十遍,然後轉寄給十個人,妳會倒霉一輩子的那種『受詛咒的信』,所以說「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就是在說明我現在的窘狀,不過,我必須先把場景跳回救生員訓練班。

一眨眼,看看牆上的時鐘,已經四點半,我嚇得連內褲都掉下來,趕緊隨手一抓一件泳褲,邊跑下樓邊換上,飛撲到機車上,以一輪五十的速度開始撇輪子,抵達訓練場時大伙早已經開始在練習救生四式。可愛教練回頭看了一下我,臉頰一紅又轉了回去,還在莫名奇妙的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泳褲,哇!!我從來沒有這麼壯觀過,保持了二十年之久的童子之身居然一柱擎天地在跟可愛教練打招呼,這不是我願意的啦!!這是一個正常男生在起床後的生理反應嘛,哎呀!你還真是調皮呀,沒事把血液集中在一起幹嘛?!幸好大家都還顧著在練習,不然肯定向我這裡脫帽敬禮,外加唱國歌。我趕緊衝到盥洗室,打開蓮蓬頭用冷水幫它降溫,我看著那邊就想起去年在海邊釣魚時,釣到了一隻河豚,牠一生氣馬上身體都鼓了起來,而且越鼓越大,只差一步就要自爆的感覺,我趕緊把牠放在地上,然後用水拼命澆牠,牠就回復原來的樣子了,這就是為什麼我現在要用冷水沖它的原因了,嗯!越看還越像河豚呢!!

(少臭美了!)

走到泳池旁時,黑道教練走了過來低頭看看便說:「晚來你耶也有這麼大,偶還以為只有偶有。」嗚~~~剛才果然還是被其它人看到了,我尷尬地笑了一下便立刻下水趕進度,游了四百公尺的救生四式,然後跟著大家踩水漂浮加標旗對正。

今天野獸要傳授給我們的第二重功力是『水中自救』,第一招是『水母漂』,第二招是「仰漂」,水母漂其實不難,顧名思義就是把自己當成是水母,不是河豚!各位!!河豚事件已經過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每逢夏日來臨時,電視上就會有宣導如何水母漂的廣告,讓自己全身放鬆,自然而然浮起來,說起來是很簡單,不過一開始做時往下沉的人還是比較多,等你完全浮在水面上後,當沒有空氣時再用雙手壓水,使頭抬高吸氣,然後再回到水母漂的動作,說到底,這只是普通的水母角色扮演,怎麼可能難得倒我,但接下來的仰漂就有點難度了。

根據教練的口頭敘述,理論上來說,只要深吸一口氣憋住,然後像躺在床上一樣,身體就會自然而然浮起來了,不過理論與事實通常不會成正向比例,所以就讓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吧,我依然被地球的地心引力、宇宙間的萬有引力給拖下水底了,女生們因為胸前有兩塊脂肪的關係,所以理論上來說,會比男生容易做到仰漂,不過我說過了,理論的歸理論,事實的要歸事實,咕嚕咕嚕沉下去而陣亡的依然不計其數,不過就像老一輩常講的:「師父帶進門,修行在個人」,所以還是一句話,靠自己!相信我,這件事沒有人幫得了你,只有靠自己。經過一番辛苦的練習,大伙似乎也慢慢地掌握到了絕竅,放眼望去,整座泳池裡就像出現了一具具的浮屍,如同鎘金屬流入溪水裡,所有魚類當場浮起來睡覺的情景,三十個人一起睡覺,何其壯觀!!有幾次我還真的差點睡著,直到四、五個人同時撞在一起才醒過來,原來他們也睡著了,喂!把嘴角的口水擦一擦吧,你說讓別人看見了多不好意思啊!

野獸教練今天獸性大發又多教了我們幾招「水中抽筋自救」,也就是小腿抽筋、大腿抽筋、還有腳趾抽筋時,如何配合水母漂來替自己拉筋,雖然都很實用,但他教得越多,表示將來我們的訓練項目會越多,我偷偷地望向泳池旁的大鐘,時間已經九點半了,教練若有所思後忽然開口了。

「我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前幾天都沒有讓你們吃晚點,今天開始。」

啊?!還有晚點可以吃呀,所以我就說嘛,我一直說你最英明能幹了,你看看你,風生水起西裝革領,看你帥的,有東西可以吃就快拿出來大家四四六六把它分了算了,七三也可以商量的,不會是要八二吧?哎呀,可以吃就好,以後我不會在日記裡提到你是野獸這回事了啦!!

「救生四式來回兩百公尺,去!!」

「禽獸!!」

原來教練口中的晚點就是晚一點的附加練習,你真是個無惡不做、禽獸不如的地獄大魔頭啊!!心裡一邊淌血一邊含恨地咬牙練習,啊啊啊….!憂懷國恨…啊啊啊…心暗傷…..!!含著受欺騙的眼淚,我們嗑完了第一次的晚點,如同史努比裡的奈勒斯一樣,大家拖著自己的浴巾搖搖晃晃地走到更衣室,台語真的很好用,在更衣間裡問候野獸他家人的聲音,就好像雄鱒魚體內的精子一樣成千上萬盈盈不絕啊!!戴上手錶後,才發現自己又要遲到了,六百里快騎加急,騎著車以一輪六十的速度撇輪子到了公園分店。
【第10卷】

「喂!怡君要我給你的。」王駿宏順手塞了一件普卡的信封給我,我當然義不容辭收下了,這可是怡君給我的第一封信呢,雖然我也已經猜到了信裡面的內容,不外乎是罵我簡直卑鄙下流!沒深度兼瞎扯蛋!教壞後生小輩!敗壞社會風氣之類的話語,我還是得好好保留,用來紀念我們的第一次,我順手將信拆掉,翻閱了信紙,只見到紙上寫著大辣辣的十個字:

「晏朗,今天的你會很倒霉。」

果不其然,她把那封當做受詛咒的信了,而且還重覆寫了十張分送給我們的伙伴,之後的一個星期,我們店裡開始流行起互傳受詛咒的信,就像看完貞子的錄像帶,要拷貝一份給其它人看一樣,不然會有詛咒上身。

「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寫的,害我今天要寫信寫到手酸了!」王駿宏不斷地罵著寫詛咒信的人,然後又買了好幾個信封袋,說要回家寫三十張,因為他今天一共收了三次,他永遠都想不到,那個王八蛋就是我。

「對呀!這種人好過份喔,二十塊。」我一邊幫他刷信封的條碼一邊徉裝不悅,口是心非是我最大的優點,在此處已經可以得證了。等他離開後,我的肩膀隨著奸笑聲抖動了幾下,這下你還不死,世上的人就是太迷信了才會害了自己,如果不去理會它不就沒事了嗎?我拿起信紙再看了一下,的確現在看起來很像受詛咒的信,情不自禁地就下筆寫給十個人了,我在幹什麼啊我?明明就知道這不是詛咒信,為什麼我還要這樣隨波逐流,唉!寫都寫了,我站在櫃台埋頭繼續寫下去,總覺得沒有把它寫完,實在沒有心去做別的事情,這下可是自作自受了。

「叮咚!」

「歡迎光臨!!」我沒有抬頭,想趕快把信寫完。

「叮咚!」

「謝謝光臨!!」看來客人沒有要結帳,我繼續寫我的。

「叮咚!」

「歡迎光臨!!」

「叮咚!」

「謝謝光臨!!」

「叮咚!」

「幹!哪一個雞巴毛啊!!!」我終於按捺不住火大了,放下筆破口大罵。

「嗯!!零分!!」

如果有在7-ELEVEN打過工的讀者一定會知道,統一超商的總公司會不定期地派出【神秘客】來各地的分店打分數,通常他會偽裝成前來購買的顧客,就像千面人一樣,你永遠不知道他會是長得什麼鳥樣,他會看看你有沒有補齊架上的商品,或者是有沒有過期的產品沒下架,店裡的整潔及店員的素質,甚至連茶葉蛋和熱狗的味道也是評分重點,雖然我是性情中人,口出市井髒言乃平常之事,但是這麼注重一堆細節的評分人員,怎麼能容忍一名站在櫃台前寫信的員工大言不慚地使用方言絕句,他連門口都還沒踏進來,轉身便離開了,此時此刻我真想化身成為一張紅地毯,舖在地上歡送他離開來力挽狂瀾,並且對著他說,你盡情地踐踏我,蹂躪我吧!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如果上天能再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他說:「歡迎光臨,雞巴毛。」不是啦!是「歡迎光臨,神秘客先生。」不過現在看來已經是沒得救!目送著他的背影,讓我想起朱自清的一句話:「等父親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裡,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我了解我了解,因為我的眼淚也要來了,明晚少不了血流成河、生靈塗炭!低下頭我繼續寫著受詛咒的信。
【第11卷】

七月十九日

天氣 很滂沱滂沱的滂沱大雨

嘩啦啦的狂風暴雨挾帶著轟隆隆的雷聲,如同一隻從天而降怒吼中的狂龍,打落了不少在後院裡的樹葉,那種有如要將天空劈開一半的撕裂聲也瞬間打醒了我的美夢,我心臟被震了一下,忽然驚醒。你他媽的敢陰我,有種你給我下來!讓我打你一拳!你媽個大西瓜咧!打雷打得一下小聲一下大聲,怎麼見得了大場面,起身看看時鐘大約是下午兩點,心裡自顧自地也不知道在罵誰,一邊罵一邊穿上衣服,如果哥哥還睡在我的上舖一定會以為我精神分裂,不然就是又在夢遊了,畢竟我會說夢話和夢遊對家人來說都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了。記得小時後,媽媽說我晚上曾很生氣地衝進浴室一共洗了五次澡,最後還躺在浴缸裡傻呼呼地睡覺,差點沒滅頂而亡。還有一次是我衝了下樓,在客人面前哭得嘻哩嘩啦地,然後又笑嘻嘻地走回房間,當場嚇壞了所有的客人。喜怒哀樂的演技在小時後就層出不窮,沒想到自小我就有這方面的天份,對此我並沒有感到羞恥反而覺得很引以為傲,直到大一時,我發現自己脫光褲子裸睡在室友身旁後才開始學著把房門上鎖。

今天驟雨狂下不止,如果是一般的上課時間,我才懶得鳥你,可是訓練班只有一次請假的機會,我並不想將我最寶貴的第一次浪費在這一場大雨裡,於是我按照往常的習慣,先幫王駿宏的草人插完針,用拖鞋打了幾下,嘴裡念著:「打你個小人手,讓你有手無槍打,打你個小人鳥,讓你有鳥沒得用…..」辦完例行公事後,我才舒坦多了,看起來很幼稚沒錯吧!!

(事實上是很幼稚啊!)

「黃小龜,你在哪裡呀?」寇寇帶著最新一期的電玩週刊到我家,想也知道是要換得一壺好茶,我邊翻著書邊燒開水,其實如果要換等級更高的茶葉,就應該帶一些小本的呀,所以我沖了一泡一斤三百元的請他喝。

「喂!你日記裡寫說你喜歡的人叫做怡君是吧?」

「那又如何?」我沖了第一次的茶葉,然後將茶先倒掉,再沖第二次,這樣的做法是為了讓當初噴灑的茶葉,防止茶蟲的農藥消失怠盡。

「幫主!品味太差了吧!」他嘆了口氣順勢拿起茶壺,將茶倒進自己的杯子裡。

「各有所好嘛!等,一,下,你怎麼知道她的長相?」我順勢幫他把杯子裡的茶倒掉。

「喂!你不要這樣,我想喝茶啊!你手上這本就是我剛剛在你店裡買的呀!」

我很緊張地想套他的話,「那她….長得怎麼樣?」

「五官都長在不應該有的位置上,給你點時間,你吐啊吐啊就會習慣了!」

一句晴天霹靂將我推入了無底的深淵,啊啊!救命啊!難道我黃某注定要孤獨一世,天啊!!我不停地沉淪,一直沉、一直沉。雖然我也不是什麼以貌取人的登徒浪子,但心中的夢中情人總是希望可以夢幻一點,一直以為怡君是美得一蹋糊塗,而我是帥得亂七八糟,我們兩個是俊男美女,天作之合。

(打從你一出世就沒有這個可能了啊,照照鏡子吧!)

「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說!是你騙我的沒錯吧,是你騙我的!」我不停地搖著寇寇的肩膀,他的頭如同彈簧般地晃來晃去。

「真是氣死人啦!居然還敢嘴硬,簡直是自取滅亡啊!」寇寇撥開了我的手,站起身來,穿上雨衣走到了門口,「你要是不相信,今天就提早半個小時去店裡找她啊!!」

「咦,這招真是高啊!」我把雜誌遞還給他。

「有多高!」

「曾志偉那麼高。」起身穿上雨衣,隨著他出門。「今天下雨應該不會下水吧?」

「你今天不吃飯,難道就不會拉屎嗎?」

這…這什麼邏輯呀?你怎麼可以用另一個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呀!不過就像蔣故總統的名言:「風雨生信心」,現在的我的確是需要一點信心。
【第12卷】

今天因為起床得比較早,所以不會有河豚事件的再度發生,奇怪,我怎麼一直停在這個事件裡轉圈圈咧?將雨衣丟在有遮雨蓬的看台後,我們著裝先做暖身操,暖身操對於運動前是相當重要的,不過我比較懷念國小的時後,放著音樂的大會操,田徑隊的我被體育組長派上台和另一位小女孩一起帶操,每個星期都會有兩次在台上意氣風發的時後,台下幾千名小朋友要跟著你做一樣的動作,如果我做錯動作了,放眼望去會有一堆小朋友不知所措,這也是我當初願意上台帶操的樂趣,沒錯!我是故意做錯的!!校長!你咬我啊?!國小的生活這麼平淡無奇,如果不娛樂一下自己要怎麼過日子,不過我也有遇過很不合作的小朋友。

「操場左邊算過來第一排第十八位小朋友,麻煩你跟著台上同學的拍子做動作。」

「不要囉唆啦!我從來都沒有跟過,我將來也不打算跟他的……拍子!」

他自顧自地跳著自己的舞步,當初的民風相當保守,沒有Hip Hop這種東西,所以他的動作在我們眼裡看起來就像是在一沱大便中蠕動著的阿米巴原虫,那麼的不協調又不一致,不過我想現在的他應該已經成為舞術界的精英了吧?!

今日課程教授的是「岸上跳水」以及「水上入水」,今天野獸加了早點,讓我們先來個救生四式兩百公尺,如果再加上原本的練習和晚點的話就是Good morning、Good afternoon、Good night了。岸上跳水的方法有三種,除掉那一種你被人推下海的方法之外,有三種比較漂亮的跳水,第一招叫做『淺跳』,也就是如同我們在電視上看到奧林匹克比賽中的跳水,這種跳水法有兩種好處,第一種是如果你順利成功的話,可以在入水後不費力氣地前進十公尺之餘,第二種是如果你成功的話,岸上會有很多妹妹向你投以偶像般崇拜的眼光,管你有沒有救到人,光是這一招既出,你就可以擄獲所有妹妹的心了,這才是重點啊!你想加入救生員還不是為了要把妹,難道是為了要結婚啊?!看了那麼多你心中一定會問,啊你怎麼不順便教我們這項絕活?我知道,我了,所以我現在要教你們了嘛!不要太嘰嘰歪歪喔,我可是因為閒閒沒事在家才有時間跟你們哈啦那麼多。嘿嘿!第一步就是雙腳微彎,然後上半身彎腰好像要撿東西一樣,雙手及頭自然垂下,放鬆到不能再放鬆,再放鬆一點,再放鬆一點,這時要注意千萬不要睡著了,因為你會被教練踢下水,雙腳蹬出的同時要注意,下顎一定要貼緊脖子,然後入水千萬別用胸部或下陰部先落水,不然你會爽到極點,盡量呈現一直線的姿勢,一開始練習時,會在水裡打滾幾圈吃水也是在所難免,但是要吃到甜美的果實,總得付出一些代價,我的記錄是三圈半,至於甜美的果實,我還沒有吃到。

緊接而來的第二個跳水法叫做,跨腳式入水法,這一招就不怎麼高明了,不過對於要立即下水救人,又不知道水底有多深,這招倒是可以嘗試嘗試,先將雙手張開有如大鵬展翅一般,然後跨出勇敢的第一步,抱水入水,這樣的做法是增加與水面接觸的面積,可以減緩下水後的速度。

最後是『入樁式跳水法』,右手貼住口鼻,左手護住小弟弟,反之亦可,垂直入水。那沒有小弟弟的要怎麼辦呢?廢話!這還用問!!當然是護住妳那令男人會噴血而亡,白若冰雪又軟綿綿的胸部嚕,這個不是我講的,是野獸講的,這句話不代表本台立場。

(一不做二不休地推得一乾二淨)

「報告教練,為什麼要護住小弟弟?」

「你沒聽過覆巢之下無完卵嗎?蛋在人在,蛋破人亡。」真是太有哲理了,不虧是我們的野獸教練。

教練繼續傳授水上入水法,只有「鐮刀式入水」、和「垂直入水」兩種,還記得我在仰漂教學時,告訴各位仰漂要先深吸一口氣嗎?入水法則剛剛好反其道而行,必須先將肺部的氧氣吐光,這樣才可以順利的潛到水中,為什麼不能先吸一口氣再下水呢?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假設你現在穿著救生衣,你認為你還有辦法潛到水中嗎?將空氣吐光是為了使肺部沒有氧氣,可以減掉大部份的浮力,除非你不把阿基米德放在眼裡,那我也無話可說。

最後要結束之前,教練仍然讓我們做一下晚課,除了原本的救生四式外,當然要外帶昨天教的漂浮法,驟雨仍然不停地下在泳池之中,打在身上的雨滴隨著雨勢的增強而越來越痛,身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池水還是汗水了,如果此時有一道閃電打下來的話,那就恭喜發財了,我敢保證全場的人馬上學會水母漂,就像電魚一樣過癮。幸好今天的練習在九點半結束,我匆忙地跑回家扒了幾口飯,然後趕在十點半之前到達公園分店,當然不是為了要向昨晚的事情跟店長道歉,老實說,我早已經將這件事拋到九霄雲外了,我管他媽媽嫁給誰,現在的我一心一意只想快點見到傳說中怡君的盧山真面目。
【第13卷】

進入店門後,右手邊一點鐘方向,鏡頭拉近是雙手插腰,怒不可遏的店長,左手邊九點鐘方向,鏡頭拉近是在櫃台前笑瞇瞇等著看好戲的王駿宏,正前方十二點鐘方向,鏡頭拉近是原本在此,現在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思樂冰機器,以上是大致的演出人員介紹。

「思樂冰機呢?!店長!!」我依然還沒有恢復昨晚的記憶,指著消失得不見蹤影的思樂冰機。

「我收起來了,反正思樂冰只有你一個人在吃,其他同仁也不會吃。」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當初應徵工讀生時,就是看準了這台思樂冰機,才會到這裡打工,因為7-ELEVEN工讀生的好處就在於可以吃免費的思樂冰吃到升天,還有搶奪過晚上十二點後就會過期的飯糰和三明治,搶飯糰和三明治對於我這種做大夜班的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但是為了這台可以製造出輕脆口感的思樂冰機,我可是尋尋覓覓了兩個多月呀,現在這種單位很搶手的呀!多有生活品味呀,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就是這個店長有點吵,無所謂、無所謂。而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一切就有如南柯一夢,要是以後我吃不到那該怎麼辦啊?!天啊!思樂冰,我和你相依為命、同甘共苦這麼多年,你對我有情有義、肝膽相照,想不到今天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對不起你呀思樂冰機…..。

「店長,難道你不知道這台思樂冰是我工作中僅存唯一的樂趣嗎?!」

「我知道啊!那你知道總公司給本店的分數是我開店中所期待唯一的希望嗎?」

店長有如醍醐灌頂,將時光倒流到昨晚【神祕客】離開時的背影,我訝然驚覺大事不妙,我居然把這件事忘得清潔溜溜,尷尬地低下頭,用手搔了一下右臉頰。

「我真搞不懂,為什麼店裡這麼多員工,他偏偏要挑你打分數呢?」

「看我長得帥吧!」我講話一向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總是驚覺說錯話後,才會用手打一下自己的後腦杓。

「你這個廢物居然還敢給我頂嘴,平時要你做什麼事情就推三阻四拖泥帶水,不要以為我脾氣好就可以讓你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為所欲為,從今天開始不准你再吃那些過期沒丟的飯糰三明治全部給我留下來!!!」

店長的功力又精進了不少,看來再沒多久他就可以出專輯了,屆時橫掃整個嘻哈界,管他什麼麻吉什麼阿姆的,都要對他伏首稱臣。咦!不對!飯糰和三明治也不能碰?!我咬著下唇,望著店長離去的背影,我的眼淚又要來了!!!

「王駿宏,今天怎麼沒看到怡君?」對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我的兒女私情,國家大事這種小事以後再說。

「她喔?今天十點二十分就離開了呀,嘻嘻。」王駿宏賞心悅目的看完了笑話,不忘笑了一笑捧捧場,很好!!我要開始學降頭術了,你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我來7-ELEVEN打工至今也有一個多月了,有好幾次其實都有機會跟怡君碰面,但我們就這樣的擦身而過,比如一個月會開一次的員工常會,她那次卻生病請假,而本來我在早班時,她卻調到了店長的另一家分店工作,連七月十日她生日那天,我也買了禮物專程過來送給她,她卻有事上台北了。我們就像是兩條永遠不會交集的平行線,總是在有機會碰面時擦肩而過,幾米畫中的【向左走、向右走】,簡直可以絲絲入扣、入木三分地徹底表現出我那與怡君錯身而過的那份唏噓跟坎坷,總在指尖溜過的愛情從來沒有停下來多等我一秒。如果我是夏日高掛於夜空中的天蠍座,那怡君一定是冬天才會出現的獵戶座,當燦爛奪目的天蠍座出現於夜晚時,你絕對看不到獵戶座的身影,而看到了獵戶座閃閃於天際時,天蠍座永遠在地球的另一邊。

在北歐的神話故事中,獵戶座原本是海王波斯頓的兒子,叫做奧利安,因愛上了西奧斯國王的獨生女-美洛帕,便展開熱情的追求,不斷地捕獲雷姆諾島的所有獵物贈給美洛帕,他以那憂鬱的眼神、稀噓的鬍渣、神乎其技的箭法,還有那杯Dry Martine…都深深地迷住了美洛帕。可惜父母之命永遠是傳統的弊病,西奧斯國王不肯將女兒下嫁於他,終於抑鬱寡歡的奧利安在一次喝醉酒後,侵犯了美洛帕,先不論他是不是故意的,畢竟荷爾蒙還是會讓一個男人把持不住,國王一氣之下便挖掉了奧利安的雙眼,奧利安連夜逃到了雷姆諾島的東部,懇求太陽神阿波羅賜與他光明,接著逃到了克里特島,成為狩獵神戴安娜的手下。奧利安他自大的說天下沒有任何的獵物能逃過他的手掌心,此話激怒了天后赫拉,便派遣毒蠍前去刺殺奧利安,奧利安一時不察遭毒蠍螫中,毒發倒地,卻也壓死了毒蠍,天后赫拉為了紀念這隻毒蠍,便將他升入空中,成為至今的天蠍座,這便是天蠍座與獵戶座永不相遇的故事。

怡君,妳是與天蠍座永不相遇的獵戶座嗎?
【第14卷】

七月二十日

天氣 要下不下雨,拖泥帶水的天氣


「走啦!去看一下又不會少一隻鳥!」

寇寇一邊喝茶一邊說服我去找怡君,今天他可以喝一斤三千元的好茶,因為我的桌上擺著兩本小本的漫畫,我當然知道他這句話的用意,他想一次打破我的美夢,然後拍拍我的肩膀說:「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是這麼沒有把持力的傢伙嗎?我做人可是很有原則的,怎麼說我也是個夕陽武士,你叫我去我就去,那我的形象不是全毀了嗎?

「你不用再勸我了,我寧願少一隻鳥也不會去看。」

「靠!你雞雞放冰箱喔!你這樣叫做忍辱偷生,不敢面對現實,我鄙視你!!」

說話的同時他還不停地用雙手食指朝下的方式來激怒我,我可是個修道之人,早已心如止水,不會受這麼一點屈辱就下一輩子都會後悔的決定,我寧願怡君永遠成為我心目中的女神,也不要她成為眼前的火星人,我的意中人可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雅典娜女神呢,但是寇寇卻把她形容成電影-九品芝麻官裡,會使用無敵穿牆術的如花,這樣的衝擊性太大,我怕我的心臟會負荷不了,就算你馬上挑斷我的手腳筋!然後用蜜糖塗在我的傷口上,再放一堆螞蟻在上面亂咬,咬我的傷口!我也不會屈服的,男子漢大丈夫,說不看就不看!

「喂,真的要進去喔?」

嗯,沒錯!我還是來了,瞇一下總可以吧?!

「反正她都長成這樣,正所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他的邏輯真的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我就是因為這樣才擔心啊!他又推了我一把說:

「去吧,我在後面掩護你!」

「嗯?這個對白平常是我在說的耶!」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就算她真的是面目全非的那一型,交個朋友也是可以的吧?!在自我安慰、整理情緒加心裡建設後,回頭望了一望不斷地對著我高舉右手,喊著上,上,上,上的寇寇,我心裡雖忐忑不安,卻還是勇敢地跨進了晚上才會來的店門口。

「叮咚!」

印入眼簾,右手邊四十五度角方向,有一位女孩子正在整理零食區的貨架,我很快地掃視整家店面,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的人煙可言,可謂『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但我依然不敢置信眼前的情景,她居然擁有一對36E,令所有男人會為之傾倒的雙峰,但伴隨而來的也有令所有男人為之傾吐的36吋的腰及36吋的屁屁。

嗨!哆啦A夢!這樣講對女孩子當然很不禮貌,而且還很缺德,但要形容她是可愛的相撲娃娃好像又沒好到哪裡去,那我寧願說她是可愛的哆啦A夢,至少受歡迎的年齡層比較廣,她聽了應該也會比較心花怒放,啊!我想這就是吳晟所說的:『最沉重,也是最甜蜜的負荷吧!!』想起獵戶座與天蠍座的故事,依她的噸位別說是會壓死我這種小蠍子,就算壓死一頭牛都還餘刃有餘呢!幸好我並不是那種占人眉宇便以貌取人的爛傢伙,所以我還是很客氣地走了過去跟她打聲招呼。

嗯,長髮及腰沒錯,身高一六五差不多,我一一對照情報網的資料,可是看她這個樣子別說是打網球了,想走快點都不行吧?!我試著像一條緝毒犬,用通靈鼻慢慢地在哆啦A夢的周遭搜尋潘婷洗髮精的味道。

「喂!客人,你是狗嗎?」她熊熊轉身了過來,名牌上的的確確是掛著【林怡君】三個字,但是那套制服和她的SIZE實在不合,因為它就快要被36E給撐爆了。

「啊!對,對不起,請問妳是林怡君嗎?」我顫顫驚驚地深怕一碰到她,會被她彈出店門外,雖然這麼講對哆啦A夢很不好意思,不過我心裡的確是這麼想,即使如此,還是可以是好朋友吧,我把剛剛被她擊垮的心理又重新建設了一番,肥是肥了點,不過問題……不大,畢竟小時後胖不是胖嘛!看得出來我已經很盡力找台階給她下了嗎?!

「對不起,我不是。」

這是怎麼回事?我縐起眉頭,陷入一陣恐慌當中,那妳把怡君怎麼了,為什麼妳要冒充她,還冒充得這麼失敗,妳該不會又是總公司派來的【神祕客】吧?!基本上,我已經把所有行為舉止稍有怪異的人都當成【神祕客】,畢竟『冤有頭、債有主』,就是因為這個人才害得我沒有思樂冰,『解鈴還須繫鈴人』,我總有一天會把分數要回來的,還有我的思樂冰機,神祕客神祕客,我神你老母啦!我現在可不是拍恐怖片呀大哥,害我現在每天都要設想哪一個可能是【神祕客】的傢伙,可謂風聲鶴立、草木皆兵,更何況是現在偽裝成怡君的哆啦A夢,妳要扮也扮同人誌裡的小叮噹啊!不然也可以扮烏龜呀,扮烏龜很過癮啊!為什麼要爛竽充數扮怡君呢?

「那…妳的名牌上寫的是??」

「喔,這一套制服是怡君借我的,因為我是剛來的,還沒有制服。」

柯南說的沒錯,真相永遠只有一個,我現在可以以我爺爺金田一耕助的名譽發誓,我的夢中情人另有他人,有如卸下心中一塊大石頭,我開心地和哆啦A夢聊天,順便幫她整理貨架,她倒是蠻開朗又細心,並不難相處,這個人還真是沒話說,人品好又沒有架子,當朋友真是一流,我愉悅地用雙手向門外的寇寇打了個大叉叉。

「叮咚!」

「對不起呀,我來晚了,火車誤點!!」

一位女孩子匆忙地跑了進來,烏溜的秀髮隨著她輕快的腳步有如在空中起舞一般,我,聞到了潘婷洗髮精的味道。
【第15卷】

天蠍座與獵戶座相遇了,右邊還多了一隻假扮獵戶座的大熊星座,我們三個人站的位置剛剛好,不偏不倚形成一個冬季大三角,在這種三國鼎立的時刻,三方面都在等另外兩個人先開口,一個多月以來,每天只能在班表上看到的漫畫人物,現在居然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與她眼神交會的那一剎挪,我突然有種很熟悉、似曾相似的感覺,好像在我剛學會走路時,就已經認識她了,但她目前在我的生命中,的確是個陌生人,因此令我有點不知所措,她畫得還蠻像她本人的,臉蛋長得非常稚氣,眼神中卻透露出女強人的氣息,白晰又透紅的雙頰讓人想像隻無尾熊抱由加利樹一樣地貼近,不管從哪一個角度看過去,都像極了倩女幽魂中的小倩,如此不食人間煙火的無憂無慮,但同時卻又散發出如同中華開發董事長陳敏薰,那樣歷經權謀爭奪的社會歷練,天啊!妳究竟是神仙的化身,還是地獄來的使者呢?

「妳是人還是鬼呀?」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剛好想到地獄的使著便脫口而出。

「不不,我的意思是,妳長得好像鬼喔?」我想說的話永遠沒有辦法經過我的大腦的思考嗎?還是我根本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大腦。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想說,妳簡直不是人!」我在練習換句話說嗎?知道大事已去的我使出十成功力的鐵沙掌,後悔地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搞不好我的頭就是這樣被我自己打壞的。

「你想說我很漂亮是吧?」她摀了一下嘴巴笑瞇瞇地說著。

她居然可以看穿我的心思,如果店長也能像她一樣這麼善解人意,那我現在早就是每天喝著思樂冰的副店長了,我也勉為其難地配合她,嘿嘿笑了一下,我的笑聲其實也是可以明顯分出等級的,當我嘿嘿時就是在陪笑,常用的情況是朋友說了北極來的冷笑話,哈哈哈就是真的很開心,比如每次考試都得一百分或者是明顯地高了人也變壯時,喔呵呵呵就是在奸笑,比如王駿宏踩到狗屎或者是草人插針見效,嘻嘻就是含蓄害羞地笑,比如怡君穿上新娘婚紗和我洞房,而當我嘿嘿…嘻嘻….喔呵呵呵…..哈哈哈時就是我瘋了,麻煩直接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你就是寫給我詛咒信的晏朗喔?」

「妳…妳怎麼知道?我的臉上有刻著黃晏朗三個字嗎?」

「沒有啊!不過你的臉上刻著王八蛋三個字。」

「真的嗎?」我反射動作地拿起架上的十元小鏡子起來照,然後又很懊惱地把它收起來放回架上,人如果太老實就很容易受騙,尤其是我這種長得一副推銷員一看就知道要找我兜售商品的老實臉。

「跟你開個玩笑啦,誰叫你要惡作劇,等一下,你這次該不會又是來給我一次詛咒信的吧?」

「哇!這樣就讓妳猜到我要再來一次,那我還有什麼面子,那怎麼得了啊?」

我至今還是沒有回過神來,畢竟從地獄到天堂這種一線之隔,讓我久久無法接受事實,人生大起大落的,實在太刺激了,搞得我都想尿尿了。我們就在一陣不打不相識、嘻嘻哈哈地寒喧過後,我覺得應該禮貌性地伸出手跟對方握一下,表現出我的君子風度,看不出我是君子嗎?你是沒聽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她是窈窕淑女,我又很想追她,那由此得證,我就是名風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啊,我知道很遷強,你們就牽就我一下吧。

走路靠右邊走是個原則,吃飯用右手拿筷是個習慣,握手用右手握手則是不變的真理,所以當你離開學校後,千萬不要把社團習慣帶到社會上來,童軍團的創始人貝登堡爺爺,教我們童軍的禮節是行三指禮還有左握,社長則教我們在握手時要大喊伙伴好,很好!光是這幾招就足夠我把我的夢中情人嚇跑了!

「伙~伴~好~!」

怡君的右手先是蠢蠢欲動的想伸出來,看到我伸出了左手,馬上想改伸左手出來,但當我喊出這該死的三個字,她把手伸回去了,不難理解,就像你看到有一個路人在跟你打招呼,而你也想很有禮貌的回禮時,卻發現他正在跟一根電線桿講話,沒錯啦,我被當成瘋子了!!

社團經驗是很重要,不過千萬記住,不要將它帶出你們社辦的大門,記得去年跟班上同學一行人浩浩蕩蕩要到墾丁玩,我卻因為露營成習,所以帶了指南針、釦環、氣燄燈、瓦斯罐這些莫名奇妙的東西,當然還有一些具有殺傷力的武器,像是鏟子、斧頭、和柴刀等,大伙以為我是假出遊的名義,要去屏東砍人的,你們大家不要緊張,我本身呢是個中國童子軍,有個柴刀在身邊也很合邏輯啊,我只是覺得出遠門去,沒有這些東西在身邊,就會失去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身為一個刀客,刀不離身嘛!!

幸好在我舌燦蓮花顛倒是非的說話功力之下,經過一陣胡言亂語七嘴八舌胡謅瞎掰之後,她們終於可以徹底了解我不是一個瘋子,我是神經病!哎呦,不是啦!!是她們已經明白了我身為一個中國童子軍的悲哀,所以她們也能很配合地對我行三指禮,喂!我還沒往生啊?!這算什麼意思?

看看手腕上的手錶,我發現我又要開始趕場了,真是仁者多勞啊!向怡君和哆啦A夢拱手作揖告辭後,我眉開眼笑喜上眉梢雀躍不已地走向大門,情不自禁地回頭又向怡君揮了揮手,怡君也揮了揮手,帶著扣人心弦的微笑,哇!現在就開始挑逗我!老娘!我得手啦~~~~。
【第16卷】

順利過關成為朋友,一切都盡在我掌握中,慢慢接近了林怡君,今天的心情是大不同呀大不同。今天救生四式一樣是四百公尺,踩水漂浮一樣要踩三十分鐘,唯一不一樣的是我的臉上永遠洋溢著合不攏嘴的幸福笑容。

「喔!!你耶表情就變態咧!」寇寇在我身旁踩水加吐嘈。

「咩咧!」我用不太標準的台語將它頂回去。

「你是有被虐狂喔,現在踩水操得要死,你還笑得那麼爽。」

「我是天生神力啊!!」

我現在可謂『身在曹營心在漢』,就算訓練再怎麼辛苦,怡君給我的快樂早已遠遠超越這些不足掛齒的訓練,媽的!再加我十倍救生四式我也不怕!!

「救生四式再來四百公尺。」

啊?不要啦,說笑的而已,做人幹嘛那麼認真衝動呢?我們早餐的份量又加重了,照這樣每天以double的方式加上去,不久後,我們就能游到福建,反攻大陸了,不過現在的我就像剛打了嗎啡一樣地high翻天,完全感受不到身體的疲勞,只有心裡久久無法忘懷的喜悅,莫非我已經中了邱比特的愛箭,墜入愛河了嗎?

(看你這副德性啊!就像是臉上刺了字,發春啊!)

多虧怡君的嗎啡,讓我彷彿置身於天堂整整半個小時,完全沒有將野獸教練的講課放進耳朵裡,當我發現身旁並沒有聖母瑪麗亞和灑落花瓣的小天使們時,才驚醒自己現在是在救生員訓練班,但今天的講課已經完畢了,只能依稀、彷彿、似乎、好像記得今天教的是『接近法』和『防衛法』這兩回事。

『接近法』是使用正面接近、背面接近、潛水接近、水底接近這些招式來接近溺水者,而『防衛法』是當溺水者瘋狂暴走時,用來閃避對方時使用,因為通常溺水者的本能反應是有什麼抓什麼,如果不能學得防禦的技巧,不僅救不到對方,最後還要把自己的小命賠了進去,那就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防衛法』的招式有五招,第一招為潛避,顧名思義,就是當溺者要死纏爛打抓住你時,立刻下潛避開他。接著是逆退,就是撥水往後退,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只可遠觀,不能褻玩焉』,不然你會活生生的被他玩死。第三招是單腳壓離,這招比較殘忍,除非你跟他的感情不是很深厚,把他踢死也無所謂就沒關係,這是當對方要纏抱你之前,使出你的面目全非腳,踩他的肩膀附近,然後用力將他蹬出去,千萬記住別踢到人家的臉,不然就真的讓人面目全非了。第四招,是我情有獨鍾的絕招,叫做單手推離,也就是用手朝對方的胸部推開,有內涵,我就學這一招,我不睡覺也要練!!最後一招是防禦兼帶人,也就是擋住敵方的攻勢後,立即將其轉身,然後右手協助對方的臉朝上,左手則幫助他仰漂的姿勢,讓他舒舒服服地呼吸空氣,心情好的話還可以跟他聊個天。不過這些手法都太過複雜,如果真的遇到了溺者,大而化之最乾脆的方法,就是使出十成功力的鐵沙掌,先將對方打昏,然後再幫他帶上岸,你打他應該,不打他悲哀!為了大局著想,你千萬不要手下留情啊,不過別把他打死就是了,記住我們是要下水救人,不是下水砍人的,講這句話是有根據的,我可不是沒深度兼瞎扯淡,以上全部都是黑道教練的親身經歷,不虧是黑道教練,果然是黑社會裡的金牌殺手,連救人都救到要扁人這麼有突破性,不必混黑社會也夠帥的了。

(從頭到尾他都沒混過黑社會呀!)
【第17卷】

接著教練兩兩一組分隊,一位扮演溺者,一位則是救生員,然後再交換練習,轉頭過去看了後方,哇!有沒有搞錯!我的溺者居然是當初以一招移形換影,獨步武林縱橫江湖,還能臉不紅氣不喘潛水二十公尺的小女孩,我第一想到的就是『單手推離』該怎麼做,總不能讓我這樣殘害國家幼苗,而且她都還沒有發育完全,我這麼做反而會「揠苗助長」耶!!

「搞錯組了!歐錫漢你跟晏朗一組才對。」可愛教練連忙將小女孩從我身邊拉開,然後像個媽媽對女兒敦敦教誨一番,那個怪叔叔要離他遠一點,我現在是火車癡漢色老頭是嗎?!人明明就是你們送上來的!

不過這樣也好啦!內心暗自喘了一口氣,我可不想平白無辜斷送一位妙齡少女的大好前途,倒是歐錫漢是哪位啊?我像個在菜市場遺失小孩的媽媽一樣沒頭沒腦的四處張望,尋找歐錫漢的蹤影。

「在這裡!」突然覺得眼前一暗,這麼快就天黑啦,我抬起頭一看,他就是當初進入救生班為了要瘦身的那一位兄台,喂!可愛教練,你也給我找個像樣一點的嘛!總不能一下從小木偶換成綠巨人啊?!突然感到自己有種小鳥依人的親切感,不介意我靠一下你的肩膀吧,綠巨人。

第一組先行下水,然後溺者開始向岸上揮手求救。

「救,命,啊,我要死啦,好可怕啊………。」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你那一句救命啊,叫得實在太生硬了,完全沒有把感情放進去,根據俄國戲劇理論大師史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說法呢,應該從外到內,再反映出來的,你一定要這樣死生死氣地喊救~命~啊~這樣才行嗎?給點專業精神好不好啊?!

到了第二組,我直接飛撲跳水,然後不顧一切地上下起浮扮演溺水者,開什麼玩笑,溺水者在我測驗那一天早就體驗過了,沒什麼難度呀。

「黃晏朗,你幹什麼跳水。」野獸教練走到岸邊狂吼。

「教練,我現在飾演的是一位受了冤屈,被人推下海的肉票,所以在扮演溺者的節奏上,我想再調皮一點,但是又帶點矛盾。」

「行啦行啦!救生員上前拯救溺者。」

綠巨人馬上使用抬頭捷游到了我面前,我立刻上前要抱住他的頸部,心裡正想他會用什麼招式閃躲呢?哇…..!糟了!是『單,腳,壓,離』呀!!他連閃都不閃了,直接就大辣辣地送我一腳,媽呀!!綠巨人,我跟你勢不兩立。咕嚕咕嚕,我被壓離後如同斷線的風箏,在水中不停地轉呀轉地,打滾了三圈半,他根本就是想一腳踹死我吧,嗆了一鼻子的水,我難過地游到岸邊拼命咳嗽。

「很好!這一組表現的相當不錯!再來一個單手推離。」野獸拍了拍手。

賣…賣鬧啊啦!你們兩個配合起來,這不是存心要整死我嗎?!野獸教練,我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對吧綠巨人?咦!你那是什麼表情,等一下你要幹嘛,你離我遠一點,啊…………..啊…………。

咕嚕咕嚕咕嚕,又是三圈半,所有的動作全部重覆上演一次,我咳了好幾下才上岸,很好,角色互換了吧!這次輪到綠巨人扮演溺者了,我淺跳下水後,馬上使出單手推離,抓住他的胸部,正要運功的那一剎挪,卻被他擒抱住了,整個臉埋進了他軟趴趴鬆垮垮又充滿脂肪的胸部,喔,還有毛,天啊!!

「喂!歐兄,你要配合我被推離啊!」

「那你能不能不要抓我胸部,我很敏感說。」

「抓你就抓你!你又不靠胸部混飯吃,我是靠這張臉混飯吃的耶!」

綠巨人的力氣實在太大了,跟他一組非常辛苦,之後的防禦兼帶人訓練,我又吃了不少苦頭,總而言之,扮演溺者的一方一定要有吃水吃通海的心理準備,但隨著大家技巧的進步,我們吃水的頻率也下降不少,這一位綠巨人兄,後來在結訓前也的確實現他的夢想了,他真的瘦身成功,搖身一變成為一位非常強壯的硬漢嚕。
【第18卷】

拿起了紅色的簽字筆在月曆本上的7/20,從左上到右下畫了一撇,代表距離救生員的考試又近了一天,隨著考驗日的拉近,期待與不安的兩種心情常同時襲來,可以說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就像當初在高三準備大學聯考一樣,每天抱著課本睡覺,帶著課本上廁所,吃飯時間還要不停翻閱課本,吃喝拉撒睡全都跟教科書離不開關係,唯一不同的只有手上的書是數學還是英文罷了,上廁所時我不會帶數學課本,因為我常會陷入幾何問題的思考中,而忘了自己是要來拉屎,睡覺前我不會唸歷史課本,不然我會夢到自己在死守四行倉庫或者是在躲避南京大屠殺,吃飯的時後我不會唸英文課本,因為我從來不唸英文課本,我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所以不能崇洋媚外,這是拿來說服自己的好藉口,不過這個藉口並不適用於欣賞A片藝術的時後,其實人生在世『一命、二運、三風水、四陰德、五讀書』,所以與其多花時間去讀那些書,不如去改運,這是我當初的結論,因此我才會淪落到補習班裡重考一年,關在補習班的冷凍庫中,再次體驗面對大學聯考的不安與期待,補習班教我們『有書不讀對不起父母,有試不考對不起班導』,終於最後才讓我勉強擠進一間大學唸唸,現在偶而回想起當初蹉跎的補習班歲月,依然會不寒而慄。

天空開始飄起毛毛細雨,車子開過店門口濺起了地上的水花,將我從高中生活拉回現實,該補貨了,我離開櫃台走進冷凍冰箱中,雙手的肩膀仍不自主地常常無力,但我似乎已經漸漸習慣這雙手不是我的手了。

【鏘!!】

唉,又打破了一手的海尼根,這是這個星期第三次了,希望扣掉這些錢之後,我的戶頭裡還有夠我生活的老本,尤其是當我已經不能再依賴那些過期的飯糰與三明治時,我還希望有足夠的錢讓我去做復健,畢竟王伯伯給我的名片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實在不能糟蹋它,現在別說是別人了,連我自己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患了帕金遜氏症了。

「肚爛朗,出來結帳。」

「寇寇?你不回家在這邊幹嘛?!二十五塊。」我幫他刷了刷飲料上的條碼。

「這麼貴?」他拿出一個五十元的銅板,還不忘和我來兩句喜劇之王中的對白。

「加底嘛。」

「飲料也有加底的嗎?!」

「喜歡的話你可以多加兩支吸管啊?!」打開收銀機後,我直接幫他把零錢投進世界兒童基金會的功德箱裡。

「喂!你太過份啦!是不是不把我奔雷手文泰來放在眼裡。」他不管路人的眼光,直接擺出了雙龍出海的動作,老實說,真難看。

我指了指海報上的宣傳照片,「你看看,這些小女孩多可愛!這些大肚子有多淒殘,你就當作善事吧!」然後我順手又幫他把發票丟進孤兒救助基金會的箱子。

「好啦!不跟你鬧了,跟你聊聊那個林怡君的事。」他挑了挑眉毛,又露出了談女人的時後才會有的淫蕩表情。

「喂,你想都別想,怡君可是我的。」

「沒有搞錯吧,之前那個早餐店的怡伶也說是你的,現在來了個便利商店的怡君又是你的?」

「不管啦,反正有個怡字的你都不能碰啦!」

「華特?有個怡字的都是你的,那我不是只有天天【夢怡】了。」

「保安,把閒雜人等趕出去以後,順便關窗上鎖,別再讓有夢遺的人進來!」

我邊說邊把他推出去坐上機車,連鑰匙也幫他插上去,最後幫他發動機車後,要他趕快回家睡覺,臨走前還不忘提醒他,婉綺最近就要回台南了,她就是那個『到底愛我有多深?比妳的乳溝還要深』的女主角,希望可以藉此抑制這隻淫蟲。

我回到店裡,趁著沒有客人上門前,到倉庫裡換錄影帶,嗯?錄影機上怎麼有隻紙鶴?我下意識地把它拆開來,沒有什麼理由,只是看到東西就會想把它拆開來,我家的電視機、電腦、CD音響都被我凌虐過,這就是我爸媽生了我之後的周邊效應,電器用品伴隨著我的成長,一而再、再而三的消失,因為我只懂得如何拆解,卻不懂得如何組裝,這台店長的錄影機能在這邊僥倖生存這麼久,已經讓我心癢難耐了,我對天發誓在我離職的那一天,一定要先幫它脫光衣服,然後才能安心的離去。紙鶴告訴我:

「今天天蠍座的你,要注意身體,別感冒。」

我第一次將拆解後的東西,組合回原樣,細心地依著線條慢慢將紙鶴重返原形後,輕輕地放進了口袋,我會把它跟詛咒信放在同一個盒子裡。

因為………上面有怡君的自畫像。
【第19卷】

七月二十一日

天氣 晴空萬里把人曬成黑木炭的天氣

今天野獸教練傳授的絕活是『解脫法』,這是當被溺者纏抱時,如何自救的招式,大致上包括正面抱頭解脫、正面纏頸解脫、抓腕解脫、背面纏頸解脫,當他與黑道教練在水中示範時,我第一直覺的畫面是Z頻道裡的職業摔角手…….

哇!一開始野獸如猛虎出閘一樣,拳來拳往,腳來腳往,不好了!!野獸一招腕部十字固定法被黑道給化解掉了,不怕!他馬上又使出另一招看家本領WAR 肩臂鎖從後方制住黑道,但黑道不虧是黑社會的金牌殺手,輕輕鬆鬆解脫了野獸的纏緊,野獸不甘勢弱再次出擊,這一招難道是失傳已久的片羽絞殺技(頸部固定),黑道一招擒拿手再次化解危機,再補上一招金臂勾將野獸制服。

水下表演得精彩絕倫,台上的我們則看得津津有味,真是失敗,居然忘了帶飲料和爆米花來看表演,大伙已經忘了教練們是在示範解脫法,全部湊上前去幫教練們加油打氣。

「哇~~總教頭鎖住蔡教練啦!」

「你錯了,依我看是蔡教練鎖住了總教頭。」

「教頭撐下去呀!不管怎麼樣千萬不要放手啊!!」

我轉頭看了看綠巨人,只見他得意的滿臉笑容,似乎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地說了:「原來還可以學到這些呀,可惜我只會顏面落下技。」顏…顏面….??落…落下…??看來今天嗆的水要用加侖來作單位的計算了,野獸和黑道教練,你們能不能不要再示範這些危險的教學了,況且你們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這樣的動作是有傷風化的,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然後開始為待會我即將發生的慘絕人寰之悲壯畫面做心理建設,但正所謂「預防甚於治療」,我趕緊舉手跟可愛教練求情。

「教練,我今天痔瘡發作,恐怕不能下水了。」

「嗯?痔瘡會傳染嗎?」

「應該就不會。」

「那就可以下水啦,如果你不下水,只有死路一條喔,考慮清楚呀!!」可愛教練居然掛著兩個下弦月的眼神笑瞇瞇的向我放狠話,看來真正垂簾聽政的幕後黑手應該是這位笑裡藏刀的可愛教練。

「教練,死,是不能解決問題地!!」

「可是可以解決你呀…..。」她又笑了,而且令人毛骨聳然,好厲害的角色。

我還是下水了,因為可愛教練還聽過長菜花和生花柳這些藉口,我還差得遠了。至於纏緊解脫的招式和動作分解實在太複雜了,絕對不是我現在坐在電腦前面打打字,就可以紙上談兵的,不過常看摔角頻道的人多少應該可以學到一些技巧。相互練習的時間終於到了,為什麼今天我的右眼皮跳個不停呢?用右手安撫了一下右眼皮跳動不已的亢奮情緒後,我又開始自我安慰一番,心理作用!是心理作用!

下水吧,晏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干,晏朗晏朗若奈何……。

炙熱的陽光直至七點才下山休養生息,在野獸教練的耳提面命後,一切情節就如我開始所預料的,我就像是隻調皮貓咪爪上的毛線球,被甩來甩去、丟來丟去,毫無招架之力,綠巨人除了演練教練所教的四樣解脫法外,還另外創出了足足有九九八十一種變化的溺者纏抱技,不但招式層次分明,而且還做到了渾然一體,等一下!我還沒看過有溺者會把救生員壓制的,你在幹嘛?!哇………我是來救生的,不是來求救的啊!!咕嚕咕嚕咕嚕…………。

「寇寇啊!.….接力…接力!」我在脖子還沒被扭斷的前一刻,伸出左手向身旁的寇寇求援。

「接你媽個頭啊!跟你交換不是弄得一褲子大便嗎?」然後他繼續跟身旁的學員長(班長)練習,又轉過頭來補了一句,「我所有的錢都押你被打死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銘言我今天領悟到了,看到寇寇和學員長很溫馨又詳和的練習解脫法,真是讓人恨之入骨,學員長一看就知道是個修道之人,他們練習解脫法的方式,根本就是在練太極的四兩撥千金,與世無爭、無憂無慮,而反觀我,只能選擇是死在霹靂追魂鎖還是納爾遜氏鎖的招式之下。

練習終於進入尾聲,我們進入最後的踩水漂浮,感到每一處關節都快互相告別,而每一吋骨頭則嘎嘎作響,綠巨人在剛剛的解脫法練習最後還送了我一個折腰,如果溺者有機會做出這種高難度動作,那他叫救生員要幹嘛,我猜綠巨人只是單純玩上癮罷了。

「嘿!!背後纏緊解脫!」

我鬆懈的心理如同被電擊一般,受了突如其來的背後纏抱所驚愕,去你個蛋蛋啊!是誰這麼白目,我踩水都踩到要死了,還在那邊給我玩。

「喔…係巷啊?!賣地蝦尬你背機……..」是黑道教練!!

「機…….靈過人好嗎?」轉得還蠻漂亮的吧。

黑道教練開始使力並且大吼:「現在設身處地,你怎麼救你自己?」

「教練…我…我想用猴子偷桃。」

「靠!哇屋安咧給你教過喔?」

失去空氣被壓入水裡的我,腦子根本沒有辦法思考,很本能地就送了教練一個紮紮實實的上勾拳,然後才開始回憶起剛剛那些解脫動作,一一把它完成,浮出了水面,看到教練一副不可思議地摸了摸下巴。

「我多做了一個動作,教練,你不介意吧?!」

「本來係就介意啦!不過念在你有創意、夠噱頭,算了算了。」

黑道教練像個蛙人水鬼要突擊陸戰隊一樣,悄悄地無聲無息又游去偷襲其它正努力踢水漂浮,毫不知情的伙伴,黑道教練,你可千萬不要和綠巨人交手啊!!不然你就不是只有挨一拳這麼簡單了。

啊!別過去啊…!唉,算了,我去幫你捻香啊!
【第20卷】


「汪!」

「黃來富?你在這邊幹嘛?我問你站在這邊幹嘛?趕快回家去,不要擋在店門口。去去去….」我揮手做勢叫牠回家,但牠今天似乎打算賴在店面。

我習慣幫家裡的寵物加上自己的姓氏,這樣感覺上牠會比較像我的家人,至於來富這個名字則是我媽媽取的,自小到大我養過了三條狗、兩隻寵物鼠、一隻飛鼠,全部都叫做來富,我媽媽似乎對這個名字特別情有獨鍾:

「來富聽起來很可愛呀!而且還可以招財,多吉利呀,本來生你的時後也想把你取名來富耶。」

「啊!媽,這個名字恐怕承受不起呀我。」

今天不知怎麼搞的,這隻傳說可以招財又吉利的蠢狗居然偷偷摸摸地跟蹤我出門上班,然後就像張地毯一樣全身攤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只是眼珠不斷地張望來來往往的行人。

「你是標本呀?!」

養了牠足足八年了,老實說這隻狗的想法我到現在還摸不透,牠常常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行為,追著尾巴不停轉圈圈和對著自己的臉左右互搏這種小事就不用提了,牠喜歡把自己當做垃圾,然後鑽進垃圾桶裡只露出半個狗頭來,不然就是跑去馬路上然後開始玩起別家狗狗的大便,我搞不懂,有這麼多東西可以玩,為什麼要去玩屎這麼噁心的東西啊?難道狗真的改不了吃屎嗎?!

「你聽好,你要在這裡就不要給我耍花樣!如果看到鬼鬼祟祟好像神祕客的人就叫兩下,聽得懂的話就叫一下!」

「汪!」

應該是懂了吧?!只是平常牠想吃飯也是叫一下,牠會不會是肚子餓呀?

不過本人目前實在沒有空閒陪牠閒話家常,我才懶得鳥牠,自顧自地進店門後我開始對著送貨單清點貨品,接著是一連串的補貨動作,然後開始掃地拖地,好不容易都整理乾淨後,利用空閒時間我走到櫃台想寫封信給怡君,向門外望了一望,確定沒有閒雜人等經過後,開始振筆疾書飛沙走石,揮灑著歪七扭八不堪入目七零八落的字體,雖然寫完了卻想到自己不會摺紙鶴,唯一會折的只有紙飛機,也好,了勝於無,我膽大心細慢條斯理地折出了一架紙飛機,真是件完美的作品,我簡直是個天才,看了就有一股衝動,

『咻』的一聲我就把紙飛機射出去了。

「我在幹什麼啊我!!??」

我趕快跑到冷飲區把紙飛機撿了回來,『咻』的一聲又射出去了。

「哇!又升天啦!」

紙飛機就好像被施了魔咒一般,令人拿在手上就想把它射出去的衝動,真是好看、新奇、又好玩,怡君應該會很喜歡才對。我反覆地在店裡面不停射紙飛機射到忘我,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走了過來的動靜,畢竟來富還是沒叫,牠依然是把自己當成標本一樣躺在地板上。

「叮咚!」

「啊…!!歡..歡迎光臨。」

「你還真有閒情逸致耶。」走進店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紙鶴的主人-怡君。
【第21卷】

我蹲在店門口的石階上,怡君則是順了順粉紅色的裙擺,然後在我右手邊坐了下來,她帶了兩瓶飲料來請我喝,卻在門外看見我來來回回地玩紙飛機,不敢打擾我,而紙飛機已經被我射到爛掉了,於是我沒有把信拿給她,偷偷地折起來放回褲子裡,也許回家有空再繼續玩。

「妳不是住在高雄,怎麼這麼晚還沒有回家?」

「呵呵,我現在借住在朋友家裡,所以不用回高雄了。」她插上了吸管,將飲料遞到我面前。「噫?誰家的小狗,好可愛喔,來姐姐這裡,咕嘰咕嘰咕嘰。」

「喂!別碰!」我伸手把怡君想摸來富的手抓了回來,好細、好柔、就像是滑溜溜的布丁,但令我訝異的不是碰到她那吹彈可破的肌膚,而是那股非常熟悉又溫暖的電流直接通過我的心室,我和她真的只是剛認識的朋友嗎?

另一方面,來富有所動作了,牠終於肯抬頭正視我這一邊,然後一步步地朝怡君逼近,對不起了來富,雖然哥哥也很疼你,但是古語有云:「兩權相害取其輕也」,如果你要咬怡君的話,就不要怪我大義滅親了,為了將來你大嫂,凡事你都要低頭,我伸手彎腰撿起了腳下的石頭,只等牠張開血盆大口的那一剎挪,我就奮力一擲……….等一下,你在幹嘛?!

出乎意料之外的,來富像隻溫馴的小喵咪,將頭靠在怡君的大腿上,然後露出一副誠懇又友善的眼神,還有些許淚水在眼眶裡頭轉啊轉的博取同情,居然還發出嗚嗚的撒嬌聲,等待怡君幫牠搔背的姿態,我…我沒有看錯吧!這隻狗是平常啃骨頭啃得面目猙獰,令街坊鄰居聞風喪膽、走避不及,整天沒有人性,追著小朋友亂咬的那隻黃來富嗎??我傻眼了,不過這次你幹得很好,今天回家的寶露加倍,我輕輕地放下了石頭跟怡君談論著來富的風花雪月。

(狗也有風花雪月呀??)

「這隻狗狗是你的呀?牠是什麼品種的狗啊?」怡君幫牠搔背,然後轉過頭來問我。

「喔!牠是混血兒,混哪裡的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應該多少有混到豬或暴龍的基因,因為牠很懶,也很兇。」

「胡說,我不是好好的,牠很乖巧呢。」

來富的表面功夫做得真是一級棒,原來你也希望家裡有個女主人是吧?!很好很好,繼續表現,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幸福會操在一隻狗的身上。

「紙鶴說的話,你有看到嗎?」她輕彿來富的頭一邊說著。

「有的,謝謝妳。只是….妳怎麼知道是我拆的,也有可能是店長或王駿宏啊?」

「不可能的。」

「為什麼?」

「因為只有你會這麼無聊。」她笑逐顏開地若無其事說著。

我該哭還是該笑,妳怎麼會這麼了解我,原來我會去拆東西完全是因為我太無聊的因素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我有這麼無聊。

「那個….」
『那個….』

在一陣沉寂後,我們同時開口又同時噤口。

「我覺得我們很有默契,雖然是剛認識,講這些好像很奇怪。」

「不,我也是這麼想,跟妳似乎很熟悉,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真正有默契的兩個人,即使不用對話也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喔。」

「真的嗎?」我有點懷疑。「那妳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你在想要跟我聊些什麼,才能讓我們不會這麼尷尬。」她一副胸有成竹地猜中了我的心事,就像是個會讀心術的魔術師。

昏暗的路燈光線投射在她的臉上,使她看起來就像是件完美無暇的藝術品,令人想撫摸她的左臉龐,撥開她的秀髮,然後再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沒什麼原因,就像是看到電子用品想拆,拿著紙飛機想射,眼前的藝術品讓我想去觸摸她,感受她臉上的溫度,融入她的磁場之中,看著坐在她右手邊的來富,一副爽歪歪的模樣真是令人氣得牙癢癢,啊!我也好想被她摸喔,最好還可以摸她。

「換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她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暇想。

「我猜不透妳呀!」

「一定可以的,因為我在和你想同一件事。」

啊啊??!!這麼直接喔,高雄的女孩子說話都這麼大膽嗎?

「難道妳也想…??」

「嗯,我平常不是這麼隨便的喔,那是因為你,所以是特別的。」

天啊!實在是太刺激了,雖然說現在這個時代,直接親親是很好的,可是我多少還是有點保守的傳統觀念呀,不過妳都無所謂了,身為男人的我如果不主動一點不就太彆扭了。

「真的可以嗎?可是我有點緊張耶。」我的心中好像有一台失控的車子,不顧一切的到處亂撞,只差一點點就要飛出懸崖之外了。

「嗯,我也沒想過會發展得這麼快。」她停頓了一下,「那……就決定星期天出去玩嚕!!」

「什…什麼啊?」

「咦?難道…你不想和我出去玩嗎?」她皺了一下眉毛露出有點失望的神情。

「不不!當然想!當然想!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所以我才說你一定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嘛!!」她笑了笑,起身轉了圈,然後拍拍來富的頭,接著側著身跟我說:「嘻,你剛剛在想邪惡的事情對不對?!」

啊啊!!飛出懸崖了…………

「食色性也….」
『食色性也….』

我們又同時說出口,然後同時噤口,臉上同時發出會心的一笑,我想,我一定認識妳,

怡君,妳也這麼想的……是吧?!!
【第22卷】

七月二十二日

天氣 雨後的晴空


台南夏天的氣候永遠是瞬息萬變,即使早上晴空萬里、豔陽高照,讓人誤以為一天都是這種好天氣,過了中午,馬上會刮起大風捲起千堆沙,狂下驟雨讓人走避不及,而淋成落湯雞,傍晚時分又會露出一線曙光,將美麗的晚霞佈滿天際,當你傻呼呼地晾起衣服後,夜晚時便會下起大雨讓你和你的衣服相擁而泣。

就像是希臘神話中的海魔女賽倫,她是主司海與死亡音樂的妖女,擁有美麗誘人的外表,潛藏在海外無人能抵的暗礁,憑著甜蜜的歌聲,誘惑行駛到附近的船隻,當船員們受誘前來之時,他們的船就會觸礁而沉沒於海底,然後成為了賽倫的食物。

今早優雅地漂浮在游泳池上的無數昆蟲,應該都是昨晚遭賽倫蠱惑而觸礁的哀怨犧牲者,有蒼蠅、甲蟲、蝴蝶等,任君挑選,應有盡有,活像是個海上墳場。記得是在大約凌晨四點時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吧,我還遞了毛巾給意外淋溼的送貨員,因為今天的訓練是一整天的CPR課程,我一下班後馬上就趕來崑山科大的游泳池,比起大家的興高彩烈,我顯得有點精神恍惚。

「這兩具是救生班僅存的安妮,大家要好好善待他們。」野獸千叮嚀萬囑咐。

『安妮』是CPR練習用的假人,教練也幫她們取了名字,可能是因為這樣比較有親切感吧?!我隨便說說你就信了?這又不是在幫狗取名字!!

這個名字的緣由是因為當時瑞典有一位外科醫師的女兒,跑到海邊戲水而不幸溺斃,在現場卻沒有人會急救,痛失愛女後醫生很難過,於是決心發明這項救人的技術,而這個心肺復甦術在當時簡直是一項跨世紀的偉大發明!日後為了要紀念這偉大技術的由來,所以就以這位醫師女兒的名字做為心外按摩練習模型的命名-就是「安妮」。

不過我怎麼看,都像是電視購物頻道裡的充氣娃娃。

「教練,安妮都不用穿衣服嗎?」

「衣服被前一期的學員扒光了。」

「教練,這隻安妮怎麼沒有左手?」

「前三期的學員用十字固定法折斷了。」

啊?你們學完CPR就應該心服口服才是,學完了居然還要趕盡殺絕,太過分啦!前輩們辣手摧花,欺侮良家婦女的行逕,在這兩具安妮的身上可說是表露無遺,大伙對著這兩具殘骸嘖嘖稱奇,好像是在車禍現場看到四分五裂的屍體一樣,圍成一個圈評頭論足一番。

「我想試試看左腳耶?!」

「把她折成四段,折得公公道道怎麼樣?」

「那我要中間那一段。」

「讓我用我的肉身來檢驗安妮的真身吧,大家讓開!」一位學員有如猛虎出閘已經作勢要撲上去了。

「閉嘴!!!通通給我回去坐下!!」野獸抓狂了,這是當然,在我們意氣用事準備輪暴安妮之前阻止我們是正確的,不然下一期的學員可能只能給他們看看安妮的衣冠塚了。

「首先雙腳打開與肩同寬,然後跪在安妮右側…..」教練開始講授心肺復甦術的步驟,然後左手放在安妮的頭上,細心地安撫她的情緒,好像在告訴她說,不怕喔!這些哥哥都是好人,他們會好好呵護妳,當成親身骨肉一樣的對待。

「教練,男兒膝下有黃金,為什麼要跪著?蹲著可不可以呀?!」

「你以為你在大便啊?!跪下來代表尊重安妮,快跪!!」

「尊不尊重是放在心裡,不是放在膝蓋上面呀!!」

挨揍了吧?!這是當然的了,現在是群情激憤!不要說是教練他們,連我也想砍死你,你知不知道?!能不能問個有深度一點的問題,哎,算了,還是由我來問吧。

「教練,她尿尿是蹲著尿還是站著尿呀?!」我看是趴著尿。

「救生四式四百公尺,去!」

千萬不要在愛護安妮的教練面前開她的玩笑,尤其是問他關於排泄方面的問題,我是怕你們不知道,所以剛剛已經示範過了,你們也看到了,有什麼了不起?!然後教練讓我們一個個輪流使用安妮,嗯??愛護安妮才對,在文字上的使用要特別小心留意,畢竟她在野獸的心中,是個媲美聖母瑪麗亞的天使,就像你絕對不會說,喂!麻煩使用一下我老妹,對吧?!

「除了心肺復甦術外,接下來要教大家的是,異物哽咽處理-哈姆力克法。」

「哈姆太郎法?!」

「救生四式兩百公尺,去!」

「巴哈姆特法?!」

「救生四式四百公尺,去!」

我說過了,這一隊簡直是極品呀!你們可以再白目一點呀,用四百公尺來換得滿堂喝彩已經很值得了,我會秉明皇上,將你們風光大葬的。

接下來野獸要我們兩兩練習,不過不用擔心,只是練習動作,不是真的要把對方當做安妮來愛護,不然就算你有一百根肋骨也不夠你壓斷的,只是在口對口方面,雖然不需要做到嘴對嘴,但兩個臭男人的臉貼得那麼近,只有三公分的眼神距離,大眼瞪小眼的實在會讓我倆感到惺惺相惜、情不自禁,嗯,情不自禁想吐啊。

今天是來到訓練班後,第一次不需要下水的一天,我想多少也跟水面上那些浮游物有關係,畢竟打擾到人家的睡眠,怎麼樣也說不過去呀,最後教練們教授了繩結使用之後,在下午四點多就拿著蒼蠅拍,把我們這些蒼蠅趕回家了,也許是擔心起安妮會被學員們新學的繩結綁成大閘蟹吧?!我們可是很會學以致用,舉一反三的呢,

教練,我們有很多話想跟安妮小姐說,邀她喝杯咖啡總可以吧?!借個三分鐘就好…。

(你們的眼神如此無良,想怎麼樣?)
【第23卷】

由於提早下課,閒閒沒事做,總不能在路上看一隻狗追一隻貓吧,因此我趁著空檔約寇寇一起去【墊腳石書堂】看書。

「絆腳石書堂??」

「墊腳石啦!!」

果然是個書本絕緣體,我毅然決然要放棄他了,獨自一人騎著車來到中山路的書局,上了兩階樓梯,自動門打開後一股冷氣的涼風迎面而來,選了個角落不起眼的位置,曲起腳坐了下來,我翻著最近剛上櫃的網路小說-【不要叫我周杰倫】,然後細心地慢慢品嚐,我現在是扮演著一位帶著濃厚的文學修養,有如從書香世家跳脫出來的氣質帥哥,但我沒想過,選到的這本書居然是走搞笑路線的,才翻到第五頁我已經笑得眼睛瞇成兩個相對的箭頭,嘴巴大到可以咬住一顆鳳梨,噴淚,狂飆,在書局裡面不顧一切地拍打大腿,雙手抓髮,搥胸頓足,不可遏抑地發揮出人類極限的所有肢體動作。

「咿嘻嘻…喔呵呵呵…哇哈哈哈~~~」我驚呼狂笑的吶喊傳遍了充滿人文氣息的書局的每一處角落,店員似乎也查覺到我的不對勁,一個拿起話筒,另一個則走了過來確定我的精神狀況。

「先..先生,麻煩你…小聲一點…可以嗎?」他語帶顫慄的問著,深怕我是患有攻擊性的精神病患似的,和我始終保持著兩個車頭的安全距離。

「對…對不起…噗滋!」我硬是把笑聲全部往肚子裡面吞,當初就是怕會有這種狀況才特地挑了個陰暗的角落,沒想到千里傳音的內功狂笑還是讓在場的閱書人都停下了動作,將眼神投射到我這裡,可是這樣憋法,很容易憋出內傷,所以我決定掏出這三天存下來的生活費,把書買回家看,這樣就算是在地上橫著滾,豎著滾都不會有人管我了。

「一百八十元,謝謝。」

「哇!這麼貴呀,所以說真是一分錢一分貨!我這裡有一百五十元,剩下的過兩天再給行嗎?」我當然知道不行,只是單純想跟可愛的店員哈啦一下。

「你有會員卡嗎?」

「威利卡可以嗎?」啊!我被擺了一眼,應該的。只好收起痞子的笑容認真問道:「那請問要怎麼樣才能有會員卡呢?」

「當天消費滿四千元就可以了。」她涼涼的眼神透露出『窮鬼,省省吧你』的訊息。

四千元?!妳的意思是叫我把整個作家專欄的書櫃都搬回家是吧?我明白了,妳神經病。翻翻皮夾只有兩張國父喜洋洋地對著我微笑,於是我給了兩張國父,收了兩枚蔣公,然後決定到店裡用兩枚蔣公換一罐運動飲料。

在西門路的一處紅燈下,我停了下來,遵守良好的交通規則,是一個作好市民的責任,後方三三兩兩的摩托車上前來,也接連停在我的身邊,右手方忽然一名乞丐不知何時活像隻地鼠一樣冒了出來,手上還抱著一名兩歲大的小女生,一一向騎士討錢,我仔細打量著這位仁兄,除了身上的衣服還有點像樣之外,從頭看到腳趾頭,根本沒有一處入乞丐的型嘛。

大哥!你別鬧了!你看看你,那麼乾淨!進去化個妝再來吧!還抱個小女孩來想博取同情啊?!想騙我給下去,我精得跟猴一樣咧。

「好可憐喔,拿去買新衣服喔。」這位媽媽,妳在幹嘛?

「來,姐姐這裡有一百塊,趕快買點東西吃。」小姐,玩笑開大了吧。

「唉,先生,這裡有五百塊,好好照顧你女兒呀!」說笑的吧你?!!

這個社會是怎麼了?不是冷酷無情,自私自利的嗎?我不能相信眼前的情景,每一位騎士都掏出錢來塞進假乞丐的手上,終於,他,走到我的身邊了。

「先生,可憐可憐我吧。」他右手抱著女孩,左手伸出來跟我擋郎。

「跟我擋郎?我比你還要窮耶。」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竟吸引了在場騎士的目光,奇怪,我今天怎麼這麼引人注目啊?!更奇怪的是,今天的紅燈怎麼這麼久?你們不要這樣看我,我只剩下買飲料的錢呀!但他仍不斷地重覆著可憐可憐我的台詞,而小妹妹也以閃著淚光的眼神攻勢水汪汪地望向我,誓不奪錢不罷休。

「哥…哥…。」我…我認輸了…,掏出了殘存的二十塊塞進假乞丐的手上。

「這麼少?」還嫌少,這算不算搶劫呀,你這個欺世盜名的假乞丐。

綠燈一亮,我先往後退了一下,然後催油門來個漂亮的左閃躲,再以近乎貼近地面的壓車姿態甩尾右轉進公園路,狠狠地給地上留下一道弧形的痕跡,跑進店裡避難。



「你也會去看書啊?看不出來呢!」怡君快速地翻閱著我剛買的小說。

「嗯,我最喜歡看一些勵志小說,像是『潘金蓮傳奇』、『不要叫我白石瞳』、『小澤圓試金石』、『草莓牛奶的一條船』。」

「聽起來好像都不錯,不過好像成人電影的片名喔?」她一副狐疑地斜眼望向我。

「嘿嘿,那些只是虛名呀,就好像浮雲一樣,但是內容保證是精彩絕倫,拍案叫絕!」

她將書遞還給我,雙手交叉於胸前,「晏朗,你不可以欺騙我喔。」

「好啦,它們的確不是小說。」在怡君面前就像是把心裡的話赤裸裸的公諸於世,就算緊閉嘴巴她還是能清楚的聽到我內心深處的聲音,「可是……..我也沒有騙妳呀,光碟裡的內容的確是精彩絕倫,拍案叫絕嘛,而且還血脈噴張,翻雲覆雨呢,還有還有最精彩的是………」

「黃晏朗!」

她提高音量的分貝,企圖阻止我繼續毫無止盡地宣揚A教,其實哪有男生在女生面前提成人電影提得樂而忘形、手足舞蹈的,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應該攤在陽光底下啊!

在開心的聊天之餘,我感覺到有一股銳利的眼光正在遠處閃閃發亮,如同躲在草叢之中等待獵物,伺機而動的雲豹,那隻雲豹的真正身份就是正在補貨的王駿宏,哼!你是羨慕還是嫉忌呀?!

「黃晏朗,你不要來店裡影響我們工作好不好?!」出招了,我早把你看透了。

「我…………」

「對不起喔,是我不好,我先去清點書本了。」怡君二話不說,立即跳出來幫我擋了下來,令我感動到有點想哭。

「年輕人,囂張跋扈!哼!」

我哼的一聲調頭就走,讓他連回嘴的機會都沒有,這個哼聲相信足夠讓他氣到血管浮腫,最好還可以逼他經脈逆流,胡思亂想而致走火入魔,最後會血管爆裂而死,接著就可以舉國歡騰,普天同慶,然後我會把你為【哼】自爆而死的偉大事蹟分為九集,每天輪流不停地廣播,相信聽眾應該會不少。

「嗯,舒坦多了。」

其實每天要為這種人安撫自己失控的情緒實在很累人,我必須使出生平所學的所有國文造詣和星爺文學的加持,不然最後會全身爆炸而死的應該是我自己吧。

騎車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個相當熟悉的身影,我停下車往右手邊的泡沫紅茶店看過去,是假乞丐,還有那個小女孩,坐在紅茶店裡吹著冷氣喝著冰涼的水果茶消暑,富士山的火山熔岩即將噴發,我把剛剛對王駿宏的內心台詞,全部重新拷貝一次,因為我快要吐血身亡了。

你們這兩個王八蛋啊你們 !
【第24卷】

桌上是一本剛出爐的飯島直子寫真集,穿著泳裝等待我們的閱覽,老師說『開卷有益』,因此我隨手捻來翻了一下。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都沒有赤裸裸的鏡頭啊?!」我不敢置信,好好的一本寫真集居然把女主角包得跟肉粽一樣。

「你看肩膀的曲線多美,還有還有,你看她的小腿,多精緻啊!」寇寇活像個皮條客在向客人推薦小姐名冊般地,不停幫我一一介紹起每一頁的內容。

「你什麼時後開始隱惡揚善的?居然買起這種藝術寫真集?」我還是認為眼前這一位不是我所認識的寇寇,他一定是利用了寇寇的面貌要來騙我茶葉的外星人。

「傻孩子,這你就不懂了。」他不可一世的賜給我一句名言:「全裸固然是好看,但是半裸才是好色之徒的王道啊!!」

「喔,原來是這樣啊!」我像個懵懂無知的小孩拼了命的點頭如倒蒜,「那你拿走我那麼多成人光碟又是什麼因由啊?」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嘛!你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呀!」只有在這種時後,寇寇的語文造詣會突飛猛進,讓人望塵莫及。

一邊喝茶我跟他聊起了怡君還有那頭雲豹的事情,以他縱橫情場,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殺敵經驗,多少能給我點錯誤的示範,好讓我不要步上他的後塵。

「來一招【驅犬羊與虎豹鬥耳】之計如何?」他羽扇冠巾,自比諸葛的獻上一招『野人獻曝』。繼續說道,「假怡君之手寫封信給那個什麼宏的,然後數落他的不是,逼那個什麼宏的發飆去堵她,揚名立萬就靠這一招啦!嘿嘿嘿!」他抿了一下鬍子,雖然說他沒有鬍子。

「別怪我太坦白,就憑這種鳥計謀可以擄獲芳心,會不會太兒戲啦?!」我想看看還有哪些招式是絕對不能去碰的。

「那….來一招【驅虎吞狼】之計,假那個什麼宏之手,寫封信給怡君,數落她的不是,讓怡君發飆去堵她,名垂千古就靠這一招啦!喔呵呵呵!」他又抿了一次鬍子。

除了角色上的對換之外,實在看不出來這些招式的高明之處,我沖了一壺茶,問他寫情書的方法如何,依我寫文章這種剛柔並濟、智勇雙全、文情並茂、妙筆生花的少有手法,應該多少可以激起一點漣漪吧?

「不行啊!我看依林怡君這種美人胚子,一天之內少說也會收到幾千幾百封這種情書啊,我們要與眾不同,就要拼一拼!!」

他終於要說出一些有建設性的建言了,看他信心十足,胸有成竹,傲視群雄的高姿態,我就知道我的春天終於要來臨了,於是我雙手托著下巴靠在桌上,耳朵張得比大象的還大,仔細聆聽他的一言一語。

「把她拖到中山公園的草叢,讓她懷孕!!」

他右手大拍桌子,跳到椅子上,此舉也驚醒了在牆角沉睡中的來富。「必要時,我可以幫你壓住她的手腳。」

「不用再說了,發飆啦!!來人!關門!放狗!」我舉起左手,突出食指,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平行線,指揮來富攻擊想壓住怡君手腳的傢伙,被拍桌子敲椅子吵得睡不著的來富似乎早已經蓄勢待發,如同開閘後的賽馬,朝著目標飛撲而上,甩著嘴角的口水,代表牠攻擊的慾望已經昇華到了極點。

「讓她生!讓她生!讓她生…」隨著來富追著他出去的身影,雖然聲音越來越渺小,但仍然不斷地狂吼奔走的寇寇,讓我想起西班牙潘普洛納小鎮的奔牛節,古語有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希望在他被來富撕毀的那一剎挪,可以說出比較實用的意見,我明知道他是個瘋子,還處處保護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夠成材,現在居然這樣跟我說話,要我讓怡君生?

我又不是到處播種用的種豬。
【第25卷】

寇寇與來富就像在月光下海灘邊追逐的情人,隨著月光的變化,拉長身影,時而看見寇寇轉過頭來,露出了來追我呀、來追我呀的陶醉神情,而來富則是一副達令別跑這麼快的喘息樣,兩人曼妙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寇寇的慘叫聲中,那聲音是多麼淒厲,表情是那麼的差勁,我拿出了手帕揮一揮,請他多保重,咬數十趨之別院後,來富以勝利者的姿態昂首闊步、凱旋歸來,帶著戰利品,一隻拖鞋,然後回到狗屋裡東摸西弄把玩著。

我向來富點了點頭示意,意思是說他幹得很好,我們總算有一次『同仇敵愾』的默契了,然後走回垃圾山堆積而成的房間,趁著上班前的空檔,我按下電腦的POWER鈕,吱吱喳喳的惱人聲音從硬碟中發了出來,看來它已經快要駕鶴西歸了,我得趁著它還活著時,盡其所能的強取豪奪一個多月未收的電子郵件,臨時找不到那無邊鏡框眼鏡,我索性將臉貼在電腦螢幕上,然後任十指在鍵盤上熟悉地來回游走,一一回覆那些愛慕者的信件,像是「鹹濕女的禁宮祕史」、「好看又好玩的新奇情趣用品」這些聳動的標題信件,我會告訴他們,不要再寄廣告信給我了,但每每總是越收越多,事實上,如果我想要我會跟你們說的,不可能說我要不跟你們說,我不要偏要跟你們說呀,大家講道理的嘛!!

僅僅擁有10MB的PCHOME信箱果然已經彈盡糧絕,再也無法收取任何雪片般的來信了,看來以後必須要教導來富朝收電子信件的目標邁進,然後再教牠怎麼回信件,最好還能幫我解決掉惱人的硬碟故障聲。

左右甩一甩頭,跳出那些既無知又白癡的教育想法後,我步出家門,到上班的便利商店,來富則是偷偷摸摸、獐頭鼠目地躲在電線桿後,像個徵信社一路尾隨我到店裡,看來昨夜的甜頭牠還沒有嚐夠吧?!

「你今天看起來好像蠻累的?」怡君和昨晚一樣,坐在我右手邊的階梯上聊著。

「嗯,為了要甩掉你手邊的跟屁蟲,牠很賴皮。」我對著來富擠眉弄眼要牠趕快閃回家玩拖鞋,不要防礙哥哥談戀愛,不過臉上過大的表情動作卻被怡君看出來。

「你..顏面神經失調嗎?!怎麼突然會這樣?」這是她第一次以照顧醫院裡殘疾人士的眼神望向我,然後伸出她空出的左手摸著我的右臉龐。

不…不想解釋了,就當我話說太多,肌肉抽筋吧!這樣被她摸著,是那麼幸福而晃神呀!來富,原來當狗這麼爽,我現在才知道,我當人實在太浪費了。

「你的皮膚很好耶。」她有點訝異手上這一個是一塊燒焦麵包的皮膚。

「哪有,妳的才好,妳看妳那雙腿真是羨煞旁人。」我指了指她七分褲下的那雙修長又沒有贅肉的線條。

「這雙蘿蔔有什麼好的呀?!」她掀了一下七分褲到膝蓋的位置,「每天回家還要安慰那些排隊的小白兔呢,跟牠們說,乖喔!不要搶,一個一個來。」

「哈哈!妳那雙如果是蘿蔔,那我這雙就是烤焦的地瓜了。」我也掀起了牛仔褲,露出了平常掩飾的很完美,歷經滄桑慘不忍睹的小腿。「看!還有毛耶!」

「好淒慘…」
『好淒慘…』

哎呀!一招如來神掌清脆地打在我的額頭上,然後發招的那個人則馬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好像看到流星在許願的表情,這是在幹嘛!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動槍的呢?

「剛剛是化骨綿掌嗎?可是軟綿綿的也沒什麼力呀,化痰都不行吧!我看妳真是愛說笑!」我摸摸額頭,丟出一個問號給怡君。

「呵呵,你不知道嗎?兩個人如果講了相同的話,先打對方的額頭就可以許願喔。」她放下許願的雙手,然後繼續安撫剛剛又再次受驚的來富。

「妳…說笑的是吧?!」

「這是真的呀,是誰說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道聽塗說,反正可以理所當然的打人才是重點呀。」她聳了聳肩膀,「痛不痛呀?」

「是還好啦,可是我們常說出一樣的話耶,這樣不是常常要動手動腳的嗎?!而且不知道的路人會以為我在摑一個弱小女子巴掌耶!」

「那你就每次都讓我許願呀!」她咄咄逼人的逼我不答應都不行,沒關係了啦,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

「那妳剛剛用我的額頭換了什麼願望呢?」

「有機會再告訴你。」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又聊回皮膚保養的問題,畢竟她還是對我的臉蛋和可以夾住一元硬幣的酒窩感到興趣,我倒是很樂意可以取悅她,立即示範出酒窩夾硬幣的神功,獲得怡君的滿堂喝彩和哄堂大笑,不知道從什麼時後開始,只要是新認識的朋友,都會叫我表演起酒窩夾硬幣的招式來取悅他們自己,久而久之,可能我真的會顏面神經失調吧!?

她為我自己認為是燒焦麵包而憤憤不平地說:「與其說你自己是燒焦麵包,我倒覺得你是一杯炭燒咖啡。」

反正就是逃不過烏漆嗎黑的命運就是了,一個不知道已經傷害脆弱男人的心的女人,仍然天真無邪,憤世嫉俗般地說著。可是我還是很想知道這兩個黑壓壓的東西差別在哪裡,於是我強忍著被再次侮辱的傷痛問道:「有…什麼差別嗎?」

「燒焦麵包,只是一個卡通人物,沒有生命,也沒有感情。」她投了燒焦麵包一張否決票。

「炭燒咖啡則是用碳火慢慢熬出咖啡香,有自己獨特出眾的味道,口感剛剛好,既不會太酸也不會太苦,喝下去後會回味在喉嚨與舌間,還會意外地慢慢將香氣送進鼻息間,讓人覺得渾然一體,心有戚戚焉之感。」

「我…我..不是很了解,太抽象了。」我對抽象的話和畫一樣,轉折了太多彎就會迷失掉方向,不太能了解怡君所要表達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有你自己獨特的一面,能夠讓人心靈契合又驚喜的感覺,要多給自己一點信心,我相信你是一個很有潛力的人哦!」

信心,已經塵封在心底已久的文字,就像是放在冰箱裡不曾帶它出來上街過,我一向對自己不抱任何信心,做任何事都擔心著失敗後所要承擔的後果,連買杯飲料都怕買到自己不喜歡喝的,所以一直不敢嚐試新的事物,從國小開始我到紅茶店都只會點布丁奶茶,深怕叫了別種的飲料是我不喜歡的。

「謝謝妳。」一種伯樂與千里馬的相遇之感,讓我的臉上掛著兩行熱淚。

「嗯,那…我也該走了,免得朋友擔心。」她將左掌心對著自己,看了看手腕上的Swatch,起身拍了拍卡其色的七分褲。

「晚上騎車小心點,別嚇到路人。」

「前一句很重聽,後一句零分。」她跨上機車後,回頭吐了一下舌頭,便揚長而去。

怡君,再次地讓我感到相逢恨晚的遺憾,莫名的亂糟糟的情緒,在我心中悄悄地油然而生,已經不再是當初崇拜她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心靈契合又驚喜之感,是……炭燒咖啡的味道。
【第26卷】

七月二十三日

天氣 烤麵包機裡的冰淇淋,融化中。

「各位,我們終於要邁入下一個階段了。」教練語帶玄機,若隱若現地說著,話語間透露出野獸似乎對這一天期待已久。

「教練,我們停在這一個階段就可以了。」大家雖然沒頭沒腦地互望一番,但認識野獸也不是一兩天的光年了。

「沒聽過訓練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嗎?」野獸攤開手掌看了一下小抄,他可能很擔心講成順水行舟,事半功倍吧?!「第二階段的第一步,救生四式八百公尺!」

「哇,教練,訓練是由淺入深的嘛,是不是一開始就要玩高難度的呀!!」眾人的驚恐全部寫在臉上,不約而同的一同發出「蛤~~~」的不悅聲。而如獲至寶的我卻好想趕緊找個人的額頭狠狠給他打下去,可是冷靜想了一下,這樣可能會演變成打群架的場面出現,於是我還是收手了。

加倍的救生四式並沒有辦法徹底摧毀大伙的戰鬥力,畢竟依現在眾伙伴的實力,要一邊游泳一邊聊天、打牌、惕牙縫都已是輕而易舉,但仍然是有足以擊潰我們意志力的絕招被教練暗闞起來。可愛教練化身成為美麗動人的空中小姐,推出了一台手推車叫賣,上面沒有禮藏十五年的約翰走路,取而代之的,是由一瓶瓶裝滿水的寶特瓶堆砌而成的城堡,怪了,我還不渴啊?

「每個人各拿一瓶,然後繼續救生四式。」可愛教練像是剛出閣在拋繡球的新娘子,雀悅不已地往水裡扔擲寶特瓶,完全不知道她正把她的快樂建築在我們的痛苦上。

原本可以自由自在挖鼻孔,撩頭髮、抓跨下的雙手,現在則必須背負著寶特瓶的命運,少了用手划水的動作,光是只能用腳踢水令大伙開始叫苦連天,終於『水中抽筋自救』這一招有拋頭露面的一天了,但是我的腳已經失去知覺了,「你醒醒啊!你跟我說話呀,你不能睡著啊!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我們還要一起拿金牌的你忘了嗎?我們還要一起登山玉山的呀!」我對著癱瘓的雙腳使命地呼喊它的名字,它卻漸漸地失去了意識,完成了這該死的寶特瓶訓練後,我讓兩位求生意識比較強烈的伙伴,一人一邊拖著我的肩膀,像拖著個死屍般,在地上留下一道水跡,上看台後便把我擱置在上面,就像是個沒人認領的無頭屍案一樣。

「對不起了各位兄弟,看來我得先下場休息一下。」

「不要緊,你只是人離開,精神永遠與我們同在。」於是我被繼續晾在看台上面。

而今天要學的是『帶人法』,也就是如何拖帶一名溺者至岸邊,又不會讓人覺得是在拖一名死屍。包括有雙手托臂、雙手鎖肩、托顎帶人、摟胸帶人、抓髮帶人、抓衣帶人等等五花八門的招式,方式的不同只代表著我身上痛快的位置不同,但相同的是我貓哭耗子的慘叫聲,還有嗆水後的咳嗽聲,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巴特,我還是非常頻繁地用雙手比了個大T,請綠巨人暫停拆解我身體的動作,然後游到岸邊咳血,看來再繼續練習下去恐怕就要吐血身亡了。

「是不是我拖帶得不好?我再使勁一點好嗎?」綠巨人對自己的表現似乎不是很滿意,露出沮喪的神情。

「不不!!咳咳…,你拖得很棒…咳咳,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開什麼玩笑,還使勁一點,我就要身首異處了,綠巨人在拖帶時,好像只打算拖走他想要拖走的那一部份,就像雙手托臂法,我總覺得手被拖走了,可是身體還留在原處,更別提托顎和抓髮了,我只能選擇要離我身體而去的是哪一部份,成為玩物雖然說也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但希望你把我拆解後,別忘了幫我組裝回去,好嗎?看著他興奮異於言表,賣力表現只求為了讓我跟他一起興致勃勃的神情,我實在不忍心對他說出:「輕一點」三個字,只好任由他的宰割,我盡情地投入在吶喊的角色當中,唉,你高興用什麼姿勢就用什麼姿勢吧!!終於訓練又告一段落,吃飽了加倍後的晚點,我發現我是第一次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嗚~~~讓我回去,我好想家呀,還有我哥哥,和家裡的那頭大水牛。」

(你家裡什麼時後養了大水牛呀?)

「各位的側泳還是游得漫不經心。」野獸這句話意味著一股濃厚的殺氣,看來他似乎意猶味盡,「黃晏朗,還有學員長下水示範給大家看看。」

怎..怎麼辦?!糟啦糟啦!這麼多人他不選老是選我,一定又是我的英俊害了我!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的側泳並不出眾呀?!怎麼會叫我示範呢?

「教練,你怎麼會選我呢?我對大家會有什麼幫助呀?」經過野獸身旁時,我不自覺地駐足問了一下。

「怎麼會呢?就算是一條內褲,一張衛生紙,都有它的用處。」

「這個比喻真是太好啦!」我天真無邪地接受了野獸這種莫名其妙的答案。

下水,蹬出牆壁後,自由自在地如魚得水般地優游於水道上,為了不負教練對我寄以的厚望,我以平常心對待,一定要用最輕鬆的心情和自然曼妙的動作來表現出我完美的肢體語言,一舉手、一投足都在在發揮出我過人的側泳實力,真搞不懂,這麼簡單的動作有什麼困難度可言呢?

上岸後,教練讓學員們給我和學員長先來個熱烈的掌聲,將我們捧上了天,然後開口說道:

「吶!剛剛學員長的動作是最完美又俐落的,而晏朗是給你們看看的”對照組”。」

『對,照,組!!』

我被野獸重重的一擊,一道秋風從我的身旁刮過,捲起了一片哀怨的落葉,在我的額頭上留下了三條尷尬的黑線,我欲哭無淚,無語問蒼天,只依希看見了李清照站在我面前,冷冷地說了一句:「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悽悽。」

原來我居然是學員裡頭動作最拖泥帶水又笨手笨腳,四肢不協調的代表作,『哀莫大於心死』的我舉起右手,那是代表『算了』的手勢,擋下了寇寇要安慰我的千言萬語。

「不是啊,我想問你要不要拿把刀衝過去挽回點面子啊!」

「我很想打人啊,能不能讓我狠狠賞你幾個耳光。」

抹上一片愁雲慘霧的晚霞,冷風吹過捲起黃沙的荒蕪丘陵,我立在山崗上,留下了屈辱的淚水。
【第27卷】

回頭望了望掛在牆上,按著節拍讀秒的時鐘,已經過了子時,看來今天怡君應該不會來了,我有點失魂落魄的開始動手補貨,沒想到習慣是個這麼可怕的殺手,突然有一天習慣出現的人消失了,竟會讓人感到如此空虛、寂寞、冷,好像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可是又不知道從何去找起的失落感,如果寇寇有一天不預警的消失了,我也會這麼失落嗎?不!仔細想一想,我應該會沿路放鞭炮、撒花瓣,拿著喇叭吹聖樂,然後開始甩彩球,順便宰兩隻雞來慶賀慶賀,紀念這一個普天同慶,舉國歡騰的好日子。

一直幻想這一個美好日子來臨的同時,我驚覺門外的昏暗燈光下有九名彪形大漢,身穿黑衣T恤,如同電影魔戒裡的戒靈一樣,全都看不到面貌,鬼鬼祟祟地對著店裡面張頭鼠目,探頭探腦,太可疑了他們,要不是作賊心虛就是身上有屎,我將尚未補齊的罐裝飲料先擱在地上,起身走到櫃台,並且開始擬定各種情境,包括神祕客的可能或者是愛慕者的崇拜,但經過一番深謀遠慮之後,我還是悄悄地將藏在櫃台下的扁鑽緊緊握在手心,只要情況一不對勁,我就把它飆出去,見縫插針,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看你怕是不怕。

「叮咚!」伴隨著自動門的開啟,一名年約十七歲的少年,挾帶著不懷好意的眼神緩緩踱步進來,其他人則在門外向店內露出了詭譎的笑意,我的扁鑽握得更緊了,「請問..你需要什麼?!」

「現在是搶劫!!!不是搶錢!是搶內褲!!」他突如其來地掏出了一支水槍對著我鬼哭狼嚎了一番。

了解,原來是九個龍發堂跑出來的神經病!!

「開什麼玩笑,我一生孤獨,跟我相依為命的就只有這條內褲。你想要這條內褲,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對付那些蠢人,就絕對不可以跟他們說真話,所以我只好逢場作戲希望可以逢凶化吉。

「喂!阿政啊!這個店員原來是瘋子啦,這樣不算啦!!」他對著店外的人大喊。

什…什麼?一個拿著水槍要搶人家內褲的傢伙有什麼資格說我瘋啊?!剛剛緊繃的神經頓時瓦解,我氣呼呼地拿出扁鑽用力甩在桌上大吼:「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原來你不是瘋子喔?我剛還以為你是白癡咧!」我兵敗如山倒,節節敗退,退無可退。

「瑪麗亞的天使都在做麵包,還不至於做到便利商店的店員。」面對眼前這位做賊喊抓賊的仁兄,我只好無奈地用比較邏輯性的思維,告訴他,我不是瘋子。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們剛剛是在玩大冒險啦!!」他像個西部牛仔,用食指轉了三圈水槍後,把它收進腰際,然後揮一揮袖,開開心心蹦蹦跳跳地離去了,就好像南柯一夢,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大冒險,是一個近乎無聊又相當低級,但卻又令人愛不釋手的遊戲,首先所有參與人員都處於一個極度興奮的狀態之下,決定了主題後,便以猜拳、數支、抽生死籤等方式拱出一名壯烈成仁的好漢,由他去完成指定項目。當然,喝一些加油添醋的豆豉蒸柳丁或者是向陌生女子要電話,都只能算是熱身用的前戲,大冒險之所以恐怖,就是因為裡面有一個【大】字。我依稀記得在高中時代,露出屁股在二中舊校門學蠟筆小心甩屁股的慘狀,還有在麥當勞要店員先給我來碗魚翅漱漱口的窘態。大冒險潛在的魔力就是所有人都會任勞任怨地完成項目,根據【雁群理論】,只要有一名置生死於度外的英雄率先完成處罰,對之後的伙伴都會有鼓舞的作用,而那些還沒有接受任務的伙伴更會張燈結綵、敲鑼打鼓地為處罰者打氣,所以沿伸出去的連鎖效應就是,大家都會無怨無悔,置之死地而後生,在所不惜地去完成任務。

「叮咚!」

「謝絕光臨!」我恭送了這一名不速之客,原來世界上吃飽撐著的閒人這麼多,就算殺了一個寇寇,還有千千萬萬個寇寇,我終於明白寇寇會消失於世界上這個夢想,是不可能實現的。
【第28卷】

七月二十四日

天氣 黯然失色的天氣就像我的心情



幾聲惱人的響鈴將我從美夢中活生生拉了出來,反射動作用左手拍掉床頭的第一個鬧鐘響鈴,然後繼續陷入沉睡中,直到桌上的鬧鈴又響了,翻了個漂亮的左側翻,以右手掌將桌上的鬧鈴也按停,再以左手臂為軸心,右旋回到床中心入眠,最後一關的鬧鐘,也是擺在牆角最遠的一個,亦響了,這一次還救不醒我,就大事矣去,所以事前我放了很多障礙物在中間,企圖阻止自己將最後的鬧鐘按掉,但是我向前滾了兩圈,連人帶被滾下床後,便一路不屈不撓、滾滾而去將所有障礙物一併鏟除,把終極響鈴也按掉了,接著又懶洋洋地將縮進被子裡,全身在地上捲蛐縮成一團,像隻結繭的蠶寶寶,梅開三度進入美夢中,再多的鬧鈴,對我而言只不過是多作幾個睡前的伸展操,枉費了老媽每日為我暮鼓晨鐘,還不惜一次砸下重金買了那麼多鬧鐘,我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忽然手機聲響起,不過我還是非常堅持沒有探出頭來,只伸出欲振乏力的左手,從被窩外將手機拿進了棉被裡,揉開雙眼,只見對方並沒有來電顯示,通常會做這種事的只有中華電信的催繳電話,還有假裝要賣靈骨塔或媚登峰瘦身美容中心的寇寇。

「喂~~請問..你是黃~晏~朗~嗎?」他很明顯地要揚高音調,並且減緩了平常說話的速度。

「靠!瞴朗低厝啦!!」面對百玩不膩的寇寇我早就想狠狠罵他了。

「對不起…晏朗,是你嗎?」還不死心,你聽聽那個聲音叫得有多硬多假啊,誰聽了都知道你在演戲了。「你…在做什麼呢?」

「我在結繭啦!!!你要幹嘛啦?!」我氣沖沖地一腳踹開了棉被。

「結..結繭?」

「不然在結紮喔?你很煩耶,早上十點過後不要打來,因為我睡了!!」我左手握著手機右手抓起棉被,一招排山倒海把自己再度覆蓋完全。

「喔,你…你好兇喔。」他似有若無地假裝顫顫驚驚的語氣。

「喔你媽個頭啊!你有完沒完啊!完全不理人家受得了受不了啊你!你再喔我一刀捅死你!」我的拇指已經滑到了關機鍵,只等他喔出一聲,我就讓他吃閉門羹。

「……………」

電話那一頭,並沒有再出現任何聲音,一般來說,寇寇應該會耍嘴皮地說:「有話慢慢說,何必動刀動槍的呢??」不過他這次並沒有照劇本演出,奇怪?無俚頭的星爺有拍過哪一部電影,是用沉默作應對的嗎?我忍住拇指的施力,依然闔著眼睛,靜待著寇寇的台詞。

「對不起…。」

哪泥??他這次居然不按牌理出牌,跳脫劇本演出了令人噴飯的戲碼,然後掛上了電話讓我吃了閉門羹,對不起這三個字,從寇寇嘴裡念出來簡直是種污辱,我完全醒過來了,立刻用快速鍵撥了電話給寇寇。

「喂!GY寇,你打電話給我喔半天,又掛我電話,簡直欺人太甚啊!!」

「熟歸熟,你這樣亂講話,我一樣會告你譭謗!靠!」這是我第一次這麼仔細地去聆聽一個男人說話時的抑揚頓挫。

的確,與剛剛的聲音差了十萬八千里,寇寇的聲音像是低八度的音階,再怎麼拉高嘶吼不過也只能升高一兩度,但剛才我昏睡中所聽到的聲音,卻明顯是高八度的音階,再加上寇寇說話的節奏如同爵士舞曲般地快速有力,亂中有序的感覺,而剛剛手機另一頭的聲音卻有如是一首輕快的圓舞曲,平滑而流暢,我的心中因為這兩種不同風格的樂曲開始擾亂了節拍,油然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緒,

我試著刻意要將爵士樂和圓舞曲硬湊在一起,讓自己相信是同一種調調,用來說服自己剛才打電話給我的和寇寇是同一個人,但是咖啡就是咖啡,茶就是茶,你怎麼能把它們混在一起喝呢?【誤把馮京當馬涼】的我終究要面對曲終人散的報應,但剛才的圓舞曲究竟是誰彈的呢?

我試著再次向寇寇確認,希望他跟我一樣有夢遊的習慣,但是很不巧的,他正看著電視中的湖人隊與溜馬隊殺得如火如荼,職籃迷的他是不可能錯過這場比賽而窩在被窩中的,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無法再次進入冬眠狀態,看了看時鐘也已經兩點鐘了,果然是『被窩一天、人間三年』,啊!突然好想到書局走一走。
【第29卷】

收拾一下細軟,趁著空檔,我騎著車到墊腳石書堂,如往常一般,找個不甚突兀的角落,安靜地坐在地上,捧著小說,任眼珠子隨著書本的文字游走,來換取難得空閒的時間,享受這『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好時光。

「黃晏朗!」一名好像撿到寶物的少年,用食指指著我,兩顆眼珠像銅鈴般地靈活靈現,望向窩在角落的我。

「這位大俠貴姓啊?找我有什麼事啊?」我放下書本,對著眼前知道我名字的陌生人,投以好奇的眼光。

「我是蘇敬智啊,你的高中同學。」他開心地將背在右肩的斜側背包放在地上,然後在我的左手邊坐了下來。

人生四大樂事之一,『他鄉遇故知』!我們刻意壓低聲音,怕驚動了左右附近的閱書人,開心地閒聊起以前高中的生活點滴,其實我的腦容量很小,記憶這方面的事,通常都是去夢了無痕,除非是很深刻的回憶,才能在我腦裡留下軌跡,因此大部份的時間,我都是個聽眾,企圖藉著他的口述來勾起我的高中回憶。

「你還記得有一位女孩子,叫做陳美君嗎?」他的神情顯然黯然失色了下來。

「嗯?好像有印象。」其實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只是想為自己挽回點顏面。

「她是讀新化高中,跟我們出去唱過歌的那個女生呀。」

這點對我來說倒是蠻有喚醒記憶的成效,畢竟當初我念的是男子學校,能有一兩位女孩子肯和我們出去唱歌,大伙就要斬雞頭謝神,還要連擺十二天的流水席來慶祝這豐功偉業的一天了。

「那又如何?」

「她出車禍……」蘇敬智欲語還休,沒有繼續說下去。

「是喔?該不會是你開車撞她的吧?哈哈哈!」我沒有搞清楚狀況就小小地開了玩笑。

「她,死了。」淚水在他的眼中,已經在慢慢地積蓄了。

「你…開玩笑的吧?」我依然無俚頭地套著星爺的台詞,希望他是在開我的玩笑,「我不信,她的武功那麼好,憑你撞死她,她一定死得很冤枉。」

「她是被一輛酒醉的計程車,從後面,撞,死的。」

從他眼淚的潰決中,我無法再多說一言一語,雖然我跟那位女孩子不甚熟悉,但畢竟曾經是一起為了同一個理想努力念書的好伙伴,在她人生最光輝的時期,就殞落在這個世界上了,她的臉孔,忽地在我的心裡漸漸清晰了起來,是的,我曾經認識這麼一位女孩。

有關她的回憶開始一波波向我襲來,伴隨著一股股強烈的悲慟,而蘇敬智的悲傷在他的啜泣聲及臉上徹底蔓沿開來,他抽噎的動作越來越激動,但還是很怒力地壓抑了下來,他拿出胸前口袋的面紙,擦拭掉了本身無法克制那波濤洶湧、驚濤駭浪的淚海,那面紙似乎是他為了隨時會想起那女孩而做的準備,因為隨著那女生的回憶漸明朗,我也彷彿記得蘇敬智,總是伸手跟人借面紙,從不把它帶在身邊。

他會這麼難過,我想是因為他與那女孩子間,總有著我們這些同學所無法理解的默契存在,她在他身邊,可以肆無忌憚地大笑,毫不做作地開玩笑,臉上始終可以掛著令人心情開朗的笑容,就像陽光給花草的滋潤,不斷地提供他光和熱,現在卻反而粉碎著他的心,在其身上千刀萬剮,沒有一刻停下來過。

「什麼時後的事情?」我微微地闔上了書本,靜靜地傾聽他的悲痛,分攤他的苦楚。

「三個月之前。」雖然他拭去了淚水,但還是稍為驚動了一些旁人的眼光。

「我們出去說吧。」我替他拿起了背包,走到書局外面,靠在牆邊,聽著他道盡事情的尾末,我沒有辦法安慰他,撫平他的觴痛,只希望能藉著當個垃圾桶,讓他將心中的委屈及辛酸向我傾倒。

「人死不能復生是天理,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的包袱,所以或許她是我們之中最幸運的一個也說不定。」我昧著良心將安慰化為語言,願他能看開一點,其實這件事如果發生在我身上,我又該如何釋懷,我甚至不敢設身處地去思考這件事。

他離去的背影,好寂寞,像是在斷垣殘壁中,仍在茍言殘喘的孤花,少了賴以為生的太陽,卻還是要獨自堅毅不屈地生活下去。
【第30卷】

游泳池裡,野獸正教授著我們如何使用『上岸法』協助溺者上岸,因此今天的練習依然沿習舊制為兩兩練習,古人說的好:「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枕戈待旦的我這次居然意外逃脫了綠巨人的魔掌,破天荒的跟慈悲為懷的學員長湊成一對,終於可以鬆下披戴已久的盔甲,盡情徜徉在大千世界的懷抱,而寇寇則步上我的後塵,被綠巨人抓走了,準備用身體心領神會地接受綠巨人的修行,希望你最終能夠叱石成羊,修成正果,別怪我太不近人情,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這才是王道!

「啊-啊-!」寇寇正被綠巨人蹧踏,使盡全力,聲嘶力竭地鬼哭狼嚎中。

「你就當是去按摩店按摩,心裡就會比較舒坦一點。」我提供了一個畫餅充肌、緣木求魚的方法給他當參考。

「我終於知道...哎呦…當我沉溺在酒池肉林,縱情聲色時,哇哩…你是活在一個充滿…哇哇…暴力的陰影…之下呀…!」寇寇間斷的吐吶聲,正透露出他即將駕鶴西去的預告。「哇靠!小力一點啦!手腕會…會斷掉…!斷了斷了斷了…!」

「快去看醫生,當心手骨爆裂呀!」我繼續浸淫在學員長的溫情攻勢之下,以當初寇寇對我不以為然的口氣回敬給他,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寇寇與綠巨人再度陷入翻雲覆雨,共赴巫山的高潮。

學員長對我的身體簡直是到達了呵護備至的境界,就像是對待他親愛的老婆一樣疼惜,三不五時就問我會不會痛,要不要休息一下,這個姿勢有沒有比較舒服,簡直就是男人中的男人,今時今日,令我有一種水滴石穿、苦盡甘來的爽快,曾幾何時我還像是一屆貧洗的窮書生,受人吐沫,遭人欺壓,有屈難伸,有仇難報,現在的我幾乎已經是樂得飄飄然,在他的手上輕盈盈地跳著舞的花蝴蝶,又像是在溫室中,不受風吹雨打的花朵一樣讓人悉心照料,總而言之,我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啦!哈哈!

雖然學員長對我的身體非常溫柔體貼,但這並不表示我會「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在練習的時間裡,我的心思仍停留在蘇敬智離去時所留下的一絲哀戚。不管是做哪一項練習,我都無法記住它的步驟,總是與學員長貌合神離,常常二話不說就把學員長拎起來,丟到岸上,不然就是提起他的單腳,在空中甩三圈後拋到岸上,沒有任何一項練習我很認真地去完成的,反正,「上岸法」嘛!只要能上岸就是好方法,不管黑貓白貓,可以抓老鼠就是好貓嘛。

「天啊!晏朗,光天化日之下你想玩死我啊!」學員長趴在地上,掛著兩行熱淚,哀鴻遍野地怨聲載道,「我都對你這樣了,你居然還對我那樣,是不是要我全家跳樓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呀?」

「學員長,你也是星爺迷喔?你句句都是經典句耶!」還沒有意識到學員長潛在內心的惡魔即將復活,我還是狀況外地拼命點頭對學員長讚許有嘉。

「我星你老木,快扶我起來!!」學員長突破心防口出市井髒言,十年修行毀於一旦。

「哇,這一句也是耶!好棒好棒喔。你真是有潛力!將來一定發得跟豬頭一樣!」

我開始手舞足蹈,興奮溢於言表,對學員長天花亂墜地頻頻讚不絕口,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當我正準備從背後拿出黃紙要來焚燒結拜之時。

「嗯,我要求換人。」什麼!學員長你,你居然要把我換掉?!你因為我只拿黃紙,沒有斬雞頭和你歃血為盟,就要把我換掉??

(絕對跟雞頭沒有關係!)

我忽左忽右地晃了一下,雙膝無力地跪倒在地面,感到四周漆黑一片,一道spot打在我的身上,沒錯!這是一隻慘遭主人所拋棄的流浪狗情境,不!我要力挽狂瀾,我要振作,費盡千辛萬苦才能換到和學員長共同練習,我不要再回到那痛苦的深淵中。

「學員長,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此語一出,我終於被換回綠巨人的身邊了。

下課後,提著包包步出游泳池,我的視線停留在一顆隕落的流星軌跡上,因而駐足下來,曾經聽老一輩的說,流星的落下是因為有一個生命消失在世界上,這又再次讓我陷入了那位高中同學的悲傷漩渦之中,人的生命為何如此脆弱,難道人無法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嗎?我仰望夜空太過專注,連野獸走到我的身邊都沒有發覺到。

「有人過世了,是吧?」他那廂雲淡風輕般地說著,我這廂卻被他嚇了一跳。

「啊!」我有點訝異,不,我很訝異!

「你剛剛的表情,曾幾何時,也掛在那些往生家屬的臉上。」他要我坐下來,然後他也跟著在我旁邊坐了下來,「我看得多了,自然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我家裡燉了湯,我回家看火啊。」我起身想閃過野獸的嘮叨,卻被他用左手壓住我的右肩,企圖強迫我聽完他的故事,看來他已經蓄勢待發,打算跟我來一番促膝長談了。

「黃鼠狼,你知道嗎?」野獸撫了兩下我的頭髮,好親切的感受,嗯,就像是我在摸來富一樣的動作。

「教練,我叫黃晏朗,還有,我不是狗呀!」

「黃鼠狼,黃晏朗,都是一樣的啦。」他企圖想安撫我被傷害到的自尊。

「我是靈長類耶。」

「一樣都是畜牲,有什麼關係。」原來他從頭到尾根本沒打算安撫過我。

我沒有回話,只有靜靜地聽著野獸故事的份,原本以為他的故事中,不外乎是如何逃離獵人的追殺,不然就是怎樣佔地為王,在樹上磨擦自己的背部留下氣味,畢竟我至今還是認為在我眼前的,絕對不是人類,直到他跟我說完這一段感慨良深的故事。

在九二一大地震之前,野獸擔任著南搜救援隊的成員,不時要在海邊值勤救生員,還要隨傳隨到,出去打撈那些溺死者的屍體,他看過了無數哭得肝腸寸斷,還有受不住刺激昏倒的家屬,也救過了不少在死亡關口徘徊的溺者。九二一大地震後,他立即被調離,遠赴南投搜索壓在鋼筋水泥之下的眾多罹難者,靠著生命探索儀器,還有救難犬,以及多年來的直覺經驗,在危險的地震現場,穿梭來回搬運石塊及罹難者,好幾次因為餘震砸傷了腳,其實他知道壓在地底數十公尺下的生命是如何的脆弱,存活的機會根本不大,但他卻也和救難隊一一任勞任怨地挖掘,終於讓他在一處坍塌的牆角下,救回了一個年輕的生命,當他看到家屬從絕望的眼神有如獲得重生一般時,便知道,不管世界上有多少流星隕歿,只要他救得起其中一顆流星,就能帶給一個家庭,甚至數百人無數的希望,所以才加入了救生教練的行列,希望藉著他的專長,可以讓我們去學得更多拯救生命的技巧。

「這個世上,每天都有很多生命在消失,很多家庭因此破碎。所以我們才要不斷地去挽回無辜的生命,來維持一個生命天秤的平衡點。」

野獸今天話語中的文字,在我心裡不斷地咀嚼及思考,沒錯,雖然今天我的朋友不幸過世了,但有朝一日我如果可以救回一條生命,等於是將天秤的另一端加回一個砝碼而回到平衡點,我對【救生】這個名詞,在今晚,有了全新的體認。
【第31卷】

回到家裡後,看到老爸衣衫不整地窩在沙發裡,雙腳囂張地張開擱在桌子上,右手則拿著掏耳器一副樂陶陶地在挖耳朵,臉上的五官隨著掏耳朵的角度而揚起了多彩多姿的變化。

「我回來了。」我覺得掏耳朵是一種私人享受的空間,不應該被外力打擾,甚至是要掛上【施工中,請勿靠近!】的告示牌,我快步想走回房間。

「黃鼠狼,過來一下,我幫你挖耳朵。」爸,怎麼連你也這樣叫我,我真的是你親生兒子嗎?怎麼覺得我很像你養的寵物啊。

「不要!大庭廣眾的,好丟臉喔,我都這麼大了。」我想擋回老爸投射過來那貪婪的眼神。

「你以前小時後,我也是這樣幫你挖的呀?」老爸低下了頭,一副好心被狗啃的失落,「你終於嫌棄老爸了,翅膀硬了喔!會飛了喔!」

「我知道了。」我無奈地乖巧的將臉側貼在桌子上,好像跪乳一般,屈服在老爸的淫威之下,然後右手將檯燈的光打開,準備任由他的宰割。

「不用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我有這個!」老爸戴上了我登山用的頭燈,順時鐘轉了一下,「剛剛在你的桌上撿到的,所以想趕快試用一下。」

你…你根本就是純粹拿我當白老鼠嘛?!而且在我桌上不是用撿的,是盜竊好嗎?老爸果然沒有文學的天份存在。

我的頭就像個魔術方塊一樣,任由老爸天旋地轉的耍弄著,確認下手的目標後,他像個礦工一樣,準備深入其中來一場浩大的工程,那對我耳朵裡不明物體饑渴的慾望,全寫在他的臉上。

「喔!啊呀!哇嗚…不要-不要-不要停呀!」我已經和老爸化干戈為玉帛了,兩人舐犢情深地互取所需,我如同失去方向感一樣地酥麻,不知今夕是何夕,喜痛參半的矛盾,更加深了耳壁上那感官解放的愉悅,令人想一股腦地欲除之而後快。

「OK!」經過一番血戰,老爸把耳朵裡不該有的東西全都清了出來,然後喜滋滋地將它們疊床架屋,拼出一片山林,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就像是盤古開天地,他將所有的耳垢餘孽收集成山,滿足了他小小的快樂,我也因此覺得耳目一新,世界清新了起來。

「把把,我還要…再來一次嘛!!」我不停地用頭在他的肚子上嚕來嚕去,想再體會一次剛剛那種極樂世界的感受。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還有幾個客人要見呢,今天就這樣了!」老爸將我扯衣角的手用力撥開,然後自顧自地又掏起了他自己左邊的耳朵。

「老爸,我第一次被你挖耳朵是什麼時後的事啊?」有點好奇,當時為什麼沒有現在這種樂而忘憂的感動。

「你剛學會走路,我就有在幫你挖了。」老爸停下了動作,沉思了一下,「我記得你當時剛學走路時,有一個小女生跑過來親了你一下咧!」

「什…什麼!!那我的初吻?」

「沒啦!!」老爸輕描淡寫地說完後,繼續挖著左耳,右手也不閒著,摳了一下鼻孔。

原來我這二十年來,一直死守四行倉庫的初吻貞操,早就在孩提的時後,已經拱手送給一名會跑的小女孩了,老天爺真是愛開玩笑,仔細想想,如果她已經會跑的話,我當時就算有意識也追不上她呀,但她怎麼可以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孩,霸王硬上弓呢?!這跟強暴有什麼分別?

我恍惚地慢慢走回房間換衣服,嗯,想了想,小孩子會跑跟會走,應該差不了幾個月,我可以向上追本溯源,向區公所調附近住家的資料,尋找年紀大我幾個月的女生,說不定可以有一絲希望,找出當年的殺人兇手。可是,就算找到了又怎麼樣,現在大家都這麼大了,難道要含淚啜泣地告訴她,「妳要負責嗎?」如果以報負心態來把她親回來,說不定我還要背上刑事官司,那多划不來,事到如今,我還要背負著這殘缺不全的身體,和破碎的心靈,繼續在孤獨的人生道路上,尋覓這與我有世代仇恨的女人。一個沒事在家思考了太多的男人,終於呈現精神耗弱狀態,疲憊不堪地往打工的地點走去。
【第32卷】

店門口,在昨晚相同的路燈下,那九隻貪得無厭的戒靈又出沒於同一個地點,一個疊一個地躲在電線桿後,探出了半顆頭向店裡觀察敵情,這次出征的代表是一公一母,我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回頭走回倉庫,不想成為他們無聊遊戲下的供品。

「叮咚!」

那兩隻戒靈互相擊掌後,勇敢的衝進了店裡,高舉雙手胸懷壯志地高唱:「耶!有7-ELEVEN真-好-!」

這還用說,當然啦!有哪一家機關可以讓你們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門外飄忽不定,然後衝進來叫囂的呀?!你們不要這樣,我要養家糊口的啊!大哥!

「閃開!不要擋我的路。」我拿起掃把,惡狠狠地穿過他們中間,瘋狂似地秋風掃落葉,話中意味著『有這麼多家便利商店,你們幹嘛老是針對我呢?』

「唉,這位弟弟,你太衝動了,不過也難怪,你年紀還小,但是我喜歡。」那隻母的戒靈冷冷地笑了一下。

「豈有此理!我玩大冒險這麼多年了,沒有像今天這麼沒面子!老子帶人來砸這場子,好不好?」另一隻公的戒靈抓狂了。

「Your teacher is very good!!」我不甘勢弱地用母語以外的語言問候他們。

「什麼意思啊??」

「你老師卡好啦!!滾!」我將掃把高舉過頭,在空中不停揮舞,將這兩隻動物揮之而去。

舞刀弄槍後,我喘噓噓地走回櫃台,趕緊清點櫃檯後的物品,現在的我已經窮到快被鬼抓走了,哪還有空閒陪這些閒雲野鶴『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

當他們蝗蟲過境,肆虐後沒多久,一台50C.C.的機車迎面而來,停在店門口,確認無誤,是怡君的機車。

我慌張匆忙地隨手拿了起壹週刊來看,學著私塾的書生搖頭晃腦地吟詩誦詞,看著她的身影逐漸逼近,我心裡頭小鹿亂撞地好想劈頭就問她昨晚沒來的事情,可是該怎麼開口才能拿捏得恰當好處?我在心裡不斷尋找合適的字彙,對於國字的使用,我早在高中後就江郎才盡了。

『昨晚沒有妳的身影,我有如一個失去靈魂的軀竅。』不行!太矯情作做了!

『妳昨天怎麼沒有來捧場啊?我昨夜好寂寞難耐呀!』也不行!太荒淫無誕了!

「叮咚!」來了!Action!

「我…」

「你在緊張什麼呢?好奇怪喔你?」還沒開口就被她先攻城掠地了一番。

「妳…」

「你看你書都拿反了。」啊!啊!千萬不要有糗掉的感覺。

「我…是習慣用不同的角度去看世界。」再掰嘛!

「今天早上你心情不好喔?」她擺上一杯咖啡在櫃台上,是用紙杯加蓋,很明顯的是她在家裡沖好,要帶給我喝的。

「嗯,味道還不錯。」她掀開杯蓋自己喝了起來。然後莫名其妙地愣了我一下,「嗯?你也想要嗎?」

OK!是我自己想太多,我縮回了欲擒故縱的右手,「妳怎麼知道我心情好不好?」

「因為你說你要一刀捅死我啊!」她啜了一口咖啡,眼睛飄向別處。

「對…對不起啦!因為沒有來電顯示,我以為是朋友在惡作劇。」驚嚇之後,我連忙以生平最拿手的八字眉,以及一雙充滿『原諒我吧』的泡泡眼,向她哀求道歉。

「嘻,我不會隨便給人家號碼的,除非,是我最要好、最知心的朋友。」怡君徹頭徹尾地發揮了巨蟹座的自我保衛功能。
【第33卷】

瞄了瞄手錶,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怡君靠在戒靈們曾棲息過的電線桿,兩手捧著咖啡,我則背貼著牆壁,雙手交叉於胸前,右腳鞋底貼在牆上,在路燈下一言一語地聊了開來。

「你的臉上掛著一股憂傷。」她指了指我深鎖的眉心。

「嗯,今天聽到一位高中同學過世的消息。」

「真的嗎…?別太難過…好嗎?」她停頓了一會,「其實我認為呀!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的包袱,所以或許你的高中同學是我們之中最幸運的一個也說不定呀。」

我錯愕了一下,她安慰人的話跟我之前對蘇同學說的近乎大同小異。

「但如果是發生在妳身上,妳也會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吧?」她被一語道破,像是被雷聲嚇到,身體弓起來的小貓咪,手抖了一下,濺出了一些咖啡。

「你很了解我呢。」

「說是了解妳,倒不如說,我跟妳想的是同一件事情。」我雙手騰出來改插在口袋裡。

「是嗎?那…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會這麼難過嗎?」

「就算妳真的會死,也是笨死的。」我想採用迂迴戰術迴避掉這類不吉利的問題。

「我是認真的。」就像老師責備小學生一樣,她擺出了一副撲克臉。

「好啦!妳不會死的啦,妳沒聽過禍害遺千年嗎?」我提示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是自古紅顏多薄命呀!」居然如此大言不慚,不虧是文學院的,果然不是隨便打哈哈就可以混過去。

「妳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因為我會在妳身邊照顧妳。」我拉開了衣袖,炫耀了一下已經風燭殘年、有心無力的臂肌。

「呵!對了,今天你的狗狗沒有巡邏到這一區嗎?」她左顧右盼,張望了一下附近。

「牠哪有那麼勤快,每天都跑出來玩。」我不屑地唾棄了牠一下。

「汪嗚…」嗯?這個聲音,好熟悉?

「汪汪嗚…!」是牠,錯不了,除了牠之外,沒有其他狗可以發出這麼令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撒嬌聲,讓人有股想將牠兔死狗烹的衝動。

來富從垃圾桶裡像地鼠一樣,探出了半個狗頭,哈哈地喘了一下後,便跳出那個桶子外,跑到怡君的腳下用鼻子磨蹭起來。

「黃來富,你很髒耶!」我先發制人,指著灰頭土臉的笨狗打算一口氣罵得牠狗血淋頭,「來來來……你看看……這些垃圾啊,哎喲,這顏色跟你多麼相配啊!你可千萬別說你自己不是垃圾啊!」

「你怎麼這樣說來富,牠這樣很可愛呢,還會玩躲貓貓。」來富好像聽得懂怡君的讚美,一副趾高氣昂、自得意滿地仰起頭來。

這個世界馬上就要大變啦!簡直是喧賓奪主嘛!連一隻看門狗都懂得怎麼取悅女孩子,我顯得有些失落,我也可以辦得到啊!不就是跳到垃圾桶裡嗎?!沒什麼特別的呀?

來富似乎已經得意忘形了,打算拿出牠第二招的看家本領,開始無意識地四處走來走去嗅地上的氣味,啊?糟!這是發飆玩大便的前兆!黃來富!你要見好就收啊,幸好我把附近的狗屎都掃過了,很抱歉呀,沒有讓你發到飆呀!

「你想不想看我小時後的照片?」她從牛仔褲後拿出了皮夾子晃呀晃的。

「想!當然想!」這是何等的光榮,我可以參與到怡君的成長過程。

接過了她的相片後,我按捺不住立刻翻了過來看。

「喔!是小朋友啊!」不知道為什麼,可愛這兩個字我就是說不出口,照片裡的小女生,頂著一個馬桶蓋,暴出了一列狗啃的牙齒,參差不齊又五顏六色的,好像剛啃食完地球人的外星人一樣。

「可愛嗎?」她努力地提示我一定要說出這個名詞。

「果然是女大十八變呀!」我非常堅硬我的立場,不說就是不說。

「你是嫌我現在太醜陋嗎?」

「不不不…」我連忙搖手。

「那你是說我以前長得很對不起嚕。」

「不不不... 」我更強烈地搖擺雙手。

「那你說女大十八變是什麼意思?」我被逼進了死胡同,四週卻只有高牆鐵網。

「我的意思是這個,妳以前好-可愛,現在卻變得好-漂亮。」我摳了摳照片裡的小女孩,嘟嘟嚷嚷地為自己辯護,洗脫罪嫌。

「呵呵!你還真會說話呢,晏朗。」她騰出了端咖啡的左手,推了推一下我的右手臂。

一時站不穩,我居然向左彈跳了兩下,「哎呦喂呀!」當我駐立良好,回過神後,我明顯地看到有一絲惆悵從她的眼裡劃過,雖然是很短的一瞬間,但她的臉上卻是淡出一股越來越濃厚的涼意。

「我…我很強壯嗎?」

糟糕!剛剛一時不察,還說了一聲哎呦喂呀,難怪她會這麼想了,雖然說剛剛我沒有飛出去已經很給她面子了,可是對女人而言,說她強壯跟說她很胖,其實是擁有相同等級的殺傷力,我倒是蠻清楚這一點的,看來這下得找個方法矇混過去。

「哇!是流星耶…」我隨手胡亂指了一個方向。

「哪裡?我都沒有看到。」

「妳太慢了啦。」原來這麼容易就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啦!跟打發一條狗,丟出一根骨頭的方法差不多嘛!

「我聽說,看見流星是因為有生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星星才會掉下來說。」

「才不是呢!」她低頭喝光咖啡緊接著說,「每一個星星代表一個願望,當星星掉下來的時後,就是有一個願望成真了,你明白嗎?」

「好樂觀的想法喔!」

「呵呵,不知道我的星星什麼時後會掉下來?」她將杯子拋向天空,形成一道彩虹般地弧線,直接落在垃圾桶裡。

「妳的願望一定很快就會實現的。」我伸直手臂,將照片遞還給怡君,斬釘截鐵信誓旦旦地說著。

「你知道嗎?其實以前我們家也住在台南呢。」她將照片小心翼翼地放進皮夾裡,「我馬麻還說,照片裡的我剛學會走路沒多久,就跑去親了別家的小男生呢!!嘻!想不到我小時後還蠻開放的。」

「妳…」我先是一陣驚弓之鳥的表情,緊接著是歷經滄海桑田,破鏡重圓後的破涕而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在我面前的怡君,就是那個荒淫無道,對我施加毒手的女暴君,這下可是無心插柳柳成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呀。

「你幹嘛一直笑呀?」她嘟著嘴狐疑地望著我。

「呵呵,沒事沒事,不早了,妳也該回去了吧?」我收拾了一下喜恨交加的情緒。

「嗯,那我明天有空再來找你,掰掰。」她彎下腰,順便跟來富揮了揮手告別。

怡君,原來我們並不是永不相見的天蠍座與獵戶座,而是要歷經寒暑,才得以在相距十六光年的銀河間,再次碰面的牛郎星與織女星。
【第34卷】

七月二十五日

天氣 心情好就是好天氣嚕


牛郎星是天鷹座的主星,而織女星則是天琴座的主星,兩顆星都位於夏季大三角之上,彼此隔著十六光年的銀河,遙遙相望,假如你是文學社的,基於感性大於理性的原則,你可能會告訴你身旁的另一半說,每當鵲橋相會時,我會願意耗盡我一生的光陰,奔跑十六光年,為的就是要告訴妳,我愛妳。

如果你是天文社的,基於理性大於感性的原則,你應該會以科學的角度,鐵齒金不換地告訴另一半,如果牛郎與織女以光速飛奔而至,來回一趟是十六光年,所以只要相見三次,如花似玉、沉魚落雁的織女,便會搖身一變成為老態龍鍾、白髮蒼蒼的老阿媽了。

幸好我是童軍團的,所以我會告訴另一半,我管他牛郎織女星在哪裡?今天吃竹筒飯妳說好不好啊?!怪不得童軍團部總是成為獨居老人的集散中心,除了吃還是吃,又不是在養神豬,拜神豬。

(那你嘴裡那顆鳳梨又作何解釋啊?)

<鳳梨當然是拿來吃的啊!你問的問題都好奇怪喔?!>

在一陣兵荒馬亂的人格分裂精神官能失調症後,我在朦朧睡意裡接起早已響徹雲霄的手機,深深地打了個哈欠後,按下通話鍵。

「請問晏朗在嗎?」

「我不知道!王-八-蛋-!」是地,我又故態復萌了,接起手機後就口出惡言。

「我是怡君。」四個大字像是轟炸機投下了原子彈,將我的瞌睡蟲瞬間全部殲滅。

「啊啊!吃過飯了沒有啊?怡君,要不要給妳泡壺好茶呀?頂級茶葉好不好啊?」所謂馬屁拍得好,要飯要到老,我矯揉造作地細聲問候著她。

「呵呵!你還真會哄人開心呢。」聽到話筒那端傳來陽光般的笑聲後,我卸甲喘息了一會。

「賣安咧貢啦!騙甲騙甲啦!」擦拭了一下額頭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冷汗。

「你這麼會談笑風生,吟風弄月的,一定有女朋友了哦?真看不出來呢?」趁我沒睡醒,想套我的底?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呀!」我們在話筒間持續的攻防戰,這次必須如履薄冰,小心謹言慎行,「巴特!我的確沒有半個女朋友呀,我只有一票女朋友耶。」

「又在裝神弄鬼了你,對了,我要跟你說…你…」

「洗耳恭聽。」女生就愛問人,你猜我想告訴你什麼?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只有先聲奪人方為治世之道啊。

「嗯…我等一下要回高雄了,你別忘了明天是星-期-天-喔-」尾音拖那麼長,是要提醒我什麼事情呢?下午國興電視台的戀愛巴士嗎?還是中視的食字路口?我顫顫驚驚地翻起了電視頻道表,這次絕對不能表現得像昨天那樣窩囊。

「我知道了!明天衛視電影台有做【唐伯虎點秋香】對吧?」我茅塞頓開,恍然大悟,興奮地拍了一下大腿,做出跳草裙舞的手勢,在空中轉呀轉的。

「你忘記嚕?你答應要陪我出去玩的。」雖然看不到,但我十分肯定她現在一定是蹶著嘴,暮色蒼茫般地在地上默默用食指順時針方向畫香菇。

「我知道,我在試驗妳的嘛!」看來又要出丟骨頭轉移注意力那一招了,「對了!妳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我問電信局的。」哇!說謊都不打草稿,妳連自己也能騙,這可是作老千的先決條件耶。

「不是吧,依我看是國稅局的吧。」我通常也都不打草稿的。

「呵,是店長給我的啦!」她在話筒另一邊吃吃笑著,「糟了,來不及了,我要趕火車嚕!晚上有空再打電話給你呀。」

晚上有空再打給你,這句話很有深度,因為已經說了有空的話,所以就算沒打也不會讓人匪夷所思,打了也不會令人手足無措,真是『進可攻,退可守』。

『那我晚上有空再接妳電話。』這句話當然不能講,會死人的。

「不論多晚,我都等妳的電話。呵,呵。」我傻呼呼地呵呵笑了一下。

情竇初開的少男情懷,翩翩起舞地換著衣裳,燦爛炫耀的萬紫千紅之花朵,在我的身後不斷接二連三地綻放著,如天使般的降臨,如大地般地回春,和平的白鴿也盡責地爭先恐後在我的眼前飛升在天,我意亂情迷地仍然陶醉在方才琴瑟和諧的氣氛之中,嘴裡還插根冒著白泡泡的牙刷。

我,戀愛了。
【第35卷】

在感情路上分手過四次的堯仔,曾經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女人是極度危險的爆裂物,避之則吉,走為上策,從沒想過女人可以跟爆裂物混為一談,相提並論,為了可以取信於我,他特地舉了蜘蛛和螳螂的例子,他說母蜘蛛在懷孕期間會把公蜘蛛吃掉,以補充自己在懷孕期間無法攝取到的養份,而母螳螂則會在交配之前先把公螳螂的頭砍下來,所以能不要碰到女人,就不要去碰到女人,不小心沾上了,別忘了要拍拍肩膀把她打掉,這…這又不是頭皮屑?!

但是我們人類之所以與昆蟲不同之處,不就在於我們是有感情的動物嗎?怎麼可以因此跟畜牲混為一談呢?大不了如果看到老婆在廚房裡,拿把菜刀,張著血盆大口的時後,再跟她離婚就好啦!我對愛情仍然是抱著一線希望,並不認為女朋友會沒事拿把菜刀,手起刀落地砍下我的人頭,還是狼吞虎嚥地把我蠶食掉諸如此類的靈異事件。

「晏朗,你怎麼每次都只能潛泳十公尺啊?毫無進展是怎麼回事?」可愛教練懷著惻隱之心的表情深款款地望著水裡的我,還好她手上沒有菜刀。

為什麼?這個問題我也想問。

「可能有鬼擋牆吧?」生平子不語怪力亂神的我,遇到不順心的事,總還是會推卸責任到鬼怪身上。

「我看你是鬼話連篇。」我的自尊心瞬間蕩然無存,被教練放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下,「簡直鬼扯!」她隨手順便丟進了垃圾桶裡。

我很努力地在垃圾堆裡尋找僅存的一點自尊,看著同梯的伙伴救生四式逐漸駕輕就熟,自個兒卻只能自慚形穢地繼續在這十公尺的距離間,論斤論兩的計較著每一公分的進步,但每當信心瓦解之時,我就會想起怡君告訴我,「要多給自己一點信心,我相信你是個有潛力的人」,這句話成為自己每次蹬牆潛泳出去的動力。

早點吃完後,今天由可愛教練當家,她如數家珍地從秘室中挪出了各形各色的救生工具,然後不停地一再重覆重覆再重覆地口沫橫飛,灌輸我們【岸上救生勝於水上救生】的觀念,諸如竹竿、拋繩袋、綁著繩子的排球或輪胎等漂浮物都可以當作救生工具。

「像這個啦、還有這個啦、還有還有那個啦,都可以盡情使用的喔…!」就像伊賀忍者左手持手裡劍,右手散射,可愛教練寧枉勿縱似地將所有器材拋向水中,如同上次她將裝滿水的保特瓶拋向我們一樣,她的臉上因此又洋溢出陽光般地笑容,而救生器材們也都乖乖地聽從教練的指示,從水裡探出了頭,盡職的在水面上奮戰不懈。

看著可愛教練每每都喜歡天女散花般地扔擲不明物體到水裡,就好像坐在中山公園裡長凳上的女孩,丟擲麵包屑餵鴿子,也不管鴿子喜歡的是甜甜圈口味,還是起士口味,一定要強迫鴿子把麵包屑吃進去,好讓她可以置身於童話故事的情節,我們就像是為了可愛教練童話而誕生的鴿子,盡忠職守收下教練丟出各式各樣的麵包屑,啊!我喜歡蔥花口味的啦!

「寇寇,把排球丟給我。」我下水後,明知故犯地讓岸上的寇寇先練習。

咦?速度好像快了點?

「哎呀…!」你媽個BB彈咧!你以為你在打躲避球啊?!

排球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殘影後,不偏不倚地擊中我的頭部,我…我要告你襲警!

「有沒有搞錯啊?你幹嘛叫我把它丟給你咧?這下玩完啦!」他先聲奪人,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

「那我還對不起啦!」

看著吧!GY寇,山不轉路轉,畢業典禮上,我發誓我絕對會不顧同袍之誼,手足之情,毫不留情地辣手向你丟射水球,裡面還要塞滿石頭,或者是在前一天先放在冷凍庫裡結冰,否則我就讓全世界最醜惡的女人夜夜輪姦,直到體無完膚搖搖欲墜為止,這麼悲壯的毒誓我都發得出來,可見我這次是玩真的了,你就不要…喂…你手上的是什麼東西…?

「咚!」是…輪胎…。

我摸著兩粒頭上腫起的肉包,體會到什麼叫做粒粒皆辛苦,「寇寇啊!你的手力太大,但是作不到收放自如,你以為你在擲鐵餅嗎?」

「不!我是在射標槍!」

「以後沒茶喝了,我現在完全看不到你呀,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不要嘛!剛剛我們聊得很好,你也聽得很高興嘛!」下課後,他如同鬼針草般地黏人,擒住我的褲腳,在地上死纏爛打地希望我收回成命。

我可是很有原則的,豈是那麼容易就妥協的?!

當然啦!如果是大浦安娜的光碟在我手上,就另當別論了,「咳咳,行啦行啦!明天同一時間來我家泡茶。」我的眼神飄向遠方,右手迅雷不及掩耳地順手將大浦安娜收進衣袖裡。

其實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是高貴、大方、脫俗的那類人,我絕對不是什麼好色之徒登徒浪子的,只是古有明訓:「飽暖思淫慾、饑寒起盜心」嘛!

生平不鳥古聖先賢的我,遇到順心的事,總還是會推卸責任到古人身上。
【第36卷】

回到家後,看到老爸十年如一日的姿勢,翹著腳,咀動牙齒,啃著桌上一串串的荔枝,然後隨手將籽籽丟出一道彩虹般地曲線,直直落進距離他有十公尺之遙的垃圾桶裡,那優美的弧線,完美的手勢,和那清脆落入桶中的響聲,在在顯示著我的老爸是個在職籃界抑鬱不得志的神射手,當然也有可能是騎著腳踏車,丟報紙的,總之我很想上104人力銀行幫他找份正當職業。

「黃鼠狼,來吃荔枝吧!又香又甜的大荔枝哦。」奇怪了,你跟我兜售幹嘛?

今晚店長沒有排到我的班,因此我丟下包包,就像丟下了要去上班的負擔,坐到桌前,學著老爸貪婪地將冰涼的荔枝一顆顆囫圇吞棗下肚,正當我奮不顧身大快朵頤之際,老爸嚥了一下口水後說道:「有的裡面有蟲喔,不要也吃下去了。」

現在才告訴我?!我剛咕嚕一聲吞下去的時後你又不說。

「我不相信,除非你證明給我看。」我停下了摘取荔枝的動作。

「吶!這顆有吧,哇,你看連這顆也有,還有這一顆也有啊!」老爸像對中了樂透彩一樣,不停地抽籤中獎,喪失理智地狂呼喝采。

不曉得是他太幸運,還是我太不幸了,我總覺得好像剛剛吃下去的每一顆,都有蠕動的小蟲在荔枝裡面活生生地晃來晃去,好像在做表演,就好像嘲笑我一樣,看著老爸手上那顆荔枝上,螞蟻般大小的白色小蟲,隨著老爸幫牠們撥開雲霧見天日同時,個個是開心不已,調皮地搖曳生姿翩翩起舞,我突然覺得肚裡翻騰,口中有呼之欲出的感覺。

「天啊!爸,牠們會不會在我肚子裡繁殖啊。」我心想要是吞到一公一母的曠男怨女該怎麼辦?

「說你沒常識就是沒常識,你的肚裡有胃酸啊,牠們到你肚子裡就被消化掉啦!」老爸呵呵大笑,繼續剝殼吃果肉的動作,「就算要繁殖,也是在你的食道裡呀!」

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沒有被安慰到的感覺,甚至覺得牠們已經在我的身體裡嘿咻嘿咻起來了,可恨!我可沒打算提供場地讓你們肆無忌憚地交配啊!當我這裡是什麼啊?汽車旅館啊?!

「你還好吧?你覺得怎麼樣?」這是身為人父所能付出的一點關懷。

「我覺得我好像著了你的道了!」

看著老爸枉顧人命般地哈哈大笑,我只能將滿腹的委曲,向肚子裡猛吞,企圖將食道裡正翻雲覆雨,魚水之歡的小蟲們推擠至胃酸之中,淹沒牠們。

這種委曲就像是被皇上臨幸完的後宮嬪妃,我一絲不掛地含淚咬著棉被的一角,希望自己得以晉升至三宮六院中。

「皇上,留不留龍種?」身旁的小太監問道。

「不留!」

因此我被打入了冷宮,過著不見天日的悽涼生活,忍辱偷生,含冤待雪…。

在這齣瓊瑤式悲劇正要進入高潮之際,手機鈴聲在此時響起打斷了劇情的延伸,我隨手掏出手機大喊。

「喂!104。」

「麻煩送一個海陸大披薩到高雄三民區,謝謝!」哇靠!對方比我還會瞎掰,應該是怡君錯不了,「是晏朗沒錯吧?!」

「恭喜,答對了!」望穿秋水等到怡君的電話,就像是坐冷板凳坐了一個多月的舞小姐,忽然得到一位有錢恩客包養那樣興奮,頭上無緣無故還多出了一道光環。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有文學造詣的老爸硬是在一旁咬文嚼字舞文弄墨。

「爸,吃你的蟲吧。」我拿著手機走向陽台,「她不是雞,還有,我也不是黃鼠狼。」我甩上具有馬賽克功能的毛玻璃門。

「做雞沒什麼不好啊…啊…啊…?」透著玻璃門,老爸的大嗓門依然白目的餘音繞樑,要不是有扇門擋著我,我踢不起來,我早就….。

(門好像是你自己關的喔?)

「你家在煮咕咕雞喔?」怡君一副沒進入狀況的瞎問。

「沒事啦,我把把在跟我研究詩詞歌賦,」我還撫箏弄琴咧,這種鳥藉口有哪個低能兒會相信啊?

「哇!你們家好有文學氣息哦!」

嗯…,低能兒,還是有的。

【第37卷】

夏天的風很涼爽,站在後院的陽台,夜晚的市區相對於白天,特別顯得異常安靜,我和怡君託貝爾先生之福,可以在高雄和台南兩地,天南地北的瞎扯鬼聊,因為週遭寂靜無聲,讓我聽到話筒另一端有著美妙的音樂。

「妳在聽誰的歌呀?」求知欲盛強的好奇寶寶終於抬頭挺胸站出來了。

「嗯!江美琪的【雙手的溫柔】,想聽嗎?」

「我想聽妳唱。」

「我沒在別人面前唱過歌呢,聲音很像殺豬,我擔心會震傷你。」

「震傷我?我鐵布衫縱橫江湖幾十年,從來只有我傷人,沒有人傷我。」

「嘻嘻。」很好鬆懈她的心防了,接下來要直搗黃龍。

「要聽要聽要聽!」為了讓巨蟹座徹底發揮她的母愛光輝,我開始賴在地上甩動雙手,抖動雙腳,拼命耍賴。「不管啦!要聽要聽要聽!」

「好啦,好啦,可是你不能故意把手機拿得遠遠的喔。」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果然還是要靠兩個字,演技!

「嗯,開始妳的演唱會吧,我是忠實聽眾。」我乖乖的正襟危坐在地上,心底暗自幫她包下了整個紅勘音樂館,她站在我面前的舞台上,整座紅館只有我一個人靜靜地聽著她的歌聲。


多年後 多年後 也許不再傷痛 當我們已經失去了聯絡

可能你 可能我 在不同的角落 依舊吹著同一陣風

偶爾抬頭看天空 心還會有一陣陣難過

當我習慣寂寞 才是自由的時候

啊-眼淚安安靜靜的流過

相-愛-的時候 你說過的話還清晰在耳朵

啊-時光安安靜靜的走過

偶爾回過頭 曾經擁抱過的雙手 還留著溫柔-

好…好…好好聽…,經過手機傳出她吳儂軟語的歌聲,沒有峰迴路轉的尖銳高音,只有雲淡風輕的鶯燕呢喃,輕輕地就像踩在雲端上,跳動的旋律,換化為美妙的音符。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很像殺豬?」

「不,很好聽很好聽,像是…母雞被放血。」

「黃晏朗,你很壞耶!」

有沒有搞錯?!這麼好聽的歌喉如果叫做殺豬聲,那我寧願每天都住在豬舍裡與豬共舞。

「妳的聲音比0204的要好上N倍呢。」這算什麼讚美呀?我突然很想咬舌自盡,為什麼我老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你是說電視廣告裡面那種嗯-嗯-啊啊-嗯,那種嗎?」

『噗!』口鼻不可遏抑地同時噴血。我試圖抓著欄杆,讓自己可以好好撐住。

天啊!本為良家婦女的怡君,突然在瞬間變成淫娃蕩婦,在電話裡面伊伊哦哦起來,聽完怡君的伊伊哦哦,我臉紅氣喘的意亂情迷,目眩神迷的天花亂墜,唱歌本為消遣作樂,但再繼續下去我一定當場嘔出幾十兩血,還不快停,我快要吐血身亡啦。

啊?!眼前這些影像是什麼?是…如魚得水和鴛鴦戲水,一絲不掛與纏綿悱惻,翻雲覆雨及共赴巫山,不行!我要用我碩果僅存的理智克制那些排雲倒海而來的曖昧思想,但是那些畫面就像是幻燈片一樣,一幕幕向我襲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暫…暫停!妳…妳很有前途,不過可以不用這麼入戲。」我朝自己起生理變化的部份用力的抓了四下、槌了八下。

「呵呵,那你說她們啊來啊去的聲音好聽,還是我黃鶯出谷的聲音比較好聽呢?」她意圖十分明顯地要我說後者的答案。

「妳瘋啦!除了妳之外,任何女人在我眼裡,只不過是一沱屎。」

嗚,星綺未來、及川奈央、小澤圓、草梅牛奶,不是哥哥不理妳們,雖然說妳們對我的貢獻僅次於水、空氣、和陽光,但是,現在的怡君,已經遠遠超越妳們這些民生必需品了。

手機耗盡最後一口元氣,嗶的響了一聲,我心不甘情不願地看了看電力格數,沒想到才經過了一場擲地作金玉聲的天籟音樂及天雷勾動地火的呻吟聲後,只剩下一格可以苟延殘喘,即將燈毀機滅,於是我決定速戰速決地問完明天的大事。

「那…你明天來高雄火車站,看到手捧著法國麵包的就是我了。」

「等一下,電影裡頭不是都拿紅玫瑰嗎?」

「我肚子會餓嘛!當然要找點東西塞牙縫啊!」這樣講好像還蠻有道理的,畢竟紅玫瑰有刺,是不能拿來塞牙縫的。

「那…妳晚上早點休息,別累壞了。還有,夜深了,不要鬼吼鬼叫的。」

「前一句很重聽,後一句零分。」

這次的手機顯示著她的來電號碼,這代表著的是,最要好、最知心的朋友?!
【第38卷】

七月二十六日

天氣 耀武揚威中的太陽


為了將知心朋友升級到男女朋友的等級,我犧牲掉唯一一次請假的機會,整裝待發,異常興奮地起身前往高雄,再經過九彎十八拐甩掉跟屁蟲來富後,在第一月台躍上即將起動的電車,自得意滿地尋了個位置坐下來,然後闔上雙眼,開始在腦海中刻畫今天一天的戲碼。

「嘉義,嘉義站要到了,請要下站的旅客準備下車。」啊?

不用懷疑,這句話又被用台語及客家話重覆了一次,我上錯車了。

才一ACTION我就NG,再給次機會吧!『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自我安慰一番後,在嘉義站無可奈何地下車,我懊惱地又買了往高雄的車票。

抵達高雄後已經是中午了,遠遠望去怡君今天穿著一件粉紅色無袖的連身長裙,手上的法國麵包早就被她嗑完,只留下一個紙袋,氣沖沖地準備要把我【蓋布袋】。

「怡君,我真是幾經波折啊…妳聽我說…」我企圖要把所有的罪過推到來富身上。

「我不聽我不聽,你不要再說了。」她雙手摀著耳朵,開始賣力的左右甩頭。

比我還入戲,哇靠,妳真行啊!

「不是啊,事實上是…」我用手定住了她的頭。

「別以為你英俊又有才華,就可以遲到啦!」

「有才華也被妳看出來了,那看來我要請吃飯啦。」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當然要啦!走吧!我知道有一家茶藝館很棒喔,就是貴了點。」後面這句話讓我卻步了一下。

「嗯,前一句很中聽,後一句零分。」學完她的台詞後我們跨上了機車,我回頭望了望她。「不如我請妳吃碗雜碎麵吧。」

「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想吃大餐,還不走。」她使勁地在我安全帽上拍了一下。

看著她滿面春風狡獪奸詐的模樣,覺得我好像被她玩弄於掌股之間的感覺,思考了一下剛剛坐錯火車導致縮水的荷包,有點悔不當初說要請客。真是的!如果第一月台是南下,不是北上不就好了嗎?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設計的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們在一家茶藝館的對面停車場停車,這家茶藝館的裝飾簡單大方,有兩扇落地窗在門的左右兩側,花花草草佈滿落地窗的四周,像個小花園,門口鋪著鵝卵石,陽光斜角投射在落地窗上,反射著刺眼的亮光,透過窗戶,隱約可以看見裡頭滿坑滿谷的客人。

人行道的綠燈亮起,我往前走了兩步,就聽到了後方非常故意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妳是噎到了毛球了嗎?」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看來不牽她的手過去,她可能會咳死在路上。

「來吧,太后請。」我像是小太監一樣,牽著怡君的手不慌不忙地過著馬路,因為領教過救生訓練綠巨人的「拖帶法」,所以我知道手被拖走後,身體依然留在原處的痛苦,我盡量減緩平常身輕如燕的功夫,配合著怡君一步一腳印的走過馬路,這是我第二次,牽到怡君細長的纖纖玉手,那股電流熟悉地通過我的心室,替我撥快了心跳的速度。
【第39卷】

推開了旋轉玻璃門,進入了人來人往的驛站似地,我們在兵荒馬亂車水馬龍的人潮之中覓到了一處好位置,它正搖著手叫我們趕緊過去,我立刻衝了過去,煞車,一屁股坐下,才一碰到椅墊又聽到了刺耳的咳嗽聲,馬上懂事的起身幫怡君拉開椅子,然後乖乖的等她不急不徐地坐下,才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怎麼感覺今天好像是太后的微服出巡啊?!

身著黑白圍棋顏色制服的服務生畢恭畢敬的幫我們點餐,順便遞上了兩杯白開水,然後將帳單反蓋放在桌上,可能是擔心客人看完價錢後會雙手抓髮,不可遏抑的咆哮,食之無味吧,我連價錢都沒看仔細就闊氣的點了一盤牛肉膾飯。

好想攤開來看價錢啊!我的右手開始蠢蠢欲動,幸好左手比較理智一點,在桌子下抓住右手手腕的衝動,但眼睛卻是非常誠實的直直盯著帳單。

「不用看了,這頓我請你。」怡君笑盈盈地看破我心事似,把帳單移到她的右手邊。

「這怎麼好意思呢?我請啦!」我伸出左手中指壓住帳單的移動。

「在我的地盤,你這樣做分明是不給我面子嘛!對不對?」看得出來怡君想以東道主的身份將帳單攬在自己身上。

帳單隨著我們的壓移,在桌上前後左右地滑動著,就像是玩錢仙的兩個人,手指頭無法控制被帳單操縱著方向。

「姐姐!妳在這裡幹什麼?」天外飛來一句驚嘆號,停止了我和怡君的拔河比賽。「他…是哪個單位的啊?」

我回頭一看,是一位留著清湯掛麵髮型的國中小女生,我雖然坐著,卻可以和站著的她平行四目交接,後方三三兩兩的女孩子,坐在隔我們兩個桌子遠的地方,全都一般高,應該是她那一掛的,嗯,小人國掛的。

怡君沒有搭話,只是嘴角彎起上弦月般笑了笑,用筷子順時針攪了一下杯子,然後拿起來聞了一下,啜了一口,像是喝咖啡的動作。

「哦,炭燒咖啡。」小人國的那一掛異口同聲不約而同的發出聲音。

這…這算什麼,比手劃腳啊?我沒頭沒腦地左右看了一下。

雖然瞬間起身,想對她妹妹表達一下禮貌之宜,卻發現她一下子遁縮到了我的胸部之下,我低頭俯瞰了一下她,這才發現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好像污辱到她身高的感覺。

她雙眼立即瞇成一條憤世嫉俗的直線,以三公尺為半徑,我們的中心點為圓心,然後乘於3.1416畫一個圓,我倆就繞著這個弧形,逆時針同時向右邊移動,雙眼凝視對方,互相對峙,高手過招一次定勝負。

「梭哈!」

「我發誓,絕對不讓別人在我面前說梭哈,跟你個梭哈!」

就像兩位賭徒賭撲克牌,一次全梭哈,一把定輸贏。

「未請教…?」

她不可一世地先聲奪人:「不許教,你…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黃鼠狼?」

「客氣,妳…就是驚世駭俗的哈比人?」

「哈比人?你還半獸人咧!」她氣急敗壞地拉了怡君往女廁所衝,「姐,妳跟我來。」

留下我和小人國的小朋友們遙遙相對眺望,就像是簽了互不侵犯條約,我們只有隔岸對峙,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畢竟我不是周遊列國的格烈佛,可沒打算進攻小人國。

坐了一會,發現這家茶藝館的上菜速度,跟我拖泥帶水的賴床行為差不多,我已經續了不下十次的白開水,卻還沒上菜,我的那盤牛肉飯是怎麼了,那隻牛還在養是嗎?

經過一輪開水攻勢後,我趁著怡君還在和她妹談判之時,起身去上個廁所,免得待會一直跑廁所,屆時又會被那個哈比人笑是膀胱無力的黃鼠狼,挪開椅背,我紳士般地緩步經過那些肅殺之氣的眼神走向洗手間。

「姐,妳還沒跟他說妳那件事嗎?」聽到她們的對話,我駐足在轉角。

「嗯,時機到時我會說的,妳不用擔心。」

那件事?是哪件事?她在國外有男朋友了?她訂婚了?她下個月要結婚?一齣齣的劇碼又開始天馬行空不安地在我心裡上演,這句話令我忐忑不安地吃完了這一頓飯,即使怡君依然假裝沒事發生般地和我談笑風生,餐畢,拱手作揖告別小人國,怡君想帶我在高雄四處逛逛。

「你看他那副德性,彷彿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奶油麵包耶。」小人國一號發言。

「不對啊!奶油麵包比他還帥啊!」小人國二號搭腔。

「妳姐怎麼會看上這種極度醜陋,錢也沒有,何其難看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傻小子呢?」小人國三號接力。

一把抓住怡君的手,我兵貴神速地從人群中逃離了那些惱人般地嗩吶聲,就像逃離狗仔隊追擊,戀情曝光的兩位藝人。

【第40卷】

我們在炙熱的陽光的陪伴下,在高雄熱鬧非常的新掘江來一場促進國家經濟流通的shopping探險之旅,簡單說就是【敗家】,但是我喜歡巧令名目,讓平凡無奇的敗家行為成為意義非凡的壯舉。

雖然怡君在我左右,照理說,我應該樂不思蜀地在新掘江上賣弄風騷,騷首弄姿,翩翩起舞,但心中那個問號卻仍然絆住我的雙腳,使我的腳步漸行沉重,我決定以迂迴戰術向怡君問個明白。

「怡君,妳有男朋友了嗎?」

(這是單刀直入吧!看不出哪裡迂迴呀?)

「你聽過良禽擇木而棲嗎?如果找不到好的男人,我寧願自梳不嫁。」她提著四五個袋子,隨著她的腳步前後擺動,裡頭裝著剛剛我們攻陷的各大商店,所搜刮的民酯民膏。

「果然堅貞,絕非淫娃蕩婦,好個妞!」我一掃陰霾。

「你怎麼突然這麼問?」

「哎……我不好意思說。」

怡君的眼神忽然被某樣物品所勾勒,注意力瞬間轉移,眼睛拖著她的身體飄到了一家精品店前面,我們的口鼻全貼在精品店的玻璃窗上,猙獰地望向一條是女人都無法抗拒的純銀手鏈,光芒四射的散發出傲人的氣息。

「好特別的手鍊。」她陶醉在手鏈的光環之中。

「嗯,特別貴。」我現實地看看標價四千元的牌子。

她沒有央求我買下來送給她,但是我心底明白,任何一個女生都會希望有一個真心的男孩子,肯為她掏心掏肺掏腰包,所謂心誠意誠買條手鏈最真誠,趁她在另一家精品店神遊四海時,我悄悄地回到那家店,將手鏈買了下來。

不知是天氣太酷熱,還是我們走得太久,走著走著怡君沒預告的停了下來,右手撐著牆壁,手上的袋子零零落落地掉了滿地,她一副日月無光的慘白臉色嚇了我一跳。

「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小太監的角色再度披掛上陣,扶著她坐了下來。

「嗯,偶而會,有點貧血,坐一下,就,就可以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

我像隻無頭蒼蠅,急忙到附近便利超商買了毛巾和冰塊,替她敷著額頭。

「哎呦,我又不是感冒。」她苦笑了一下,然後背部倚著牆壁。

「吶,我要怎麼幫妳?」我已經六神無主,什麼方法都願意嘗試。

「請我看電影,不然我就死給你看。」她雙手捲起精品店的DM,抵住自己的脖子。

「要死就死遠一點,不要妨礙我辦正經事。」我也捲起DM,把她的那份壓下來。

「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就一輩子躺在這裡,躺到你死為止。」

「行了行了,我怕了妳了,走吧!」看來她的意識已經逐漸明朗,我這才放心地陪她進到電影院。

也許是人潮洶湧的關係,電影院裡空氣格外稀薄,但怡君堅持要看這部電影,我只好讓她在旁觀戰,獨自一人殺進一堆張牙舞爪,搶著排隊買票的影迷中。忽然一名冒失鬼,殺氣騰騰的閃過我的防線,側身轉進我的前方,就像搶籃板球技術高超的中鋒,硬是卡位插隊到我前方。

「小妹妹,妳剛剛的行為是不對的喔。」我好聲好氣地跟她傳道。

「哎,大哥哥,我答應我男朋友一定要買到門票,你把位子讓給我好不好嘛?!」她發出了令人作噁的嗲聲嗲氣。

「不好!妳還站在這裡幹什麼?我問妳站在這裡幹什麼?!」我換了凶神惡煞的表情。

「好,你不讓我,我就大叫你要插隊,欺負柔弱的小女生。」她雙手插腰。

哇~~~,怎麼把話反過來說也行,這傢伙軟硬都不吃,果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面對這種潑婦罵街般的女生,我是最沒折了,只好委曲求全的低聲下氣讓她插到隊伍的前方。

「對不起,這裡是我們先排的,請妳排隊好嗎?」怡君突如其來跳到我面前。

好…好帥啊!不行!我也必須要表現出我失去已久的男子氣概,既然已經撕破臉了,那我就乾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將店長平日對我的RAP訓練,全都傾巢而出。

「不然妳想怎麼…」在那個女生還沒逗號之前,我馬上石破天驚聲色俱厲。

「妳這個人有沒有羞恥心我懷疑妳沒有,在這種高級場所做這種事情妳把我們中國的傳統美德放到哪裡去,我以後不想再看到妳妳走妳走妳還不走?!」

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然後響起一陣陣歡聲雷動,所有觀眾都起立給了掌聲如雷的讚賞,就像三大男高音的表演結束一般,有的人感動到痛哭流涕、聲淚俱下;有的人奔相告走、交頭接耳,聲如洪鐘的掌聲一直持續不停,然後我發現自己又太突兀了,趕緊抓著怡君的手,買了票,迅速鑽入烏漆媽黑的影廳。

【第41卷】

電影散場後,我們遮遮掩掩地疾行離開電影院,不是擔心要討簽名的觀眾,而是擔心門口那一個左顧右盼的女生,還有她身旁那堆面露兇光,左青龍右白虎的兄弟們,『惹龍惹虎賣惹到恰查某』就是這麼一回事。

「剛剛電影裡,那一句西班牙話是什麼意思啊?」我想起怡君是西班牙語系的。

「我愛你呀。」

「啊?」換我要暈倒了,陷入一陣驚喜又心慌的漩渦之中。

「嗲阿某是我愛你的意思。」多謝妳那不清不楚的解釋啊。

怡君看我對西班牙語的毫不知情,激起了她家教的職業病,一邊走著一邊她就充當起我的至聖先師,執起教鞭。

「誇獎女孩子漂亮就要說給瓜把,那女生就會說格拉西亞斯,就是謝謝你。」

「那誇像我這種美貌與智慧並重,英雄與俠義化身的男生呢?」

「嘎嘎。」沒想到西班牙文這麼方便,這麼冗長的國字,才兩個字就可以解決了。

「哦,格拉西亞斯。」我立即現學現賣,「那嘎嘎是什麼意思?」

「大便!!」

王八蛋,你敢陰我,還不動聲色的讓我還跟妳說聲謝謝,我簡直是自取其辱嘛!

為了答謝她用心良苦的西班牙語教學,我決定施展出渾身解數平生所學,一會壓車、一會甩尾,不斷地飆著車,持續地打破自己的紀錄,誓要破錶為止,總算嚇得她花容失色,沿路驚呼狂叫,緊緊纏抱住我的小蠻腰,這倒是意外的收獲。

「這…台是..是小綿羊耶!」她雙手摟得更緊,就像是面對殺父仇人一樣,嗤牙裂嘴地以勒死對方為目的。

「我知道啊,所以咧?」我加大自己的嗓門,避免被風呼聲給蓋掉。

「已經90公里了啦!小綿羊暴走了啦!!」她勒得更緊了,試圖要跟我同歸於盡。

離開了市區,我們風塵僕僕的來到了中山大學後方,一處半山腰的觀海點,我牽著被我臨幸後,仍喘息不停,嘎嘎作響的小綿羊,緩緩將它倒在路旁,因為它的停車架,在一處險坡飛走了,還有後視鏡在一條羊腸小徑被大卡車帶走了,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精彩絕倫的解體過程中,我們僥倖存活到達看日落的目的地。

我們肩併著肩,坐在懸崖上望向遠處,已經幻化為火紅色,即將沉沒的太陽,海面的波浪像是百葉窗,倒映著日落,使得海天的景色相輝映,海風徐徐吹過她的臉龐及髮梢,使她不停用右手撩順她的長髮到耳後。

「多年後 多年後 也許不再傷痛 當我們已經失去了聯絡
可能你 可能我 在不同的角落 依舊吹著同一陣風
偶爾抬頭看天空 心還會有一陣陣難過
當我習慣寂寞 才是自由的時候…」

她自在地唱給海風聽,唱給日落聽,唱給晚霞聽,唱給我聽,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喜歡這首歌的曲調。

隨後她用手在購物袋裡翻天覆地一番,拿出一本今天在新掘江尋獲的淡藍色系記事本,封面還滾著花邊,撕下其中一頁,然後強迫我轉身過去,就像是岳飛要被刻上盡忠報國一般,幸好她只是在我的背上悉悉疏疏地寫下她的E-MAIL,我畢恭畢敬雙手接過了她遞給我的紙張,上面除了她的電子信箱外,還附上她的自畫像。

「這個依媚兒開頭的pump是什麼意思?」我摸不著頭緒地傻問。

「你猜猜。」她將皮球踢了回來,真是當政客的料。

沉思了一會,我莫可奈何地開口回答自己的問題,「如果我是文學院的,我會說這個意思是輕舞飛揚無緞帶的舞鞋;如果我是工學院,我會說這是拿來抽水用的幫浦。」

「我希望你是文學院的。」

「不好意思,我是工學院的,幫浦小姐。」我無奈地攤開雙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接過了她的紙筆,我也寫了自己的依媚兒遞給幫浦小姐,我們的順序和一般的愛情故事逆向而行,故事的男女主角通常都是先通email,再打電話,再互相認識,然後開始互通書信,我們則是從一封不知所謂的詛咒信開始反其向而行。

「cuno是什麼意思?」這次換她頭上多了很多問號。

於是我從她手上抽回那張紙,將四個字拆開來讓他們各司其職,解釋各自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c- climb the yushan mountain
u- unfading love
n- novel publish
o- ocean prison guard

她看著我的注解,就像是快譯通立即將中文翻譯出來:「攀登玉山,不朽的真愛,出版小說,海上救生員。」

「妳真是出類拔粹,不虧是文學院的精英,國家的棟樑。」眼前這一位女生,簡直就是一本會行動自如的活字典。

「這些是…」

『你的大學願望?』
「我的大學願望。」

這些是我在大學四年為自己許下的心願,成為一名出色的救生員,攻上東北亞第一高峰,寫一本出版社不惜賠錢也願意出版的小說,談一場永遠不朽的羅密史愛情,有些人勸我腳踏實地的做人,叫我別再做夢,但是做人如果沒夢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分別啊?

「妳真是我肚子裡的蟯蟲。」

「是蛔蟲吧?!」

「原來妳喜歡當蛔蟲呀?」我將了她一軍。

她笑了一下,將紙條對折兩次,收進口袋,夕陽已經西下,天空只剩下殘餘的晚霞,催促著我們回家的腳步,她起身拍了拍裙擺,「你想不想知道當初我許的願望是什麼?」

「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我隨她之後起身。

「環遊世界。」

如同一窺深井,她的眼神參雜了兩種纏繞不清的繩子,一種是望穿秋水不見伊人的失落,又有另一種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所等到的期盼,似乎就快實現,又沒辦法實現的願望。

「很好呀,記得帶我一起去。」

「我會的,帶著你的回憶。」

【第42卷】

高中時代,老師常耳提面命要我們不准談戀愛,他一副經驗老道地告訴我們,根據全國資料統計,在高中時,我們的老婆大約還在念小學的年紀,光想到這裡,再強的慾火都滅了,老師這一招真是履試不爽萬試萬靈,每當秋天公狗發春之時,班上有誹聞流傳,春心蕩樣之際,這個畫面總會出現在我們的眼前,熄滅大伙餘波盪漾的蠢蠢欲動,你可以想像自己跟一位國小女生的對話嗎?

「哥哥,你看他給人家打啦,不管啦,人家要吃糖糖。」

「他給妳打很好啊,打完之後我們去吃糖糖,妳說有多開心啊!哥哥最疼嘉嘉了。」

和女朋友相處,不是看令人亢奮莫名的成人電影,而是闔家觀賞的卡通節目,這也是到現在我仍是含苞待放,立有貞節牌坊的黃花大閨女的原因之一,怡君也說如果要她跟年紀相差甚大的男生交往,一定會有技術上的難度存在,像每天陪他玩遊戲卡,出去逛街還要幫他把尿之類的,幸好,我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翩翩美男子了,也可以很準確的對準小便池攻擊,因此我想怡君應該不會介意一個比自己年紀小,且可以不需要別人的扶助來完成上廁所動作的男生。

那天在火車站,我像是個要離鄉背井的遊子,和怡君握手、分手、握手、又分手,不停地上演著十八相送的劇碼,若是她對我的依依不捨就如同我對她的難捨難分,是否顯示出她對我也有相同的情感呢?但我不確定,更不敢求證,只好默不作聲地將手鏈收在口袋裡,當我毅然決然,豁出去向她表白之時,我才敢將它拿出來,替她掛在手上。

幾天下來,我和怡君幾乎已經是形影不離,一起吃飯,一起逛街,她也很自然而然,潛移默化地坐在看台上,看著我們的救生訓練。

「各位學員,今天再加宵夜,你們說好不好啊!」

「哇,救命啊!教練,我不行了,我死後麻煩你將我的骨灰灑在太平洋上。」

「教練,我要先去訂個塔位。」

「教練,你是不是非要玩死我,你才甘心啊?」

怨聲載道的哀嚎並不能讓野獸收回成命,聖旨一下,誰敢不從就準備再吃一次早點,幸好今晚的練習在九點就收工,趕在購物街還沒打烊收舖之前,我連忙載著怡君去買她想要送人的音樂盒,很巧合地,它可以發出的音樂是江美琪的【雙手的溫柔】,似乎是老早就被相中,擺在那等著怡君來取貨的商品。

完成了任務之後,我們在購物街裡漫無目的閒晃,在一處陰暗的角落,有兩個一高一矮的黑影,其中一位,神神祕祕,高高瘦瘦,腳跟不著地,樣子可惡的向我們迎面而來,怡君顯得有些怯懦,抓住我的衣角,向後退了一步,輕聲細語地向我咬耳朵。

「你…有沒有見過搶劫呀?」

我直覺地想到了那次在店裡想搶我內褲的那隻戒靈,便開口說:「當然有啊,不過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你不是說你有見過搶劫,怎麼你還會怕啊?」

「我也看過火啊,難道失火了不用跑嗎?!」

牽住她的手,我電光火石的轉身拔腿想跑,但他已經擋住了我的去路,後面較矮的那一個也封住了我們的退路,這下真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對不起,校長、各位同學,我要破戒了,是你逼我的。握緊了青筋暴露的拳頭,只等待著施展出失傳已久的賭聖拳那一瞬間。

「先生,可憐可憐我吧。」嗯,好耳熟能詳的一句話。

我低頭一看,他媽的小李飛刀,原來又是這兩個如假包換的假乞丐,你們真是陰魂不散耶!!

在一家名叫『老地方』的咖啡館裡,我們四個人坐在角落的小圓桌喝著咖啡,知道他們的情況,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幫他們買單,原來他們是在九二一大地震後,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遊民,妻子也意外身亡,雖然有政府的補助,但父親卻在尋覓工作時被詐騙集團虧空,以致目前身無分文,他說當時他的女兒被壓在一處坍塌的牆角,後來被一位台南的陳先生搜救出來,這位陳先生曾經答應,若他們在生活上有困難,可以找他幫忙,因此他們傾盡銀兩,才到了台南,卻發現陳先生已經搬家了,只好繼續過著拾荒及靠人救濟等捉襟見肘的日子。

看著他洋洋灑灑地寫下了那位陳先生的本名,我如釋重負地笑逐顏開起來,如果說是上天安排的緣份,那我就是那個緣份的經手人,我笑了一笑將野獸的電話抄錄下來,遞到他面前,三個人同時不可置信地癡呆望向我,就像是我胡了門前自摸清一色,哩咕哩咕對對胡,緣份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而世事就是這樣,你越是急著找一樣東西,它就偏偏不讓你找到,你聰明的話就根本別找…它就會自己慢慢地出現囉!

【第43卷】

陸上颱風警報發佈得不夠及時,那一晚,原本意興闌珊在逛大街的我們,連滾帶爬,逃命似地衝回了店裡的倉庫,雖然今天晚上沒有班,但有個門可羅雀的店在附近也不失為一個躲雨的好所在,特別是店長還特地在裡面放了吹風機,毛巾等,看得出來是為了那個老是被雨打濕的送貨員而準備。

她搶先我一步關上倉庫的門,自顧自地拿吹風機吹起了頭髮,我被反鎖在門外,傻頭傻腦地和新來的大夜班店員兩人相看兩不厭。

「喂,也讓我進去呀,妳這是不給我面子,想逼我發飆啊!」我開始瘋狂似地拍打兼猛踹大門叩關,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疾風知勁草,路遙知馬力』,真是日久見人心啊。

店員被我乖張的舉止嚇得一路倒退回櫃台,弟弟乖哦,哥哥不是故意要嚇你,不過看來你還得再多訓練訓練,不然怎麼應付得來三不五時就跑來搶內褲的戒靈們呢?

怡君關掉吹風機,閉關自守地躲在裡面大唱:「不開不開不能開,你是大野狼,不讓你進來。」

大人,請准我與這個刁婦一決生死,我要把她的屍骨埋在富士山的樹海下。

「我是大野狼的話,那妳不就是豬小弟哦?!」

「我是羊咩咩,不是豬小弟。」

其實我寧願自己是豬小弟,因為根據傳聞,豬的高潮可以持續長達三十分鐘,這對我而言實用多了,而羊,只有被剃毛的份,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店員已經被我們無跡可尋,脫軌又雜亂無章的對話所嚇壞的神情。

「我現在很像神經錯亂的瘋女十八年,你進來我怕你心臟負荷不起。」

「怎麼會呢?妳現在這麼古錐,我喜歡都來不及呢!」

讚美的話就像是芝麻開門的密語,總算讓我得以其門而入,我搶過了她手上的吹風機,目中無人地吹起自己的頭髮,但那犀利的斜視眼神,讓我有種千夫所指,不疾而死的重擔,就像磁鐵般吸住我手上的吹風機,然後如火如荼、躬盡瘁地幫她吹起了她的秀髮,另一手也不得閒,不停地將她的頭髮鏟來鏟去、翻來覆去,她好整以暇地坐在位子上,長髮揚揚得意地散發著潘婷的香氣,迫使我深陷那個危險的氣味之中,引領著我的雙唇,情難自禁地接近著她的頭髮。

我的思維拉住了我的欲望,想起左眼上的齒痕,就是趁著來富不注意,偷偷抓起牠的頭親下去時,才會留下這難以抹滅的疤痕,對呀,萬一她咬我怎麼辦?

「如果你親得她舒服的話,她又怎麼捨得咬你呢?」這是一場沒有意義,已經開始群魔亂舞的的心靈對話。

天人交戰一番之後,我的天使終於被惡魔徹底擊倒,潰不成軍,順從自己的渴望,用雙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覆蓋了上去,她觸電般地震了一下,也震醒了我的理智。

「你,剛剛,輕了我的額頭嗎?」

「…不然是親屁股哦?」

我們尚處在回不過神,意亂情迷的氣氛之下時,店長卻在那要開不開的半扇門間無法言語,瞠目結舌地看著我們,就像是上燈台偷油吃的小老鼠,我們找不到台階往下逃。

「請問,你有沒有空,就你手上未經同意,擅自使用的吹風機發表一下你個人的意見呢?」

「空是有空啊!不過我……不太方便說!」

「那你剛剛對我姪女的行為,不知你是否方便解釋一下呢?」

「方便是方便,但是我……沒空啊!」

姪女?這下我玩完了,抓著怡君的手,我們這一路除了逃還是逃,逃進了店裡,又逃出了店裡,如同過街老鼠,刻不容緩地抱頭鼠竄。

【第44卷】

浪漫的告白方式很多種,有的人會送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到女主角的公司,讓她心花怒放,有的人會在校園裡請全班的同學人體排字,排出個I LOVE YOU,讓她小鹿亂撞,而最為驚天地泣鬼神天地不容人神共憤的招數,就是先上車後補票,也就是我這種先親完人家再告白的先斬後奏,如果可以因為這樣奉子成婚是再好不過了,不過健康教育有教過,口水是不能傳宗接代的,頂多傳染感冒細菌而已,在追趕跑跳碰十來分鐘後,我們棲息在一張長椅上,雖然已是危急存亡之秋,但是臨危不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我,在此時,咬緊牙關,下定決心,要做出一番感人肺腑的告白,並在這時後,將藏在口袋裡長達三天之久,一直無法重見天日的手鏈,掛在她的右手腕上。

抓住了怡君的雙肩,在四目交接的那一剎挪,我一股作氣告白了:「我喜歡妳,跟我交往好嗎?」

驚訝後,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地上仍有過雨後的水灘,她抬起了頭,帶過一陣模糊的微笑,這個表情是接受還是拒絕?天堂與地獄僅僅一線之隔,千頭萬絮的情緒在此時一湧而上,我被緊逼得無法呼吸,心裡想著像我這種庸脂俗粉高攀得到她嗎?臨門一腳就等待著怡君宣判的那一瞬間。

「怎樣才算跟你交往呢?」

要感人,要感人的那一種,在心裡不斷說服自己,找出一些令人會痛哭流涕,涕泗縱橫之類,扣人心弦的告白詞句。

「差不多就是約個會呀、談個戀愛呀、結個婚、生個小孩之類的,妳想先做哪一樣...。」周星馳,我會被你給害死。

「晏朗,我…」她欲言又止,然後又低著頭看鞋子陷入沉思,「我希望我們可以是永遠的好朋友,對不起。」

一句非常委婉的對不起,讓我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毫無止盡的下沉,被人拒於千里之外原來是如此難堪,真心難道真的只能換得絕情?我不斷地用利刃朝自己已經被撕裂的心口猛刺。

「我不想失去你這麼一位知心的朋友,如果我們交往了,將來有一天分開的話,我會很難過,我無法忍受那種痛苦,你也沒有辦法,希望你明白。」

明白?我明白才有鬼啦?雖然我是很低調的,但在你眼前這一位才子,已經可算得上是人間尤物、國色天香,怎麼扮都不會醜,不用扮就有夠帥,風度翩翩、氣宇不凡,號稱傷盡萬千少女心的便利商店王子啊!妳究竟想怎麼樣呀究竟?!

對怡君的拒絕耿耿於懷的我,實在不能理解她那天馬行空,彷如逆水行舟的思維,一直以來,我以為我們有心電感應,隨時可以洞悉對方的想法,互相關心對方的狀況,彼此擁有著凡人所無法體會到的默契,在童話故事中,不是白馬王子VS睡美人,就是史瑞克VS費歐娜公主,至少也要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吧?!但經歷了這一切,反倒像是作了一場美麗的春秋大夢,醒來之後才發現,我仍然是一條泡不到馬子的可憐蟲。

我們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有傷心欲絕跟無限歉意在我們之間來回盤旋,低著頭看著眼前的水灘,直到下一陣雨稀哩嘩啦的再度降臨在我們身上。
【第45卷】

告白事件之後,我們彼此有意無意的避不見面,就算碰上了,也是避重就輕的打了個尷尬的招呼,眼神不再停留在那雙心裡所在意的眼眸上,而是刻意的撇向另一方,心裡雖然盼望著對方的回應,但似乎就像是場沒有意義的比賽,有人先打破僵局打招呼,就是輸了。

我投降了,就當我投降輸一半吧,說服完了自己,自動請纓開口向怡君談話,只是從來沒有想過,許久不再的對話,卻是我們…最後一次的對話。

「三天後,我就要去考救生員了,我一定會紅透半邊天的!」故作堅強的我,仍是向怡君擠出那麼一點難得的笑容。

「你終於要實現第一個夢想了呢。」她似有若無的也替我開心著,「我也快要可以實現我的夢想了說。」

「妳…妳要出…國了?」張口結舌的我,緊張地想挽留怡君在台灣。

每當她有心事不願透露時,總是會送上一抹微笑,但這次卻使我動彈不得,無法言語,心力交瘁的我已經失去了再問她原由的勇氣了,將千言萬語埋在心底。

「晏朗,你要記住,要多給自己一點信心,我相信你是一個很有潛力的人!」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為我鼓舞打氣的笑容了,怡君,我很後悔當初沒有告訴妳,妳的笑容總是帶給我無與倫比的信心。

為了三天後的救生員測驗,向店長請假了三天,然後經過了最後嚴苛的溪訓及海訓,我破釜沈舟放手一搏,將自己的體能達到極限,在八月初,完成了我大學的一個夢想,救生員。

拿著救生員的執照,我雀悅不已地奔向便利商店,心裡滿是想與怡君分享喜悅的心情,但天堂掉到地獄的時速,卻是意料之外的迅雷不及掩耳,有如重力加速度將我硬生生拖下,千瘡百孔的傷痕累累,樂極生悲的哀慟不已,讓我在店面裡,歇斯底里痛心疾首的埋頭痛哭,我到此時才有了深刻的體驗,原來愛得最深的人才是傷得最深的人。

這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八月天,寇寇陪著我抵達台南奇美醫院,他說到附近晃晃看能不能把幾個妞回家,這是讓我有單獨和怡君相處的藉口,心裡很明白,踢著沉重的腳後跟,我走到302病房前,輕敲了兩下房門後,扭轉門把,順勢推門而入,哈比人妹妹坐在怡君的右手邊,低著頭打瞌睡,被我推開房門的聲音驚醒,她臉上的倦容傾訴著,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顧著病床上那位手足情深的姐姐,她自覺地起身離開椅子,用眼神向我示意一番,離開前,輕輕地關上了房門,我走向前,挪動椅子,緩緩地坐下來,看著病床上,左手臂插著點滴的針筒,只剩下憔悴不已、慘白臉色的怡君。

輕輕摸著她昏迷不醒的臉龐,我握住了她的右手,那隻曾經撫過我臉頰,相牽過馬路,摟住我的腰,安撫過來富的小手,現在盡是插過針筒後所留下數之不盡的針孔,慘不忍睹的畫面讓我恨之入骨,想將她的點滴一口氣拔下,好讓誰也不能再傷害我的怡君。

在怡君不為外界動容的表情之下,我感覺得到她在黑暗之中不斷地嘶吼與求助,四周圍卻漆黑一片,摸不著邊,她聽不到外界的聲音,感受不到快樂與喜悅,只剩下孤立無駐般地徬徨無援。

「妳還記得嗎?這是當初要送妳的,很特別,是吧?!」

掏出了那條仍閃著光芒的手鏈,我先在她的面前晃動一下,將它戴上了怡君的右手腕,即使怡君的膚色已經比那條銀白色的手鏈更加的慘白,我撥開了她額上的瀏海,輕輕地覆上一吻。

妳能感覺得到我在為妳打氣嗎?加油!手術一定會成功的,要對自己有信心,怡君。

已經被流乾的淚痕,再一次的又填滿了淚水,在302病房裡,不爭氣的眼淚讓它下起了一場永無止盡的大雨,我臥倒在怡君的手臂上,任由眼淚肆無忌憚的在床單上暈開,也許這個病房已經接受過無數的雨天,我想,它也應該會有容乃大的包容我這一場吧?

「是什麼病?」寇寇遞給我一張面紙。

「癌症。」我簡短有力的說完,在醫院外的人行道上坐了下來。 

「別這樣,現在科技很發達,手術會成功的。」

「為什麼在當初,她不願意接受我的表白,讓我關心她,陪著她渡過這段困難的日子。」我懊惱不已地低著頭,埋在雙手之中。

「很簡單,因為她愛你比愛自己多。」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她不願意你獨自一人去承受失去對方的痛苦。」

「我不會失去她的,一切都會美好,她會好過來的。」

努力說服自己的這麼一句話,在三天之後的手術,徹底瓦解崩潰,怡君在我替她折完第一百隻紙鶴,放在她床邊的那晚,不預警的一度陷入嚴重昏迷,醫生們在奮戰不懈搶救六個小時後,宣告不治,換來的只有怡君家屬的悲慟,和那幕她常掛著的一抹微笑。

【第46卷】最終卷

參加完公祭後的那個下午,我無神的像個行屍走肉,呆呆地看著電腦裡不斷收取電子郵件的信箱,忽然一位寄件者的名字,像道閃電劈醒了我全身的細胞,是pump。



寄件者 : pump 收件者:cuno
主旨 : 紙鶴最後的話

嗨!晏朗,又是好久好久沒給他說說話了呢!知道你要開始準備考救生員了,一定忙得不可開支吧,加油哦!要努力的朝自己的夢想邁進,我相信你很有潛力的,要對自己有信心呦!:)我也即將要離開你,去實現自己的夢想了,你還記得我說過,會帶著你的回憶一起環遊世界嗎?現在的我要拍拍屁股出發嚕,幸運的是我可以省下一筆機票錢呢,別太羨慕我啦!雖然我的靈魂會到處旅行,但在你完成你夢想的時刻,我一定會奮不顧身飛奔到你身邊,陪著你一起分享那種喜悅的。

最後,你還記得紙鶴出現的地方嗎?在那裡,有我留給你的禮物,當你想聽我唱歌的時後,我永遠會為你開口,獻出我那黃鶯出谷的聲音,喂!不准把耳朵摀起來,這麼沒教養呀,對了,不准想再拿石頭丟黃來富哦,不然牠會偷偷告訴我的。

啟程環遊世界的怡君 絕筆





絕筆兩個字再次掏空我的傷心,趕緊跨上機車,衝到了店裡,不顧著已經向店長辭職的身份,我單刀直入殺進倉庫,在那台曾經對它有過一時衝動的錄影機上,拾得了一個音樂盒,是的,那是我陪著怡君去買的音樂盒,原來是怡君要送給我最後的禮物。

時間總是悄悄地溜過,不帶點聲息,那是讓人療傷最好的藥引,但成效並不如預期中的強烈,我始終帶著一包面紙,放在胸前的口袋,這是為了防止我隨時會因為想起怡君而準備,我開始明白當初蘇同學的痛楚,原來傷痛並不如想像中消失得快,絕望的病徵是無可救藥地越來越嚴重,就像是在斷垣殘壁中,仍茍言殘喘的孤花,少了賴以為生的太陽,卻還是要獨自堅毅不屈地生活下去。





2004/6/16

摔倒四次,踢了十四公里山路,越過八十四條棧道,耗費五百四十分鐘,流下數之不盡的汗水,抵達海拔三千九百五十二公尺的東北亞第一高峰-玉山。

怡君,經過了艱辛一再的峰迴路轉,我終於實現了大學的第二個夢想,攀登玉山了,我以為爬得越高就能距離妳越近,每當我上昇一公尺,就是與天堂的妳拉近一公尺,因此就算它有一萬英呎,我也會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地埋頭向上攀登,只要能再見到妳那一抹微笑,什麼都是值得。

吹著頂峰涼快的山風,我拿起水壺猛灌了幾口,高海拔的氣壓讓最後這段攀登顯得格外辛苦,眺望著遠方連綿的山峰,我仍是喘息不停,一陣大風忽地吹倒了我放置在地上45L的登山背包,低頭扶起它的那瞬間,我聞到了,潘婷洗髮精的香氣撲鼻而來,就像是被剛剛那陣風所帶來一般。

我急忙回頭問了名叫老鷹的前輩:「老鷹兄,你用潘婷的洗髮精嗎?」

「你神經病啊,老子都是用麝香男人味啦!」

怡君,是妳吧?妳環遊世界回來了嗎?在我完成夢想的同時,妳果然飛回到我的身邊了,第三個夢想,不朽的愛情,我想,我也找到了,對妳的愛,將永遠都會留在我的心中,成為一輩子都不會腐朽成枯的愛情。

風吹過那陣香氣的同時,我隱約見到怡君的微笑掛在雲朵之上。

多年後 多年後 也許不再傷痛 當我們已經失去了聯絡
可能你 可能我 在不同的角落 依舊吹著同一陣風
偶爾抬頭看天空 心還會有一陣陣難過
當我習慣寂寞 才是自由的時候…

啊-眼淚安安靜靜的流過
相-愛-的時候 你說過的話還清晰在耳朵
啊-時光安安靜靜的走過
偶爾回過頭 曾經擁抱過的雙手 還留著溫柔-

音樂盒優雅地代替著怡君,譜出動人的旋律,直到轉動的齒輪累了,停了下來,蓋上了不再轉動的音樂盒,在日記的最後一篇補上了長久以來,一直不願畫上的句點。



妳,現在過得好嗎?

我很好。

全文完



獻花 x0 回到頂端 [樓 主] From:台灣教育部 | Posted:2005-03-29 0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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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s0310384於2005-03-29 00:39發表的 救生員禁宮密史:
【序】

輕輕地順時針轉了三下桌上孤單的音樂盒,隨著齒輪的轉動,音樂從盒子中慢慢地散播於空氣間,想不到它還是能繼續唱出美妙的弦律,就像當初妳離開時一樣,拍了拍日記本上的些許塵垢,翻開了塵封已久的第一頁,那是兩年前一段夏天的故事,一段令人感到甜美又心裡滿滿的故事,妳,現在過得好嗎?


.......
我覺得有時候聽聽音樂讓自己的心情放鬆一點會比較好



^^
獻花 x0 回到頂端 [1 樓] From:台灣政府網際 | Posted:2006-09-06 13: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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