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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外缘
她走进来说:我停留 只能亥时到子时
你来赠我一百零八颗舍利子 说是前生火花的相思骨 又用菩提树年轮的心线 串成时间绵替的念珠
莫是今生邀我共同坐化 在一险峰清寂的洞府 一阴一阳两尊肉身 默数着念珠对坐千古
而我的心魔日归夜遁你如何知道 当我拈花是那心魔在微笑 每朝手写一百零八个痴字 恐怕情孽如九牛而修持如一毛
而你来只要停留一个时辰 那舍利子已化入我脏腑心魂 菩提树同我的性命合一 我看不见我 也看不见你 只觉得
唇上印了一记凉如清露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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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在读些什么?」女人缓缓发髻,瞥见男人手中的书籍,好奇的探过头去,轻轻一笑;笑声就像花月满溢眼底,呵着气扯来云絮飘过风檐,逗得男人也微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说你读的是姑娘们呢,还是金钱财物?」
男人没有回头,还是盯着眼前的书。『我读着这书是佛书,既无颜如玉亦无黄金屋,只有用叹息来净化人间的观音和大把大把叫人向善的句子,一字抵万金哪。』他听见女人笑,心情都好了,呼吸着女人的呼吸,透明冰凉得叫他凉入心坎子。眼前的字全成了模糊的一片,眇眇的眸子几乎看不清书页抬起尾巴摇晃着。
「佛书?」女人眨眨眼,手臂环上男人的颈子,埋在他耳边说话。「我只能在这儿待亥时到子时,你倒是闲了,捧着这本古书舍不得放下,情愿把我搁在一旁当你的书童,我说大老爷,您架子可挺大着呢。」
男人笑,没告诉她他只是在念着咒,希冀着焚烧相思串成的人骨,揉以千万遍的佛语能够把她留下久一点;他还在尘土中打滚,于是毁坏了真身玷污了双手用鲜血吊祭鲜血,求着多做些好事能够让死后有舍利子留下,一百零八颗或几颗全毁了也行,他只想着还要与她相守,她入天堂则他便成仙,她下地狱则他入魔。
很多事情都是这么的简单而不需明了,他与她切切念着时间的念珠,那时光白得真切。
『什么时候了?』
「近子时了。」
『时间好快。』男人皱眉,突然感到心惊。那心魔行走的影子徐徐拖长,如一道溪流缓缓流成,他不是未曾发觉,但是俗事太多,他无暇去控管着心魔的日归夜遁;只偶尔半夜想她的时候,举起千斤重的毛笔一字一字的写下上百个痴字。他是痴,痴到了真,凡间的名字也能坐化,什么千骸俗骨全磨成了粉末散入云巅,所以他也有意无意的任由所谓的心魔寄宿在他的身体里,听说这唤做「糟蹋」。
「是糟蹋没错。」女人凝眸,微怒的瞪着男人,「以后你可别在半夜里不睡觉。你本来就作息颠倒了,生活在出生入死中,你还不懂得要照顾自己吗?总要我为你操心。再会子我就要离开啦,别忘了我的叮嘱,否则下次见面多有你受的。」
男人点点头,沉默。视线又调回书上,而女人则一看再看男人的轮廓,在心中窃窃叹息,觉得自己实在幸福、男人实在帅气哪,呐,她的丈夫着实令她骄傲啊。一分一秒任它成了虚无的中间代,想着如果能够这么地看男人看上天长地久该有多好?
沉默。沉默。沉默。
「我要走了。」女人站起身,轻轻压平了衣服的绉折。「下次我再来看你,快去睡吧,晚安啰。」
然后,男人感受不到了女人的气息。
悚然一惊,手上的书本猛地掉下地面,男人刷地站起撞倒了椅子,忙地转身看向女人适才站的位置,却看不见女人的身影。他慌乱地打开了门,门外苍凉只有飞扬跋扈的风拉扯他的白发,蜡烛的山被风允许冷灭,堆起了眼泪,男人心慌意乱;摸摸心,还温热着。
一阵凉风吹过,唇瓣印上了一记凉如清露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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