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
  Anni

  昨天，《Shabanu》這本書已經完成了，老師也說過今天會有一個project要做。上英語課，project大多都是寫作。上一次《Outsider》完成以後也做了一個project，看上去雖然圖文並茂，其實也是跟寫作有挂鈎的。實際上是不能離開寫作。
  今天的課開始了，老師就開始在白板上寫出這個project的內容和要求。沒等到她寫完，我不敢看，只怕自己越看越不明白。這次的project有點驚人，就是寫劇本，並且要表演。這簡直是破天荒的舉動，我從來沒試過，我想在這裏也沒什麽人曾經這樣做過。當老師在解釋內容和要求的時候，我就想著應該怎樣安排一個後續故事。至於誰是我的同夥也沒什麽關係。
  在這個project開始以前，讓我交代一件事情。今天是Steve的生日。本來不知道，但是在他進來的時候，Karen對他說生日快樂，我才知道。以前說過了，我連自己的生日也會忘記，更別說其他人的。所以我對自己說：“Forget it!”這樣子的情況下，我沒跟他說生日快樂。
  在這個英語課裏做project是組合式的。跟我一組少不了會有一個人，Linn。雖然要求是三到四個人，但我一點也不擔心不夠人。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不論人數是夠還是不夠，project還是要做。不過今天也算是走了一點點運，Rosemarie沒有組，當然就順勢招她過來。這樣子不錯，不過，更加沒想到Steve也沒人要，我們就勉強讓他留在我們這一組。

 
Linn

  Project還沒有開始，Anni就叫我看白板上的東西了。通常我跟她都是一組的，因爲她是我的好朋友，其次就是我們合作project都有好成績。我們之間的溝通雖然不是很簡單，但是討論的時候很容易就明白。我們的思考能力加起來算不錯了，至少可以向很多個方向去想，這樣子比較全面，所以跟Anni一組合作我是沒關係。其實也不是沒關係，因該說我重視吧！很難找到第二個這樣合拍的partner，每逢有機會當然不能夠放過。
  可是，要求至少三個人，我們就算再好也是少了一個人，還是不行。也得想辦法，但我覺得Anni好象不緊張。不知道爲什麽。然後過了一會兒，她要我叫Rosemarie過來我們的組了。我想，她不可能會想到找Rosemarie，不過應該是看到什麽，所以才會有這個決定。首先不考慮Rosemarie的寫作能力，就從人數問題上來說，我們差一個人，她只有一個人，剛剛好。要是考慮她的寫作能力，不用講，她和Anni都很聰明，都不錯！
  就在這樣的組合下開始我們的project。

 
Rosemarie

  Project要開始了，首先當然是找partner。可是，我想合作的人已經跟其他的人組織了四人組，所以我沒跟他們一組。當然，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做這個project吧！後來，我聽到了Linn叫我，也看見了Anni做手勢叫我過去。這下我知道了，她們只有兩個人，這樣也好，反正她們又不是什麽都幹不來的人，跟她們一組或許還沒有十分的風險。她們各有各的聰明，我也相信我自己也不差，所以我們三人走在一起，可能會是最強組合。
  坐下來以後，就開始相量要寫哪一個。結果一致認爲寫後續故事比較好。確定了哪一個以後，我們沒有談論應該怎樣寫，拿起筆就寫了起來。接著發生了一件小以外，Steve問我們讓他加入好不好。我都知道要他寫故事是不可能的了，因爲他出了名是懶蟲，不過到了演出的時候就很有用，至少不用愁不夠人演故事裏的角色。Linn就只會說“我不知道”，Anni就讓我做主。那就好把，讓他加入了。馬上就要開始我們的劇本。

 
Anni

  Steve加入了我們。我只是覺得壽星仔今天怎麽會沒人要呢？不過他還算是走運了，能夠遇上三個聰明的partner。我們還不是他的貴人麽？劇本就我們三個女生在寫，也沒討論一下該有什麽故事情節發生，就各寫各的。當中的過程算是蠻辛苦的。我就一直用鉛筆敲桌面，我想我是在念經吧！既有節奏感，亦有佛意。可是，Steve也神經了，不是在唱歌就是到處去聊天。不過我們也早知道寫劇本的時候用不上他。就由得他吧！只要不是什麽過分的事。
  三人不顧字體的工整，神筆快墨，馬上每個人各寫出了一頁文章來。我在快要完成的時候，稍微跟Rosemarie口頭校對了一下稿子。我寫Shabanu出嫁以後的艱苦生活，最後丈夫死了，忍不住三個老婆所以逃走去找她的阿姨。我估計Rosemarie會寫Shabanu跟阿姨的對話，這樣子故事就恰好銜接了。但是，我讀過她的文章以後，雖然不是我估計的，可還算是一個不謀而合。我才發現我的情節缺了一點開場，而正好她所寫的就是開場，也算是接好了。

 
Linn

  她們很聰明，我就覺得自己差了一點點了。我聽見她們的對話，對，她們寫的都很貼近書本，不錯的後續。可是我就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
  我沒有她們的速度那樣快，也許是我講究我的字體工整，也許是我要思考上大半天吧！我還沒有完成，Anni已經在我耳邊喋喋不休了。她這樣子很可愛，也很奇怪。她跟我說話，喜歡用她的假聲，或者變聲調。總之，跟平常一樣。
  對於寫作，她有一股很強的思考能力，也有分析能力。我想到的她也能夠想到，有時候還會更加深入。她看了我寫的故事了，也給我評語。“看，一頁紙了，只有一兩句是說話的。不太好，陳述多了一點。”這也是真的，不過真的就只有兩句話，要是表演的話，不敢想象。Anni也很會考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以及可能狀況，所以像這種超越書本，用自己的思考能力寫出來的文章，更加適合她。她那樣說並沒有惡意，這個我知道，她是那種實話實說的，有時候又很好笑的人。
  其實不只是Anni，Rosemarie也很聰明，她們各自有各自的特點。這次我也不用那樣愁了。記得上一次做《Outsider》的project時，我跟Anni爲了那些圖畫，你推我讓的，其實大家的畫工都不好，這種情況很正常。實力有時候在某些環境下不一定有用。就像思想家不一定會是數學家，天文學家不一定是小說家一樣，他們都有各自的才華，實力使用得適當就是天才，不適當就是蠢材。不管是誰都會有這兩面，我有，據我和Anni認識的這段時間裏，我知道她也有這樣的時候。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無形的依賴。
  所以，她是不可能看不起我。她知道什麽叫做“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人不可能沒有優缺點。這就是她的理解。也是我這時候短促的一道靈光。

 
Anni

  事情雖然到了現在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可是我總是覺得自己有一種能夠看到未來的超能力。開玩笑啦！我的能力是估計能力，估計將會發生的可能性。可能其他人會覺得我們這一群聰明的人走在一起合作，說不定會是天作之合，出來的作品會是佳作。那口頭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在這裏用不上了。說實在的，我有一點清楚這內裏的情況。我跟Rosemarie都有一定的實力，叮噹碼頭。可是我們的做事方式都是不同的，說不定會因爲當中的瑕疵而砸了這次的project。至於我們之間會不會存在嫉妒這個問題，我想是不可能的了：在學習方面，不是一個我可以嫉妒別人的方面；我也想不到她有什麽理由嫉妒我，或許是因爲在學習上的相處，我瞭解她吧。但，當中還是有小許的不妥。感覺說的，我自己不肯定。
  不過另一個方面可比較複雜一點。Linn今天的才華突然消失了，寫出來的一頁裏，當真只有兩句說話。書本會像這樣嗎？不錯，書本裏陳述比語言多，不會這樣離譜吧！我直說了算，要是用不著就不要讓她再絞盡腦汁想故事了。靈感可重要，我也不想難爲她。但或者，她又有另一套想法，我也介意不來，隨她吧！
  幹大事一定要公私分明，不能夠公報私仇，否則到最後只會害人害己。這個當中真的有不妥，我的感覺就變得很不安，這種狀態是公私未分明，有一定的危險。現在還是把精神都集中在劇本上吧！三個半小時要寫好劇本還要排練，也不是容易啊！
  想象著故事裏的人物的性格特點，安排著重要而且簡短的情節，我的腦海裏開始浮現著那些人物的動作配合著我所寫的和我所想的。完美的畫面。現在就努力吧，計劃是很重要的。

 
排練
  Rosemarie

  當Anni還在繼續寫著劇本的結尾時，我已經在電腦位置上開始編輯劇本，一份原稿，不可能四個人一起看，也有看不清楚的時候。所以在電腦裏編輯順便列印，是一個不錯的點子。這項工作已經不再是寫劇本的過程了，現在是排練的開始。排練不知道有多難，這不是我個人的事，還要各位的配合。不過說起來，也許不用配合，我比較大量的工作是旁白，想必也不用配合吧！
  可是Anni說讓Steve演Shabanu，她自己演Dadi，這樣子反串行不行得通？這點子是Anni想的，說不定她還有什麽鬼主意，既然她決定就有她做主，只怕Steve不肯。對於這次的演出，她也寫了不少劇情，我想由她決定也好，起碼她知道自己寫了什麽。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認爲我當旁白有點偷懶。也不要這樣想，要是大家都這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家都活不了多久，這場戲也不用演下去了，一定會塌的。我想我也得依賴一下Anni，反正她那胸有成竹，自信十分的樣子告訴我，她一定成功，那我就相信她。同夥之間合作是應該帶有信任，也是爲了這個project。不過，我反而有一點不相信Steve，Anni找他當主角，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來？說不定那是出乎意料的東西——信任。

 
Linn

  編劇的時候我派不上什麽用場，現在就準備編輯劇本。可惜一開始，電腦失靈，突然死機了。難道老天今天死都要跟我過不去麽？看來我是倒楣透了。人家說走運一條龍，我說倒楣運是一條蟲。不幸的時候總是讓人家欺負。我和Rosemarie在電腦打字，剛好她打完一頁，就輪到我了，沒想到Anni的速度更加快。她在那邊剛寫完原稿，休息了一陣子又過來了，我還沒打上幾個字又讓各她了。她想要顯示她的快速，她想要講究效率跟速率。寫原稿的時候，我已經做不出什麽效率來了，現在她搶了鍵盤我連展示速率的機會都沒了。我能夠做什麽呢？
  不幸的時候總是讓人家欺負。對，現在輪到Anni欺負我了。不過這又怎樣，我能夠恨她嗎？從我的角度來看，她就是以做project爲名，欺負我爲實。可這不算是一種惡意的欺負，能夠算是我的黴運的一部分；Anni的爲人是不可能動用她的惡意來欺負我，開玩笑的就比較多。但是換了角度以後，Anni都是爲了一組人在衝刺，我們所能夠使用的時間也一點點地流走。我們不知道接下來排演會怎樣，成功？失敗？時間就是我們的賭注，很快我們就會賠上所有的賭注，但我們想要的只是一場好戲。也許這樣看比較好。現在的她比較介意最後得到的結果，不是要從這麽多人當中贏得勝利，而是要超越自己。這是她曾經告訴我的，我相信，因爲有時候我也像她這樣。
  面對著自己的不幸，我更應該向她學習，逆流而上的那種刻苦和想要超越自己的決心，最後就能夠贏得勝利。不能因爲一時的失利而放棄自己的努力。繼續奮鬥吧！

 
Anni

  到目前爲止，表面上依然是那樣風平浪靜，不錯啊。只是我沒有什麽超能力去理解她們內心是怎樣想的。理解她們的感受是很重要的，我只顧做這份工作，但我並不是希望邀功。合作可以讓我們瞭解，不過現在看來好象我喜歡一個人把工作獨自完成。如果我有分身的話，我想我可以，也值得一試。不要做無謂的想象了，一個人的力量總不能夠敵過幾個人的力量，我只想把自己貢獻出來，把這工作做到最好。名譽上的勝利不重要，只要我們盡了力，我們就是勝利者。做這樣的團體合作最緊要就是有這種信念。你說呢？
  我是真的不能把所有工作有我一個人來做。就像句子的語法和單詞的拼寫，我選擇讓她們來修改，因爲我在寫原稿的時候盡力了，也要把勝利分給你的夥伴。一個人獨佔勝利什麽高興都沒有，比落敗的心情更難受。她們改稿，對稿，我也不休息，也得跟我們的主角Steve聊一聊該怎樣演出。他要反串，不知道他的心理能不能夠接受。這方面或者是我的任性。我寧願跟他一樣反串，也不想飾演主角。主角並不是一個容易的角色，任何一部戲裏的主角都不容易。在這個現實當中，我已經當了很長時間的主角，我累了，早就想放棄另當一個配角試一下。何況，我反串也有點像做自己，我那憤怒的一面，真是動感，充滿感情。對我來說，那是更加容易的角色。所以我選擇讓Steve犧牲。
  或者我這樣說不夠明白，那我就順便講解一下我的野心吧！劇中有一幕是說Shabanu嫁了以後，被她丈夫的三個老婆欺負。我寫下這一幕的時候，想到的是灰姑娘被後母和姐姐們欺負的那一幕，讓Steve當Shabanu，都是因爲我想罵他。我才更像惡魔呢！我習慣了演反派，也不想演正派。雖然說邪不能勝正，但總的來說反派能夠活長命一些。頓時我覺得我可以把我的美學全放到一邊不管。
  我可以當編劇，但我絕對沒有資格在他們面前當導演。我不懂怎麽演戲，我只能夠演好我自己的角色，雖然我可以幻想他們的完美演出。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導演，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了。別人怎樣也管不了。但是我並不知道失去一點美學會成了什麽樣。

 
Rosemarie

  現在有點疑問，排練？找個足夠大的地方手拿臺詞，並且使用身體語言那種排練嗎？不過怎樣都沒什麽所謂，我的主要工作在旁邊獨白。我想，Anni也像我那樣想的。因爲當我們決定坐在位置上“排練”時，她很驚訝的語氣說了“what？”。的確，排練怎麽會坐在位置上。後來才知道，所謂的排練成爲了讀稿，同時也進行校對。
  本來，Anni說Steve的臺詞不會很多，只有五到六句。總的來說，這一段故事長達三頁紙（A4規格），角色說話不到五十句，這樣正好貼近了書本。書本裏使用第一人稱描寫主角的心理，相反說話則十分少。所以，不用Anni說，我們都看得見Steve的臺詞很少。可是，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故意捉弄他，他的臺詞在我們對稿的時候漸漸增加了，大概是十句。我是旁白，主角的心理描寫部分都是我來讀的，但後來我發現，配合了演出和背景不是很合適，就改了讓Steve來讀。最後，由原來只有五到六句話的Steve，變成了十幾句話了。真的好象Anni跟Steve過不去。也是我們給他的一份“生日禮物”，很奇怪對不對？這份“禮物”是老師托我們轉交的。我們只是做包裝而已。
  “排練”不用半小時就結束了。如果讀三頁紙要半個小時，豈不是很慘？這樣很正常。由於Steve的懶惰，我們唯讀了一次稿，剩下的時間我們再對稿幾遍。不然就是看別人的“笑話”，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不過，Anni好象擔心這個劇不能拿滿分。她不是對自己的劇本沒信心，是對我們的演技沒信心而已。這點是真的，我們沒什麽演技，演得不好是肯定的了。不過，劇本至少有一點價值存在。

 
上場
  Linn

  轉眼就到了正式上場的時間。Steve一如既往的懶散。Rosemarie看上去是早已準備好了，還有一幅齊全的武裝。Anni還是有擔憂，也有緊張。不過，我也很緊張，我是不可能把臺詞都背下來，至少Anni都把臺詞背下來了。我可是緊張得拿著臺詞的手都在顫動著。
  在我們的“舞臺”上準備開始的最後一道工作的時候，老師竟然取笑Steve，笑他的反串。而我則隱約聽見Anni的歎氣聲，她在收拾心情，因爲在這一刻開始，我們就要開始入戲，我們不再是現實的自己，我們已經是故事裏的角色了。
  故事開始了。第一幕就是飾演父親的Anni去把離家出走的女兒Steve抓回家。Anni的第一句話已經完全入戲了。我可以感覺到她對這種事業的嚴肅和認真，還有她的尊重。雖然動作方面未達到連貫，有時候只是站著不動，但聽覺方面很不錯，她儘量扭轉聲音的變化幅度，用語言將人物的性格表露無遺。她的緊張令她忘記了一句臺詞，當我提醒她的時候，她還巴巴結結地說著。
  也許現在是表現我對她的理解的時候。我知道她有一顆好勝的心，她想要的是完美。但是剛才的第一幕，破壞了她的完美。大概是在開始的時候，她自己就已經預見了這一幕，不然她是不會歎氣的。
  又說一下我自己的情況吧！我的第一句對白，說明了我還沒入戲，我發現我自己缺乏了認真，我笑出了聲。這是演技也不能補救的事情，更何況我沒有演技，可以說我打從一開始就失敗了。
  但，主角始終都是Steve。我不知道Anni真正的用意是什麽。如果她想要追求完美，她應該演主角，決不會推給Steve。從我對他們的認識當中，我可以下定論，Shabanu這個角色，Anni絕對演得比Steve演的好。就像做作業一樣，所以從他們平時對待作業的態度來看，這個定論成立的機會很大。我也知道，Anni得不到完美的時候，她有一種後悔。想到這裏，我心裏有很多或許，每一個都像會在很短的時間裏成真似的。
  雖然這是長達三頁紙的故事，演起來卻只有那麽短短的十來分鐘。在Anni的最後一個動作中，我看得出她的失敗感，儘管她的角色演的完美。不過，她的藝術世界，偏偏是一個我無法瞭解的世界。那個熱衷於藝術的她，對我來說是多麽的陌生。作爲朋友，我想我對她的瞭解還是不夠。經過這件事以後，我學會了另一種瞭解她的方法，是對藝術的興趣。或者是“完美”這個詞吸引了她，可以讓她什麽都不顧地去追求的東西。我還是相信，我在她心中是一個完美的朋友和夥伴。

 
Anni

  上場以前，我動用了我的洞察力。我的藝術只能夠表現在很短的時間裏，但是，這一段時間足以讓我的完美離開我。我知道失敗在同一時間裏以高速度接近著我。
  對於我自己的忘記臺詞，表示我開始接受失敗的侵佔。因爲以我微不足道的演技是絕對不能夠扭轉乾坤的。絕對不能夠。這是我第一次向失敗投降。並不是說我以前沒接受過失敗，但這次畢竟是還沒到最後一刻，我不能夠放棄。父親這個角色，我還有一次把他演好的機會。不過在那以前，我演第二個角色了。
  故事發展到Shabanu被丈夫的三個老婆欺負的那一幕。也就是我預計中的“灰姑娘被欺負”的一幕。排練的時候，我覺得Steve的高度，站起來讓我們罵，一點也沒有被欺負的感覺，我提議他跪下來。那時我發現他果然很有骨氣，一句“男兒膝下有黃金”就拒絕了。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說到底，今天好歹也是他的生日，也不能讓他丟臉。我有另一個靈感，就是飾演三個老婆的我們坐在椅子上，讓Steve站著低下頭。兩個場面是截然不同的，從視覺上直接影響觀衆的想法。可惜，這個點子我沒來得及告訴Linn和Rosemarie，我們就開始演出了。我又一次破壞了自己的完美。
  更驚人的事將要發生了。Linn和Rosemarie開始她們的臺詞了，她們的結束，就是我的開始。她們在說她們的對白的時候，我把頭轉到觀衆那邊作了一個深呼吸，回過頭來就準備我這個角色的第一句話。但是，當我把頭回過來的時候，我看見Steve已經跪下了。當時，我真的被他嚇倒，幾乎是退後一步。我只有當機立斷，繼續演下去了。
  還有一幕，就是我扯著他的衣服搖他。當觀衆看見那一幕，他們發出“哇哇”的聲音。難道連觀衆也被嚇倒嗎？但對比剛才Steve下跪那一幕，這一幕算是擦傷皮膚。我記得我把劇本改掉了。本來是我打他的。在那種社會，父親打女兒絕對是天經地義的，不過現實中他畢竟是我的同學，對於逼真感，我寧願放棄。這時我再一次失敗。我搖他的時候，表現著父親應該有的憤怒。但接下來，我的手在震，神經不受我的指揮，我要儘量掩飾，掩飾著我的不安。不安？什麽樣的不安？爲什麽不安？這個情況怎麽跟上一次我和他吵架時候的情況一樣？
  演出結束了，可是我的心還沒有安靜下來。

 
後記
  Anni

  回想起Steve跪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心裏的不安在不斷地增長著。我的內心充滿了罪惡感。我在想這是爲什麽。爲什麽他願意跪下來？因爲他是主角？對，因爲他是主角。主角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到了某個時候，必須犧牲或者屈服。就像我，我是小說裏的主角，可是我也沒法擇自己的命運，我到最後還是向失敗投降了。
  等到我認清楚失敗的時候，我才知道藝術是不能夠少了美感。我是小說的主角又能怎樣？我並不是他們這一段生命中的主宰者，我沒有權利去約束他們，要求甚至強迫他們達到我的完美。這是不可能的。儘管我強迫著自己貼近完美，又或者是我自願走近完美，我始終和它之間有一段很遠的距離。我的努力白費了。這個劇，不是我自己的，只有我一個人拉著它走近完美是不足夠的。相反，失敗卻近在咫尺，而我步向失敗只是一個簡單的過程。只有幾公尺那樣短，伸出手就能夠著了。
  這就是我的命運，也是這個劇的命運。我是小說裏的主角，但我可以讓他們加入，主宰我部分的命運，正如他們主宰這個劇的命運。不過，最後還是要面對現實。
  現實是，這個劇失敗了。但在觀衆眼中，它成了一個笑話，我只覺得成了一個鬧劇。一點價值都沒有。而劇本，老師稱讚寫的好。這個我知道，劇本是完美的，只是人不能夠完美而已。人無完人。老師的評分是滿分。我還是感到安慰。
  人只要做到最好，又有什麽完美不完美之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