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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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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 地图
作者/倪匡/卫斯理传奇/地图
内容精摘:
一张神秘的地图让卫斯理百思不解,因为事关一名探险家罗洛的死因,结果地图的秘密竟是一个家庭花园的放大图,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预告未来的能力是人人都想追求的。卫斯理的朋友霍景伟在一个月圆之夜的密林中看到了一根圆柱后,竟然有了预告能力,但恶梦也自此展开了序幕......
作者简介:
在香港与台湾纯以写稿而致富的作家甚少,倪匡是其中之一。
倪匡自称是全世界写汉字最多的人,因为他自进入文坛以来,迄今写了三十年,一个星期写足七天,每天写数万字。最令人称奇的,是他可以写三十年而灵感不断、题材不尽,且是畅销的保证。
出版界流传一个笑话:即使倪匡写的是无字天书,也会迅速售清。充其量下次购买倪匡的作品时,看清楚是不是无字天书续集罢了。
倪匡的广泛兴趣、过目不忘的本领,以及锲而不舍的研究精神,使他所写的各类作品深入人心。尤其他的科幻小说已成当代经典,结构严谨,驰情入幻,又带启发性,常使人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烧掉屋中一切"的怪遗嘱
一幅探险地图
大玩笑
危险记号全是真的!
桌上的两个手印
日记簿中的怪事
挖掘地面上的金色地区
一场怪火
地底深洞
洞底所见
尾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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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 主]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
2005-01-07 22:39 |
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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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掉屋中一切"的怪遗嘱
地图上的各种颜色,都有它的代表性。蓝色表示河流、湖泊和海洋。蓝色浅表示水浅,蓝色深,表示水深。绿色表示平原,棕色表示高原或山脉,棕色越深,海拔越高。地图上的白色,则表示这一地区的情况未明,还有待地理学家、探险家的探索。
然而,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么呢?地图上不会有金色的,有人会那样说。
自然,普通的地图上,是不会有金色的,但是,那一幅地图上有,我所称的"那一幅地图",就是探险家罗洛的那一幅。
探险家罗洛的丧礼,显得很冷清,也难怪,罗洛是一个性格孤癖得几乎不近人情的怪人。他又是个独身主义者,根本没有亲人,只有几个朋友——那个朋友都是长期能忍受他那种古怪脾气的人,他的丧礼,也只有那几个朋友参加。
那天的天气相当冷,又下细雨,所以整个丧礼的过程,更显得凄清。
罗洛在心脏病猝发之际,恰好和一位朋友在一起,那位朋友,也是一位伟大的探险家,曾经深入刚果腹地,也和与新几内亚的吃人部落打过交道,曾根据传说,去探索过洪都拉斯丛林中的"象坟"。
罗洛病发的时候,幸亏和他在一起——我是指荣生博士,所以才有人将他送进医院。
而当罗洛进了医院之后,他好像知道自己没有生望了,在昏迷之后,略为清醒之际,他说了第一句话:"将我所有朋友找来。"对普通人而言,这是一种很难办得到的事情,但是对罗洛而言,却轻而易举,因为他的朋友,总共只有那么几个人。荣生博士于是分别电告那几个人,最迟到达的是我,但也不过是在罗洛吩咐了那句话之后的二十五分钟。一共是四个人,在罗洛的病榻之前,望着罗洛那苍白的脸,每一个人都感到,生命已渐渐在远离罗洛,他快要死了。
罗洛一声不响地望着我们,看他的样子,他像是根本已不能说话了,他足足望了我们有好几分钟,才又开了口,而他最后的那几句话,和他一贯的不近人情作风,倒是很付合的。
他作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古怪的遗嘱。他讲话的时候,相当镇定,他道:"四位,我的丧事,要你们来负责料理了。"
罗洛仅有的四位朋友,和罗洛也不知曾吵过多少次,其中有两个(包括我在内)甚至还和他打过架,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尊敬他在探险上的成就,尊敬他对待工作的态度,他也是我们的老朋友。
听到老朋友讲出这种话来,任何人的心中,都不免会有难过感觉的。我先闻"罗洛,先别说这种话,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自然是言不由衷的安慰话,因为我早已看出罗洛快要死了。
而罗洛也老实不客气地道:"卫斯理,我真后悔和你这种虚伪小人做朋友,我要死了,我自己知道,你也知道,而你还说这种话!"
我苦笑着,在那样的情形下,我自然不能和他争论,可是我的心中,也不免有口气,我只好道:"好了,你快死了,有甚么话,你说吧!"
罗洛喘着气,又道:"我要火葬。"
我们都点看头,火葬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由死者自己提出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罗洛继续喘着气,然后又道:"我的所有东西,全部要烧成灰烬,我说所有的东西,是一切,我所住屋子中的一切,全部替我烧掉!"
我们四个人互望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因为这个"遗嘱",实在太古怪了!
烧掉他屋子中一切的东西,只有我们这几个老朋友,才知道罗洛的屋子中的东西,是多么地有价值。
罗洛在近两年来,一直在他那间屋子中,整理着他过去三十年来探险所获得的资料,一本划时代的巨着,已经完成了五分之四!
如果我们遵照他的吩咐,将他屋子中的一切全都烧掉的话,那自然也包括这都未完成的巨着的原稿在内!
而我们又都知道,他那本巨着,虽然还未全都完成,可是却一定会对人类历史文明,有极大的影响,那简直是一本人文学、地理学、甚至是文学上的大杰作!
当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观,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罗洛的声音,已变得十分凄厉。
他似乎是在运用他生命之中最后的一分气力,在作凄厉无比的呼叫,他叫道:"你们在犹豫甚么?照我的话去做,答应我!"
他不断喘着气:"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将我屋子中的一切全烧掉,在我死后,立即进行,答应我!"
当他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可怕到了极点!
那种可怕的狞厉的神色,实在很难用文宇形容,我只能说出我当时的感觉。我当时的感觉是,如果我们四个人不照他吩咐去做的话,那么,他死了之后,化为厉鬼,也一定会来找我们算账的。
显然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其余三个人也是一样的。
是以,我们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的,我们齐声道:"好,将你屋子中的一切,所有的东西全烧掉!"
罗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是他一生之中,呼出的最后一口气,他就在那刹间,死了。
罗洛虽然已经死了,可是他仍然瞪大看眼,仍然像是在望着我们,要看我们是不是真的会照他的遗言去做。
被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那样瞪眼望着,自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是以我轻抚着他的眼皮,使他的蛙眼合拢,然后,我叹了一声:"我们失去了一位老朋友!"
其他三位都难过地摇看头,默不作声。
罗洛的死,只不过是这件事的开始,这件事以后的发展,是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谁也料不到的,而又和在场的四个人,有极大的关系。
所以,我应该将罗洛临死之际,在他病床前的四个人,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那四个人是:
(一)荣生博士,探险家,世界上几家大学的高级顾问。别的探险家最感头痛的是探险的经费,但他不必为此担心,有好几个大规模的科学基金机构,随便荣生博士提出甚么条件来,都可以接受。荣生博士五十岁,身体粗壮如牛,学识渊博如海。
(二)唐月海先生,人类学家,他的专题研究是亚洲人在地球上的迁移过程。他的一篇美洲人由北向南移的论文,被视作权威着作,四十九岁,潇洒、随和、爱好装饰,看来像个花花公子。
(三)阮耀先生,收藏家。这位先生是一个怪人,收藏一切东西,从玻璃瓶到珠宝,从矿石标本到邮票,凡是一样东西,有许多不同种类的,全在他收藏的范围之内。他享受了一笔丰盛到他这一生无论怎样化也化不完的遗产之后,就成了这样的一个收藏家。他住的地方我们称之为"方舟",因为就像是诺亚方舟一样,几乎甚么都有,而他自己,则为它的住所定名为"芥子居"。那是取"须弥纳于芥子"之意,意思就是它的屋子中,须拥世界中所有的一切,他全有,阮耀,四十二岁。
(四)我,卫斯理,似乎最不值得介绍了,表面上是一间入口分公司的经理,实际上无所是事,对一切古怪的事情全有兴趣,并且有写作兴趣,如此而已。
我们四个人,在眼看着罗洛的灵灰,装在一只瓷瓶之中,瓷瓶又被放进一只精致的盒子,盒子再被埋进土中之后,各自又在石碑前站了好一会。
四个人之中,荣生博士最先开口,他道:"好了,我们该遵照罗洛的吩咐,去处理他的遗物了!"
荣生博士在那样说的时候,我们都可以看得出,他的真正意思,是在向我们探询,是不是要真的照罗洛的吩咐去做。
事实上,罗洛已经死了,就算我们完全违反他的意思,他也无从反对的,他不能像生前那样,用最刻毒的话来对我们咆哮,也不能像生前那样,用他的拳头,在我们的脸前晃看。
可是,罗洛毕竟才死不久,在他未死之前,我们都曾亲口答应了他的,而最主要的是,他临死之前的那种狞厉的神情,在我们每个人的脑海之中,印象犹新,没有人敢在想起他那种神情之后,再敢不照他的话去做的。
是以,我们一起叹了一声:"好吧!"
我们一起离开了坟场,登上了阮耀的车子。
汽车也是同一类东西而有许多不同种类的物件,是以也是阮耀的收集目标之一,这一天,他开来的是一辆罗洛出生那年出厂的老爷车。
当我们四个人穿着丧服,乘坐看那样的一辆老爷车,到罗洛家中的时候,沿途看到我们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在拍一部古装片。
罗洛住在郊外,是一幢很不错的平房,罗洛将原来的格式改变了一下,成为一间很大的工作室,和一间很小的卧室。
原来的花园,罗洛全铺上了水泥,变成了一大片光秃秃的平地,看来实在不顺眼,但这时,对我们的焚毁工作,倒多少有点帮助。
我们四个人到了罗洛的家中,先用砖头,在水泥地上,围成了一个圆圈,然后,将椅子、桌子等易燃的东西,先取出来,堆在那个圆圈的中心,然后我生起了火,火舌一下子就冒得老高。
烈火一直在砖圈内烧看,我们不断将东西从屋中搬出来,抛进火堆之中。
我们四个人,在事先并没有经过任何商量,但这时,我们却不约而同地,先将无关紧要的东西往火堆中抛,例如衣橱下床、椅子、厨房中的东西,等等。
一小时之后,我们开始焚烧罗洛的藏书,整个书柜搬出来,推进火圈之中,烧着了的书,发出"拍拍"的声响,纸灰随着火焰,升向半空,在半空中打看转,随风飞舞着。
罗洛的藏书十分多,足足烧了两小时,砖圈之中,已经积下了厚厚的灰烬,屋子中的一切,几乎全烧完了,剩下来的,只是罗洛工作室中一张巨大的书桌,和另一个文件橱。
我们都知道,在桌子和文件柜中,全是罗洛三十年探险工作获得的原始资料,和他那部巨着的原稿,我们四个人一起聚集在已显得很空洞的工作室中,又是荣生博士最先开口。
或许因为荣生博士也是探险家的缘故,是以他也最知道罗洛那一批遗物的价值。
他一只手按住了桌子的一角:"怎么办?"
我们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阮耀叹了一口气:"我赞成根本不要打开抽屉,整张桌子抬出去烧掉,那么,大家的心里都不会难过。"
阮耀的提议,唐月海立时表示同意,我也点了点头,荣生博士长叹了一声。
我们四个人合力,将那张大桌子抬了出去,推近火堆,那张桌子实在太大了,大得比我们先前堆好的砖圈还要大得多。
而且,以我们四人的力量,也是无法将桌子抬起来,抛推火堆去的。
是以,我们只是将桌子推近转圈,将转圈碰倒了一小半,烧红的炭灰,一起倾泻下来,火舌立时舐着了桌子,不一会,整张桌子都烧了赶来。
我们看了一会,又合力推出了那只文件橱,采取的仍然是同样的方法,根本不打开橱门来。
我们将那只文件橱推到了外面,用力一堆,文件橱向正炽烈燃烧看的桌子,"拉"然倒了下去。
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微妙不过,一点点的差异,可以使以后的事,发生完全不同的变化。
这时候,我们将那只文件橱,推向燃烧看的桌子,在推倒文件橱的时候,我们完全未曾想到,应该橱面向下,还是橱背向下,而橱只有两面,在倒下去的时候,不是面向下,就是背向下,那是五十五十的机会。
如果那时,是橱面向下,压向燃烧看的桌子的话,那么,就甚么事也不会发生的。
可是,橱在倒下去的时候,却是橱面向上!在"轰"地一下,橱倒下去的时候,烈火几乎立时烧着了橱角,但是也就在这时侯,由于震动,橱门却被震得打了开来。
四周围全是人,热空气是上升的,橱门一被震开,就有一大批纸张,一起飞了的,不论是甚么纸,都看也不看,团成一团,就着火中抛出来。就在这时候,阮耀忽然道:"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么?"
我们四个人,一起抢拾着自橱门中飞出来的纸张,而且,不约而同,手中抓着荣生博士顺口答道:"地图上不会有金色的!"
阮耀的手中,抓看一张纸,他扬了一扬:"你看,这地图上,有一块是金色的!"
我已经眼明手快,将文件橱的门关上,两火舌也已经卷上了门,我相信这时侯,橱中一切珍贵的东西,都开始变成灰烬了。
而我们拾起的那些纸,我们全连看也没有看,就抛进了火堆之中,只有阮耀,他手中拿看那份地图。那份地图,自然也是文件橱的门打开的时候,被热空气卷出来的。
前面我说过,世事真是奇妙了,如果文件橱倒下去的时候,是橱面向下的话,甚么事都不会有。而就算橱面打开,橱中的纸张飞出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拾,那份地图,如果不是阮耀拾到的话,也早已投入火中,成为几片灰烬了。
我在介绍阮耀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他是一个异乎寻常的收藏家,一般而言,收藏家在许多时候,都要鉴定他的收藏品,有些收藏品之间的差别是极微的,所以收藏家的观察力,也特别敏锐。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这样解释,目的是想说明,这份地图,如果是旁人拾到了,根本不会加以特别的注意,但是阮耀却不同,他立即注意到,那幅地图上,有一小块地方,是用金色来表示的。
地图上通常是没有金色的,所以他问了一句。他可能是随便问问的,但是他既然问了,那就不能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更巧的是,这时,罗洛屋子中,所有能烧毁的东西,已全部都在火堆中燃烧看,我们都空下来了,所以,在阮耀和荣生博士的一问一答之后,我和唐月海,也一起向阮璀手中的地图看去。
地图摺成好几份,在最面上,可以看到那一小块金色,那一小块金色的形状,像是一条卷在一起的毛虫。如果不是金色的旁边,有细而工整的黑边着,可能叫人以为那是不小心沾上去的一点金色,但现在那样的情形,金色显然是故意涂上去的。
唐月海道:"真古怪,罗洛的怪事也太多了,谁在地图上涂上金色?"荣生博士道:"这是一张探险地图,你看,上面有看好几个危险的记号。"
荣生博士一面说,一面指着那地图。
危险记号是一个佑楼和交叉约两根入骨,和毒药的记号一样。
这样的记号,在普通的地图上,也是看不到的,但在探险地图中,却很普通。
在探险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有很多意义,可能是表示这地方,有一个泥沼,也可能是这地方,聚居看一群猎头族人,也有可能,是表示这地方的积雪,随时有看雪崩的可能。
而在那地图上,在那一小块金色之旁,竟有着七八个危险记号之多!
唐月海已然道:"那是甚么地方的地图,怎么有那么多的危险记号。"
我道:"打开来看看!"
阮耀已经将整张地图,打了开来,蹲下身,将地图摊在地上。
我拾了几块碎砖,将地图的四角,压了起来。
这是我们四个人,第一次看那幅地图。
那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但是火光仍然很高,所以我们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毫无疑问,荣生博士的说法是对的,那是一幅探险家用的地图。地图上有蓝色,有棕色,有绿色,还有那一小块金色。有蓝的线,表示是河流,也有圆圈,自然那表示是城镇,可是却一个文字也没有。
那也就是说,看了这幅地图之后,不能知道那是甚度地方的地图。
一看到这种情形,我不禁道:"这是甚么地方,罗洛为甚么不在地图上,注上地名?"
阮耀道:"或许是为了保守秘密。"
荣生博士摇头道:"地图有甚么值得保守秘密的,算了,甚么都烧掉了。将它也烧了吧!"
阮耀又将地图摺了起来,当他将地图摺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地图的比例尺,是四万份之一。
四万份之一的地图,是极其详细的地图了,作为军事用途的地图,其比例也通常是五万份之一,自然有更详细的,但是四万份之一的地图,总是很不平常的了,在这样的地图上,一条小路也可以找得到。
这一次,是我开了口:"等一等,这份地图,我想保留来作纪念,这是罗洛的唯一遗物了!"
唐月海立时道:"让罗洛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吧,我不想违反他的遗言。"
阮耀邦支持我:"有甚么关系,他已经死了,何况那只是一幅没有文字,根本不知道是有甚么用途的地图,怕甚么?"
两个赞成,一个反对,所以我们三个人,一起都向荣生博士看去。
这时,天色已经更黑了,是以在火光的照耀下,荣生博士的脸色,看来也显得很古怪。我道:"怎么,博士,你在想甚么?"这句话,我连说了两遍,荣生博士才陡地震了一震:"我是在想,罗洛的事情,我是全知道的,何以他有这样一张探险地图,我从来也不知道?"
唐月海用手抹了抹面,打了一个呵欠:"那是很普通的事,不见得罗洛这样的怪人,会每一件事,都讲给你听的!"
荣生博士摇着头:"不,这是一张探险地图,刚才我看到上面至少有一百个危险记号,如果不是亲身到过这个地方,那是不会有这些记号加上去的,而且,我看得出,这是罗洛亲笔书的,罗洛应该向我说起那是甚么地方,不该瞒着我的。"
我忙问道:"这是甚么地方?"
荣生博士道:"不知道,一个地名提示也没有。我怎知道这是甚么地方?"
阮耀还是念念不忘那一块金色,道:"地图上有一块地方,是用金色来表示的,那真太古怪了!"
我直跳了起来:"如果罗洛到过那地方,那么,在他的记载中,一定可以找出那是甚么地方,和那一小块金色地区,究竟是甚么意思来的!"
唐月海叫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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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07 22:41 |
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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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探险地图
我们四个人一起转过身去。
可是,我的话已经说得太迟了,当我们一起转过身去看火堆时,文件橱已经只剩下一小半,橱中的纸张,也早已变成了灰!
我苦笑着,搔了搔头,道:"博士,你可知道,探险地图上的金色,表示甚么?"
荣生博士摇头道:"不知道,地图上,根本就不应该出现金色的!"
阮耀道:"或许是一个金矿!""唐月海道:"或者,那地方,遍地都是纯金子!"
我耸了耸肩:"你们都不是没饭吃的人,怎么那样财迷心窍?"
荣生博士皱着眉:"是啊,探险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么呢?"
这时,火头已渐渐弱了下来。那天的天气,本来就很冷,长期站在火堆边,自然不觉得冷,但这时天黑了,人弱了,我们都感到了寒冷。
那幅地图在我的手上,我望着越来越弱的火头,和那一大堆灰烬,道:"罗洛临死的时候,要我们将他屋子中的一切全烧掉,是不是?"
荣生博士点头道:"是,所以这幅地图也要烧去"我在他说那半句话之际,以最快的手法,将地图摺了起来,放进了口袋之中,荣生博士睁大了眼,望着我,充满了惊讶的神色,我则尽量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神情,道:"我们都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他并没有要求我们在一天之内,将他所有的东西,全部烧掉,我保证这幅地图,一定会变为灰烬,在若干时日之后!"
阮耀对一切事情,都看得并不认真,所以,在三个人之中,他最先接受我的狡辩,他"哈"地一声:"你是一个滑头,和你做朋友,以后要千万小心才好!"
我向其余两个人望去,荣生博士皱着眉,唐月海道:"你要那幅地图作甚么?"
我摇看头:"不作甚么,我只不过想弄清楚,那是甚么地方的地图。"
荣生博士道:"你无法弄清楚那是甚么地方的地图,这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而世界是那么大。"
我道:"我有办法的。"
唐月海和荣生博士两人,也没有再说甚么,这幅地图,暂时,就算我的了。
老实说,在事后,我回想起来,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何以要将这幅地图留了下来。
我曾仔细地想过,但是想来想去,唯一的原因,就是一股冲动。我喜欢解难题,越是难以弄明白的事,我就越喜欢研究。在那幅地图上,一个字也没有、要弄清楚那是甚么地方的详细地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引起了我的兴趣。
而如果在那幅地图上,像普通的地图一样,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河流,都注有详细的地名,使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甚么地方的话,那么,就算地图上有看一块奇异的金色,也不致于引起我的兴趣。
如果情形是那样的话,那么,这幅地图,可能早已被我抛进了火中,那么,以后,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来了。
当天,我们在将灰烬彻底淋熄之后,将罗洛的屋子上了锁,然后离开,在阮耀的家中。又叙了一会,他们三人。因为同意了我收起了那幅地图,好像都有一种犯罪的感觉,是以他们竭力避免提及那幅地图。
而我本来是最多话的,这时因为在想,用甚么方法,才能找出那地方是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所以也很少讲话。不久,我们就散了。
在归家途中,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第二天,我先将那幅地图拍了照,然后,翻印在透明的胶片上,大大小小,印成了十几张,每张的比例都不同。这化了我一整天的时间,我所得到的,是许多张透明的地图缩影。然后,我又找来了许多册详尽的各国地图,有了这些地图,再有了那些印在透明胶片上的地图缩影,我要找出那地图究竟绘的是甚么地方,就不过是一件麻烦的事,而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了。
因为那地图上,虽然没有字,但是山川河流,却是十分详尽的,我只要拣到和地图同样大小比例的胶片,将胶片放在地图上移动看,一找到曲线吻合的一幅地图,就可以知道罗洛绘的是甚么地方了。
我于是开始工作,虽然,我对有几个国家的地形,极其熟悉,明知不会是那地方,但是为了万一起见,我还是一律将比例尺相同的胶片,在那些地方的地图上,移动看、比对看。
这些工作,化了我五天时间。
如果说化了五天时间,而有了结果的话,那我也决不会在五天之后,叫苦连天了!
足足五天,伏在桌子,将胶片在地图上移动看,想找出相同的曲线来,这实在是件很乏味的事情,更何况五天之后,我对完了全世界的地图,竟然仍找不到那个地方!
我弄来的各国详细地图,足有七八十本,这些地图,堆在地上,堆起来比我还高全世界所有的地方全在了,连南太平洋诸小岛,我也有许多的地图可以对照,却可是我找不到罗洛所绘的那幅地图是甚么地方!
在我对完了所有的地图之后半小时,那已是我得到罗洛那幅地图之后,第六天的晚上了,我打电话给荣生博士:"博士,我找不到那地方,你还记得罗洛的那幅地图?我找不出他绘的是何处。"
荣生博士道:"我早已说过了,你没有法子知道那是甚么地方的。"
我有点不服气:"或许你想不到我用的是甚么方法,等我告诉你!"
我将我用的方法,在电话中,详细地告诉了荣生博士,他呆了好一会,才道:"你的办法很聪明,照说,用你的法子,应该可以找得出那是甚么地方的,除非,你用来作对照的地图,漏了甚么地方。"
我肯定地道:"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地田,我全弄来了!"
荣生博士提高了声音:"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那地方,不在地球上!"
我苦笑了起来:"别对我说这地图不是地球上的地方,对于地球之外的另外星球,我也厌烦了,我想,可能是我找来的地图不够详尽。"
荣生博士道:"是很容易补救的,我可以替你和地理博物院接头,他们藏有全世界最详尽的地图,你可以借他们的地方工作。"
我叹了一口气:"好的,我再去试试。"
第二天,我先和荣生博士会了面,然后,拿了他的介绍信,去见地理博物院的负责人。等到我走进了博物院收藏世界各地详尽地图的专室,我才知道,我借来的那七八十本地图,实在算不了甚么。
博物院中的地图是如此之多,如此之详细,举一个例来说,中国地图,就详细到"县图",就是每一个县,都有单独的、普通挂图大小的地图!试想想,中国有三千多县,单是中国地图部分,已经有近四干幅地图之多了。如果我不是一个一开始就一定要有结果,否则决不肯住手的人,一定会缩手了。
我在地理博物馆的地图收藏室中,工作了足足一个月,为了适应各种地图不同的比例尺,我又添印了许多透明的胶片。
在这一个月之中,博物院方面,还派了两个职员,来协助我工作。
我昏天黑地地工作了足足一个月,如果有结果的话,那也算了。
一个月之后,博物院中所有的地图,都对照完了,可是一样没有结果。
我长叹看,在昏暗、寒冷的天色中,走出博物院的门口,走下石阶之际,我发出了一下使我身旁十步远近的人,都转过头来望我的长叹声。
那一天晚上,在阮耀的家里,我们四个人又作了一次叙会。
阮耀的家,占地足有二十英亩,他家的大客厅,自然也大得出奇。我们都不到那个大客厅,通常都在较小的起居室中生活。
天很冷,起居室中生着壁炉,我们喝看香醇的酒,尽管外面寒风呼号,室内却是温暖如春。
我们先谈了一些别的,然后,我将罗洛的那幅地图,取了出来,将之完全摊开,我道:"各位,我承认失败,我想,世界上,只有罗洛一个人知道他绘的是甚么地方,而他已经死了!"
阮耀瞪着眼望着我,我是很少承认失败的,是以他感到奇怪。
可是怕一开口,我才知道我会错意了!
他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卫斯理,是不是你已经找到了那是甚么地方,也知道那一块金色是甚么意思,却不肯说给我们听?"
当阮耀那样说的时候,唐月海和荣生博士两个人,居然也同样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我!
我感到生气,想要大声分辨,但是在一转念间,我却想到,这实在是一件滑稽的事,我只是耸着背:"不,我说的是实话。"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搭腔,我又自嘲似地道:"那或许是我用狡辩违背了对罗洛的允诺,所以报应到了,连几个最好的朋友都不相信我了!"
阮耀倒最先笑了起来:"算了!"
我道:"当然只好算了,不管罗洛画的是甚么地方,也不管他画这地图的目的是甚么,我都不会再理这件事了,将它烧了吧!"
我一面说,一面将那幅地图,扬向壁炉。
那幅地图,落在燃烧着的炉火之上,几乎是立即看火燃烧了起来。
而也在那一刹间,我们四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叫了起来!
我们全都看到,在整幅地图,被火烘到焦黄,起火之前,不到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内,在地图的中间,出现了一行字,那一行字是:"比例尺:一比四零零"。
一比四百:那行字,是用隐形墨水写的,就是那种最普通的,一经火烘就会现出字迹来的隐形墨水!
而罗洛在那幅地图上明写着的比例,则是一比四万,差了一百倍之多!
那相差得实在太远了,一比四百的地图,和一比四万的地图,相差实在太远了,后者的一片蓝色,就算不是海,也一定是个大湖泊,但是在前者,那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
我的反应最快,我立时扑向前,伸手去抓那幅地图,但是,还是慢了一步,就在那一行用隐形墨水为的字现出来之后的一刹间,整张地图,已经化为灰烬,我甚么也没有抓到。
阮耀立时叫了起来,道:"原来罗洛玩了花样!"
唐月海惊叫道:"地图已经烧掉了!"
荣生博士站了起来:"卫斯理,你已经拍了照,而且那些胶片也全在,是不是?"
我在壁炉前,转过身来,荣生博士说得对,那幅地图是不是烧掉了,完全无关紧要的,我有着许多副本。
而从他们三个人的神情看来,他们三人对于这张地图,兴趣也十分之浓厚。
我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知道以前为甚么找不到那地方了,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荣生博士道:"那太简单了,你将比例弄错了一百倍,现在,只要将你那些透明胶片,缩小一百倍,再在全世界所有的地图上,详细对照,就一定可以将地图上的地方找出来了。"
我苦笑了一下:"那得花多少时间?"
阮耀忽然道:"我看,这件事,由我们四个人轮流主持,同时,请上十个助手,这是一件很简单的工作,只要稍对地图有点知识的人就可以做,那么,就可以将时间缩短了!"
阮耀一面说,唐月海和荣生博士两人,就不住点头。
我望着他们:"奇怪得很,何以你们忽然对这幅地图,感到兴趣了?"
唐月海笑道:"地图已经烧掉了,我们算是已照看罗洛的近言去做,不必在心中感到欠他甚么了!"
荣生博士想了一想:"罗洛从来也不是弄甚么狡拾的人,可是在这幅地图上,他不但不写一个字,而且,还用了隐形墨水,那和他一向的行事作风大不相同。"照片和印型的胶片,全部要了去。我没有问他。他也没有告诉我,只是充满神秘地对我不断地笑着。我也料他们想不出甚么更好的办法来的,他们无非是在走我的老路。而当我一知道罗洛的地图比例,是一比四百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办法,是行不通的了,因为罗洛整幅地图,不过两尺长,一多尺宽。那也就是说,整幅地图,所显示的土地,不过八百尺长,六百尺宽,只是五万平方尺左右的地方。阮耀家里的花园,就超过五万平方尺许多许多,试问,在那一份地图上,可以找到阮耀的住宅?但是他们三个人,显然都对地图上的那一小块金色,表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或许他们怀着某一种他们并没有说出来的特殊希望。但不管他们如何想,他们一定会失望!我那样不理他们,在事后想来,实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因为他们三个人,轮流每人担任一天主持,真的雇了十个助手,每天不停地工作着,足足又工作了两个月。那时侯,天气早就暖了,我已经开始游泳,那一天,我尽兴回来,正是黄昏时分,一进门,就看至唐月海、荣生博士、阮耀三人,坐在我的家中。我已经有两个月未和他门见面了,这时,一见他们,用"面无人色"来形容他他门三个人的面色,都苍白得出奇,一看到我,又一起摇头叹息。
我忙道:"除了你们的努力没有结果外,还有甚么更壤的消息?"
阮耀忙道:"难道还能有甚么更坏的消息么?"
我笑着,轮流拍着他门的肩头,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看到他们这种样子,我心中也不禁很难过:"算了,这是意料中的事,因为罗洛地图上所绘制全部地方,根本还不如阮耀家里的花园大,怎么可能在地图上找得到它的所在?"
我这样讲,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他门,可是阮耀邦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高叫了一声,瞪大了眼,半向不出声,我忙道:"你作甚么?"
阮耀道:"花园,我的花园!"
荣生博士皱着眉:"你的花园怎么了?"
唐月海笑道:"别胡说八道了,我看你,为了那幅地图,有点发神经了!"
阮耀自口袋中,摸出了那幅地图的照片来,指着地图道:"你看,这是荷花池,这是一条引水道,这是一个鱼池。这个圆点是那株大影树,那个圆点,是一株九里香,这个六角形,是一张石桌。"
阮耀说得活龙活现,可是我,唐月海和荣生博士三人,却仍然不相信他。
荣生博士道:"那么,那块金色呢,是甚么?"
唐月海道:"还有那么多危险记号,代表甚么?难道在你的花园中,有着危险的陷阱?"
阮耀对这两个问题,答不出,他涨红了脸,看来像是十分气恼。
阮耀立时大声道:"我带你们去看!"
阮耀说得如此肯定,我们三个人,倒也有点心动了,虽然,那简直是说不过去的事——着名的探险家,为甚么要用那么隐秘的态度,去绘阮耀花园呢?
而且,最难解释的是,在阮耀的花园中,是不会有看危险的陷阱的,但是在地图上,却有着十几个危险的记号。阮耀的花园,绝无探险价值,为甚么要用探险地图将之绘出来呢?
阮耀开始催促我们启程,快到他的家中去看个明白,老实说,我们三个人在互望了一眼之后,心中都知道其余的人在想些甚么,我们其实都不愿意去。
可是,阮耀却是信心十足,他是将我们三个人,连推带捉,便弄出门去的。
我们出了门,上车,一路上,阮耀还不住指着那照片在说那是他花园。
我驾看车,唐月海和荣生博士两人,却全不出声,阮耀越说越大声,最后,他几乎是在叫嚷,道:"你们不相信,根本不信,不是?是?"
我笑了一笑:"你完全不必生气,现在,离你的家,不过十分钟路程,你大可闭上嘴十分钟,然后再开口,是不是?"
阮耀瞪了我好一会,果然听从了我的话,不再说甚么了。车在向前疾驰看,十分钟后,就驶近了一扇大铁门。那大铁门上,有一个用紫铜铸成的巨大的"阮"字。
别以为进了那扇门,就是阮耀的家了,一个看门人一见有车来,立时推开了门,在门内,仍有一条长长的路,那条路,自然也是阮耀私人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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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玩笑
阮耀究竟有多少财产,别说旁人难以估计,根本连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旁的不说,单说在这个现代化城市的近郊,那么大的一片土地,地产的价值,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我之所以特别说明阮耀财产数字之庞大,是为了阮耀所承受的那一大笔遗产,对于这个故事,有看相当密切的关系之故。
车子一直驶到了主要建筑物之前,才停了下来,我问阮耀:"要不要直接驶到那花园去?"
阮耀道:"不必,我带你们上楼,那本来是我要来养鱼的,由于面积太大,所以,我当是在楼上看鱼的,一到了楼上,你们对那花园的情形,就可以一目了然。"我们三个人又互望了一眼,已经来到了阮耀的家中,而阮耀的语气,仍然如此不必一再多费唇舌!
肯定,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好像是他对于我们错了!
我们经过了大厅,又经过了一条走廊,然后,升降机将我们带到四楼。
我们走进了一间极大的"鱼室",那是阮耀有一个时期,对热带鱼有兴趣的时候,专弄来养热带鱼的。
那间"鱼室",简直是一个大型的水族馆,现在仍然有不少稀奇古怪的鱼养着,阮耀已经不再那么狂热,但是他那些鱼,仍雇有专人照料。
将我们一直带到一列落地长窗前站定,大声道:"你们自己看吧!"
从那一列落地长窗看下去,可以看到花园,大约有四五万平方尺 大小,最左端,是一个很大的荷花池,池中心有一个大喷泉。然后,是从大池中引水出来的许多人工小溪,每一个小溪的尽头,都有另一个较小的,白瓷砖砌底的鱼池。
这些鱼池的周围,都有着小喷泉,而且,人工小溪中的水,在不断流动,这当然都是一个巨型水泵的功用。
那些池,是阮耀要来养金鱼的,现在还有不少金鱼,也在池中游来游去。
我不知道唐月海和荣生博士两人的感觉怎样,因为我根本没有去注意他们两人的反应,我自己只是向下一看瞬间就呆住了!
我对于罗洛的那幅地图,实在是再熟悉也没有,如果这时,我是站在水池的旁边,或者我还不能肯定,但这时我却是在四楼,居高临下地向下望,那实在是不容争辩的事:罗洛的那幅地图,绘的正是这花园。
那些大小水池,那些假山,假山前的石桌、石椅,几棵主要的大树,几列整齐的灌木,全都和那幅地图上所绘的各种记号,一模一样。
自然,我立时注意地图上的那块金色,一切问题,全是因为地图上的那块金色而起的,我也记得地图上那块金色的位置。
我向花园相应的位置望去,只见在地图上,被涂上金色的地方,是一个六角形的石基,上面铺看五色的大瓷砖。
看那情形,像是这石基之上,原来是有看甚么建筑 物,后来又被拆去的。
直到这时侯,我才听到了另外两人的声音,荣生博士的手向前指着,道:"看,地图上的金色就在那里,那是甚么建筑 ?"
唐月海道:"好像是一座亭子,被拆掉了!"
阮耀的神情十分兴奋,他道:"现在你们已经承认,罗洛所绘的那幅地图就是我这里了?"
这实在已是不容再有任何怀疑的事,是以我们三个人一起点头。
阮耀的手向下指着:"不错,这地方,本来是一座亭子,后来我嫌它从上面看下去的时候,阻碍我的视线,所以将它拆掉了。"
我仍然定定地望着那花园,在那一刹间,有千百个问题,袭上我的心头,我相信他们也是一样,是以好久,我们谁也不出声,阮耀的手中,还拿看那幅地图的照片,在指点着。
我向他走近了一步:"在那花园中,有甚么危险的埋伏?"
阮耀道:"笑话,有甚么埋伏?你看,我雇的人开始喂 鱼了!"
果然,有一个人,提着一只竹篮,走了过来,在他经过鱼池的时候,就将竹篮中特制的面包,抛到池中去,池中的鱼也立时涌上水面。
我们都看到,那个人走上亭基,又走了下来,他至少经过六七处,在罗洛的地图上,画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可是他却甚么事也没有。
荣生博士忽然吁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就在那列长长窗前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看,这是罗洛的一个玩笑!"
唐月海也坐了下来,点头道:"是的,我们全上他的当了,他在和我们开玩笑!"
认为罗洛绘了这样的一张地图,其目的是在和我们开玩笑,这自然是最直截了当的说法,承认了这个说法,就甚么问题也不存在了,但如果不承认这个说法的话,就有一百个、一千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我转过身来,望着荣生博士:"博士,你认识罗洛,比我更深,你想一想,他的一生之中,和谁开过玩笑?他一生之中,甚么时候做过这一类的事情?"
荣生博士长大了嘴,在他的口中,先是发出了一陈毫无意对的"嗯""啊"之声,然后荣生博士才道:"当然是未曾有过,那么,他为甚么,他为甚么要绘这幅地图呢?"
我道:"这就是我们要研究的问题,我们要找出原因来,而不是不去找原因!"
荣生博士摊了摊手,没有再说甚么。
阮耀搔着头:"真奇怪,这幅地图,相当精细,他是甚么时候画成的呢?"
我道:"他也上你这里来过,是不是?"
阮耀道:"是,来过,可是他对这从来也没有兴趣,他到我这里来,大多数的时间,是逗留在西边的那几幢老屋之中,我收藏的古董,和各原始部落的艺术品,全在那几幢屋子之中。"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在那几幢屋子里,是看不到这花园的。"
我摇头道:"错了,你一定曾带他到这里来看过鱼,如果他带着小型摄影机,只要将这花园拍摄下来,就可以制成一幅地图?"
我一本正经地说着,阮耀倒不怎样。只是抓看头,现出一片迷惑的神色。而荣生博士和唐月海两人,却也忍不住"呵呵"大笑了起来。
唐月海一面笑,一面道:"他为甚么要那样做?"
我有点不高兴,沉声道:"教授,罗洛为甚么要那样做?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已经那样做了,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实,他既然那样做了,就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荣生博士摇着手:"我们在这里争也没有用,何不到下面去看看。"
阮耀首先高举着手:"对,下去看看,各位,我们下去到那花园中,是到一位伟大探险家所绘制的神秘探险地图的地方,希望不要太轻视了这件事!"
这一次,连我也不禁笑了出来。
如果光听阮耀的那两句话,好像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亚马逊河的发源地,或者是利马高原上从来也没有人到过的原始森林一样。
但是事实上,我们要去的地方,却只不过是他家花园!
阮耀带头,他显得很兴奋,我们一起穿过了鱼室,下了楼,不到两分钟,我们已经踏在罗洛那幅地图所绘的土地上了。
我们向前走着,一直来到了那座被拆除了的亭子的石基之上。
如果说,这时候,我们的行动有任何"探险"的意味的话,那么我们几个人,一定会被认为疯子。
阮耀搔着头,叹了一声,道:"看来,真是罗洛在开大玩笑!"
我从阮耀的上衣口袋,抽出了那张地图的照片来,地图上绘得很明白,在亭基的附近,有若七八个表示危险的记号。
我走下亭基,走前了两三步,在一片草地上停了下来。正确地说,我是停在草地上用石板铺出的路的其中一块石板之上。
我站定之后,抬起头来,道:"根据地图上的指示,我站立的地方,应该是很危险的!"
荣生博士有点无可奈何地点看头:"照一般情形来说,你现在站的地方,应该是一个浮沙潭,或者是一群吃人蚁的聚居地,再不然,就是一个蜡头部落的村落,是一个活火山口!"
我仍然站看,道:"但是现在我却甚么事也没有。博士,这记号是不是还有别的意义?"
荣生博士道:"或者有,但是对不起,我不知道。"
阮耀突然大声道:"暧,或者,罗洛自己心中有数,那些符号,是表示另一些事,并不是表示危险!"
我大声道:"可能是,但是我站在这里,却觉得甚么也不表示。"
阮耀道:"你不是站在一块石板上面么?或许,那石板下有看甚么特别的东西!"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是阮耀却认真了,他并不欣赏唐月海的幽默,瞪着他。唐月海笑着道:"小心,他可能在石板下埋看一枚炸弹,一掀开石板,就会爆炸!"
阮耀本来是甚么都不在乎的人,但这时候却是忽然认真起来,倒也是可以了解自己。
因为,罗洛那幅地图所绘的,的确是他花园的地方,不论罗洛是为了甚么目的而绘制这幅地图,在我们的各人中,他自然是最感到关心。
当阮耀瞪眼的时候,唐月海也停止了笑:"别生气,由我来揭开这次探险的序幕好了,我来揭这块石板,看看会有甚么危险!"
他一面说,一面从亭基上走了下来,来到我的身前,将我推了开去。
我在被唐月海推开的时候,只觉得那实在很无聊,我们四个人,全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何必再玩这往莫名其妙的游戏?
可是,我还未曾来得及出声阻止,唐月海已然俯下身,双手板住了那石板的边缘,在出力抬着那块石板,阮耀和荣生博士,也从亭基上走了下来。
唐月海的脸涨得很红,看来那块石板很重,他一时间抬不起来。
他如果真抬不起来,那就该算了,可是他却非常认真,仍然在用力抬看。
阮耀看到了这种情形,忙道:"来,我来帮你!"
可是,唐月海封粗暴地喝道:"走开!"
阮耀本来已在向前走过来了,可是唐月海突如其来的那一喝,却令得他怔住了。
事实上,当时不但阮耀怔住了,连我和荣生博士,也一起怔住了。
唐月海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知识分子,恂恂儒雅,对人从来也不疾言厉色,可是这时,他却发出了那样粗暴的一喝。
这对我们所了解的唐月海来说,是一件十分失常的事。而我尤其觉得他的失常,因为他刚才,曾将我用力推了开去,这实在也不是唐教授的所为。
一时之间,他仍然在出力,而我们三个人,全望着他。唐月海也像是知道自己失常了,他继续涨红看脸,微微喘息看:"罗洛不是在这里留下了危险的记号么?要是真有甚么危险,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何必多一个人有危险?"
他在那样说的时候,显得十分认真。阮耀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我和荣生博士两人,也都有看啼笑皆非之感。
而就在这时候,唐月海的身子,陡地向上一振,那块石板,已被他揭了起来,翻倒在草地上。
唐月海站了起来,双手拍看,拍掉手上的泥土,我们一起向石板下看去。
其实,那真是多余的事,石板下会有甚么?除了泥土、草根,和一条突然失了庇护之所,正在急促扭动看的蚯蚓之外,甚么也没有!
唐月海"啊"地一声:"甚么也没有!"
我们四个人,都一起笑了起来,阮耀道:"算了,罗洛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本来是极不同意"开玩笑"这个说法的。可是罗洛已经死了,要明白他为甚么绘制一幅这样的地图,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我们已经揭开了一块石板,证明罗洛地图上的记号,毫无意义!
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既然毫无意义,那么,地图上的金色,自然也不会有甚么意思。
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我用脚翻起了那块石板,使之铺在原来的地方,道:"不管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件事,实在没有再研究下去的必要了!"
荣生博士拍看阮耀的肩头:"你还记得么?你第一次看到那张地图的时候,曾说那一片金色地区,可能是一个金矿,现在,或许有大量的黄金,埋在那个石亭的事基之下!"
阮耀耸了耸肩:"那还是让它继续理在地下吧,黄金对我来说,没有甚么别的用处!"
我们几个人都笑着,离开了这花园,看来,大家都不愿再提这件事了。
那时候,天色也黑了,唐月海除了在揭开那块石板时,表示了异样的粗暴之外,也没有甚么特别。我们在一起用了晚饭后就分手离去。
我回到了家中,白素早在一个月前,出门旅行,至今未归,所以家中显得很冷清,我听了一会音乐,就坐着看电视。
电视节目很乏味,使我有昏然欲睡之感,我虽然对着电视机坐着,可是心中仍然在想:为甚么罗洛要给这幅地图?那花园,一点也没有特异之处,像罗洛这样的人,最好一天有四十八小时,他是绝没有空闲,来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如果肯定了这一点,那么,罗洛为甚么要绘这幅地图,就是一个谜了。
我在想,我是应该解开这个谜的。如果我找到罗洛的地图所绘的地方,是在刚果腹地,那么我毫不犹豫,就会动身到刚果去。
可是,那地方,却只不过是花园,汽车行程,不过二十分钟,虽然这件事的本身,仍然充满了神秘的意味,但是一想到这一点,就一点劲也提不起来了!
在不断的想像中,时间过得特别快,电视书面上打出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我打了一个呵欠,站了起来,正准备关上电视机时,新闻报告员现出来,在报告最后的新闻,本来,我也根本没有用心去听,可是,出自新闻报告员口中的一个名字突然吸引了我。
那名字是:唐月海教授。
当我开始注意去听新闻时,前半截报告员讲的话,我并没有听到,我只是听到了下半截,那报告员在说:"唐教授是国际着名的人类学家,他突然逝世,是教育界的一项巨大损失。"
听到了"他突然逝世"。这句话时,我不禁笑了起来,实在太荒谬了,两小时之前,我才和他分手,他怎么会"突然逝世"?电视台的记者,一定弄错了。
我顺手要去关电视,但这时,萤光幕上,又打出了一张照片来,正是唐月海的照片。
望着那张照片,我不禁大声道:"开甚么玩笑!"
照片消失,报告员继续报告另一宗新闻,是越南战争甚么的,我也听不下去,我在电视机前,呆立了半晌,才关掉了电视机。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叫了起来,我抓起了电话,听到了阮耀的声音,阮耀大声道:"喂,怎么一回事,我才听到收音机报告,说唐教授死了?"
我恨道:"我也是才听到电视的报告,我只听到一半,电台怎么说?"
阮耀道:"电台说,才接到的消息,着名的人类学家,唐月海教授逝世!"
我不由自主地摇看头:"不会的,我想一定是弄错了,喂,你等一等再和我通电话,我去和博士联络一下,问问他情形怎样。"
阮耀道:"好的,希望是弄错了!"
我放下电话,呆了半晌,正准备拨荣生博士的电话号码之际,电话铃又留了起来,我拿起电话时,心中还在想,阮耀未免太心急了。
但是,自电话中传来的,却并不是阮耀的声音,而是一个青年的声音。
那青年问:"请问是否卫斯理先生。"
我忙道:"我是,你是"那青年抽噎了几下,才道:"卫叔叔,我姓唐,唐明,我爸爸死了!"
唐月海中年丧偶,有一个孩子,已经念大学一年级,我是见过几次的,这时,听到他那么说,我呆住了,我立时道:"怎么一回事?我和令尊在九点半才分手,他是怎么死的?"
唐明的声音很悲哀:"卫叔叔,现在我不知如何才好,我还在医院,你能不能来帮助我?"
我虽然听到了电视的报告,也接到了阮耀的电话,知道电台有了同样的报导,但是,我仍然以为,一定是弄错了。自然,我也知道弄错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但是那怎么可能呢?唐月海怎可能突然死了呢?
这时,在接到了唐月海儿子的电话之后,那是绝不可能有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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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07 22: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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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记号全是真的!
我呆了好一会,说不出声来,直到唐明又叫了我几下,我才道:"是,我一定来,哪间医院?"
唐明将医院的名称告诉我,又说了一句:"我还要通知几位叔叔伯伯。"
我也没有向他再问通知甚么人,我放下电话,立时出了门。当我走出门的时候,我像是走进了冰窖一样,遍体生寒。
人的生命真的如此之儿戏?两小时之前,唐月海还是好端端的,忽然之间,他就死了?
我感到自己精神恍惚,是以找并没有自己驾车,只是叫了一辆街车,直赴医院。
在医院的门口下车,看到另一辆街车驶来,车还未停,车门就打开,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那是荣生博士。
我忙叫道:"博士!"
荣生博士抬起头来看我,神色惨白,我们一言不发。就向医院内走,医院的大堂中,有不少记者在,其中有认得荣生博士的,忙迎了上去,但是荣生博士一言不发,只是向前走。
我和荣生博士来到了太平间的门口,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转过头去看,只见阮耀也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
一个身形很高、很廋的年轻人,在太平间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自我介绍:"我是唐明。"
他的双眼很红,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是经得起突如其来的打击的那种人。我道:"令尊的遗体呢?"
唐明向太平间的门指了一指,我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和荣生博士、阮耀一起走了进去,唐明就跟在我们的后面。
从荣生博士和阮耀两人脸上的神情,我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那便是:我们的惊讶和恐惧,胜于悲哀。
自然,唐月海是我们的好朋友,它的死亡,使我们感到深切的悲哀。但是,由于他的死亡,来得实在太过突兀了,是以我们都觉得这件事,一定还有极其离奇的内幕,这种想法,我们都还不能说出具体的事实来,只是在心中感到出奇的迷惘,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冲淡了我们对他死亡的悲哀。
太平间中的气氛是极其阴森的,一个人,不论他的生前,有看多么崇高的地位,有看多么大的荣耀,但是当他躺在医院太平间的水泥台上之际,他就变得甚么也没有了,所有已死去的人,都是一样的。
我们在进了太平间之后,略停了一停,唐明原来是跟在我们身后的,这时,越过了我们,来到了水泥台,他父亲的 遗体之前。
我们慢慢地走向前去,那几步距离,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好几里路遥远,我们的脚步,异常沉重,这是生和死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太不可测了。
唐明等我们全都站在水泥台前时,才缓缓揭开了遮在唐月海身上的白布,使我们可以看到唐月海的脸部。
当他在那样做的时候,他是侧过头去的,而当我们看到了唐月海的脸时,也都吓了一大跳。
死人的脸,当然是不会好看到甚度地方去的,而唐月海这时的脸,尤其难看,他的口张得很大,眼睛也瞪着,已经没有了光采的眼珠,仿佛还在凝视看甚么,这是一个充满了恐惧的神情,这个神情凝固在他的脸上,他分明是在极度惊恐中死去的。
我们都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平间中那种异样的药水气味,使我有作呕的感觉。我想说几句话,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唐明看来,比我们镇定得多,他缓缓转过头,同我们望了一眼,然后,放下了白布。
我们又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荣生博士挣扎着讲出了一句话来,他是在对唐明说话,他道:"别难过,年轻人,别难过!"
唐明现出一个很古怪的神情来:"我自然难过,但是我更奇怪,我父亲怎么会突然死的?"
我们三人互望着,自然我们无法回答唐明的这个问题,而事实上,我们正准备以这个问题去问唐明!
阮耀只是不断地搔着头,我道:"不论怎样,这里总不是讲话的所在。"
我这句话,倒博得了大家的同意,各人一起点着头,向外走去。
我们出了太平间,唐明就被医院的职员叫了去,去办很多手续,我、阮耀和荣生博士三个人,就像傻瓜一样地在走廊中踱来踱去。
过了足足四十分钟,唐明才回来,他道:"手续已办完了,殡仪馆的车子快来了,三位是——"阮耀首先道:"我们自然一起去,我们和他是老朋友了!"
唐明又望了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和唐明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我已觉得,唐明是一个很有主意、很有头脑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一小时,是在忙乱和混杂之间渡过的,一直到我们一起来到殡仪馆,化装师开始为唐月海的遗体进行化装,我们才有机会静下来。
在这里,我所指的"我们",是四个人,那是:我、阮耀、荣生博士、唐明。
我们一起在殡仪馆的休息室中坐看,这时侯,讣闻还未曾发出去,当然不会有吊客来的,是以很冷清,我们坐看,谁也不开口。
好一会,我才道:"唐明,你父亲回家之后,做过了一些甚么事?"
唐明先抬头向我望了一眼,然后,立即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我在房间里看书,我听到他开门走进来的声音,我叫了他一声,他答应了我一下,就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中。"
我问:"那时,他可有甚么异样?"
唐明摇看头:"没有,或者看不出来。他在我房门前经过,我看到他的侧面,好像甚么事也没有,就像平常一样,然而——"唐明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阮耀和荣生博士三人,都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各自挺了挺身子。唐明在略停了一停之后,立时继续讲下去:"然后,大约是在大半小时之后,我忽然听到他在房中,发出了一下尖叫声——"唐明讲到这里,皱着眉,又停了片刻,才又道:"我应该用一些形容词来形容他的这下叫声,他的那下叫声,好像十分恐怖,像是遇到了意外。我一听到他的叫声,便立时来到他的房子,问他发生了甚么事,他却说没有甚么,叫我别理他。我也皱着眉:"你没有推开房门去看一看?"
唐明道:"我做了,虽然他说没有事,但是他那下叫声,实在太惊人了,是以我还是打开门,看看究竟有甚么事发生。"
阮耀和荣生博士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那么,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唐明摇看头:"没有,没有甚么事发生,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只不过,他的神情,看来很有点异样,脸很红,像是喝了很多的酒。"
我道:"是恐惧形成的脸红?"
唐明摇看头,道:"就当时的情形看来,他的神情,并不像是恐惧,倒像是极度的兴奋!"
我、阮耀和荣生博士,三人望了一眼,都没有出声,因为就算要我们提问题,我们也不知道该间甚么才好。
唐明继续道:"我当时问道,爸爸,你真的没有甚么事?"他显得很不耐烦,挥着手:"没有事,我说没有事,就是没有事,出去,别管我!"我返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心中这一直在疑惑着,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他发出的第二下呼叫声。"唐明说到这里,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显然,他再往下说,说出来的事,一定是惊心动魄的。我们屏住了气息,望着他,唐明又道:"这一次,我听到了他的呼叫声,立时冲了出去,也没有敲门,就去推门,可是门却栓看,我大声叫着他,房间里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就大力撞门,当我将门撞开时,我发现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我失声道:"已经死了?"
唐明道:"还没有,我连忙到他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那时他还没有死,只是急促地喘着气,讲了几句话之后才死去的。"
我们三个人都不出声,唐明抬起头来,望着我们,神情很严肃,他缓缓地道:"他临死之前所讲的几句话,是和三位有关的!"
我们三个人又互望了一眼,阮耀心急,道:"他究竟说了些甚么?"
唐明再度皱起眉来,道:"他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是三位一定明白的。他叫着我的名字说:你千万要记得,告诉荣生博士、卫斯理和阮耀三个人,那些危险记号,全是真的,千万别再去冒险!"
当唐明讲出了那句话之际,其他两人有甚么样的感觉,我不知道,而我自己,只觉得有一股凉意,自顶至踵,直泻而下,刹那之间,背脊上冷汗直冒,双手也紧紧握住了拳。
唐明在话出口之后,一直在注视着我们的反应,但我们三个人,仿佛僵硬了一样。
唐明道:"他才讲了那几句话,就死了。三位他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么意思?"
我们仍没有回答他。
对于一个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人而言,要明白唐月海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么意思,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对我而言,唐月海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意思却再明白也没有了。
他提及的"那些危险记号",自然是指罗洛那张地图上,在那一小块涂上金色的地区附近所画的危险记号。
在探险地图上,这种危险记号,是表示极度的危险,可以使探险者丧生的陷阱!
唐月海说的,就是那些记号!
可是,在明白了唐月海那几句话的意思之后,我的思绪却更加迷惘、紊乱了。
因为,我们已然确知,罗洛的那幅神秘的地固,绘的是阮耀的花园,那一小块被涂上金色的,是一座被拆去了的亭子的台基,那些危险记号,就分布在那亭子台基的四周围。
当时,我们几个人,都绝没有将这些危险记号放在心上,因为我们看不出有丝毫的危险来。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唐月海才会在其中一个危险记号的所在地,揭起一块石板。
而当唐月海揭起那块石板来的时候,也甚么事都没有发生。可以说,当时,我们完全不曾将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却发生了唐月海突然死亡这件事!
揭起那块有危险记号的石板的是唐月海,他突然死亡,而且在临死之前,说了那样的话,要我们千万不可以再去涉险。
那么,唐月海的死,是因为他涉了险?
可是,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揭起了草地上的一块石板,当时甚么事也没有发生,真的甚么事也未曾发生过:如果说,因为在罗洛的地图上,在那地方,注上了一个危险的记号,那么人便会因之死亡,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而,现在发生在我们眼前的,就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唐明仍然望着我们,而我们仍然没有出声。
我相信,荣生博士和阮耀一定也明白唐月海临死之前所讲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么意思,而他们的心中,一定比我更乱,更说不出所以然来!
是唐明先开口,他道:"我父亲做了些甚么事?他曾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去探险?"
我苦笑了起来:"唐明,你这个问题,我需要用很长的叙述来回答你。"
唐明立即道:"那么,请立即说。"
他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停了一停,或许觉得这样对我说话,不是很礼貌,所以他又道:"因为我急切地想知道,他是为甚么会突然死亡的!"
整件事情,实在是一种讲出来也不容易有人相信的事,但是,在这件事情中,唐明既然已经失去了他的父亲,他就有权知道这整件事情的经过。
我向阮耀和荣生博士望了一眼,觉得整件事,如果由荣生博士来说,他可能词不达意,由阮耀来说的话,那更没有条理,还是由我来说的好。
于是,我找从罗洛的死说起,一直说到我们发现罗洛的地图,给的就是阮耀花园为止。
当然,我也说了,唐月海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揭了一块石板的那件事。
唐明一直用心听看,当我讲完之后,他的神情有点激动,双手紧握看拳:"三位,你们明知这是一件有危险的事,为甚么不制止他?"
我们三个人互望着,我道:"唐明,地图上虽然有看危险记号,但是事实上,我们都看不出有甚么危险来。唐教授一定也觉得毫无危险,是以他才会那么做的!"
唐明的脸涨得很红:"如果没有危险,何以罗洛要郑重其事地在地图上,加上危险的记号,我父亲的死,是你们的疏忽。"
唐明这样指责我们,使我和荣生博士,都皱起了眉头,免得很难堪,但是我们却没有说甚么,然而,阮耀邦沉不住气了。
阮耀道:"我不知道罗洛为甚么要画这张地图,也不知道他根据甚么要在地图上加上危险的记号。而事实是:我的花园中决不含有甚么危险的!"
唐明却很固执,他毫不客气地反驳着:"事实是,父亲死了。"
我忙摇着手:"好了,别争了,唐教授的死因,我相信医院方面,一定已经有了结论。"
唐明叹了一口气:"是的,医生说,他是死于心脏病猝发。许多不明原因的死亡,医生都是那么说的,又一个事实是:我父亲根本没有心脏病!"
我也叹了一声:"或许令尊的死亡,我们都有责任,但是我决不可能相信,他是因为翻起了那块石板之后,招致死亡的。"
我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才又道:"那地图上,注有危险记号的地方有十几处,我也可以去试一下,看看我是不是会死。"
阮耀显然是有点负气了,他听了我的话之后,道:"我去试。事情定发生在我的花园里,如果有甚么人应该负责的话,那么我负责!"
在阮耀讲了那几句话之后,气氛变得很僵硬,过了几分钟,唐明才缓缓地道:"不必了,我父亲临死之际,叫你们决不可再去冒险,我想,他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这其中,一定有着甚么我们不知道的神秘因素,会促使人突然死亡,那情形就像——"我不等他讲完,就道:"就像埃及的古金字塔,进入的人,会神秘地死亡一样?"
唐明点了点头,阮耀却有点夸张地笑了起来:"我不怕,我现在就去!"
他真是个躁脾气的人,说了就想做,竟然立时站了起来,我一把将他拉住:"就算你要试,也不必急在一时,忙甚么!"
阮耀仍然有幸然之色,他坐了下来,我们都不再出声,我的思绪很乱,一直到天快黑了,我才挨在椅臂上,略瞌睡了片刻。
然后,天亮了。唐月海是学术界极有名的人物,吊客络续而来,唐明和我们都忙着,一直到当天晚上,我们都疲惫不堪,唐月海的灵柩也下葬了,我们在归途中,阮耀才道:"怎么样,到我家中去?"
我知道他想甚么,他是想根据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去移动一些甚么,来证明唐月海的死亡,和他的花园是无关的。
我也觉得,唐月海的死,和阮耀的花园,不应该有甚么直接的关系,唐月海的死因既然是"心脏病猝发",那么,他在临死之前,就可能有下意识的胡言乱语。
但是,事实是,唐月海死了,所以找对于阮耀的话,也不敢表示赞同。
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和阮耀一起到他的家中去,那么,他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先去"涉险"。
固然他可能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但如果再有一件不幸的事发生的话,只怕我和荣生博士的心中,都会不胜负担了!
我和荣生博士所想的显然相同,我们互望了一眼,一起点头道:"好!"
阮耀驾着车,他一听得我们答应,就驱车直驶他的家中,他一下车。就直向前走,一面已自口袋中,取出了那张地图的照片来。
当他来到了那花园之际,几个仆人已迎了上来,阮耀挥看手,道:"开亮灯,所有的灯!"
几个仆人应命而去,不多久,所有的灯都着了,水银灯将这花园,照得十分明亮,阮耀向前走出了十来步,就停了下来。
我和荣生博士,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定之后,挥着手,道:"你们看,我现在站的地方,就有一个危险记号,你们看,是不是?"
我和荣生博士,在他的手中,看着那张地图的照片,阮耀这时站立之处,离那个亭基约有十余码,在那地方的左边,是一株九里香,不错,罗洛的地图上,阮耀所站之处,确然有一个危险记号。
我和荣生博士都点了点头,阮耀低头向下看着:"哈,唐明这小伙子应该也在场,现在你们看到了,我站的地方,除了草之外,甚么也没有!"
我们都看到的,不但看到,而且,还看得十分清楚,的确,在他站的地方,是一片草地,除了柔软的青草之外,甚么也没有。
阮耀又大声叫道:"拿一柄铲来,我要在此地方,掘上一个洞!"
他又大声叫道:"快拿一柄铲来!"
一个仆人应声,急匆匆地走了开去,而阮耀已然卷起了衣袖,准备掘地了!
在那一刹间,我的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阮耀虽然是一个暴躁脾气的人,但是,在大多数的情形之下,他却是一个十分随和的人,决不应该这样激动,这样认真的。
这时侯,如果唐明在的话,他那样的情形,还可以理解。可是,唐明却不在。
阮耀这时候的情形,使我感到熟悉,那是异乎寻常的,和他以往的性格不合的,那就像——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陡地震动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那情形,就像是唐月海在这里,用力要掀起那块石板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当时,唐月海的行动,也给我以一种异样的感觉。唐月海平时,是一值冷静的人,是一个典型的古董。可是当时,他却不理人家的劝阻,激动得一定要将那块石板揭了起来,我还可以记得当时,他推开我,以及用力过度而险涨得通红的那种情形!
这正是阮耀现在的情形!
我心头怦怦跳了起来,这时,一个仆人已然拿若一柄铁铲,来到了阮耀的身边,阮耀一伸手,接过了那柄铁铲来,同时,粗暴地推开了那仆人。
他接了铁铲在手,用力向地上掘去,也就在那一刹间,我陡地叫道:"慢!"
我一面叫,一面飞起一脚,"当"地一声,正踢在那铁铲上,将那柄铁铲,踢得向上扬了起来,阮耀也向后退出了一步。
他道:"你干甚么?"
我道:"阮耀,你何必冒险?"
阮耀笑了起来:"在这里掘一个洞,那会有甚么危险?"
我忙道:"阮耀,你刚才的情绪很激动,和你平时不同,你心中有甚么异样的感觉?"
阮耀的手中握看铁铲,呆呆地站看,过了好一会,才道:"没有,我有甚么异样的行动了?"
我道:"也说不上甚么特别异样来,只不过,你的举止粗暴,就像唐教授前天要揭开那块石板之前一样。"
阮耀又呆了片刻,才摇头道:"没有甚么,我觉得我没有甚么异样?"
荣生博士一直在一旁不出声,这时才道:"或许,人站在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就会变得不同!"
我和阮耀两人,都一起向荣生博士望去,荣生博士所说的话,是全然不可理解的,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因为当日,唐月海在将我推开的时候,他就是站在那块石板上!
我想站到那地方去,但是荣生博士已先我跨出了一步,站在那上面了。
我看到他皱着眉,突然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接看,他低头望着脚下,他脚下的草地,一点也没有甚么出奇之处,我大声道:"你在想甚么?"
荣生博士不回答,我来到了他的身前,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才跌开了一步,才道:"你别在想甚么?为甚么不说话?"
荣生博士吸了一口气:"很难说,你自己在这上面站站看。"
我立时打横跨出一步,站了上去。
当我在站上去之后,我并不感到有甚么特别,可是几乎是立即地,我觉得十分焦躁。那种焦躁之感,是很难以形容的,好像天陡地热了起来,我恨不得立时将衣服脱去那样。
然后,我低头向下望着,心中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要将我所在的地方,掘开来看看。
在那时候,我的脸上,一定已现出了一种特殊的神情来,因为我听到荣生博士在惊恐地叫着:"快走开!"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来推我,可是我却将他用力推了开去,令得他跌了一交。
紧接着,有一个人向着我,重重撞了过来,我给他撞得跌出了一步。
而就在我跌出了一步之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我也看到,将我撞开一步的,不是别人,正是阮耀。
阮耀在撞我的时候,一定很用力,是以连他自己,也几乎站不稳,还是荣生博士将他扶住了的。
等到我们三个人全都站定之后,我们互望着,心中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异之感,一时之间,谁都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阮耀才抓着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不明白。"
荣生博士道:"我也不明白!"
他们两个人,一面说着"不明白",一面向我望了过来。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以为我经历过许多怪诞的事,大概可以对这件事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之故。但是我却显然令得他们失望了。
因为我也同样地莫名其妙,所以我给他们的答覆,只是摇头和苦笑。
阮耀继续搔着头:"我们三个人,都在这上面站过,这里看来和别的地方没有丝毫分别,但是在罗洛的地图上,却在这上面,注上了极度危险的记号,是不是?"
我和荣生博士都点着头:"是!"
阮耀挥着手:"而我们三个人,都在站在这地方之后,心中起了一股冲动,要掘下去看一看,是不是?"
阮耀并不是一个有条理的人,他不但没有条理,甚至有点乱七八糟。可是这时,他讲的话,封是十分有条理的,所以找和荣生博士继续点着头。
阮耀望着我们,摊开了手,提高了声音:"那么我们还等甚么,为甚么不向下掘掘,看看究竟地下有着甚么——竟能够使站在上面的人,有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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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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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07 22: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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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两个手印
我苦笑了一下:"阮耀,我和你以及荣生博士,都知道为了甚么不向下掘。"
阮耀道:"因为唐教授的死?"
我和荣生博士,都没有甚么特别的表示。那并不是说我们不同意阮耀的话,而是因为那是明显的、唯一的理由,不需要再作甚么特别的表示之故。
荣生博士皱起了眉:"我想,昨天,当唐教授站在那块石板之上,后来又用力要将那块石板掀起来之际,他一定也有着和我们刚才所体验到的同样的冲动!"
我和阮耀点头,荣生博士又补充道:"我们又可以推而广之,证明凡是罗洛的地图上该有危险记号的地方,人一站上去,就会有发掘的冲动!"
我和阮耀两人又点着头。
要证明荣生博士的推论,其实是很简单的,罗洛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有近二十个,我们随便跨出几步,就可以站定在另一个有危险记号的地上。
但是,我们却并没有再去试一试,而宁愿相信了荣生博士的推论。
那并不是我们胆子小,事实已经证明,光是站在有危险记号的地上,是不含有甚么危险的,可是我们却都不约而同地不愿意去试一试。
那自然是因为我们刚才,每一个人都试过的缘故。那种突然之间发生的冲动,在事先毫无这样设想下,突然而来的那种想法,就像是刹那之间,有另一个人进入自己的脑部,在替代自己思想一样,使人有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可是在事后想起来,却叫人自心底产生出一股寒意来,不敢再去尝试。
在我们三个人,又静了片刻之后,几个在我们身边的仆人,都以十分奇讶的眼光望着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干些甚么。
阮耀忽然又大声道:"唐教授是心脏病死的!"
荣生博士道:"或者是,但是他在临死之前,却给了我们最切实忠告!"
阮耀有点固执地道:"那是他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不足为信。"
我摇着手:"算了,我看,就算我们掘下去,也不会找到甚么,就像唐月海掀开了那块石板一样,甚么也没有发现,但是却有可能带来危险,我们何必做这种没有忘义的事?"
阮耀翻着眼,心中可能还有点不服气,可是他却地想不出话来否定我的意见,只是瞪着我。
就在这时候,几下大吠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随着犬吠声的传近,一只巨大的长毛牧羊狗,快步奔了过来,在阮耀的脚边嗅着、推擦着。
阮耀突然高兴地道:"有了,这只狗,最喜欢在地上掘洞埋骨头,这里的泥土很松,叫它来掘一个洞,看看下面有甚么。"
那只狗,是阮耀的爱犬,阮耀这样说,显然仍是不相信唐月海临死之前的警告。
事实上,要是说我和荣生博士,已经相信了唐月海的警告,那也是不正确的。
荣生博士的心中究竟怎么想,我不知道,就我自己而言,我只免得这件事,由头到现在,可以说充满了神秘的意味,几乎一切全是不可解释的。在一口迷雾之中,唐月海临死前的警告,虽然不足为信,可是也自有它的份量。
当时,阮耀那样说了,我和荣生博士,还没有表示甚么意见,他已经走向前去,用脚踢着草地,将草和泥土,都踢得飞了起来,同时,他叱喝着那头狗。
那头长毛牧羊狗大弟吠叫着,立时明白了它的主人要它做甚么事,它蹲在地上,开始用前爪,在地上用力地爬掘着。
我,荣生博士和阮耀三人,都退开了一步,望着那头牧羊狗在地上爬掘着。
那头牧羊狗爬掘得十分起劲,一面掘着,一面还发出呼叫声来,泥块不断飞出来,溅在我们垮脚之上。
在这以前,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一头狗,对于在泥地上掘洞,有这样大的兴趣的。这时我不禁想,这头狗,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当它接触到那画有危险记号的土地时,也会产生那种突如其来,想探索究竟的冲动?
这自然只是我的想法,而且这种设想,是无法获得证实的。因为人和狗之间的思想,无法交通。
我们一直望着那头狗,它也不断地掘着,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地上已出现了一个直径有一尺 ,深约一尺 半的圆洞,可是,除了泥土之外,甚么也没有发现。
阮耀有点不满足:"怎么会甚么也没有呢?这下面,应该有点东西的!"
我为了想使神秘的气氛冲淡些,是以故意道:"你希望地下埋看甚么,一袋的钻石?"
阮耀又瞪了我一眼,才叱道:"别再掘了!"
阮耀却恼怒了起来,大声道:"我有一袋的钻石,早已有了!"
他一面说,一面俯身,抓住了那头长毛牧羊狗的颈,将狗头提了起来。那牧羊狗发出了一阵狂吠声,像是意犹未尽一样,直到阮耀又大声叱喝看,它才一路叫着,一路奔了开去。
我们又向那个洞看了一看,洞中实在甚么也没有,在整齐的草地上,出现了这样一个洞,看来十分碍眼,阮耀向站立在一旁的仆人道:"将这个洞掩起来!"
我也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阮耀忙道:"卫斯理,如果不是因为我刚才的话生气的话,不必那么急于回去。"我首先开口:"够了,甚么也没有!"
我笑了起来:"谁和你这种人生气!"
阮耀高兴地道:"那我们就再去谈谈,老实说,不论唐教授的死因是甚么,究竟大探险家罗洛,为甚么要将我的花园,约成地图,这一点也值得研究,我希望能够弄值水落石出。"
荣生博士笑道:"那只有问地下罗洛了,要不是我们已将他的一切全都烧掉了,或者还可以在它的工作笔记中,找出一个头绪来。可是现在却甚么都不存在了,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叹了一声:"真要是甚么全在当时烧掉,倒也没有事情了,偏偏当时又留下了那幅地图!"
我们是一面说着,一面向屋内走去的,等到来到小客厅中,我们一起坐了下来。
阮耀道:"罗洛到我这里来的次数并不多,而且,他从来也没有向我说过,我的花园,有甚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我心中一动:"他从来也没有向你提及过你的花园?你好好想一想!"
阮耀先是立即道:"没有!"但是接着,他道:"等一等,有,我想起来了!"
我和荣生博士都挺了挺身子,罗洛和阮耀的花园,究竟曾有过甚么关系,对这件事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阮耀道:"是的,有一次,罗洛在我这里,还有一些不相干的人,那天我在举行一个酒会,罗洛忽然问我,这一片土地,是我的哪一代祖宗开始购买的。"
我忙道:"你怎么回答他?"
阮耀道:"我说,我也不知道了,如果一定想知道的话,在这一大群建筑之中,有一处我从来也不去的地方,那是家庭图书馆,有关我们家族的一切资料,全保存在这个图书馆中。"
荣生博士也急急问道:"当时,罗洛在听了之后,有甚么反应?"
阮耀苦笑着:"我已记不起了,因为我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又道:"你提到的那个家庭图书馆,现在还在?"
阮耀道:"当然在,不过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进去过了,对之最有兴趣的是我的祖父,我记得小时候,我要找他,十次有八次,他在那里。后来我祖父死了。我父亲就不常去,父亲死了之后,我简直没有去过。"
我的思绪十分紊乱,我忽然想到了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可能是和整件事完全没有关系的,但是也可能和整件事,有着极大的关连。
我问道:"阮耀,你祖父和你父亲,都是在壮年时死去的,是不是?"
阮耀皱着眉:"是。祖父死的时候,只有五十岁,我父亲是五十二岁死的。"
我又问道:"那么,你的曾祖呢?你可知道他是干甚么的,他的情形如何?"
阮耀瞪着我:"怎么一回事?忽然查起我的家谱来了?"
我道:"请你原谅,或者这是我的好奇心,也可能和整件神秘莫测的事有关。阮耀,在你祖父这一代,你们阮家,已经富可敌国了,你们阮家如此庞大的财产,究竟是哪里来的?"
阮耀眨着眼:"我不知道,我承受的是遗产,我除了用钱之外,甚么也不懂。"
我又追问道:"你的父亲呢?他也是接受遗产的人,你的祖父呢?"
阮耀有点恼怒:"在我的记忆之中,我也未曾看到我祖父做过甚么事。"
我站了起来:"那么,你们家,是在你曾祖哪一代开始发迹的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甚么你对创业的曾祖知道得那么少?"
阮耀恼怒增加:"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祖上的发迹,是用不名誉的手段获得的。"
我笑了起来:"别紧张,就算我真有这样的意思,也与你无干,美国的摩根家族,谁都知道他们是海盗的后裔,又有甚么关系?"
阮耀怒道:"胡说!"
荣生博士看到我们又要吵了起来,忙道:"别吵了,这有甚么意思?"
我又坐了下来:"我的意思是,罗洛既然曾经注意过这一大片地产的来源,我们就也应该注意一下。我想,罗洛可能进过阮耀的家庭图书馆。"
阮耀道:"我不知道有这件事?"
我望着他:"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倒想去查一些资料,可能对解决整件事都有帮助。"
阮耀爽快得很,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荣生博士好像有点不赞成我的做法,在我和阮耀两人,都站了起来之后,他还是坐看,阮耀道:"博士,请你一起去!"
荣生博士还没有站起来,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一个仆人急促地奔了过来。
阮耀有点恼怒,叱道:"甚么事?"
那仆人这才迸出了一句话来,道:"阿羊,阿羊死了!"
荣生博士本来是坐着的,可是一听得那仆人叫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他就像破人刺了一锥一样,霍地站了起来,我和阮耀两个人也呆住了。
我们都知道"阿羊"是谁,"阿羊"就是那只长毛牧羊犬。这种牧羊犬,就是在瑞士终年积雪的崇山峻岭之中,专负责救人的那种。这种长毛牧羊狗的生命力之强,远在人类之上。
自然,长毛牧羊狗也一样会死的,可是,在不到半小时之前,它还可以称得上生龙活虎,在半小时之后,它就死了,这怎么可能!
我望着荣生博士和阮耀两人,他们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出奇地白,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我自然知道他们想甚么。
他们在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唐月海死了,因为他曾掀起一块石板;那只狗死了,因为它掘了一个洞。
这两个地方,都是在罗洛的地图上有着危险记号的,唐月海临死之前,曾警告过我们,那危险记号是真的,切不可再去冒险。
如果,在地上掘洞的,是阮耀的话,情形会怎样呢?
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转开向阮耀望去,阮耀面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着,由此可知他的心中,正感到极大的恐惧。
那仆人还睁大眼睛在喘气,我首先发问:"阿羊是怎么死的?"
那仆人道:"它先是狂吠,吠声古怪得很,吠叫了不到两分钟,就死了。"
我来到阮耀的面前:"阮耀,我们去看看这头死了的狗。"
阮耀的声音在发抖:"要去看…死狗?"
我按着他的肩:"要是你心情紧张的话,喝点酒,你不去看死狗也算了,但是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荣生博士趁机道:"我也不想去了。"
我向那仆人望去:"死狗在哪里?"
那仆人道:"就在后面的院子。"
我和那仆人一起走了出去,在快到那个院子的时候,那仆人用十分神秘的声音问我:"卫先生,发生了甚么事?狗怎么会死的?"
我皱看眉,道:"我也不知道。"
那仆人的脸上,始终充满了疑惑的神色,我则加快了脚步,到了那院子,我看到几个仆人围看,我拨开了两个人,看到狗的尸体。
狗毫无疑问是死了,身子卷屈着,我拨开了它脸上的长毛,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了甚么,或许我是想看看,它临死之际,是不是和唐月海一样,有着极度的恐惧之感。
但是我是白费功夫了,因为我无法看得出狗的神情,我站起身来,所有的仆人,都望住了我,我吸了一口气:"没有伤痕?"
一个仆人道:"没有,它一直很健康的,为甚么忽然会死了?"
我仍然没有回答那仆人的这个问题,只是道:"那养鱼池的花园,你们别去乱掘乱掀,千万要小心一点,别忘了我的话。"
一个年纪较老的仆人用充满了恐惧的声音道:"卫先生,是不是那里有鬼?"
我忙道:"别胡说,那里只不过有一点我们还弄不明白的事情,最好你们不要乱来。"
我讲完之后,唯恐他们再向我问难以答覆的问题,是以又急步走了回来。
当我走回小客厅的时候,我看到荣生博士和阮耀两人的手中,都捧看酒,但是酒显然没有使他们两个人镇定多少,他们两人的手,都在发抖。
阮耀失声地问我:"怎么样?"
我道:"完全没有伤痕就死了,我并没有吩咐仆人埋葬,我想请一个兽医来解剖一下,研究一下它的死因。"
荣生博士道:"没有用的,找不出真正的死因来的。"
我叹了一声,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口地喝着,阮耀不断道:"究竟是甚么缘故?究竟是甚么原因?其实那地方,一点危险也没有!"
我大声道:"我们一定会找出原因来的,我看,我们刚才的话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请你带我到你的家庭图书馆去看看!"
阮耀仰着头,望着我。
我又重复道:"罗洛既然曾注意过这个问题,我就希望能在你们的家庭图书馆中,找出一点头绪来。"
阮耀叹了一口气:"卫斯理,你知道么?你固执得像一头驴子。"
阮耀用这样的话对付我,已不是第一次了,我当然不会因此发怒,我只是冷冷地回答他:"有很多事,其它动物做不到的,驴子可以做得到!"
阮耀拿我没有办法,从他的神情看来,他好像很不愿意给我去参观它的家庭图书馆,他望了望我,又同荣生博士望去,带着求助的神色。
荣生博士拍了拍我的肩头:"算了,我不以为你在阮耀的家庭图书馆中,会有甚么收获,而且,很多巨富家庭图书馆中,收藏着他们家族的资料,是不欢迎外人参观的!"
我听得荣生博士那样说法,心中不禁大是高兴,因为我一听就可以听出,荣生博士表面上,虽然劝我不要去,但是骨子里,分明是在激阮耀带我去!
阮耀并不是一个头脑精明的人,荣生博士这样说了,我再加上几句话,到那时,就算我和荣生博士怎么样不愿意去,他也会硬拉我们去的!
所以,我立即像做戏一样,用手拍着额角,同荣生博士道:"你看我,怎么想不起这一点来,不错,很多这样的情形,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太不识趣了!"
我的话才一说完,阮耀已然大声叫了起来:"走,我们走!"
我几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荣生博士一面向我眨着眼,一面还在一本正经地问道:"走?到哪里去?"
阮耀气吁吁地道:"到我的家庭图书馆去,告诉你们,我的家族,并没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也找不到甚么东西!"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阮耀,你不必生那么大的气!"
阮耀瞪着眼:"事实上,我刚才的犹豫,是因为我们有一条家规,不是阮家的子弟,是不许进那地方的——"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但是现在不要紧了,因为阮家根本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是一家之主,可以随便更改家规,来,我带你们去!"
看到阮耀这种情形,虽然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我心中却多少有点内愧之感。
我和荣生博士,都没有再说甚么,而阮耀已然向外走去,我们跟在他的后面。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阮耀家占地如此之广,因此虽然是在他的家里,从一幢建筑物,到另一幢建筑物之间,也要使用一种电动的小车辆。
我们就是乘坐看这种电动的小车子,经过了几幢建筑物,穿过了很多草地,最后,又在两幢建筑物中的一条门巷中,穿了过去,停在一幢房子之前。
在月色中看来,那幢房子,真是旧得可以,那是一幢红砖砌成,有看尖形屋顶的平房,几乎没有窗子,一看就给人以一种极阴森的感觉。
而且,这幢屋子的附近,平时也显然很少人到,因为杂草丛生,和阮耀家别的地方,整理得有条有理的情形,完全不同。
我们下了车,一直来到那幢房子的门前,阮耀道:"这屋子,据说是我曾祖造的,在我祖父的晚年,才装上了电灯,我还记得,在装电灯的时候,我祖父每天亲自来督工,紧张得很,其实,里面除了书之外,并没有旁的甚么,我极少上来这里!"
我已经来到了门口,看到了坚固的门,门上扣着一柄极大的锁。
我望着那柄锁:"我看你不见得会带锁匙,又要多走一次了!"
阮耀则已走了上去,拿看那具锁,我这才看清,那是一柄号码锁,阮耀转动看锁上的号码键,不到一分钟,"拍"地一声,锁已弹了开来。
荣生博士笑道:"阮耀,你居然记得开锁的号码,真不容易!"
阮耀笑道:"不会忘记的,我出生的年份、月、日,加在一起,就是开锁的号码。"
我略呆了一呆:"这办法很聪明,不见得是你想出来的吧!"
阮耀道:"你别转弯子骂我蠢,的确,那不是我想出来的,我父亲在的时候,开锁的号码,是他的生日,祖父在的时候,是他的生日!"
我心中又升起了一阵疑惑,这个家庭图书馆,毫无疑问,对阮家来说,有看极其重要的作用,要不然,决不会郑重其事到每一代的主人,都用他的生日,来作为开锁的号码的。
这时,阮耀己经推开了那重厚厚的橡木门。
阮耀没有说错,我估计至少有三年,他不曾推开这扇门了,以致当他推开门的时候,门口的绞炼 ,发出可怕的尖叫声来。
这种声音,在寂静的半夜时分转来,更加使人极不自在。
门打开之后,阮耀先走了进去,我和荣生博士,跟在后面,门内是一个进厅,阮耀已着亮了灯。大约是由于密不通风的缘故,是以屋内的尘埃,并不是十分厚,只不过是薄薄的一层。
经过了那个进厅,又移开了一扇镶着花玻璃,古色古香的大门,是一个客厅。
阮耀又着亮了灯,在这个客厅中,陈设全是很古老的,墙上挂着不少字书,其中不乏精品,但是显然阮耀全然不将它们当一回事。
奇怪的是,我看不到书。
我向阮耀望夫,道:"书在哪里?"
阮耀道:"整个图书馆,全在下面,这里只不过是休息室!"
他向前走,我们跟在后面,出了客厅,就看到一道楼梯盘旋而下。阮耀一路向前走,一路着灯,当我们来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已着亮了灯。
这幢屋子的建筑,真是古怪,它最怪的地方,是将普通房子的二楼,当作了一楼,而一楼,则是在地下的,我们站在楼梯口子上,向下望去,下面是一个很具规模的图书馆,四面全是书橱,橱中放满了书,有一张很大的书桌放在正中,书桌前和书桌旁,都有舒服的椅子。
阮耀一着亮了灯,就向下走去,可是,他才走了两步,就陡地停了下来,失声惊叫。
当阮耀向下走去的时候,我们也跟在后面。我的心中,自从来到了这幢房子前面之际,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时,这感觉更甚了!
但是,我却还没有看出,下面有甚么不妥之处来。
直到阮耀突然一叫,手又指着下面,我和荣生博士,一起站住。
阮耀的手,指着那张巨大的书桌,在灯光下,我们都看到,书桌上渍着一层尘,可是,却有两个手印,那两个手印之上,也积着尘,只不过比起桌面上的尘来,比较薄一些,所以虽然一样灰濛濛地,但是却也有着深浅的分别,一望可知,阮耀的声音变得很尖:"有人来过!"
的确,再没有头脑的人,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也可以知道,那是在屋子关闭了若干时日之后,有人进过了,将手按在桌子上,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手印留下来的。
而从手印上,又白薄薄的积尘这一点来看,这个人来过到现在,又是相当时日了!
我忙道:"别紧张,这个人早已走了,我们先下去看看再说!"
阮耀的神情显得很激动,他蹬蹬蹬地走下去,到了桌子之旁,又叫道:"是罗洛,罗洛到过这里,桌上的手印,是他留下来的!"
我和荣生博士,也到了桌前,望着桌上的两个手印。
本来,要凭在尘上按出的两个手印,断定那是甚么人曾到过这里,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但是,阮耀一说那是罗洛留下来的,我和荣生博士却立即同意了它的说法,我们两人同时失声道:"是,罗洛曾到过这里。"
我们之所以能立时肯定这一点,道理说出来,也简单得很。
罗洛是一个探险家,当他在澳洲内陆的沙漠中旅行的时候,左手的无名指上,会被一条毒蝴赐咬过一口。当时,他幸而立时遇到了当地的土人,用巫药替他医治,他才得以逃出了鬼门关。但是自此以后,他的左手无名指,却是弯曲而不能伸直的,这一点,作为罗洛的老朋友,我们都知道。
而现在,桌面上的那两只手印,右手与常人无异,左手的无名指却出奇地短,而且,指尖和第一节之间是断了的,那就是说,按在桌上的那人,左手的无名指是弯曲不能伸直的,是以他的双手,虽然按在桌面上,但是他的无名指却不能完全碰到桌面。
我们三人互望了一眼,阮耀很愤怒,涨红了脸:"罗洛这家伙,真是太不够朋友了,怎么可以偷进我这里来?"
我走近桌子,仔细地观察着:"阮耀,罗洛已经死了,你的问题不会有答案,我们还是来研究一下,他究竟在这里干了些甚么事的好!"
我一面说,一面也将双手,按在那两个手印之上。
我的身形和罗洛差不多高,当我将双手按上去的时候,我发现我只能站看,而且,这样站立看,将双手按在桌面上的姿势,只可能做一件事,那就是低着头,一定是极其聚精会神地在看桌面上的甚么东西。
而就在这时,我又发现,在两个手印之间,桌面的积尘之上,另有一个淡淡的痕迹,那是一个方形痕迹。
罗洛当时,双手按在桌上,究竟是在作甚么,实在是再明白也没有了,他的面前,当时一定曾放着一张纸,他是在察看那张纸上的东西。
由于纸张比较轻,所以留下的痕迹也较浅,又已经过了若干时日,自然不如手印那么明显,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得出来了。
我直起了身子:"你们看,罗洛在这里,曾经很聚精会神地看过甚么文件。"
阮耀还在生气,他握着拳,并且挥动着:"我真想不到罗洛的为人如此卑鄙!"
我皱了皱眉道:"我想,罗洛那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很想知道,罗洛在这里找到了甚么,令他感到了如此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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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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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07 22: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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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簿中的怪事
荣生博士道:"那应该不难,这里到处都有积尘,罗洛开过那些书橱,也很容易找得出来的!"
我和荣生博士,开始一个书橱、一个书橱仔细地去寻找,很多书橱中,放的全是很冷门的县志之类的书籍,还有很多古书,其中颇有些绝了版的好书。
阮耀来到了我的身后,跟着我一起走着,不到半个小时,所有的书橱,全都看遍了。
在这里,作为一个私人的藏书而言,已经可以算得是极其丰富的了,可是我即感到失望,因为所有的书,全是和阮氏家族无关的,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家庭图书馆"而言,竟没有家族的资料的部分!
我望着阮耀:"没有了?"
阮耀点头道:"全在这里了,但是还有一个隐蔽的铁柜,里面也有不少书,我可以开给你们看!"
他一面说,一面来到了壁炉之旁,伸双手去捧壁炉架上陈设着的一只铜虎头。
他的双手还未曾碰上这只铜虎头,就又叫了起来:"你们看,罗洛他是怎么知道我这个秘密的?"
我和荣生博士一起走向前去,的确,这只铜虎头,看来曾被人触摸过,因为上面的积尘,深浅不一。
我和荣生博士都现出疑惑的神色来,阮耀的神色,变得十分严重:"这是我们家中最严重的秘密。我一直是在父亲垂死之际,才从他的口中得知的,而他又吩咐我,这是一个重大的秘密,除非我在临死之际,才能告诉我的儿子!"
我和荣生博士互望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十分严重。因为阮家是如此的一个巨富之家,他们家里的这个重大的秘密,一定关系看许多重大的事!我道:"在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你难道没有打开过这个铁柜来看过?"
阮耀道:"自然打开来看过,你以为我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
我有点急不及待地问道:"那么,柜里有些甚么?"
阮耀叹了一声:"等一会你就可以看到了,几乎全是信,是我上代和各种各等人的通信,还有一些日记簿,当时我看了一些,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从此我也没有再打开过。"
阮耀一面说,一面双手按住了那只铜铸的虎头,缓缓旋转着。
在他转动那铜铸的虎头之际,有一列书架,发出"格格"的声响,向前移动,可以使人走到书架的后面,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到书架之后,墙上是一扇可以移动的门。
阮耀伸手,将那道门移向一旁,门一移开,却现出了一个铁柜来。
那个铁柜的样子,可以说一点也没有特别之处,它约有八发尺高,两尺宽,分成十层,也就是说,有十个抽屉,阮耀立时拉开一个抽屉来,道:"你们看,都是些陈年八股的信件。"
我顺手拉了一扎信件出来,一看之下,却不禁吓了老大一跳。
我之所以吃惊的原因,是因为我一眼望到的第一封信,信封上就贴看四枚海关阔边的大龙五分银邮票。这种邮票的价值,连同宾寄封,简直是集邮者的瑰宝!
我以前曾介绍过,说阮耀是一个有着搜集癖的人,可是他却真正是个怪人,他不集邮,理由是集邮太普通,人人都在集,为了表示与众不同,他搜集汽车!
自然,我的吃惊,立时就化为平淡了,因为我记起进来的时候,那客厅中所挂的字昼之中,其中有好几幅,价值更是难以估计的,这些邮票与之相比。无疑是小巫之见大巫了!
而那些名画,一样在蒙尘,何况是这些邮票?
我再看了看信封,收信人的名字,是阮耀的祖父,信是从天津寄出来的。
阮耀道:"你可以看信件的内容,看了之后,包你没有兴趣。"
既然得到了阮耀的许可,我就抽出了信笺来,那是一封标准的"八行",写信人是告诉阮耀的祖父,他有一个朋友要南下,托阮耀的祖父,予以照顾的。
我放回信篓:"如果罗洛打开这只铁柜,那么,他要找的是甚么呢?"
我一面问,一面顺手将那扎信放了回去,阮耀却道:"你弄错次序了,这里的一切东西,全是编号的,信没有看头,看看日记怎么样?"
阮耀一面说,一面又拉开一个抽屉来,他皱着眉:"罗洛一定曾开过一个抽屉,有两本日记簿的编号,你看,掉乱了!"
我顺着他所指着去,毫无疑问,从编号来看,的确是有两本日记簿的放置次序,是掉转了的。
在这里,我必须补充一句,这个抽屉中的所谓"日记簿",和我们现在人对于"日记簿"的概念,完全不同,它们决不是硬面烫金道林纸的那种,而只不过是一胁胁的宣纸,所钉成的厚厚一本本的簿子。
那时,我陡地紧张了起来:"洛曾经动过其中的一本!"
阮耀伸手,将两木簿子,一起拿了出来,他将其中的一本,交在我的手上,他自己则翻看另一本。
我将那本日记簿,翻动了几页,就失声道:"看,这里曾被人撕去了几页!"
阮耀伸头,向我手中看来,失声骂道:"罗洛这猪!我虽然没有完全看过这些日记的内容,但是我每一本都曾翻过,我可以罚誓,每一本都是完整无缺的!"
那本日记簿,被撕去的页数相当多,纸边还留着,我在阮耀说那几句话的时候,数了一数:"一共撕去了二十九张,而且撕得很匆忙,你看,这里留下的纸边很宽,还有半行字可以看得到。"
我将那簿子击向前,我们一起看看,日记簿中的字,全是用毛笔写的,剩下的半行字,要推测是属于甚么句子,那确实是很困难的事。
我连忙又翻到被撕走之前的一页,去看那一天的日记,日记开始是日期,那是"辛酉秋九月初六日",算算已是超过一百年前的事了。
那一页日记中所记的,全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老实说,抄出来也是没有意思值得注意的,是日记的最后,记看一件事:"慧约彼等明日来谈,真怪事,诚不可解释者也。"
我们三个人,都同时看到了这一行字,我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下面的日记,是已被撕去的,因为从这句话来看,下一天的日记中,一定记载着一个叫"慧"的人,和其他的几个人——"彼等",会来谈一件不可解释的怪事,日记中对这件怪事,是应该有记载的。所以我急于知道那是一件甚么怪事。
可是,翻到下一页之后,看到的日期,却已经是"辛酉年十月初四日"了。
我们三个抬起头来,互望了一眼,阮耀忙道:"再翻翻前面看,或许还有记着这件事的!"
我道:"我们别挤在这里,走出去看!"
我拿着那本日记簿,来到了桌子,当我将那本日记簿放到桌上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叫了起来!
摊开的日记簿,放在桌上,恰好和桌面上,那个尘土较浅的方印,同样大小!
我本来曾推测,罗洛曾在这桌前,手按在桌上,看过甚么文件的。现在,更可以肯定,罗洛当时所看的,一定就是日记簿,或许就是这本!
我们三个人一起叫了起来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在同时想到了这一点的缘故。
我将日记簿再翻前一页,那就是辛酉年的九月初五。日记中没有记着甚么,我再翻前一天,那是同年约九月初四日。
那一天,日记一开始就记着:"慧来。"
可是,只有两个字,其余的一切,就完全和这个"慧"是没有关系的了!
我望了阮耀一眼:"你是不是知道这个"慧"是甚么人?"
阮耀苦笑道:"我怎么会知道?那是我曾祖父的日记,这个人,当然是怕的朋友。"
我急忙又翻前一页,完全没有甚么值得注意的,再向前翻去,再翻了三天,才又有这个"慧"子出现。
这一天,日记上记着:"慧偕一人来,其人极怪,不可思议。"
我们三人,又抬头互望了一眼,阮耀顿足道:"真糟糕,怪成甚么样,为甚么不详细写下去?"
我道:"你不能怪你曾祖父的。他一定曾详细记载着这件事的,只不过已经破人撕掉了,我想,罗洛是将之带回家中去了!"
荣生博士苦笑了起来:"而罗洛的一切东西,全被我们烧掉了!"
阮耀又伸手,向前翻了一页,那一天,也有"慧"的记号,这样:"慧信口雌黄,余直斥其非,不欢而散。"
至于那位"慧",究竟讲了些甚么,在日记中,自然没有记载。
再向前翻去,甚么收获也没有,我又往后翻,翻到了十月初九日,那一天,阮耀的曾祖父记着:"富可敌国,已属异数,余现堪称富甲天下,子孙永无忧矣。"
我望了阮耀一眼,阮耀道:"你看,我曾祖父,在一百多年之前,已经富甲天下了!"
我皱着眉:"可是你觉得么?他的富,好像是突如其来的!"
阮耀道:"你为甚么这样说?"
我翻过前面,指着一页给他看,那一页上写看:"生侄来,商借纹银三两,余固小康,也不堪长借,拒之。"
我道:"你看到了没有,不到一个月之前,他在日记中,还只是自称小康!"
阮耀瞪着眼,这是再确切不过的证据,他自然无法反对的。
阮耀呆了半晌,才道:"在不到一个月之间,就算从事甚么不法的勾当,也不可能富甲天下的。"
我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说,令曾祖的发迹,是突如其来的。"
阮耀赌气不再出声,只是翻看日记簿,那个"慧"再也未曾出现过。
我们翻完了这一本日记簿,荣生博士立时又取过了另一本来,可是那一本,对我们更是没有帮助了,那一本日记簿中,所记载的,全是阮跃均曾祖父突然变成了巨富之后的事情。
阮耀的曾祖父,在变成了巨富之后,连房子,化钱,几乎凡是大笔的数字支出,都有着纪录,我们草草翻完了这本日记簿,互望着,阮耀搔着头:"奇怪,大笔的支出,都有着纪录,但是,我现在所有的这一大片地,是从甚么人手中买进来的,为甚么日记上一个字也未曾提到过?"
我呆了一呆,阮耀这个人,要说他没有脑筋,那真是没有脑筋到了极点。但是,有时候,他提出来的问题,也真足以发人深省。这件事的开头,根本就是因为阮耀的一个问题而起的——当时,阮耀的手中,抓看一幅地图,他问:地图上的金色是甚么意思?
这时,他又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我和荣生博士两人互望了一眼,都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的确,甚么支出,只要是大笔的,都有着记载。照说,阮耀它的曾祖,突然成为暴富之后,他买下了那么一大片土地,就算当时的地价再便宜,也是一笔大数目,何以竟然未曾提及呢?
一想到这里,非但阮耀搔着头,连我也搔起头来,荣生博士道:"可能是令曾祖一有了钱,立即就将这片土地买下来的,日记曾被撕了十几二十天,可能买地的事情,就纪录在那几天之中!"
我和阮耀两人一齐点点头,在没有进一步的解释之前,荣生博士这样说,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我略想了一想,道:"现在我们的思绪都很乱,让我来将整个事归纳一下,将归纳所得的记下来,好不?"
阮耀摊着手,表示同意。我拉过一张纸来,一面说,一面写下了以下几点。
(一)大探险家罗洛,以阮家花园,绘制成了一份四百比一的探险地图,将其中一幅地,涂上金色(已知那是一座亭子的亭基),并在其周围的若干处地方,注上危险的记号,这种危险的记号,在探险地图上的意义而言,是表示探险者到达该处,可能遭到不测之险而丧生。
(二)在地图上注有危险记号之处,表面看来,一无可奇,但是当人站在该处之际,会有发掘的冲动,而且一经触动该处,就会招致神秘的死亡。
(三)罗洛可能是根据阮耀曾祖的日记,绘制成这幅神秘的地图的。
(四)阮耀均曾祖,在生前,曾遇到过一件极其奇怪、不可思议的事,这件事的真相已不可知,因为记载着有关这件事真相的日记,已被人(极可能是罗洛)撕去。但是和这件神秘事件有关的人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慧",还有几个陌生人。
(五)这件神秘的事,使阮耀的曾祖,突然致富。
我写下了这五点之后,给阮耀和荣生博士两人,看了一遍,问道:"你们有异议么?"
他们两人都点头:"没有。"
我拿看纸:"我们虽然已发现了这五点,但是对整件事,仍然没有帮助,因为我们所有的问题,还不止五个,我再将它们写下来。"
我又一面说,一面将问题写下来。
问题一:罗洛绘制这幅神秘地图的用意何在?
问题二:为甚么看来绝无危险之处,却真正蕴藏看令人死亡的危险?
问题三:使人和狗神秘死亡的力量是甚么?
问题四:阮耀曾祖当年所遭遇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是甚么?
问题五:"慧"和那个陌生人是甚么人?
问题六:阮耀曾祖父何以在神秘事情中致富?
问题七:当我写到"问题七"的时候,阮耀插口道:"其实,千个万个问题,并起来只有一个,为甚么在地图上,涂着一块金色?"
我将这个问题写了下来:"是的,这是一个根本的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最简单和最直接的方法,是将你花园中那座已被拆除的亭基再拆除,并且将之掘下去,看看究竟是为了甚么原因!"
荣生博士勉强笑道:"谁不知道那是最直截了当的做法,可是那样做,会有甚么后果?"
我苦笑着,摊着手:"我不知道,唐教授死了,一头壮得像牛一样的狗也死了。他们的死亡,是由于一种神秘的力量,我不知道如果照我的说法去做,会有甚么后果,所以我们不能照这个办法进行!"
阮耀叹了一声,道:"最直截了当的办法,不能实行,转弯抹角,又不会有结果,我看。我真快要疯了,该死的罗洛!"
我心中,也不禁在咒该死的罗洛,阮耀又道:"那是我们自己不好,做朋友做得太好了,罗洛临死之前的那个古怪的嘱咐,如果我们根本不听他的话,那么在他的遗物之中,一定可以找出答案来的!"
荣生博士苦笑道:"话也可以反转来说,如果我们根本完全依罗洛的话去做,不留下那幅地图来,那么,也就甚么事都没有了!"
我挥看手:"现在再来说这些话,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我想,那个"慧"既然曾几度在令曾祖的日记中出现,可能他会有甚么信写来,我们再在旧信件中,详细找一找!"
阮耀和荣生博士,不再说甚么,我们将铁柜中的信,全部取了出来,然后一封一封地看着。
我们是在地下室中,根本不知时间去了多久,那些旧信,直看得人头昏脑胀,腰酸背痛,疲乏不堪,天可能早已亮了,但是我们还是继续看看,不知过了多久,荣生博士才道:"看看这张便条!"
我和阮耀忙凑过头,在荣生博士的手中,去看他拿看的那张字条。
他手中的那张字条,纸张已经又黄又脆,上面的字还很潦草,但是我们还都可以看得清上面的字。当然,我们最要紧的是看署名。署名,赫然是一个"慧"字。
字条很简单,只是六七行字,写的是:"勤公如握,弟遇一极不可解之事,日内当造访吾公,有以告之,望勿对外人提起。弟世居吴家村,该地有一大塘,为弟祖产也,然竟于一夕之间不见,世事奇者甚矣,未见若此者也,余面谈。"
这张字条,可能是这个"慧"派人送来的,因为在封套上,并没有邮票。
看到了这张字条,我们三人,都不禁有欣喜若狂的感觉。
因为这张字条上写得虽然简单,但是对我们来说,却已然是重大无比的发现了!
首先,我们知道这个"慧",是世居在吴家村的,那么,他极有可能姓吴,我们不妨假定他是吴慧先生。
第二。我们知道了所谓怪事,是吴家村,属于吴慧先生所有的一个大塘,在一夕之间失踪——这件事,实在有点难以设想,但是字条上而面的确是那样写着的。大塘,当然是一个极大的池塘,一个池塘怎么会不见呢?一座山可以不见,但是池塘要是"不见",结果一定是出现一个更大的池塘,因为池塘本来就是陷下去的地,上面储着水。或者可以解释为整个池塘的水不见了。
然而,池塘中的水消失,和"一个池塘的不见",无论如何,是不尽相同的事实,而字条上所写的是"一大塘…一夕之间不见。"并不是说这个大塘,在一夜之间干涸。
而且,还有一件,最有趣的事是,阮耀家所在的地名,就叫看"吴家塘",在若干年之前,这一带可能是十分荒凉的荒地,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城市的区域渐渐扩大,这一带,已变成十分邻近市区的近郊。但是不论地面上发生了多少变化,地名却是不变的,这一区,就叫吴家塘,在阮耀家围墙之外,新建的那条公路,也叫看"吴家塘路"。
我们三人互望着,我首先道:"阮耀,这里的地名,叫吴家塘。"
阮耀道:"是。"
我又道:"我想,这里不是你们的祖居,当令曾祖收到这张条子时,他住的地方,一定是距离吴家塘有若干距离的另一个地区。你看这张字条的封套外写看"请送狮山坳阮勤先生,令曾祖是以后搬到这里来的。"阮耀道:"当然是,他可能是发了大财之后,在这里买下了一大片土地的。"
我皱看眉:"这里附近,并没有一个很大的塘。"
荣生博士道:"卫斯理,你怎么啦,这张条子上,不是写着,那个大塘,在一夕之间消失了么?"
我的脑中,乱到了极点,可是陡然之间,在我的脑海深处,如同闪电般地一亮,我想到了!
我"砰"地一声,用力在桌上,敲了一下,大声道:"你们知道,一个大塘忽然消失的意思是甚么?那不单是说,池塘中的水不见了,而且这个池塘,变成了一大片平地!"
荣生博士和阮耀两人,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的确。我提出了一个这样的看法,看来是十分荒诞的,不可信的。
但是,除了这个解释之外,还有甚么解释呢?
我又道:"事情一定是那样,一个大塘,在一夜之间。忽然变成了平地,这正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阮耀像是有点胆怯,他望了我半晌,才道:"你想说甚么?是不是想说,我这一片地产,就是池塘不见之后,生出来的?"
这时候,我因为事情逐渐逐渐有眉目,兴奋得甚么疲倦都忘记了,我大声道:"那一个书柜中,不是藏看很多县志么?拿本县志来查,快!"
荣生博士和阮耀两人,也受了我的感染,他们立时从书柜中,搬出了许多县志来,有的残旧不堪,有的还相当新,全是吴家塘所在县的县志。
我们还只是略略翻了一翻,轨发现本县的县志,有看截然不同约两个版本。一个还是清朝嘉庆年间所刻的,另一部,却刻在几十年前。
我们先翻那部旧的,不多久,就找到了"吴家塘",不论从文字,还是从简单的图来看,那是一个极大的池塘,县志上还有看这个大塘东西、南北的距离。
当阮耀看到了那个"吴家塘"简单的图形之后,他的双眼,有点发直。
我忙推着他:"你怎么啦?"
阮耀道:"这个大池塘…它的大小、形状,就正好和我的地产相仿!"
我又翻那部新刻的县志,在新刻的县志中,吴家塘已经没有了,但是还保留着名字,而且还特别写着"地为本县首富阮勤所有,阮公乐善好施…等等。"
我抬起头来:"看到没有,这位阮勤先生,他在发财之后,一定出钱重刻了县志,并且将原来的县志销毁了,只剩下这一部,自此之后,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大片土地原来是一个池塘,而且,这个池塘,还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
荣生博士道:"可是,当时,吴家村中不能没有人,别人也应该会知道的啊!"
我道:"当然可能知道,但是有几个可能,第一、当时,吴家塘本来就是很荒僻的地区,居民不多。第二、阮耀的曾祖发了财之后,钱可通神,要收买乡下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连县志都可以改刻,何况其它。"
阮耀有点生气:"我看不出我的曾祖父为甚么要在这件事上骗人!"
我略停了一停,才道:"阮耀,你不应该看不出来的,那张字条上,写得明明白白,吴家塘是吴慧的祖居。这个大塘消失了。变成了一片土地。这片土地。自然也应该属于吴慧所有,可是,从你曾祖那一代起。就成了你们阮家的产业!"
阮耀冷笑着:"那又甚么可以值得奇怪的,我的曾祖父,向那个吴慧,买下了这块地。"
我没有再出声,这幅地,是阮耀均曾祖向吴慧买下来的。自然有此可能,但是,也有更多别的可能,那事实,一定曾被记在日记之中,可惜的是,日记中最重要的几页,被人撕走了!
荣生博士看出我和阮耀之间的气氛不怎么对头,地道:"我们好像离题越来越远了,我们研究的是,何以人会神秘死亡,那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么,并不是研究阮家是怎么发迹的!"
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你不能不承认,事情是从阮耀的曾祖父开始,一直传下来的!"
荣生博士向我使了一个眼色,又同阮耀呶了呶嘴,我向阮耀看去,只见阮耀的面色,变得很难看。
我伸手拍了拍阮耀的肩头:"别介意,不论当年发生过甚么事,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再也不会有甚么人追究的了。"
当时,我看到阮耀的面色很阴森,而我却并没有予以多大的注意,因为我实在太疲倦了。我一面打看呵欠,一面道:"我们也该休息一下了!"
荣生博士也打看呵欠:"是啊,天该亮了吧!"
他一面说,一面看看手表,然而,大声叫了起来,道:"不得了,已经十点钟了!"
阮耀仍然没有说甚么,在这时,绝对想不到,阮耀对他的祖上的名誉,竟看得如此之甚,以至他竟会不顾一切,做出我们已有默契,大家都不敢做的事来。
当时,我们一起离开了这阴森的建筑物,到了外面,阳光普照,我和荣生博士,同阮耀告辞,阮耀也不挽留我们,我们分了手,我和荣生博士都回了家。
到了家里之后,我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看看早报,然后躺下来,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夕阳西下才醒。我弯身坐在床上,又将整件事想了一遍,觉得事情,多少有点眉目了。
阮耀的那一片土地,原来竟是一个大池塘,那的确很出人意外。
一个很大的池塘,在甚么样的情形下,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平地的呢?
这实在是一个任何人所回答不出的问题。自然,地壳的变动,可以使一个大湖,在地球表面消失,甚至变成一坐高山。但是,我已经尽可能找了所有的资料,绝无一点迹象,表示在那一夜之间,曾经有过地震甚么的事情,那一带更不会有火山爆发。
可是,一个大池塘,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平地!
现在,困扰我们的一切神秘莫测的事情,可以说都是从这个叫着"吴家塘"的大塘,在一夜之间消失而引起来的。
我想了一会,荣生博士就打了电话来,他在电话中问我,是不是和阮耀联络过,我说没有,但是,我准备和他通电话。
荣生博士要我和阮耀通电话之后,将结果告诉他。我放下电话听筒,又拿起来,拨着号码,打通了之后不多久,我就听到了阮耀的声音。
阮耀那边,好像十分吵,不断传来"轧轧"的声响。以致我不得不提高声音:"阮耀,你已经睡醒了么?"
阮耀大声道:"我没有睡过!"
我略呆了一呆,而他那边,实在太吵了,我又大声道:"你那边怎么啦,在干甚么?"
阮耀邦笑了起来:"你猜猜看。"
我不禁有点生气:"怎么猜得着?"
阮耀道:"我想,解决问题最直截的方法,既然是将那亭基掘出来看看…"
他话还没有讲完,我已经吓了一大跳,道:"阮耀,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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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地面上的金色地区
阮耀道:"为甚么不能,我已经雇了很多工人,工作了好几个小时了。第一层亭基,已被完全移开,下面是一层花岗石,也被移去了一半,再下面,好像还是一层花岗石,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然来,我会和荣生博士一起来!"
我放下电话,马上将情形对荣生博士说了一遍,然后,我立即离家。
我和荣生博士,是同时到达阮耀家门口的,一路向内走进去,不多久,就听到了风镉的"轧轧"声,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修马路的工地一样。
等到我们见到了阮耀的时候,他高兴地向我们走来。
我一看到阮耀,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立时叫道:"阮耀,快停止!"
阮耀呆了一呆才道:"停止?你看看,如果会有甚么不堪设想的后果的话,现在也已经迟了!"
他一面说,一面向那亭子的亭基指去。
那个亭子,原来是甚么样的,我不知道,因为在我第一次来到阮耀家中的时候,它已经被拆掉了,但是那个亭基,我却印象深刻。
亭基是大石砌成的,高出地面,这时,我看到一大块一大块被掘起来的大石,堆在一旁,约有近十个工人,满头大汗地工作着,风镉声震耳欲聋。
大石的亭基,已完全被夷平了,在水泥下面,是许多块方形的花岗石,也已有十几二十块花岗石,被掘了起来。
可是,在第一层的花岗石被掘起之后,可以看得出,下面的一层,仍然是同样大小的花岗石。
这时,正有两个工人,在用风镐钻动第二层花岗石,我看了半分钟左右:"还来得及的,阮耀,现在停止,还来得及!"
阮耀反倒道:"为甚么要停止?"
我大声叫道:"你这样掘,希望掘点甚么出来?"
阮耀笑道:"你以为会掘出甚么来?下面有一个窖,窖上有太上老君的封条,里面囚着七十二地煞,三十六天罡?打开之后,会有一投黑气。直冲——"阮耀得意洋洋地说着,可是怕还没有说完。我已经大声一喝:"住口!"
阮耀愕然望着我,我道:"阮耀,你别忘记,光是掀开石板,就导致了唐教授的死亡!"
阮耀吸了一口气道:"可是,这里只是涂上金色,并没有危险记号,而且,我已经开始了半天,大半天了,甚么事情也没有!"
我望着荣生博士,希望荣生博士,站在我的一边,可是,荣生博士这时,反倒向前走去,因为两个工人,已经用力捷起了第二层的花岗石来。阮耀也不再理我,向前走去,我只好跟了上去,只见那两个工人,直起身子,叫道:"阮先生,下面还有一层。"
阮耀、我、荣生博士三人都看到,在第二层的一块花岗石被吊起来之后,下面仍然是一层同样的花岗石。
阮耀皱了皱眉,道:"不要紧,你们一直掘下去,我供膳宿,工资照你们平时工作的十倍!"
正在工作的十几个工人,一听得阮耀这样宣布,一起发出了一下呼叫声,表示极度的满意,各自起劲地工作看。阮耀道:"你看,没有事,我已召了另一批工人,连夜工作。"
我没有说甚么,我也知道,这是发掘秘密的最直截的方法,虽然我也知道,一定会有甚么难以预测的结果发生,但是至少直到现在为止,没有甚么。
阮耀很起劲地在督工,不多久,天就黑了,这一角早已拉上了灯,另一批工人来到,第一层花岗石,已被全掘了起来,第二层也掘了一大半,第三层也有两块花岗石被吊了起来。
在第三层之下,仍然是一层花岗石。
阮耀"哼"地一声:"哪怕你有一百层,我也一定要掘到底!"
他又望着我们:"我恨倦了,要去休息一下,你们在这里看看,一有发现就来叫我!"
他既然那样坚决,我自然无法阻止他,荣生博士则根本不想阻止他。
阮耀走了,我和荣生博士看工人工作。
到了午夜时分,第二层花岗石。已全部起完,第三层起了一大半,第四层也起出了几块,在第四层之下,仍然是一层花岗石。
工人们一面工作,一面议论纷纷,在猜测下面究竟有些甚么。
别说工人好奇,连我和荣生博士,看到了这种情形,也是目瞪口呆,我也不相信阮耀会睡得着,但是位也的确要休息一下了。
果然,我和荣生博士,看着工人工作,甚至我们也参加工作,将一块又一块的大花岗石,搬起来,移开去,我们才将阮耀"赶"走不到半小时,他又出现了!
他显然未曾睡着过,因为他双眼中的红丝更多,我一见他,就道:"你怎么又来了?"
阮耀摊头目 手:"我怎么睡得着?这里的情形,怎么样了?"
他一面说,一面走了过来。
这时候,由于已经有两层花岗石,全被移了开去,是以原来是亭基的地方,已经陷了下去,他来到了陷下去的边缘,向下看看,皱着眉,然后抬起头来,苦笑着:"又是一层!"
我点了点头:"到现在为止已经发现五层了,我敢说,在第五层花岗石之下,一定是另一层花岗石!"
荣生博士在一旁道:"当初为了造一座亭子,而奠上那么多层基石,实在是小题大做了,若这情形,在这些基石上,简直可以造一座大厦!"
我摇了摇头:"这些石层,显然不是为上面的亭子而造的,我相信,在花岗石下,一定有看甚么极其离奇的东西!"
阮耀用他充血的眼睛望着我:"卫斯理,你有过各种各样奇异的经历,你能不能告诉我,在这些花岗石层下面,有着甚么?"
听得阮耀这样问我,我不禁苦笑了起来。
我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相信不是到最后,谁也不会知道的!"
阮耀道:"好,我就掘到最后!"
荣生博士摊着手:"有可能掘到最后,一样不知道结果!"
荣生博士这样说法,我倒很同意,因为世界上,有许多事,根本是没有结果的。尤其以神秘的事情为然。可是荣生博士这样说,却无异是向阮耀泼了一盆冷水,他现出很愤怒的神情来,狠狠瞪着荣生博士。
我已经看出,阮耀这时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可能是由于他过度疲倦,也可能是由于过度的期望,总之,如果这种不正常再持续下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出现更大的不正常。
所以,我伸手轻拍他的肩:"一直掘下去,自然可以掘出一个结果来,但是我看,一层一层的花岗石,不知有多少层,看来不是三五天之内,可以有结果的事,你必须休息,我们也要休息了!"
阮耀向我眨着眼睛:"我知道我需要休息,但是我睡不着。有甚么办法?"
我道:"很简单,召医生来,替你注射镇静剂,使你能获得睡眠!"
阮耀又望着我眨了半晌眼睛才道:"好的,我接受你的意见!"
我向荣生博士挥了挥手,我们三个人,一起进了屋子,由我打电话,请来了一位医生。
在医生未来之前,阮耀只是在屋子中,团团乱转,医生来了,替他注射了镇静剂,我们眼看着他躺在沙发上睡看,才一起离开。
在阮耀家的门口,那医生用好奇的口吻对我道:"阮先生的精神,在极度的兴奋状态之中,究竟是甚么令得他如此兴奋的了?"
我无法回答医生的话,但是医生的话,却使我感到真正有钱的人,实在是很可悲的,他们因为甚么都有了,再也没有甚么新的事情,可以引起他们感官和精神上的新刺激,那样,生活看还有甚么趣味?
我含糊地道:"是一件很神秘的事,和阮家的祖上有关,现在我也说不上来。"
医生上了车,我和荣生博士也分了手。我们估计,阮耀这一觉,至少可以睡八小时,那就是说,明天早上,我们再来不迟。
我和荣生博士分手的时候,约定明天早上八时再通电话。我回到了家中,心中也胤待可以,那座亭子的亭基之下,竟有看这么多层铺得整整齐齐的花岗石,那究竟是为了甚么?
难道罗洛地固上的金色,就是表示亭基下面,有看许多层花岗石?
但是,单是一层层的花岗石,是没有意义的,在花岗石之下,又是甚么秘密呢?
我不知道一直向下掘下去,究竟会出现甚么,但是我倒可以肯定,没有发现则已,一有发现,一定极其惊人。
阮耀雇了那么多工人,使用了现代的机械,要将那一层又一层铺得结结实实的花岗石掘起来,尚且要费那么大的动,可知当年,在地上掘一个大坑,一层又一层地将花岗石铺上去的时候,是一项多么巨大的工程!
这项工程,是在甚么人主持下进行的呢?最大的可能,自然是阮耀的曾祖。
我又想起,阮耀说过,他的祖父,几乎将一生的时间,全消磨在他们的家庭图书馆之中。那么,如果假定,阮耀曾祖的日记中,有关这件神秘事件的部分,是被罗洛撕掉的,那么,阮耀的祖父,一定曾看到过这些日记。
我本来是胡思乱想地想看的,可是一想到这里,我直跳了起来,呆呆地站着。
当时,我们在阮家的家庭图书馆中,找阮耀曾祖的日记,找信札、找资料、翻县志,绝未曾注意到阮耀祖父遗下的物件!
阮耀的祖父,既然曾看见过那些被撕走的日记,那么,他对这件神秘的事情,一定有彻底的了解。如果这真是一件神秘的事情,那么,他的祖父,一定有他自己的思想,极有可能,也在日记上留下甚么来,而我们当时,却忽略了这一点:当我一想到这一点之际,我感到了极度的兴奋。阮耀在罗洛地图上那块涂有金色的地方,一直掘下去,自然是最直截的办法,但是要了解这件神秘的事件,从头到尾的来龙去脉,还是非从资料上去查究不可。
我明知阮耀这时,正由于镇静剂的作用而在沉睡,我应该等到明天才去,因为这时侯,就算去了,我也无法将他弄醒的。可是,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当时既然忽略了阮耀祖父的日记、手札等类的资料,那么一定是可以在这一方面,有所发现的了!
本来,我已经换上了睡衣,准备睡觉的了,我又匆匆脱下睡衣,阮耀不醒也不要紧,阮家的仆人都认识我,知道我是他们主人的好友,就算我将那家庭图书馆的门锁,便弄开来,他们也不会怪我的。
我奔出门口,上了车,已经过了午夜时分,街道上很静,我驾着车,冲过了好几个红灯,直向阮家驶去。
当我的车子,驶上通向阮家的那条大路之际,只听得警车的警号声,消防车的警号声,自我的车后,追了上来,我不得不将车驶近路边,减慢速度。
在我的车子,减慢速度之际,我看到一辆善车,三辆消防车,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驶去。
那时侯。我还未曾将警车和消防车,与我此行的目的,联系在一起。
可是,在三分钟之后,我却觉得情形有点不妙了!
那时侯,离阮耀的家已相当近,我已经可以看到,前面有烈火和浓烟冒起,阮耀的家失火了!
我心中抨悸乱跳,连忙加快速度,等到我来到的时候,警员和消防员,已在忙碌地工作,我也看到了起火的地点,那正是阮耀的家庭图书馆。
我从车中跳了出来,向前奔去,两个警员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急叫道:"我是主人的朋友,有紧急的事情,让我进去!"
我一面说,一面看到两个仆人,和一个高级警官,一起走了出来,我又叫着那两个仆人的名字,道:"阮先生醒来没有?"
那仆人一看到我,就抹着汗:"好了,卫先生来了。阮先生还在睡,唉,这怎么办!"
那两个警员,看到了这种情形,就放我走了进去,我直奔向家庭图书馆的建筑 ,灌救工作,才刚开始,火舌和浓烟,自那幢屋子中,直冒出来。
我一把拉住负责指挥救火工作的消防官员,道:"这屋子中有极重要的东西,我要进去将这些东西弄出来!"
那消防官员望着我:"你看到这种情形的了,没有人可以进得去!"
我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摇看他的身子:"我一定要进去,一定要!"
我那时的样子,看来有点类似疯狂,那消防官员用力推开了我,我喘着气:"借冲进火窗的设备给我,集中水力替我开路,我要进去。"
消防官员厉声道:"不行!"
我也厉声道:"现在,我冲进去,或许还能来得及,要不然,抢救不出东西来,要你负责!"
消防官大声道:"你是疯子!"
我嚷叫道:"你别管我!"
我一面叫,一面奔向一辆消防车,拉过了一套衣服来,迅速穿上,在一个消防员的头上,抢下了钢盔,又抓起了一只防烟面罩,向前直奔了过去。
在我奔到门口之际,恰好轰地一声响,建筑 物的门。倒了下来,几条水柱,向门内直射,我略停了一停,全身已被水淋了个湿透。
我只不过停了半秒钟,就在许多人的齐声惊叫、呼喝声中,冲了进去。
一冲进门,我就发现,火显然是从下面烧起来的,也就是说,是在储藏书籍的地方烧起来的,我冒着浓烟,奔到楼梯口。
楼梯上已全是火,我根本无法向下冲去,而且,我也根本无法望清楚下面的情形。
我在进来的时候,身上虽然破水淋得透湿,但这时,我才冲进来不到一分钟,我的头发,已开始"吱吱"叫看,焦卷了起来。
我冒险一脚跨下楼梯去,一大股浓烟,直冲了上来,使我的眼前,变成一片漆黑。
我虽然戴着防烟的面具,但是这时,也忍受不住,我只感到一阵极度的昏眩,身子向前一侧,几乎要向下直栽了下去!
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我直栽了下去,那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若干小时之后,我的身体被找到,已成一团焦炭!
而也在那千钧一发的一刹间,我觉得肩头上被人用力一扳,接着,有人拉住我的腰际,有人抓住了我,将我的身子,便抱了出去!
我是不顾一切、硬冲进来的,然而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地无法再坚持要冲下去了!
我被拖出了火窟,神志居然还清醒,我看到,将我拖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阻止我进去的那消防官,和另一个消防员。
我除下了防烟面具,望着那急促地喘着气的消防官苦笑,一时之间,连一句感激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就在那一刹间,又是"轰"地一声响,整个建筑物的屋顶,都塌了下来。
在建筑物的屋顶塌下来之际,我们隔得十分近,真觉得惊天动地,火头向上直冒了起来,冒得极高,水柱射了上去。完全不受影响。
消防官拉着我,疾奔开了十几码,我方喘着气,道:"谢谢你,谢谢你!"
消防官瞪着我,道:"先生,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是人,虽然有像你这样的蠢人。"
我的一生之中,很少给人这样子骂过,但这时,那消防官员这样骂我,我却被他骂得心悦诚服,我喘着气,道:"幸亏是你,不然我一定死了!"
消防官不再理会我,转过身去,指挥救火,又有几辆消防车赶到,幸好火势并没有蔓延开去,但是阮家已然开了个天翻地裂。
火势被控制,在天亮时分,火头已经完全熄了,只有一点烟冒出来。
我由仆人带着,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和荣生博士通了一个电话,但是却没有人接听,再去看阮耀。
阮耀还在沉睡,但是它是事主,警方和消防局方面都需要找他问话,商量下来,没有办法,只好由我用冻水将他淋醒。
阮耀睁开眼来,一看到我站在他面前,立时翻身坐了起来,道:"可是有了发现?"
我摇头:"不是,昨天晚上,你家里失火了!"
阮耀呆了一呆,我退开了几步,他也看到了警方的消防官。
消防官道:"阮先生,烧了一幢建物。"
我立时道:"就是你的家庭图书馆,昨天晚上,我们还在那里!"
阮耀跳了起来:"起火的原因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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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07 22: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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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怪火
消防官道:"难说得很,据报告的人说,火势一开始就十分炽烈!"
一位警官道:"是不是有被人纵火的可能?"
阮耀立时道:"不会的,绝不可能,我这里的仆人,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消防官望了我一眼,向阮耀道:"在那建筑物之中,有甚么重要的东西?"
阮耀呆了一呆:"里面的东西,说重要,当然十分重要,但是大可以说,没有甚么大关系!"
消防官指着我:"可是这位先生,在火最别的时候,硬要冲进去抢救东西,只要我慢半秒钟,他就一定死在火窟之中了!"
阮耀望着我,我苦笑着。
对于我当时的行为,实在连我自己,也无法作圆满的解释,我只好对阮耀苦笑,从阮耀诧异的神色上,我自然也可以知道,他的心中,觉得十分奇怪。
但阮耀应付得很聪明,他道:"卫先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不想我家传的那一些纪念物,遭到损失!"
阮耀一面说着,一面道:"我们可以到现场去看一看么?"
消防官道:"当然可以!"
一行人,一起向外走去,来到了火灾的现场,整幢建物,倒真正是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由于这建筑物是有着一个很大的地下室的,是以火灾的现场,看来也和别的火场,有些不同。在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坑,许多烧成了漆黑,根本无法辨认它原来面目的东西,大坑中还积看许多水,那是昨晚一夜灌救的结果。
阮耀看着发呆:"看来甚么也没有剩下!"
我苦笑道:"的,甚么也没有剩下!"
我略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昨晚,不是有人救我,我已经烧死了,阮耀,要是我死了的话,是死于意外,还是死于那神秘的力量?"
阮耀摸着他自己的脖子,没有出声。
这时,有许多消防员,在移开被烧焦了的大件东西,在作火场的初步清理工作。
阮耀一直望着火场,我则已半转过身去,就在这时,阮耀突然叫了起来,他的叫声十分尖,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向他望来。
我也立时向他看去,只见他伸手指着下面,尖叫道:"我是不是眼花了,看,这是一只烧焦了的人手!"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吃了一惊,连忙又一起循他所指看去。
而当所有的人,看到阮耀指着的那一处时,人人都呆住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阮耀所指的,是一团烧焦了的圆形东西,那东西,还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只金属的虎头。
我自然知道,这虎头原来是在甚么地方的,它在壁炉架上,转动它,一只书橱移开,出现隐藏在墙中的那个铁柜,我们昨晚曾将之打开过。
而这时,在那圆形的焦物体上,有看一只人手!
要辨别那是一只人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与其说是人手,还不如说那是一只烧干了的猴爪好得多,但是,经阮耀一提,人人都可以看得出,那的确是一只人手,手腕骨有一截白森森地露在外面,手腕以下部分,完全埋在烧焦了的东西之下!
消防官立时叫了起来:"我们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说这建筑物一直是空置的根本没有人!"
阮耀的神色苍白,道:"的确应该是没有人!"我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人是谁?阮耀,你看见没有那是那只铜铸的虎头!"
阮耀有点失魂落魄地点着头,几个消防员,已经走近那只恐怖的人手,从四周开始搬开烧焦了的东西,渐渐地,我们看到了一颗烧焦的人头。有一个人,被烧死在里面,那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一件事了!如果我再用详细的文字,记述当时的情形,实在太可怕了,或者还是"惨不忍睹"四个字,来笼统形容,比较好一点。
我和阮耀两人的身子一直在发着抖,我们都无法知道这个焦黑的尸体是属于甚么人的,但是无论是甚度人,一个人被烧成那样子,实在太可怕了。
在足足一个小时之后,焦黑的尸体,才被抬了土来,放在担架上,警官望着我和阮耀,我们两人,都摇着头,表示认不出那是甚么人来。
警官道:"阮先生,你应该将你家里所有的人,集中起来,看看有甚么人失了踪?"
阮耀失神地点着头,对身后的一个仆人,讲了几句,又道:"叫他们全来!"
那仆人应命走了开去,不一会,仆人络续来到,在阮家,侍候阮耀一个人的各种人等,总共有一百多个,总管家点着人数,连挖掘花岗石层的工人,也全叫来了,可是却并没有少了甚么人。
阮耀道:"这个人,不是我家里的!"
这时,一个仆人忽然怯生生地道:"阮先生,昨天晚上,我看见有人,走近这里!"
好几个人一起问那仆人道:"甚么人?"
那仆人道:"我…我不认识他,他好像是主人的好朋友,我见过几次,我看到他一面低着头,一面走向这里,口里还在喃喃自语——"阮耀顿着脚:"这人是甚么样子,快说!"
那仆人道:"他留看一撮山羊胡子——"那仆人的这一句话才出口,我和阮耀两人,便失声叫了起来:"荣生博士!"
这年头,留山羊须子的人本来就不多,而阮耀认识的人,留山羊胡子的人更只有一个,那就是荣生博士!
我立时问道:"那是昨晚甚么时候发生的事?"
那仆人道:"大约是十二点多,起火之前,半小时左右的事!"
阮耀厉声道:"混蛋,你为甚么不对消防官说,屋子里有人?"
那仆人着急道:"我并没有看到他走进屋子,我不知道他在屋子中!"
我吸了一口气:"半小时前,我曾和荣生博士通电话,但没有人接听。"
那警官立时向我,问了荣生博士的住址,派警员前去调查。我和阮耀两人,都心乱如麻,一起回到了客厅,阮耀和警方人员办例行手纹,我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头,在想着。
如果那被烧死的人是荣生博士,那么,他是和我一样,在昨天晚上离开之后,又回来的了,不过,他比我早了半小时左右。
他为甚么要回来呢,是不是和我一样,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我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他是怎样烧死的,我不知道。
但是,这件惨事,要说和那"神秘力量"没有关系的话,我也不会相信。
我想到的是,如果我比荣生博士早到,那么,忽然起火,烧死的是甚么人?
我不禁急促地喘着气,阮耀送走了消防官,来到了我的面前,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们除了相对无语之外,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口过了好一会,阮耀才苦笑道:"又死了一个!"
我的身子震动了一下,阮耀的这句话,实在令人震动的,我们一共是四个人,已死了两个,如果死亡继续下去,下一个轮到的,不是他,就是我!
我只好自己安慰着自己:"这个死者,未必是荣生博士!"
我这样说着,实在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当然不能说服阮耀,阮耀只是望着我,苦笑了一下,接下来,我们两人都变得无话可说了。
过了不多久,那警官便走了进来,我和阮耀一看到他,就一起站了起来。
那警官进来之后,先望着我们,然后才道:"我才去过荣生博士的住所!"
这一点,我和阮耀两人都知道的,我们一面点着头,一面齐声问道:"怎么样,发现了甚么?"
那警官皱了皱眉,道:"荣生博士是一个人独居的,有一个管家妇,那管家妇说,她昨天晚上离去的时候,博士还没有回去睡过觉。"
这一点,虽然已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一路听警官那样说,我的心还是一路向下沉。
那警官又道:"我们检查了荣生博士的住所——"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以一种疑惑的眼光,望着阮耀:"博士和你是世交?"
阮耀呆了一呆,道:"甚么意思?"
那警官取出了一张纸条来,道:"我们在博士的书桌上,发现这张字条!"
他一面说,一面将字条递到我们面前来,我和阮耀都看到,字条上写着一行很潦草的字:阮耀的祖父,我们为甚么没有想到阮耀的祖父?
一看到那张字条,我陡地震动了一下,果然不出我所料,荣生博士是和我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才到这其来,而一到这其来,就遭了不幸!
那警官道:"阮先生,这是甚么意思?博士认识令祖父?还是有别的意思?"
阮耀和我互望着:"警官先生,我祖父已死了超过二十年,但是我和荣生博士认识,还是近十年的事情,他不认识我的祖父。"
那警官的神情,仍然十分疑惑:"那么,荣生博士留下这字条,是甚么意思?"
警官的这个问题,并非是不能回答的。可是要回答他这个问题,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将一切经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这一切事情,不但牵涉到阮耀家庭的秘密,而且其怪诞之处,很难令人相信,实在还是不说的好,是以,我道:"我看,这张字条,并没有甚么特别的意思,荣生博士忽然心血来潮,到阮家的家庭图书馆去,或者是为了查一些甚么资料,却遇上了火灾!"
那警官皱着眉,我道:"荣生博士一定是死于意外,这一点,实在毫无疑问了!"
或许是我的回答,不能使对方满意,也或许是那警官另有想法,若他的神情,他分明并不同意我的说法,而且,他有点不客气地道:"关于这一点,我们会调查!"
我心中暗忖,这警官一定是才从警官学校中出来的,看来他好像连我也不认识,我只是道:"是,但是照我看来,这件事,如果要深入调查的话,责任一定落在杰克上校的身上。"
那警官睁大了眼,望着我:"你认识上校?"
我笑了起来:"你可以去问上校,我叫卫斯理。"
那警官眨了眨眼睛,又望着手中的字条,他道:"不管怎样,我觉得你们两位,对于荣生博士的事,有很多事隐瞒着我。"
我拍着他的肩头:"不错,你有着良好的警务人员的直觉,我们的确有很多事,并没有对你说,但是你也应该有良好的警务人员的判断力,应该知道我们瞒着你的话和荣生博士之死,是全然无关的!"
那警官眨着眼,看来仍然不相信我的话,我知道,他一定会对杰克上校去说,而杰克上校,一定会来找我和阮耀的。
那警官又问了几句,便告辞离去,阮耀叹了一口气:"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我苦笑着:"还有,你花园中的挖掘工程,火警一起就停顿,你是不是准备再继续?"
阮耀无意识地挥着手,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才好,过了片刻,他才叹了一声:"掘是一定要掘下去的,但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时再说吧!"
我也知道,劝阮耀不要再向下掘,是没有用的,而事实上,我也根本没有劝他不要再掘下去的意思。
我在阮耀没有开始那样做的时候,曾剧烈反对过,那是因为我们对于挖掘这个亭基,会有甚么恶果,是全然不知道的。
但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好像挖掘亭基,并没有甚么特别的恶果,已经有两层花岗石被掘起来,虽然不知道要挖掘多久,但主持其事的阮耀,和直接参加的工人,也都没有意外。
荣生博士的死,自然和挖掘亭基这件事是无关的,因为他是烧死在那幢建筑物之内的!
当时,我来回走了几步,叹了一声:"看来,荣生博士是正准备打开暗柜时,突然起了火,被烧死的,火是怎样发生的呢?"
阮耀皱着眉,道:"他一定是一起火烧死的,他的手竟没有离开那钢型的虎头。你可知道他为甚么要去而复返,他想到了甚么?"
我苦笑了一下:"他想到的和我想到的一样;在你祖父的日记中,可能同样可以找到这件神秘事件的全部真相!"
阮耀仍是不断地眨着眼,接看,他也叹了一声:"现在,甚么都不会剩下了,全烧完了,烧得比罗洛的遗物更彻底!"
我苦笑着,摇着头:"要是我们能将罗洛的遗物全部彻底烧掉,倒也没有事了!"
阮耀显得很疲倦地用手抹着脸:"卫斯理,这是不能怪我的,我想,任何人看到一幅地图上,有一块地方涂着金色,总不免要问一下的?"
我安慰着他:"没有人怪你,至少,我绝不怪你,因为你这一问,我们可以渐渐地将一件神秘之极的真相,发掘出来。"
阮耀仍然发出十分苦涩的微笑:"你不怪我,可是唐教授、荣生博士,他们难道也不怪我?"
我没有别的话可说,只好压低了声音:"他们已经死了!"
阮耀抬起头来,失神地望着我:"如果不是我忽然问了那一句话,或许他们不会死!"
我也苦涩地笑了起来:"世界上最难预测的,就是人的生死,你如果因之而自疚,那实在太蠢了!"
阮耀没有再说甚么,只是不断地来回踱着步,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有一个古怪的想法,这件事,是我们四个人共同发现,而且,一直在共同进行探讨的,所以找在想,如果已死的两个人,是因为这件事而死亡的,那么,我和你——"他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口唇仍然顿动着,但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想说,我们两个,也不能幸免,是不是?"
阮耀的身子,有点发抖,他点了点头。
我将手按在他的肩上:"你不必为这种事担心,教授的死,是心脏病;博士的死,是在火灾中烧死的,我们都可以将之列为意外!"
阮耀却愁眉苦脸地道:"将来,我们之中,如果有一个遭了不幸,也一样是意外!"
我皱着眉,一个人,如果坚信他不久之后,就会意外死亡的话,那实在是最可怕的事情了,就算意外死亡不降临,他也会变疯!
我在这样的情形下,也实在想不出有甚么话可以劝他的,我只好道:"如果你真的害怕的话,那么,现在停止,还来得及。"
阮耀一听得我那样说,却嚷叫了起来:"这是甚么话,我怎么肯停止,人总要死的!"他频频提及一个"死"字,这使便我感到不安,我道:"别管他了,荣生博士没有甚么亲人,也没有甚么朋友,他的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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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台湾中华电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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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07 22: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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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深洞
我说到这里,阮耀又不禁苦笑了起来。
荣生博士的丧事,是罗洛之后的第三宗了,他下葬的那天,到的人相当多,因为荣生博士毕竟是在学术界有着十分崇高地位的人。可是,他的真正知心朋友,却只有我和阮耀两人而已。
荣生博士的丧礼,就由我和阮耀两人主理,我们的心头,都有说不出来的沉重,等到送葬的人络绎离去,阮耀俯身,在墓碑之前,将人家送来的鲜花,排得整整齐齐,然后,喃喃地不知在说甚么。
要补充一下的是,从荣生博士死亡,到他落葬,其间隔了一天。在这一天中,消防局和警方,从事了灾场的发掘工作。
的确,如阮耀所料那样,那幢建筑物,烧得甚么也没有剩下,想要找到一片剩下来的纸片都不可能。消防局的专家,也找不到起火的原因,他们只是说,这场火,可能是由于甚么化学药品所引起的,温度极高,而且一发就不可收拾。
阮耀自然知道,在这幢建筑物中,不可能储藏着甚么化学品的,而荣生博士,自然也不会带着化学药品,进去放火的。
送荣生博士落葬的那天下午,十分闷热,等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看到一辆警方的车辆驰来,在近前停下。车子停下之后,从车中出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站得笔挺的人:杰克上校。
杰克上校一直向我走来,来到我的面前,呆了片刻,转身向荣生博士的坟,鞠了一躬,然后才道:"根据我部属的报告,荣生博士的死,其中好像有着许多曲折,两你们又不肯对他们说!"
阮耀转过身来,我先替阮耀和杰克上校介绍,然后才道:"你可以这样说,但是,这些事,和荣生博士的死,没有直接关系。"
杰克皱着眉:"就算是只有间接的关系,我都想知道一二。"
我道:"你说得太客气了,我准备全部告诉你!"
阮耀的心情很不好,他听得我这样说,有点不高兴地道:"为甚么要告诉他?"
我委婉地道:"一来,他是警方人员,二则,上校和我合作过许多次,我们两人在一起,解决过很多不可思议的问题,如果他来参加我们的事,我相信,一定可以使事情有较快的进展!"
阮耀叹了一声,摊着手:"随便你吧!"
我和杰克上校,一起走开了几步,在一张石凳 上坐了下来。我已经准备将全部事的经过对杰克说,可是我的心中是十分乱,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才好。我倒绝不担心杰克上校会不接受我的叔述,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的,杰克上校有很多缺点,但是他也有高度的想像力,他可以接受任何荒谬的故事。我呆了片刻,心想,还是从罗洛的丧礼讲起吧!于是,我从罗洛的丧礼说起。这一切的经过,我当然不必在这里重覆一遍了,我只是不断地说看。
杰克上校很用心地听着,当我说到一半的时候,阮耀也走了过来,他不时插上一两句口,但是并不妨碍我对杰克上校的叙述。
等到我把整件事讲完应该说,等到我把这件事讲到荣生博士的丧礼,天色已黑了下来,暮色笼罩着整个墓地,看来十分苍茫。
等我住口之后,我望着杰克上校,想听他有甚么意见,可是,杰克上校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只是在喃喃地道:"一个大塘,在一夜之间不见了,是甚么意思?"
他自言自语,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我问道:"你以为是甚么意思?"
杰克上校道:"我想,就是一个大塘,忽然不见了!"
我瞪大了眼睛,道:"这不是废话么?"
上校摇着头:"一点也不是废话,我的意思,在那一个晚上,忽然有许多泥土和石块,将这个大塘填没了,变成了一片平地!"
我呆了一呆,立时和阮耀互望了一眼。
阮耀点了点头:"我想也是,大塘消失了,变成了一片平地!"
我道:"我也很同意你的见解,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从记载中来看,吴家大塘十分大,就算动用现在的工程技术,也决不可能将之填没。我曾经想到过,是由于地震,土地向上拱起,使大塘消失的!"
杰克上校道:"那一定是极为剧烈的地震,应该有记录可以追寻。"
我摇着头:"我宁愿相信当时并没有将这场地震记录下来,也不愿相信另外有地方,忽然来了一大批泥土和石块,将大塘填没。"
杰克上校皱着眉:"不管是甚么情形,总之,吴家大塘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平地。"
我和阮耀异口同声:"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杰克上校又道:"然后,阮耀先生的曾祖父,就占据了这片地!"
阮耀的声调,有点很不自然:"我反对你用"占据"这个字眼。"
杰克上校道:"可以,我改用"拥有",你不会反对了吧!"
阮耀没有再说甚么,杰克上校又说了下去:"然后,这位阮先生,就在这片土地上建屋,居住下来。"
我点头道:"是的,在这里,可以补充一点,就是他在得到这片土地的同时,还得到了巨大的财富,他是陡然之间,变成巨富的!"
这一点,阮耀和杰克上校,也都同意了。
杰克上校又继续发表他的意见:"他造了一座亭子在花园,也就是在吴家大塘变成的土地上,而在这亭子的基石下,铺上了好几层花岗石。"
我点着头:"阮耀正在发掘。"
杰克上校又道:"而在这个亭子的周围,有许多处地方,可能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使人的情绪,发生变化,甚至死亡!"
关于这一点,还有进一步商讨的余地,但是暂时,也可以这样说,所以找和阮耀都点着头。
我们一面点头,一面准备听杰克上校继续发表他的意见。
那并不是说杰克上校的脑子比我们灵活。而是我们被这件事困扰得太久了,可能思考方向,已经进了牛角尖,不容易转弯。而杰克上校却是才知道这件事,是以他可能会有点新的、我们想不到的意见。
上校皱着眉,想着,那时,天色更黑了,他忽然问道:"你们下过陆军棋没有?"
我和阮耀两人,都不禁呆了一呆,因为在一时之间,我们实在想不通,他那样问我们,是甚么意思。而杰克根本未等我们回答,就已经道:"陆军棋中,有三枚"地雷",一枚"军旗","军旗"被对方吃掉就输了,普通在布局的时候,总是将三枚"地雷",布在"军旗"的外围,作为保护!"
天色更黑了,但是在黑暗之中,也可以看到,杰克上校的脸涨得很红,那可能是地由于想到了甚么,而感到兴奋之故。
果然,他立即道:"那些地图上的危险记号,就是"地雷",其目的是保护地图上的那块金色,我认为所有的秘密,在发掘那亭子的亭基之后,一定可以有答案的!"
阮耀立时道:"我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杰克上校陡地站了起来:"那我们还在这里等甚么,快去召集工人,连夜开工!"
杰克上校的话,倒是合了阮耀的胃口,是以阮耀也像弹簧一样地跳了起来。
我们三个一起驱车到阮耀的家中,阮耀立时吩咐仆人找工头,要连夜开工。
反正阮耀有的是钱,有钱人要办起事来,总是很容易的。半小时之后,强烈的灯光,已将那花园,照耀如同白日,一小时之后,工人已经来了。
少了荣生博士,多了一个杰克上校。阮耀的性子很急,为了想弄清楚,究竟花岗石一共有多少屏,是以挖掘的方法先尽量向下掘,而不是将每一层的花岗石都挖尽之后,再挖第二层。
这样的方法,虽然困难些,但究竟有多少层,自然也可以快一点知道。
然而,所谓"快一点知道",也不是霎时间的事,一直到了第三天下午,才算是弄清楚。
花岗石一共有二十层之多!
掘出来的花岗石,每块大约是两尺见方,一尺厚,也就是说,到了第三天下午,那花园的一角,亭基之下,已经挖成了一个二十尺深的深洞。
我、阮耀和杰克上校,轮流休息着,杰克上校显然和我有同一脾气,对于一切怪异的事,不弄个水落石出,是睡也睡不着的,他抛开了一切公务,一直在阮耀的家中。
到了最后一层花岗石,连续被吊起了四块之后,两个工人,在深洞下叫道:"花岗石掘完了!"
那时,我们三人全在,一起问道:"下面是甚么?"
那两个工人并没有立即回答我们,我们只是先听到一阵"彭彭"的声响,像是那两个工人,正在敲打着甚么,从那种声音听来,显然,在花岗石下,并不是泥土,而是另一种东西。
接看,便是那两个工人叫道:"下面是一层金属板!"
我、杰克上校和阮耀三人,互望了一眼。
在二十层花岗石之下,是一块金属板,这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的事,阮耀叫道:"你们快上来,让我下去看看,是甚么板!"
那两个工人,沿着绳,爬了上来,强烈的灯光,照向深洞我们一起向下看去。
在这里,我或者要先介绍一下那个深洞的情形,花岗石的头四层,起去的石块较多,以下,每一层,只被挖出了四块,是以那深洞是方形的,面积是十平方尺,深二十尺。
当我们一起向下看时,只见底部是一层黑色的东西,看来像是一块铁板。
我和阮耀两人,一起抢着用绳索向下褪去,一直到了底部,我先用脚顿了两下,发出"彭彭"的声叫来,可见下面是空的,而且,那块金属板,也不会太厚。
阮耀道:"下面是空的,拿钻孔机来,钻一个孔,就可以用强力电锯,将之锯开来了!"
我道:"当然,这块金属板不知有多大,要将它全都揭起来,只怕不可能。"
我和阮耀,又一起攀了上去,阮耀又吩咐人去准备工具。这时,我和阮耀,都感到兴奋莫名。杰克上校,也槌下洞去,看了半晌上来。一小时后,钻孔机已在那金店板上,钻了一个四分之一寸的圆孔,那金属板大约有一寸厚。
两个工人,用强力的电锯,在洞下面工作,电锯所发出来的声响,震耳欲理。我们都在上面,焦急地等着。谜底快要揭开了,在这样的时刻,自然分外心急。
约莫又过了一小时,只听得下面两个工人,一起发出了一下惊呼。
我们一直在向下看看,看到那两个工人,已经锯成了一个四平方尺的洞,我们也知道那两个工人之所以发出惊呼声的原因。
那块被锯下来的金属板,向下跌了下去,那么大的一块金属板,向下跌去,落地之际,是应该有巨大的声响发出来的。
可是,却一点声响也没有!
那块金尾板自然不会浮在半空之中不向下跌去,但是一点声也听不到,这证明,金属板下面,有不知多深的一个无底深洞在!
我在听得那两个工人,发出了一下惊呼声之后,立时也向下跳去,当我落到了那个被锯开的方洞之旁时,只看到那两个工人的神色,极其苍白,紧贴着花岗石,一动也不敢动。
我等着,想听那块金属板到地的声音,可是又过了两分钟,却仍然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我的手心,不禁在隐隐冒汗,只听得阮耀在上面不住问道:"怎么了?"
我抬起头:"悬一支强力的灯下来,阮耀,你也下来看看。"
那两个工人,已沿着绳子,爬了上去,阮耀也来到了我的身边,不一会,一支强力的灯,悬了下来,我移动看那灯的支 ,照向下面。
在金属板之间,被锯开的那个洞中,灯光照下去,只见黑沉沉地,甚么也看不到。
我估计有聚光玻璃罩设备的强烈灯光,至少可以射出二百码远。
可是,灯光向下面射去,却根本见不到底,下面是一个黑沉沉的大洞,不知有多么深!
阮耀望着我,骇然道:"下面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深洞?我要下去看看!"
阮耀那样说,令我吓了一大跳,忙道:"别乱来,我们先上去,试试这个洞,究竟有多么深!"
阮耀却一直凝视看这个深洞,脸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从它的那种神情来看,他好像很想槌进那个深洞之中去看一看。
我自然也想进这个深洞中去看一看,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地底有一个这样的深洞,那实在是一件怪异到了不可思议的怪事。
但是,在望向那个深洞的时候,我心中却有一种感觉,我感到,在这个深洞之中,纵使不会有甚么九头喷火的龙,也一定隐伏看无可比拟的危机!
所以,我又道:"要试试这个深洞究竟有多深,是很容易的事,我们先上去再说!"
阮耀点了点头,我和他一起,攀到了上面,才一到上面,十几个工人,就一起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工人领班,有点不好意思道:"阮先生,虽然你出我们那么高的工钱,但是我们…我们…"
阮耀有点生气:"怎么,不想干了?"
那工人领班搔着头:"阮先生,这里的事情太怪,老实说,我们都有点害怕。"
阮耀还想说甚么,我已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反正已经有结果了,让他们回去吧!"
阮耀挥着手,大声道:"走!走!走!"
所有的工人如释重负,一起走了开去,阮耀"哼"地一声:"地底下掘出了一个深洞来,有甚么可怕的,真没有用!"
他一面说,一面叫着仆人的名字,吩咐他们立时去买绳子和铅 ,然后,我和阮耀,一起进了屋子。杰克上校听说在花岗石层之下,是一块金属板,而金属板之下,又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洞时,他也膛目结舌,不知是甚么现象。
一小时后,测量深度的工具,全都买了来,阮耀将铅锤钓在绳子的一端,同深洞中槌下去,绕看绳子的轴辘,一直在转动看,这表示铅锤一直在向下落去。
绳子上有看记号,转眼之间,已放出了二百码,可是轴镳却越转越快。
我只觉得手心在冒汗,看着转动的轴辘,四百码、五百码、六百码,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在这里的地形而言,如何可能出现那样的一个深洞?可是,轴辘继续在转,七百码、八百码。
杰克上校也在冒汗,他一面伸手抹着汗,一面甚至还在喘着气。
阮耀站在花岗石上,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下面,绳子还在向下沉着,九百码、一千码。
等到绳子放到一千码时,轴辘停止了转动。
然而,这绝不是说,我们已经测到这个洞有一千码深,决计不是,轴镳之所以停止转动,是因为绳子已经放尽了的缘故。
阮耀一看到这种情形,就发起火来,对着去买测量工具的那仆人,顿足大骂:"笨蛋,叫你们去买东西,怎么绳子那么短?"
那仆人连连称是,然后才分辨道:"买测量工具的人说,一千码是最多的了,根本没有甚么机会用到一千码,我…我立刻再去买!"
看阮耀那种满脸通红,青筋暴绽的样子,他似乎还要再骂下去,但是杰克上校已然道:"不必去买了!"
阮耀大声道:"为甚么?"
杰克上校指着下面:"这是危险地区,我要将这里封起来,不准任何人接近!"
杰克上校那样说,虽然使我感到有点意外,但是我却也很同意他的办法,因为一个槌下了一千码绳子,还未曾到底的深洞,无论如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正想说话,可是阮耀已然"哼"地一声:"上校,你弄错了,这里不是甚么公众地方,而是我私人的产业,你有甚么权利封闭它?"
杰克上校道:"自然我会办妥手续,我会向法院申请特别封闭令。"
阮耀仍然厉声道:"不行!"
杰克上校冷冷地道:"封闭令来了,不行也要行,再见,阮先生!"
杰克上校的脸色很苍白,他话一说完,立时转过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阮耀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厉声道:"我不要再见到你,上校!"
杰克上校只不过走开了五入步,他自然听到阮耀的话,但是他却只是停了一停,并未曾转过来,接着,一迳走了开去。
阮耀顿着足:"岂有此理!"
他又同那仆人瞪着眼:"还不快点去买绳子!"
那仆人连声答应着,奔了开去,我吸了一口气:"阮耀,我有几句话说!"
阮耀转过头来,望走了我,我道:"我倒很同意杰克上校的办法!"
阮耀大声道:"他无权封闭我的地方,不必怕他!"
我道:"我的意思,并不是由他来封闭,而是我们自己,将掘出来的花岗石放回去,就让这个深洞,一直留在地下算了!"
阮耀听了我的话,先是呆了一呆,接着,便在鼻子眼中,发出了"嗤"地一声:"卫斯理,亏你还说你自己对甚么神秘的事情。都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肯停止,现在,这件事没有结果,你就要放弃了?"
我不理会他那种轻视的口气,只是道:"是的,你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会有结果的!"
阮耀挥着手:"那你也走吧,哪儿凉快,就到哪儿耽着去,别在我这里凑热闹。"
他这样的态度,我自然也很生气,我大声道:"那么,你准备怎么样?"
阮耀道:"不劳阁下过问,没有你,世界上很多人都活得很好。"
我不禁大怒,厉声道:"好,那么再见!"
阮耀冷冷地道:"再见!"
我"哼"地一声,转身就走。当时,阮耀当着它的仆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我又不是一个有着好涵养的人,自然会感到难堪,恶言相向,拂袖而去,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而更主要的是,当时,我绝未曾想到,阮耀赶走我,可能是故意的,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想做甚么,只不过嫌我在一旁,会阻止他,所以他才将我赶走的。
如果当时我想到了这一点,那我决不会走,一定会留下来和他在一起的!
当时,我愤然离去,回到了家中,还大有怒意,我下了决心,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决不再过问,也不再去想它。
然而,要我不再过问容易,要我不去想它,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在休息了一会之后,和好几个着名的地质学家通了电话,其中一位的话,可以代表许多对本地地质学有研究的人的意见。
当他听到我在电话中说,吴家塘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至少超过一千码的洞穴时,他第一句话就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道:"我不是问你是不是可能,而是这个深洞已然实际上存在,我问你,这个深洞是如何形成的,和在这个深洞之下,可能有着甚么?"
那位地质学家发出了几下苦笑声:"你似乎特别多这种古怪问题,老实说,我无法回答你,除非我去看过那个地洞。"
我叹了一声:"没有人可以去探测这个地洞,它实在太深了!"
那位地质学家道:"其实,以现在的科学而论。还是很容易的,根本不必人亲自下去,只要槌一具电视摄影机下去,每一个人。都可以在电视萤光屏上。看到深洞底下的情形了!"
我本来是想请教这个深洞的形成,是不是有地质学上的根据的。
可是这时,那位地质学家却提供了这一个办法!
我略呆了一呆,立时想到,这个办法,对普通人来说,自然比较困难,但是以阮耀的财力而论,可以说世界上没有甚么困难的事的!
如果我在和阮耀分手之前,想到了这一点的话,我们也不会吵架了!
我略想了一想,心忖我和阮耀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明天和他通一个电话,一样可以将这个办法,提供给他去实行的。
我在电话中又问道:"那么,你作一个估计,这深洞之下,会是甚么?"
那位地质学家,笑了起来,道:"我是一个地质学家,不是科学幻想小说家,照我来看,这一带的地质构成成分是水成 ,如果有一个深洞,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一种地质的中空现象形成的,不过——"他讲到这里,略为犹豫了一下,才道:"不过照情形来说,地下水会涌上来,那个深洞,事实上,应该是一个很深的井。"
我笑苦着,道:"没发现有水,至少,我们看不到任何水。"
我问不出甚么来,只好放弃,躺在床上,竭力想将这件事忘记,但那实在是十分困难的事,所以一直快到天明,我才有点睡意。
而就在我在半睡眠状态之中,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电话铃声,特别刺耳,我翻了个身,抓起电话听筒来,我听到的,不是语声,而是一阵急促的喘气声。
一听到这一阵急喘的声音,我陡地怔了一怔,睡意全消,忙问:"甚么人?甚么事?"
电话中的声音,十分急促:"卫先生?我是阮先生的仆人!"
我认出了电话中的声音,那就是阮耀要他去买绳子的那一个。
而这时,我一听得他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立时料到,阮耀可能出事了,因为如果不是阮耀出事,他的仆人,是决不会在清晨时分。打电话给我的!
我连忙问道:"怎么样,阮先生出了甚么事?"
那仆人并没有立时回答我,只是连连喘着气,我连问了两次,那仆人才语带哭道:"阮先生…他…他不见了!"
我陡地一呆:"不见了,甚么叫不见了?"
那仆人道:"他进了那个洞,一直没有上来。"
我吓了老大一跳,整个人都在床上,震了一震,我早就已经料到,阮耀可能会做出一些甚么古怪的事情来的,但是我决想不到,他竟然会卤莽到自己下那个深洞下面去:这真是想不到的事!
刹那之间,我心乱到了极点,不知说甚么才好。
那仆人在电话中又道:"卫先生,请你立即来,我们真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或许是由于这件事,使人震惊了,是以找也无缘无故,发起脾气来,我对看电话,大声吼叫:"现在叫我来,又有甚么用?"
那仆人急忙道:"阮耀先生在下去的时候曾经说过,要是他不上来的话,千万要我们打电话给你!"
我吸了一口气:"他是甚么时候下去的?"
那仆人道:"你走了不久,已经有四五个钟头了!"
我厉声道:"为甚么你们不早打电话来给我?"
那仆人支支吾吾,我叹了一声:"好,我立即就来,你们守在洞口别走!"
那仆人一轮声地答应着,我放下了电话,只觉得全身有僵硬的感觉。
这件事,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已经说过,有许多次,根本全然是由于偶然的机会而发生的,要不是那几次碰得巧的话,根本甚么事也不会发生。
第一次的偶然,当然是罗洛的那只书橱,向下倒去的时候,是面向看上,第二次偶然,则是散落开来的众多文件之中,偏偏那份文件,落到了阮耀的手中,而阮耀偏又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要是那时,根本没有人去睬阮耀,也甚么事情都没有了,要是那时,我不将这份地图留起来,而一样抛进火堆中,也甚么事情没有了。
可是现在,唐教授死于"心脏病突发",荣生博士死于"意外的火灾",阮耀又进了那个深洞,生死未卜,只怕也凶多吉少!
我望着那两个摇着轴锳的仆人,看到绳子已只有二百多码了。
也就在这时,一辆警车驶到,杰克上校带着几个警官,大踏步走过来。上校一面走,一面叫道:"阮耀,你来接封闭令!"
我听得杰克上校那样叫看,不禁苦笑了起来!
要是现在,阮耀能出现在我们眼前,那就好了!
杰克上校一直来到近前,才发现阮耀不在,而且,个个人的脸色都很古怪,他呆了一呆,直望着我:"怎么,发生了甚么事?"
我用最简单的话,讲述了所发生的事,杰克上校的面色,变得难看之极,这时,绳子已全被绞土来,那张梯子,也出现在洞口。
那张椅子,是一张很普通的有着扶手的椅子,在两边的扶手之间,还有一条相当宽山皮带照说,一个成年人,坐在这样的一张椅子之上,是不会跌下去的,但是,阮耀却不在了!杰克连声道:"狂人,阮耀是个疯子!"
我望着杰克上校:"上校,我马上下去找他!"
上校失声叫了起来:"不行,我要执行封闭令,谁也不准接近这里!"
我仍然望着他,道:"上校,我一定要下去,他可能只是遭到一点意外,并不曾死,正需要我的帮助,我一定要去!"
杰克上校大声道:"不行!"
我坚定地道:"如果你不让我下去的话,将来在法庭上作证,我会说,阮耀的不幸,是由于你的阻挠!"
杰克上校气得身子发抖,大声道:"你这头驴子,我是为了你好!"
我摊着双手:"我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看着阮耀出了事,而我甚么也不做,我可以带最好的配备下去,甚至小型的降落伞。"
杰克呆了片刻,才大声叫了起来。
杰克上校这时叫的,并不是不让我下去,而是大声在吩咐他的手下,去准备我下深洞而用的东西,真的包括准备小型降落伞在内。
洞外的各人,一直十分乱,我坐上椅,带着一切配备,准备进入深洞之际,已然是两小时之后的事了,杰克紧握着我的手,望了我半晌,才道:"你仍然是一头驴"陷入无边黑暗之中所有的仆人,听得我那么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我心中更是愤怒:"你们之中,没有人放下去,也该报警,等警方人员下去!"
那仆人苦着脸:"阮先生吩咐过,不准通知警方人员,只准我们通知你!"
我简直是在大叫了:"那么,为甚么不早打电话给我?"
我在这样大声吼叫了之后,才想到,现在,我别说大声吼叫,就算我将这十几个仆人,每人都痛打一顿,也是无补于事的了。
是以,我立时道:"现在,还等甚么,快将绳子全扯起来!"
这些仆人,听命令做事情,手脚相当快,两个仆人,立时摇看轴镳,绳子一码一码被扯土来,我在那深洞的旁边,来回走看,又从仆人的手中,取过那具无线电对讲机来。
那是一具性能十分好的无线电对讲机,在十哩之外,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声音,我对看对讲机,叫看阮耀的名字:"你一定可以听到我的声音,阮耀,不论你遭遇了甚么,就算你不能说话,想办法弄出一点声音来。好让我知道你的情况!"
我拨过掣,将对讲机贴在耳际,我只希望听到任何极其微弱的声音。
但是,却甚么声音也听不到!
这种情形,对无缀电对讲机而论,是很不寻常的,几乎只有一个可能,会形成这样的情形,那便是,另一具对讲机,已遭到彻底的损毁!
我试了五分钟,便放弃不再试,因为阮耀如果有办法弄出任何声响的话,那么我一定可以听到声音的了。
现在,情形照常理来推测,最大的可能是在二十码之后,还未曾到底,但是阮耀却跌了下去,他可能再跌下几百码,甚至更深,那当然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一连串的事,是如此神秘莫测,谁又能说不会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本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是一层一层扩展起来,却越来越大,不可收拾了!
我一面迅速地想着,一面穿着衣服,当我冲出门口的时候,我又已想到,罗洛这家伙,在临死之前,立下了这么古怪的遗言,可能他早已知道,在他的遗物之中,有一些东西,是十分古怪的,我又联想到罗洛的死因,是不是也是由于这幅地图?
当我驾着车,向阮耀家疾驰之际,我心中乱到了极点,朝阳升起,映得我眼前生花,好几次,由于驶得太快,几乎闯祸。
我总算以最短的时间赶到了现场。
我首先看到,有一个很大的轴辘在洞边,槌下去的绳索,标记是二十码,洞旁还有一个仆人,手中掌看无线电对讲机,满头大汗,不住在叫着:"阮先生:阮先生!"
他叫几声,就拨过掣,想听听是不是有回音,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在洞旁的仆人很多,可是每一个人,都乱得像是去了头的苍蝇一样,我大声道:"只要一个人说,事情开始时是怎样的?"
那买绳子的仆人道:"我又去买了绳子回来,阮先生叫我们将一张椅子绑在绳上,他带着强力的电筒,和无线电对讲机,向下槌去。"
我吸了一口气,望着那黑黑黜黜的洞,那仆人又道:"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可以看到下面闪耀的灯光,也可以和阮先生通话,可是渐渐地,灯光看不见了,但一样可以通话,等到绳子放尽之后;阮先生还和我们讲过话,可是声音却模糊得很,没有人听得出他讲些甚么,接看,就完全没有声息了!"
我怒道:"那你们怎么不扯他上来?"
那仆人道:"我们是立时扯上绳子来的,可是绳于的一端,只有椅子,阮先生已经不在了,我有一面在对讲机呼唤他,又怕他找不到椅子,是以叉将椅子槌了下去,可是到现在,一点结果也没有。"
我顿着脚:"你们也太糊涂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就该有人下去看看!驴子,不过的是头勇敢的驴子。"
我苦笑着:"你错了,我一点也不勇敢,只不过是一头被抬上架子的驴子!"
杰克上校道:"那你可以不必下去。"
我吸了一口气:"如果阮耀死在这张椅子上,他的尸体已被扯了土来,那我一定主张立时封闭洞穴,而且从此不再提这件事,可是现在,我们不能确知阮耀的生死,他可能在极度的危险之中,极需要钢助,所以找不能不下去!"
杰克上校叹了一口气:"是的,有时候,事情是无可奈何的。"
他略顿了一顿,又道:"你检查一下应带的东西,电筒好用么?"
我按了一下使用强力蓄电池的电筒,点了点头,他又道:"对讲机呢?"
我再试了一下对讲机,虽然在这以前,我已经试过好几次。
杰克上校又将他的佩枪,解了下来给我,道:"或许,你要使用武器!"
我接受了他的佩枪,但是却苦笑着:"如果下面有甚么东西,那么这东西,一定不是普通的武器所能对付的,你说是不是?"
杰克上校也苦笑着:"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杰克上校后退了一步,大声发号施令,我扶看椅子的扶手,椅子已在向下槌去。
我抬头向上看,上面的光亮,在迅速地缩小,我在对讲机中,听到上校的声音,他在道:"现在,你入洞的深度是一百五十码,你好么?"
我用强力的电筒,四面照射看,那洞并不很大,略呈圆形,直径大约是四十尺,洞壁的泥土,看来并没有甚么特别之处。
我抬起头,乃然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我回答道:"我很好,没有甚么发现。"
我的身子,继续在向下沉看,杰克上校的声音,不断从对讲机中传来,告诉我现在的深度,当他说到"一千码"之际,他的声音有点急促。
我回答他道:"直到如今为止,仍然没有意外,这个深洞好像没有底一样,洞垄已不是泥土,而是一种漆黑的 石,平整得像是曾经斧削一样!"
我一面和杰克上校对话,一面不断地用有红外线装置的摄影机拍着照。
我在对讲机中,可以清晰地听到杰克上校的喘气声,他在不断报告着我入洞的深度,一直到两千码的时候,他停了一停:"你觉得应该上来了么?"
我道:"当然不,阮耀失踪的时候,深度是二十码,而且现在,我觉得十分好,甚么意外也没有,甚至连呼吸也没有困难。"
我听得杰克上校叹了一声,接着,我的身子,又向下槌下去,杰克上校的语声,听来一样清晰,我已到了两千八百码的深度了!
这个深度,事实上实在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的的确确,深入地底,达到了这个深度,而且,向下看去,离洞底,似乎远远得很!
我对着对讲机,道:"绳子只有三千码,一起放尽了再说。"
杰克上校,是照例会立时回答我的。
可是这一次,在我说了话之后,却没有他的回答,而我坐的椅子,也停止不动了。
我无法估计和杰克上校失去联络的正确时间,但是到两千八百码的时候,我还听到他的声音,现在,椅子不动了,一定已放到了二十码。
在这两三分钟的时间中,我实实在在,未曾感到有任何变化,但何以对讲机忽然失灵了呢?我用电筒向下照去,看到了洞底。
洞底离我,只不过两码左右,我发出了一下叫呼声,涌身跳了下去。
当我落到洞底之际,我又对看对讲机,大声叫道:"上校,我已来到了洞底!"
可是我仍然没有得到回答,我抬头向上看去,根本已无法看到洞口的亮光了!
而且,我看到,槌我下来的那张椅子,正迅速地向上升去。
我大叫着:"喂,别拉椅子!"
我的语声,在这个深洞之中,向起了一阵轰然的回音,但是我的话并没有用,那张椅子还在迅速向上升着,转眼之间,已经出了我手中电筒所能照到的范围之外!
槌我下来的椅子,为甚么会向上升去,这一点,我倒是可以想像得到的,那自然是杰克上校在上面,突然发觉失去了联络,所以急急将椅子扯上去的。
我大声叫了几下,回声震得我耳际直向,我知道叫嚷也是没有结果的,而且我想到,现在我既然在洞底,那么,阮耀的遭遇,可能和我一样,我应该可以找得到他的了。
我用电筒四围照看。可是。电筒的光芒,却在迅速地减弱。
这又是绝对没有理由的事,蓄电池是可以供应二十四小时之用,但是在半分钟之内,电筒已弱得只剩下昏黄的一线,紧接着,完全没有了光芒,漆一样的黑暗,将我围在中心。
我急促地喘着气,迅速地移动身子,向前走着,不一会,我双手摸到了洞壁。
虽然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摸到了洞壁,对我说来,毫无帮助。就算我是一只壁虎,我也没有可能沿看二十妈的洞壁爬上去的。
但是无论如何,那总使我心头,产生一种略有依靠之感。
我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想看该怎么办,我已无瑕去想及对讲机何以会失灵,电能何以会消失了,我只是想,我应该怎么办?
而就在那时候,我觉出我手所按着的洞壁,在缓缓移动。
那是一种十分缓慢的移动,但是我确然可以感觉得到:洞壁在动,或者,与其说是"移动",不如说洞壁是正在向内缩进去,好像我按着的,不是坚硬的上石,而是很柔软的东西一样。
刹那之间,我整个人都震动起来。
而几乎是同时地,我所站的洞底,也开始在动,洞底在渐渐向上拱起来。
我完全像是处身在一个恐怖无比的噩梦之中一样,我拚命按着电筒,希望能发出一点光亮,使我可以看到眼前的情形。
但是,我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而移动在持续着。
我不知各位是不是有过这种噩梦的经验,在亟想要光亮的时候,所有的灯,全都无缘无故地失灵,只剩下黑暗,在黑暗中冒冷汗。
然而,噩梦的梦境虽然可怖,在遍体冷汗之后,就会骤然醒来,而一醒了之后,一切可怖的梦境,就会成为过去。但是我这时,却并不是身在梦境,而是实实在在地在这种可怖的境地之中!
要命的也就在这里,洞底的移动,越来越剧烈,我已无法站稳身子,突然之间,我立足之处,突起了一大块,我整个人向前,仆了出去。
本来,我是站在洞壁之前的,在我的身子向前什出去之际,我双手自然而然地按向前,希望能投在洞壁上。将身形稳住。
可是,我一按却按了个空!
在我面前的洞壁消失了,我的身子,向前直仆了下去,接看,我便翻滚着,一直向下跌了下去,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我感到,我不是在一个空间之中,向下落下去的,我像是在一种极稀薄的物质之中下沉,那种物质的阻力,和水仿佛相似,但在水中我可以浮动,现在我却只能向下坠去。
而且,我的呼吸,并未受到干扰,我只是向下落着,我发出茂叫声。我自己可以听到自己的惊叫声,声音听来很闷,像是包在被窝中呼叫一样!
那是一段可怕之极的时间,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足够的镇定去计算时间,和计算自己下落了多么深。
谢天谢地,下落停止了。
我跌倒在一堆很柔软的东西之上,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当我手扳看那柔软的东西,开始站起来时,却又觉得那堆柔软的东西,在迅速地发硬。
我站走了身子,我算是想像力相当丰富的人,而且,在我知道了阮耀在下了这个深洞而未曾上来之后,我也曾作过种种的揣测。
然而,现在,我却无法想像,我究竟是身在何处,那种不能想像的程度,是根本连一点设想都没有!
我站着,浓重地喘着气,接着,我又发现脚下所站的地方在移动。
这次,是真正的移动,我像是站在一条传送带上一样,被输送向前。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只好听天由命了,我作了最后一番努力,想和杰克上校通话,但是对讲机一直失灵,我仍然不知道向前移动了多久,总算好,虽然仍然在极度的黑暗之中,但我渐渐听到了一种声响,我细辨着这种声响,那像是淙淙的水声。
在如今那样的处境之中,就算听到了水声,也足以使我产生了一些信心,我立时想到,我在绽下洞底之后,所遇到的一切,我既然在"动",那么,一定有一种力岂在使我"动"。
而这种使我"动"的力量,看来又绝不像是自然的力量!
固然,假设在这样深的地底,有甚么人在控制着一种力量使我"动",那是很难想像的,然而,事宜的确如此,的确是有力量在使我移动!
我勉力镇定心神,大声道:"我已经来了,不管你们是甚么样人,请现身出来!"
我的声音,已不再有沉闷的感觉,我知我是在一个大空间之中,而且,淙淙的水声,也越来越响亮,而我也停了下来。
当我的身子,停止而不被再移动之际,我可以感到,有水珠溅在我的身上,我慢慢蹲下身子,伸手向前,我的手立时触到了一股激流,我恨缩手回来,又同看黑暗啡道:"我想,这里一定有人,或许,我用"人"这个名称,不是十分恰当,但这里一定有可以和我对答的生物,请出声,告诉我该怎么办?"
在我讲完了这几句话之后,我起先根本末曾抱着任何得到回答的希望。
但是,我的语音才静止,在淙淙的水声之中。我听到我的身后,向起了一下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
我立时转过身去,四周围仍然是一片漆黑,然而,我却感到,除了我之外,黑暗中,还有甚么东西在。
这种感觉,可以说是人的动物本能之一,不必看见,也不必触摸到,而真真实实,有这样的感觉。
我吸了一口气:"谁,阮耀,是你么?"
我再度听到了一下类似叹息的声音,接看,便像是有一样东西,同我扑了过来这也是一种动物本能的感觉,我感到有东西向我扑过来,我连忙双手伸前,想这件东西,不致撞向我的身上。立即地,我双手碰到了这东西,而且将他扶住。
当我一扶住这件东西之后,我立时觉出,那是一个人!
我陡地一怔,那人的身子还想跌倒,我将他扶住,我摸到他的手,他的手腕,也摸到了他的手腕上,戴看一只手表。
我手一震,又碰到了那人腰际的一个方形物体,我着实吃了一惊,那是一具无栈电对讲机,我也立时知道,我扶看的是甚么人了,那是阮耀。
我立时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他显然没有死,但从地身体的软弱情形而言,他一定是昏迷不醒的。
我扶着他,定了定神:"多谢你们将我的朋友还给我,你们是甚么——"我本来想问"你们是甚度人"的,但是我却将最后这个"人"字,缩了回去。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但是,我却第三度听到了那一下叹息声。
接着,我站立的地方,又开始移动,我又像是在传送带一样,被送向前去。
我在被送出相当时间之后,阮耀发出了呻吟声,我忙道:"阮耀,你怎样?"
我听到了阮耀的喘息声,他像是梦游病患者一样,在黑暗中问我,道:"你是甚么人?"
我道:"我是卫斯理,我下洞来找你,你觉得怎么样?"
阮耀挺了挺身子,就在这时,我们的身子,向上升去,像是在一种甚么稀薄的物体之中一样。
阮耀一直浓重地喘着气,过了不多久,所有的动作,全停止了。
我和阮耀都站着,突然,有一样东西,向我们撞了过来,我立时伸手抓住那东西,刹那之间,我不禁狂喜地叫了起来,道:"阮耀,我们可以上去了!"
我抓住的,是一张椅子!
我忙扶着阮耀,坐上椅子,我则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等了大约半小时,椅子开始向上升去。
我可以料得到,椅子是杰克上校放下来的,他一定是希望能有机会将我再戴上去!
只不过,在这段时间内,不论我向阮耀发问甚么问题,他只是不出声。
在椅子开始上升去之后不多久,我就听到对讲机中,传来上校急促而惶急的呼叫声,他在叫着我的名字,不断地叫着。
我立时回答道:"我听到了,上校,我没有事,而且,我也找到了阮耀!"
杰克上校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听得他一面吩咐人快点将我们拉上去,一面又道:"你究竟怎么了?在下面逗留了那么久!"
我只好苦笑着:"为了要找阮耀,我在洞底——"我才讲到这里,阮耀突然低声道:"甚么也别说!"
阮耀的声音极低,我呆了一呆,立时改口道:"我在洞底昏迷了相当久我想阮耀一定也和我一样,不过现在没有事了!"
椅子继续向上升,我已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我大口地喘着气,不一会,我们已经升上了洞口,当光线可以使我看到眼前的情形时,我第一件事,便是向阮耀看去。
只见阮耀的脸色,出奇地苍白,但是他的双眼却相当有神,只不过神色,充满了疑惑。
杰克上校埋怨了我们一顿,又宣布谁也不准进入洞的附近,才行离去。
我和阮耀,一起进了屋子,阮耀先是大口喝着酒。然后才道:"你遇到了甚么?"
我略想了一想:"我甚么也没有遇到,但是我觉得下面有东西。"
阮耀在我的酒杯中斟满酒,自己又喝了一大口,听我讲述我在洞底的遭遇。
等我讲完之后,他才道:"那么,我和你不同,卫斯理,真是无法相信,但却是事实!"
我登时紧张起来,道:"你见到了他们?"
阮耀呆了一呆,但是他显然明白我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别人来说,是很难明白的,然而我从阮耀的神情上,我看得出,他明白我所指"他们",究竟是甚么?
当然,即使是我,在发出这一个问题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们"代表着甚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那深洞之下,一定有着甚么(我想不出该用甚么名词),这种"甚么",有一种超特的力量,使我在洞底被移动,遇到了阮耀,又和他一起能离开。
阮耀在听了我这个问题之后,变得很神经质,他握着酒杯的手,在微微发抖,他道:"没有,我没有见到他们,我们意思是——"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才好。
我提示他,道:"你的意思是,你未曾见到任何人,或是任何生物?"
阮耀不住地点看头:"是的,但是我却见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登时紧张了起来:"是甚么?"
阮耀皱着眉,有点结结巴巴:"我所见到的,或者不能称为东西,只不过是一种现象"我性急起来:"不必研究名词了,你在洞底,究竟见到了甚么,快说吧!"
阮耀吸了一口气:"还是从头讲起,你比较容易明白,我槌下深洞,开始所遭遇的一切,和你一样,我在黑暗之中,不由自主地移动着,等到静止下来之后,我听到了流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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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07 22: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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