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玟
 
   
 
|
分享:
▼
x0
|
我喜歡吃麵，喜愛那種平淡且熱騰騰的溫暖，那一瞬間，彷彿心中虔誠的膜拜著難以言喻的幸福。
不知道這種奢侈的習慣是從什麼時候養成的，每當到了閒適的夜晚，食慾總會蠢蠢欲動，那是吃過晚飯後也無法填飽的騷動，然後，家裡的冰箱便開始進駐鍋燒麵。其實剛開始只是想尋找小時後那在嘴裡紮實的油膩，才會要求媽媽買回來的，然後，鍋燒麵的香氣像有無限魔力般的說服我的心，接著，從只是宵夜的名義開始轉變為一種例行公事，總要在準備上床的前刻，以期盼的語氣問著：「媽媽，我想吃鍋燒麵。」媽媽總是能不辭辛勞的張羅著，一句推辭也沒有，而我和妹妹便開始滿足的等待，我知道媽媽不會罵我們晚飯沒吃飽，她總是寬容著我們的任性。
一個星期裡總有好幾天的夜晚裡，我是舔著嘴角帶著笑意睡去，儘管第二天肚子鼓脹的有些不舒服，但也無法掩蓋當時滿足的愉悅。後來，媽媽說鍋燒麵太貴了，不如我們自己買麵煮吧，於是我每晚的麵食便進入另一個階段，也是從那時候起，我從簡單的鍋燒麵煮食進階。
麵，總是買我最愛的油麵或細細的黃麵，那時總認為方條的麵太粗且蒼白，我喜愛細緻且柔順的黃麵條，甚至認為太過粗的麵條會破壞咀嚼的質感，等我大些後，在麵攤或店裡嘗到記憶中很抗拒的麵，竟出乎意料的重建我對麵的觀感，才忽然覺得，其實最初印象把很多東西都醜化了，也在當下，突然領略到人生中很常犯的缺失，進而錯過許多美好的事物。
麵引領我到達一個個無法想像的思緒裡，我也在這些思緒裡成長著，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而今，在外頭補習，晚餐往往一碗麵便能打發了，但每當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時，媽媽還是會問：「要不要吃麵？」短短一句話包含無限關懷，我常常喜悅的接受。媽媽煮的麵特別豐盛，翠綠鮮嫩的青江菜配上切細的肉絲和胡蘿蔔，濃稠的蘿蔔排骨湯頭，香菇、金針菇偶時出沒，一碗滿滿的金色麵條靜靜的躺在其中，香氣四溢的彷彿醞釀著所有幸福的精華，那種沉甸甸且熱燙的在我手中冒出霧氣，我突然覺得整個夜晚因此而美好起來。
咕嚕咕嚕吸著一條條的麵，活力隨著入口的麵條而擴散到四肢百骸，倘若是特別冷的寒夜裡，那種浸入骨髓的美味更是瑰麗著記憶的每一處。隔離門外狂風的呼嘯，我覺得自己遺世獨立般的暖和。
麵，也讓我發現媽媽無怨無悔的關心和包容，在好幾個我瑟縮著想起成績單的路上，媽媽總是沉默的不發一語，我總是膽怯和羞慚的罵沒用的自己，然後，當胃又開始有意見的時候，媽媽就會用很平常的口氣問：「要不要吃麵？」
一如往常的淡然，卻讓我眼眶酸熱起來。
麵，在我的記憶裡是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有一次颱風的夜裡，她疲憊的回到家，問我可不可以幫她煮一碗麵，當時我微微吃驚了，雖然心中有點不情願，但我仍乖乖的順從她的意思，那時的我單純的以為照著她的程序一樣可以弄出一碗美味的宵夜，直至我手忙腳亂的處理切肉、切胡蘿蔔絲、放鹽、放麵，煞那間，我發現自己其實非常無能。然後我捧著煮好的成品給媽媽，看著媽媽滿足的微笑時，愧疚排山倒海而來，這麼多年以來，我好像忽略什麼而把她的關心當成理所當然。
從此以後，我看到的是一顆忙的團團轉、付出的心。覺得這樣的媽媽好了不起，堅強的挺直腰桿，在規律的剁肉聲和波波的滾水聲中，建構起她對家的守候。
這些對麵的記憶，串聯著我的現在與過去，雖然我不知道未來將如何的險峻、時光將如何的殘酷，但我曉得，因為麵，我因此而懂事，因此而緩緩成長；因為麵，我因此在每次舉起筷子前，心中就會湧上一股敬意與珍惜，當然，不單單是麵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