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ali
   
 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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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罩下的愛情
擁擠的電車裡，人和人之間幾乎身軀和身軀都快連在一起，彼此之間的空隙似乎只剩下零點五公分的距離。在這小小的空間裡，有時候還會有汗臭味和煙味夾雜在空調的冷空氣裡。每當電車靠站，電車門打開的那瞬間，一半的乘客的表情就好像重新獲得新生一般。當電車門又關上的那一刻，他們又會在不自覺中露出嫌惡的表情。坐在電車椅上的乘客，通常不會多看其他乘客一眼，不是做自己的事就是講手機或玩玩手機的功能。
我，是坐在電車椅上的乘客。但是，我不會做自己的事，也不會講手機，更別說是玩手機了。那我會做什麼呢？觀察和我同列車的乘客。因為我搭乘電車的時間剛好是上班族和學生族群的通勤時間，常常就會看到一樣的面孔。舉例來說：站在門邊綁馬尾的女學生，我發現她都喜歡站在門邊，即使有位子她也不會坐。而通常到了左營站，她就會拿出手機來看時間，接著撥號給某一個人，請對方來載她。再說距離綁馬尾的女學生三步距離的位置有個喜歡穿鵝黃色套裝的女人，她有著快長及腰部的黑髮，髮上會別著復古樣式的髮夾，眼神總是凝望著電車窗外不斷更換的景象。
當各式各樣的人看多了，像我這一種想像力又比一般人豐富一點的人，有時候便開始猜想對方是從事什麼職業、有著怎樣的生活環境，或是在學校是怎麼樣的學生。這種觀察，可以提供自己多一點生活經驗和識人的能力。再離譜一點，我甚至可以說，在電車上各式的人看多了，還可以寫成一本著作，內容是專門研究搭乘電車的乘客種類。
又自從ＳＡＲＳ流行以後，每個搭乘電車的乘客都必須戴口罩，才可以上車。對於觀察人的種類，又多了一項可以觀察的點。現在人們戴最普遍的口罩應該是活性碳口罩，有些人則是戴醫院醫護人員專用的口罩，甚至就是真的戴所謂的Ｎ９５口罩。比較不怕死的人呢！就是戴個普通口罩，裝裝樣子、應應急吧！還有一種人就是戴兩個口罩，下面是活性碳口罩，上面又戴一個有樣式的普通口罩。會戴兩個口罩的人，通常是女性，覺得那樣比較美觀、不會破壞她們給人的好印象吧！
從口罩分辨人的種類和個性，我想，這應該也是個不錯的研究主題。畢竟，不同的人會購買不同類型的口罩。尤其，戴普通口罩的人更是方便作為研究對象。市面上各種樣式的口罩，正好可以反映出什麼樣年齡層的人會買什麼款式的口罩。
而從這個星期三開始，我注意到電車上的一個男人，他在岡山上車，高雄下車。
那個男人，每天都穿著黑色的西裝，憑我的感覺，我知道他每天穿的都不是同一套。他手提一個黑色的公事包，手機往往放在西裝的右手邊口袋。他戴了一副金色框的眼鏡，眼鏡後的目光總是銳利有神的，不論是上班或下班時間。他和其他乘客都會保持至少十公分以上的距離，身上發出「別來招惹我」的訊息。他的腳步很穩，當電車煞車或開車的時候，他都穩重不移動半步。
最引起我注意、令我訝異的一點是：他戴著兩個口罩，一個可以清楚看出是活性碳口罩，另一個則是普通口罩。其實，這樣看起來也沒什麼。只是，他的普通口罩上竟然是日本流行的卡通小叮噹的大臉。
一個大男人戴小叮噹的口罩？
老實說，不是看不起男性，而是一個大男人戴著小叮噹的口罩就是給人很奇怪的感覺。小叮噹耶！要是無敵鐵金剛，我可能還不會覺得那麼奇怪。通常一個超過十八歲的男性，不會買個小叮噹的口罩來戴吧！那他會戴小叮噹口罩的原因，應該就是和愛情有關了吧！不然，我才不相信有幾個男生願意戴著小叮噹的口罩出現在公共場合。
或許，他有個童心未泯的妻子或是女朋友，對於小叮噹非常喜愛，也希望她的男人跟她一樣可以喜歡小叮噹，把小叮噹帶在身邊。於是，他有了一個小叮噹的口罩，又基於不忍心拒絕親密愛人的好意下，他只好乖乖戴著。可能丟臉，只是愛情裡有幾個人是真的腦袋瓜夠清醒的？
終點站高雄到了，我隨著人潮走下電車，往出口去。
那個男人，就走在離我一步距離的前方。
忽然，我看見那個男人拿出手機，開始和人交談。一開始，我本來聽不見他和對方說些什麼。後來，他的說話聲量越來越大，大到我想不聽到都很困難。
「妳在哪裡？我沒看到妳。」
「我已經按照約定做了。」
「妳說什麼？你把我最愛的茶壺打破了？算了。」
「好。」
「妳的東西，妳就帶走吧！」
「以後不用聯絡了，掰掰！」
聽到這裡，我有點傻眼。「以後不用再聯絡了？」分手了？剛剛在電車上不是還好好的嗎？一下車就談分手了？那他戴的那個小叮噹口罩又算什麼？我才不相信是他自己真的喜歡小叮噹，他才會戴那個口罩的咧！
只見那個男人有點不悅地掛斷電話，然後狠狠地扯下有著大大笑臉的小叮噹口罩，把它順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嘴裡還不斷地在喃喃自語。
「什麼鬼約定啊？我提出分手就要戴三天小叮噹的口罩坐電車上下班！存心要看我丟臉！有問題的女人！算了！反正，已經分手了！她正不正常、有沒有問題也不關我的事了！」
看著那個男人越走越遠的背影，我突然意識到原來在那個可愛口罩下的愛情是已經破裂的，它的存在只是一種很沒有道理的懲罰。而我的猜測，也是完全錯誤的想像。
對於人生的有些事，真的不能以偏概全或是單單祇看一面而已。有幾個人會想到一個大男人戴小叮噹口罩，不是因為另一半的心意不忍拒絕，而是一種分手的懲罰呢？相信絕大數的人都和我一開始的揣測一樣吧！而被扔進垃圾桶的那個小叮噹口罩呢？如果口罩有靈性，它應該不會希望它最後的結果是被這樣遺棄的。當作懲罰的工具，再被毫不留情地丟掉。
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不是我們可以完全懂的。就像天天躺在身邊的親密愛人，我們也不見得懂得對方在想什麼，如同對方也不一定真正懂我們在想什麼。
那又如何？
珍惜現在，把握擁有的。我想，至少我們比較不會有可能擁有像那個可愛口罩下的愛情，一段要結束又必須接受懲罰的愛情。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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