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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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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表情[小說][分享] 小雛菊
我從小就在所謂資優班長大,不但資優,還是舞蹈班,班上三十位女同學全是經由智力、

舞蹈能力,

從三百多位徵選人中挑選而出。

國小六年,就那樣和其他二十九位女同學一起長大,在我的生活圈,除了爸爸和老師,我

沒有很大機會去接觸到男性;在我的國小生涯,男生是外來者。

國中,我放棄了舞蹈班,我上了普通的男女混合班。

那種情形,很像鄉下女孩第一次到了城市…

那麼樣的新奇,那麼樣的好奇。

第一次聽到髒話,是在電視上。

第一次看見有人說,是在國中的班上。

我只是睜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後來班上的同學愛叫我「小雛菊」,因為我什麼都不懂。

不懂幫派,不懂規矩,不懂男女…

我像一朵剛開的花兒,還不懂黑白,只覺得世界很稀奇。

小雛菊,代表著無邪,天真…

小雛菊一直跟著我,直到國二下學期那天…

*      *      *

下過雨的街,昏暗潮濕。

冬天的傍晚,七點多,天已經暗了下來,特別是下過雨,一切是那麼黑暗、邪惡…

在街燈照不到的小巷裡,五六個人馬圍成一個圈,圈住了一個人,像匹困 獸,他沒有掙扎

,只是淡淡不語。

每個人的手上握著棒球棒,為首的帶頭人吐了一口檳榔

「幹!你他媽的再跩啊,活的不耐煩,跑到我大仁來搶地盤?」檳榔汁紅紅膩膩的滴到困

獸的鞋上,他眉頭一皺。

「你他媽的耍酷?別以為妞多就跩,怎麼?檳榔汁嫌髒?」話一說完,又是一口,這一次

不偏不倚吐上了他的臉。

他用一種極慢的速度抹掉了紅色的液體,雙眼爆出殺機,猛然一拳揮像吐檳榔的人,只聽

見骨頭斷掉的聲音夾雜慘叫聲,紅色由他的嘴裡流出,只是這次不是檳榔,是血。

「老大!」

「老大!」跟隨的小摟摟看見大哥倒下,紛紛抽出傢伙大吼「幹!砍死他!」

棒球棒紛紛的落下,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拳頭很硬;卻硬不過木製棒球棒,他一拳又解決了一個人,還來不及閃躲,其他四隻

紛紛從他的頭、手、腰、背重重的落下。

這一仗,他是輸了。

*      *      *

補習,是我很討厭做的事,只是補習,卻都是國中生要做的事。

今天,還是一樣補習,從補習班回來,我卻看到了並不是每一天都會發生的事情。

群毆!

天!這種只聽同學說過的事情,我還沒有親眼目睹過。

我躡手躡腳的往巷子裡裡頭看,除了乒乒乓乓的毆打聲,我還可以見粗俗的叫罵聲。

很快的,我分辨出被打的其實只有一個,其他根本就是打人。

不滿的情緒很快在我心裡出現,我拿出童軍課的哨子,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居然大聲的

叫了出來

「警察來了!」

然後,我使出全力用力的吹著哨子。

也許是奏效了,打鬥聲變小了,我聽見有人不滿的咒罵聲和踏著水的跑步聲,過了一會兒

,暗巷裡不再傳出聲音,我再一次探頭看。

沒人了。

一步一步的走進暗巷,除了斑斑點點的血跡,我看不到任何東西。

也許都跑了,就當我想離開時,一聲呻吟聲引起我的注意,順著聲音走過去,我到抽一口

氣,我看到了人…

面目幾乎全非的人。

這輩子,我不會忘記那呻吟聲。

如果,我沒有走過去;或許如果他不出聲…

如果、那麼多的如果…卻還是改變不了事實。

我走向那個人,可以說,我救了他。

而他呢?

他親手摘掉了我身上的小雛菊…

*      *      *

教室外面幾了很多人,丫川、小溫和班上一些所謂混混,都一臉哈巴狗像的站在門外。

「他們在幹嘛?? v 我邊發作業,邊問小宣。

「高年級的成哥出院了,說要來我們班謝人。」小宣也很好奇的往窗口擠。

「誰是成哥?」

「高中部的帶頭啊!大哥耶!」

我沒有什麼興趣,下一節國文考試,我得溫習。

看著班上一半同學都擠到走廊去,我翻了白眼,低頭看著我的參考書。

教室外面的吵雜聲突然靜了下來,我不禁也奇怪的抬頭。

只見門口站了一個穿高年級制服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誰,只看得出來他的臉還有點淤青,手上也還吊著石膏。

這麼彆腳的角色也能當大哥?

我有點不屑…直到他筆直的朝我走過來,我才驚叫出聲

「是你!」

他是我三個月前救的人!

被打的鼻子眼睛皺在一起的醜八怪!

怎麼…怎麼今天看起來有點帥?!

「小雛菊!我欠妳一條命。」

說完,他抓下脖子上的項鍊,用殘廢的手霸道的掛上了我的脖子。

我還來不及反應,還來不及說些什麼,高年級的教官就火冒三丈的衝進了教室

「李華成!我警告你,再到國中部,我就讓你高一再被當。」

「教官,我是在報恩,您不是教我要知恩圖報?」

他輕蔑的一笑,看了我一眼後,接著就像皇? ? 一樣的走出了教室。

等他消失在走廊,班上的人才全部像發了瘋一樣圍著我…

「小雛菊!妳救了老大!」

「小雛菊!妳和大哥怎麼認識的。」

「小雛菊!看不出來喔,店店吃三碗公喔!」

左一句小雛菊,右一句小雛菊。

我被叫的頭都昏了,除了掛在脖子上的銀鍊,

我的視線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

*      *      *

我並沒有忘記李華成,但是他也沒有再找過我。

班上,依然用一種尊敬的眼光看我。

甚至有人開始叫我「雛菊姊」。

又過了三個月,國中二年級似乎就要結束了。

暑假來臨那天,就在我大出校門那一剎那,一群人圍住我。

我不禁一楞,什麼時候我也變的被圍毆的對象?

只見帶頭的人說

「小雛菊,老大要見妳。」

制服上明明繡著我的名字,奈何這批瞎子只會小雛菊、小雛菊的叫。

「你老大是誰?」

「成哥!五福的帶頭!」他很驕傲的說著。

「沒興趣。」我一時忘了成哥是誰。

或許,我應該早就把他忘記。

「小雛菊。」淡淡的聲音傳來,圍住我的人很外的讓開一條路,看到來者何人時,我不禁

瞪大? ?睛

「是你!」

「是我!」他臉上有嘲謔的笑容「我載妳回去。」

我應該說不的,真的,我應該的。

可是我並沒有,我上了他的後座,讓他載著我回家。

人是回到家了,心呢?

心,被他載往和家反方向的另一個方向去…

*      *      *

我從小雛菊、變成雛菊姊,再來晉升為「嫂子」、「大嫂」。

我很懷疑的看著那些高二、高三的學生,怎麼會對著我這又瘦又矮的小蘿蔔頭嫂子來嫂子

去。

尤其當這些人不是叼著煙,就是滿嘴髒話。

後來,我終於遲鈍的了解,我的「男人」是誰。

李華成。

我不懂,只知道,他不過暑假過後,每天會M著那台拆了消音器,裝上音響,多加根噴氣管

的機車來載我上下課,怎麼突然我會變成他的馬子。

也許這不是什麼壞事,不過我卻得瞞著父母進行。

我能了解,在他們心目中,李成華是個不良少年。

他國中被當,卻神奇的考上高中。

高一被當一次,又神奇的升上高二。

算一算,他今年十八,卻還再高二的階段。

我呢?那年,不過也才十四,不過是個國二生。

在父母眼中,他是個壞小孩、欺騙少女??? j壞蛋。

在師長眼中,他是個頭疼的留級學生,三天小過、五天大過。

只是,他卻都有辦法坳過去,到今年高二還沒被踢出學校大門。

在兄弟眼中,他是大哥,鐵睜睜的漢子,他是勢力的代表。

在女生眼中,他是白馬王子。

而在我眼中呢?他不過是個偶爾會說髒話的調皮大孩子、大哥哥。

我討厭煙味,在我前面他不會抽煙;我討厭髒話,他會盡量少講;我討厭翹課,他再怎麼

痛苦都會風塵僕僕的載我上課,然後「睡」死在他班上。

我喜歡的,他會去做,我不喜歡的,他盡量不做,除了一樣。

他怎麼也不叫我名字,也是小雛菊、小雛菊的叫。

除了這點,他讓我沒什麼可以挑剔。

*      *      *

「小~雛~菊~」

聽到這種噁心巴拉的叫法,就算不回頭,我也能知道後頭的人一定是李成華的最佳幫手-

-歐景易。

只有他,不會嫂子來嫂子去,

可是卻會把「小雛菊」三個字叫的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

歐景易染了一頭金髮,也不管教官一天到晚要剃他頭,他一臉笑嬉嬉,一點也不察覺自己

再有一個小過就會被踢出學校的危險。

「歐學長,請你不要那樣叫我。」我放? U掃把,? N冷的跟他說。

「小~雛~菊~,人家我替老大帶話來嘛~」

「歐學長,有話快說,說完請滾。」

「哎喲~人家是替老大帶話來嘛~成哥要妳下課後在北側門等他。」

我可以感覺得上同學又豎起耳朵

「收到,請滾!」給他個白眼,我轉身進教室,還可以聽見他嘀咕「老大什麼女人不要,

偏要這營養不良的小辣椒。」

下了課,我走到北側門,李華成從牆上翻下來,嘻皮笑臉的摸著我的短髮,把我拉進懷裡



「幹嘛?」

「陪我去吃飯。」他帶著那戲謔的笑,勾著我的短髮。

「媽媽會罵。」我搖搖頭,像往常一樣拒絕。

「今天是我生日。」

「爸爸會罵。」他今年幾歲?這是我第一個問題。

「我去跟他們說。」說完,他真的拉起我要上機車。

「你瘋了!」我拉住他的衣角,不茍同的搖搖頭。

至少我知道,父母如果看到李華成,家裡一定會鬧革命。

「陪我去吃飯。」有時候,他的脾氣硬的像隻牛。

「我回去問問看。」說完,我跨上他的機車,他滿意的發動了車子,離開學校。

*      *      *

我說了謊,十四年來,我第一次說謊。

我 告訴爸媽 ? ﹛u我要和朋友去逛街。」

「和誰?」

「班上的女同學。」

「可以,不過要早點回來。」

「好。」

我不懂為什麼我要騙人,我並不覺得和李華成出去事多大的罪惡,可是淺意識裡,就是不

敢說實話。

換下制服,我穿了便服,出了門。

李華成在路口等我,他很少接近我家附近。

問他為什麼,他只說自己不是這區的人,不想給我惹麻煩。

上了他的車,我聽見後頭一陣陣的機車上追上來,回頭一看,是歐景易他們,十幾台機車

,就這樣跟在我屁股後面。

他們比李華成停的遠,至少隔了兩條街。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世界的人…

*      *      *

我沒到過壽山,不過現在看起來,高雄的確很美。

我可以看見很多燈,很多大廈。

風很大,好幾次我都覺得自己要被吹散了,但是我卻覺得恨快樂,因為第一次,我和朋友

出遊。

李華成沒說話的走到我身邊,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要回去了嗎?」

他說話中有酒味,歐景易他們帶了一堆啤酒,我想李華成也喝了幾口。

我搖搖頭,「再多看一下下。」

他笑了,眼中帶的溫柔「 嗯,等一 ? U。」

我總覺得他抱著我的時候,不像大哥哥。

至少,和我表哥抱我的感覺不一樣。哪裡不一樣,我說不上來。

「唷~大嫂,大哥生日,你送什麼啊?」遠遠的,小虎打著酒嗝大聲的問著。

「獻吻、獻吻!」然後痞子林開始幫腔。

「獻身、獻身!」歐景易不隻死活的加油添醋。

「他們很吵!」我把頭貼上李華成的胸口,悶悶的說著。

「來!」牽著我,越過欄杆,抱著我滑下一個小山坡,站在一塊平地上面。

「小雛菊,坐下。」他一屁股躺下,拍拍身邊的空位。

「叫我的名字。」我嘟著嘴,卻也順然的坐到他身邊。

「小雛菊。」他帶著戲謔的口氣,低低的叫了一聲。

「叫我名字!為什麼都不叫我名字。」

「小雛菊,我要妳永遠都是小雛菊,永遠都是那麼純潔可愛…」他低低的說著,不知道是

對我說,還是對自己。

「算了!」說來說去還是這個原因。

「生氣?」他翻起身子,捱進我身邊。

「沒有!」才怪。

「今天我生日,妳不準生氣。」大手摸上我的臉,他霸道又帶著笑意的說著。

「還有,妳還沒送我生日禮物。」

「我可以在身上紮個蝴蝶結,把自己 送給你。 ? 痝o句話,只是單純的好玩,沒有別的意

思,真的沒有!

不過,我想李華成絕不是這樣想。

「是嗎?」

我沒有蝴蝶結,所以我只好搖搖頭。

想一想,他生日不送他禮物真的是不好。

我身上也沒有任何能當禮物的東西,考慮的半天,我才說「閉眼睛」。

他順然的閉上眼睛。

我一彎身,輕輕的再他臉頰上送了一吻。

就像親我爸一樣,純粹灑嬌。

我想,他對我的態度,不會比我爸差到哪裡去,是值得一吻的。

李華成猛然睜開眼睛,我還來不及反應,他反手一抓,把我抓進懷裡,我還來不及抗議他

弄髒我的衣服。

他彎下頭,貼上的我的唇。

我只知道,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全身像觸電,隨著他像雨般滴滴點點的戲弄著我的嘴。

開口想喊,他的舌尖溜進了我的口,纏耍著我的舌,久久不放。

甜甜的、嫩嫩的,感覺很好,我不想離開,卻又因為沒有氧氣而雙頰通紅。

直到我快要喘不過氣他才放開我,用他那雙黑不見底的雙眸看著,手指拂過我的唇,沉沉

的說:「小雛菊,妳是我的,懂不懂?」

不懂。

我還沒來得及說出,他又貼上我的唇,再一次,我無力抵抗,只 任憑他的 ? 顳B吻著,戲

著,喘息著。

我終於知道,李華成和我爸、我表哥不一樣。

因為,他們不會這樣吻我。

*      *      *

國三的聯考壓力很大,我卻沒有什麼心思讀書。

歐景易則是一天到晚搶著我的考卷,然後大肆的嘲笑一翻,總是笑到李華成出現後,他才

很努力的去止住笑意。

我發現我功課一直在掉,從全班前三名掉到十名。

這次月考,我掉到第十五名。

我並不介意,反正,第幾名都一樣,高中上的去就好。

緊張的是我的老師,一天到晚喊著要去我家做家庭訪問。

令一個替我緊張的,很好笑,居然是自己自身難保的李華成。

「怎麼又考這樣?」他抓起我的考卷,不滿的說著。

「不然妳教我!」

「你知道我不會。」他把考卷塞給我,無所謂的說著。

「那就不要念我,我被我爸唸的煩死了!」

「我不是妳爸!」

「我知道。」又來了,我翻了翻白眼,他又不管這裡是學校公共花圃的光天化日之下吻住

我,直到訓導主任氣急敗壞的從三樓丟了板擦下來。

「李、華、成,你給我滾回高中部!」

他輕易的閃過板擦,一手護住我

「我回去了,好好讀書。」他放開我,手插著口袋準備回去他的教室。

「你呢?」我揚眉,反問他。

「我不念了,等這學期結束,我就休學。」等到他背影消失,我才回過神。

不念了?為什麼?

他不念完高中,爸媽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他不念完高中怎麼上大學?怎麼找工作?

突然間,我覺得李華成離我的距離,又更遠了一些…

放學的時候,兩三台機車闖進了校園,聽到的卻是很讓我驚訝的叫罵聲:「給我叫小雛菊

那個賤人出來。」叫囂的是三信的女高中生,燙著短髮,一臉濃妝的叫著。

我的教室離玄關很進,坐在教室裡就可以聽到那叫罵聲。

我起身子,正想出去問她有何貴事,身邊的花車輪拉住我,對我搖搖頭。

他是李華成下面的一個混混,平常對我也不錯。

「嫂子,別出去。」他一手攔住我,一手伸進書包抄傢伙,還順便跟小胖打了個眼神。

「為什麼?」這裡是學校,難不成她能吃了我?而且,我也沒得罪她。

「等成哥來。」

「不要。」我甩開他的手,大步的走出去。

「妳是小雛菊?」兩三個女的把我圍住,一臉凶神惡煞。

「妳這賤人!」說完 ,她打了我一巴掌。

我痛的咪起眼睛,我不懂她為什麼打我。

我根本沒見過她。正想詢問,打我的女生又氣憤的說:「妳他媽的犯賤,連我沈雅蓉的男

人也敢搶?!」

說完,她一手抓起我的短髮,大力一押,把我摔在地上。

沈雅蓉?我更確定我沒聽過這名字。我也不懂,我什麼時候搶了她的男人。

我一轉身,又爬起身來,我不喜歡別人對我動手動腳:「妳幹嘛?」

「幹嘛?刮花妳這張賤臉!」她手一伸,

五隻長長的指甲往我臉上刮下來,我急忙一閃身,卻還是慢了一步。

左臉頰一熱,血滴到了地上。

我看著地上的血,一個火大反手給她一個巴掌,只聽到她慘叫一聲,居然跌倒在地上。我

楞楞的看著她臉上銅板兒大的傷口,不知所措。

仔細的看我的手,才發現,李華成給我的戒指居然在滴血。

天!怎麼會這樣!

才一眨眼,其中一個女的扶起沈雅蓉,其他三個抓住我的手,另一個又火辣的給了我一巴

掌。

這一掌,打得更重,我一個浪嗆差點又跌倒。

只聽到遠遠有人大喊「小雛菊!」我轉頭一看,李華成邁著大步衝了過來,

後頭跟著是歐景易、王中凱和一堆平常混在李華成旁邊的人,只? O 現在他們的臉上沒了

笑容,罩上了一層寒冰。

他扶助了我浪嗆的身子,摸上我的臉問:「有沒有怎樣?」

其他的人,卻把那幾個女的圍了起來。

「沒有,你去看看沈雅蓉,她傷的很重,我不小心打傷她了。」

想到她臉上的傷,我不禁掉下眼淚。我真的不故意打傷她的,是她自己先動手‥

「妳這傻瓜!」他抱住我,吻掉我臉上的淚和血,

回頭冷冷的對歐景易說:「手,我要她的手。」

這句話我不是很懂,可是我隱隱約約可以了解裡面的意思,我急忙抓住李華成:「你要她

的手幹嘛?」

「妳別管。」他撕開一節衣服,替我抹去臉上的血。

我掙扎著「不要,李華成,我不要你傷害她,讓她回去好不好,拜託!」也許是我的話引

起歐景易他們的注意,他們居然一臉不可思議的回頭看我。

李華成看了我一眼,才轉頭過去:「沈雅蓉,妳記住,小雛菊是我的人,下次要是敢再傷

了她,我就要妳的命。」

「聽到沒?滾!」歐景易勉強的讓開一條路,讓沈雅蓉他們一群人癲癲頗頗的離開。

看著李華成沒感情的臉,我發現,他變的不像我以前認識的李華成了…

*      *     *

「女兒,過來一下? v 我一進門,老爸就坐在沙發上叫著我。

「幹嘛?」我低著頭,試圖遮去臉上的紅腫,心裡暗叫不妙。

「學校打電話來,說妳和人打架!」

「我沒有!」

「妳最近是不是和一個混混走的很近?」

「他不是混混!」我被他不屑的口氣惹火,大聲的吼回去。

「我告訴妳,別以為妳現在已經國三了我就不管妳。從今天開始,妳不準出門,上下學我

載妳去。
妳離那混混遠一點!不準再跟他見面,知不知道?」老爸站起來,一臉嚴肅的說著。

「你沒有權利管我!」我大聲的頂回去。

「妳‥妳這渾帳!」啪一聲,他給了我一巴掌,這是他第一次打我。

我楞在那邊,難道我今天被打的還不夠嗎?為什麼連爸也打我?!

我掉下眼淚,對著他還有剛從廚房走出來的媽大吼:「我討厭你們!討厭討厭討厭!」

說完,我衝上樓,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痛哭失聲。

李華成,李華成,我好想你!

你在哪裡?李華成!

那一晚,我終於知道李華成是誰。

他是我愛上的一個男人,不能愛,卻愛上的人。

*      *     *

我被禁足了。

除了學校,我哪裡也不能去。

李華? ? 好像也知道我家的事,他沒有來找我,只託歐景易有空彎到國中部來看看我。

我也不能去找他,因為爸媽託老師,下課不讓我去任何地方

就這樣過了三個禮拜,我只覺得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像死了一樣,靈魂像被抽去一般。

剩下的不過是我的軀殼。

我哭、我鬧,在家裡拼命的砸東西,摔東西,我父母卻絲毫不動心,只是把我看得更嚴,

更寸步不離。

後來,我乾脆把自己反鎖在家裡。我不去上學,也不出門。

整天悶在暗黑的房間裡,流眼淚。

眼淚流乾了,就只剩喘息,我發現,我根本已經快死了。

快被思念折磨死了。

就這樣,睡醒哭,哭醒睡。不知道過了多久,多久。

那天晚上,我突然坐起身來。

走到桌前,看著日曆。

我笑了,一個多月來我笑了,因為我發現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十五歲的生日。

一股想見李華成的感覺滿然竄起,我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控制了,

我整理好自己。在凌晨一點的時候,逃出了家門。

我真笨,一個月來就只知道哭,完全沒想到要逃。

招了輛計程車,我前往一家李華成曾經帶我去過的刺青店。

*      *     *

踏出了刺? C 店已經凌晨兩點多了,我毫無頭緒的在街上走著。

我想見他,卻不知道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裡,我發現關於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兩台呼消而過得機車在我身邊停住,車上的人走下來:「妹妹~要不要去玩?」

我抬起頭來,看著他們,「今晚飆車的地點在哪?」

他一楞,又露出痞子笑容:「中正路啊,剛開始沒多久,要不要去?我載妳去!」

「好!」我二話不說的跨上他的車,我知道,李華成一定在哪裡。

*      *     *

倫哥,就是載我的人,其實人不錯,他邊騎車邊問:「妳要去找誰?沒人載的話,就讓我

載吧。」

我知道他們軋車的時候習慣載個女生在後頭炫耀。

「今晚很多人嗎?」

「很多啊!火龍車隊跟青虎車隊今晚聯起來飆,一兩百台有吧!妳找的人是哪隊的?」

我不知道李華成是在哪一隊,我沒聽他說過。只好搖搖頭。

很快的到的中正路,倫哥看了一眼手錶:「應該再五分鐘車隊就會到了,妳路邊站點,免

的被輾死!」

他點根煙說著「妳臉色怎麼那麼不好?不會快掛點了吧?」

我沒有注意他的話,只是眼睛盯著前方看,果然不久,一堆迷迷濛濛的? ? 車在遠方出現

,接著是漸漸傳來的車聲。

才一眨眼,幾十台車子就呼嘯而過。

那麼多,我去哪找他?

一咬牙,我衝到路中間,想看清楚的看每台車子。

倫哥大叫一聲想把我拉回來,已經來不及。

我聽見叫罵聲,煞車聲,還有撞車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只是張大眼睛想看李華成在哪裡,可是我卻看不到,除了車燈我什麼都看不到。

突然一台車子急速煞車在我前面,車身一斜,壓著地面筆直的像我衝過來,在離我一公尺

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住。

只見滾了兩圈的騎士站了起來,摔掉手上的安全帽,氣沖沖的像我走過來:「幹!妳找死

啊?他媽的擋在那做啥?……小雛菊?」

等我閉起眼睛準備接收他那怒氣衝天的一拳,他突然叫出我的名字。

我睜眼一看,居然是歐景易,他摔的鼻青臉腫,一隻手正流著血,我顫抖的說:「對‥對

不起…」腳一軟,我跌坐了下去。

歐景易連忙衝過來扶住我,一邊大叫:「call成哥,叫他掉頭,快快快!說嫂子在這

!」

他這一吼,旁邊幾打轉的機車都停下來,後面來勢洶洶的機車群也都停了下來,把中正路

當成停車場。

一下子,幾百台機車停的停,轉圈的轉圈
「他... ? L們怎麼? ㄟ惜F?」歐景易扶著我坐在柏油路上

「廢話,一半車隊是老大的,大家不停下來看大嫂不然要幹嘛?」

「他…他在哪?」我頭昏目眩的問著,這幾天的哭泣與流淚,把我全部的體力都榨乾了。

「老大的車子早飆到前面不知到哪裡了,喂!小雛菊,妳可別嗝屁!妳死了,老大會把我

們全砍了做陪葬的!」他緊張的說著。

我閉上眼睛,只覺得好累。想到李華成就要來了,又勉強打開眼睛。

安靜的路上,突然又傳出呼嘯的車聲,接下來一群人吵雜的說:「成哥來了!」

李華成來了!

我看那台像失控的機車差點撞了過來,在機車還沒有完全停下來的時候,

車上的人跳了下來,他一手丟了安全帽,帽下的臉龐是李華成,只見他蒼白著臉,向我衝

過來。

他的臉好白,是不是病了?

我鬆開歐景易的手,也朝他奔了過去,只見他喊:「小雛菊!」

我使勁全力衝了過去,和他撲了個滿懷。

他氣急敗壞的說:「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努力的擠了一個笑容:「我…我好想你!」

這幾個字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話一說完,我全身一軟,眼前一黑,就這樣昏倒在李華成

的懷裡。

我終於‥回到了他的懷 抱。

*      *     *

那天,我在李華成的懷裡睡著。

醒來的時候,只見房裡一片黑暗,我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李華成坐在窗口,朝外面吐著煙。

我拉開棉被,他也回了頭,彈掉手上的煙,他走過來一把抱起我坐上他的大腿「好點沒?



我只是點了點頭,把自己的臉埋進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只有他的心跳能讓我安心,

讓我知道,我還活著。

「妳瘦了。」他抬起我的頭,看著我淡淡的說著

「都是為了你。」只是一句話,卻包含了我所有的愛,李華成只是緊抱著我,抿著脣一語

不發。

過了好久,他才嘆氣「妳這樣跑出來,妳爸媽會擔心的。」

「不會!他們才不會管我是死是活。」

「別任性,睡吧,明天我帶妳回去。」說完他放下我,想替我蓋被子。

「不要!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我抓著他的衣服,大聲的喊著:「我討厭他們,討厭死了

!」

「傻瓜,妳要是像我一樣沒了爸媽,就不會覺得他們討厭了。」我從來不知道他是孤兒。

「不管!他們不讓我見你,我討厭他們!」
黑暗中,我彷彿可以聽見他的嘆息聲,只見他喃喃的說著:「他們是為你好,我不是好人
,跟著我會變壞的。」

「在我心裡,你最好。」我抱住他,自己送上了雙唇,羞澀的吻著他。

他雙手收緊,也低頭熱烈的回應著我,黑暗中,沒有半響聲息,就只剩下我和他的心跳聲

、喘息聲。

過了好久,他才勉強把我推開「睡吧。」說完,他起身離開了。

「你為什麼不要我了?」我拉住他,開始無理取鬧的掉眼淚。

「不是不要,是不能。」他撇過頭,故意忽略掉我掛在臉上的淚珠,望著窗外無奈的說著。

我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說,他則是頭也不回的慢慢的想走出房間。

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我不能讓他走,他是我的男人。我的!

我伸手把胸前的釦子一顆一顆解開,把整件上衣褪下,開口喊他:「李華成,你轉頭!」

他停下步伐,一轉身,猛然倒抽一口氣,生硬的問:「妳在幹嘛?」

我下了床,往他的方向走去,邊走邊拉下我內衣的肩帶:「我在幹嘛,你清楚的很。」

他居然往門邊退,一整臉死白,好像看到了怪物,指著我,結巴了起來:「妳…妳的胸口…」

我的胸口,刺著一朵豔黃的菊花,那是我到刺青店讓刺青仔一針一針的幫我刺上我的胸口
,還記得他邊刺邊發牢騷「媽的,成哥一定會砍死我。」

「我去刺青店刺的,今天剛刺。」說完,我撲向他,把自己摔進了他的懷裡。

他顫抖的抱著我「妳這笨蛋,學人刺什麼青…」

「你背上也有,我聽歐景易說的,讓我看…好不好?」

說完,我伸手粗魯的把他的上衣脫了下來,瞪著他的胸口看,一條一條的疤,像蜘蛛被打

扁一樣的橫掛在他胸前。

那是被開山刀砍出來的。

他推開我,喘氣的問:「妳知道到底你在幹嘛嗎?快去把妳的衣服穿起來…」

他邊說邊大口的喘氣,彷彿遭受到什麼極刑一樣的痛苦。

我知道他為什麼喘氣,我是小雛菊,可是國中三年下來,男女之間的事,我不是全然不懂



至少,我就看的出來他喘氣的原因。

那是一種慾望,一種野性的慾望。

「我不要,我要你!!!歐景易他們都說你是我的男人,可是為什麼你不要我?」我再次撲上

他,緊緊的抱住他,而他的手則是抖個不停。

「歐景易…我一定會砍死他們…」他咬牙切齒的說著,看著我低吼了一聲,粗暴的吻住我



手則解開了我內衣的釦子。

他脫掉了我的牛仔褲,把我抱上床,吻著我的臉,由臉一路往下滑,像雨珠般滑過我全身

,他憐惜的吻著我胸口那朵鮮豔的菊花。

「疼?」

我顫抖著回應著他,不讓自己呻吟出來的回答「不疼了。」

接著,他覆上我,把我困在雙手之間,貼著我的臉粗聲的喘氣,在我耳邊說「小雛菊,妳

是我的。」

我懂,這次我真的懂了。

我抱著他,指甲深深的抓住他的背,隨著他在我身上找到慰藉。

李華成,他在那一晚,深深的踏進了我的生命。

真正地成為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      *     *

「妳死到哪裡去了?」一回家,父親的咆嘯聲就在客廳響起。

我一言不語的走上樓,迅速的整理了我需要的東西,背著唯一的包包,走下樓。

「妳…妳這不肖女,有種出去就不要再給我回來!」

他憤怒的抓起我,搖著我,彷彿就要把我搖碎般。

「我是不會再回來。」我冷冷的看著他。

「好,妳走,妳有種就走。我會去告那混混誘拐未成年少女,我看妳能走去哪。」母親邊

流著淚,邊把父親抓緊我肩頭的手給扳開,父親則是像頭發了瘋的野獸,想把我撕碎一樣。

「行啊,你去告啊!不過我保證,回來的不會是我,將會是一具屍體。」

我推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家門走去。

再見了,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家。我回頭,向門深深一望。

告別了,十五年的家,我要出去追尋我的幸福、我所要的幸福。

我看著坐在機車上抽著煙的李華成,不禁嘴角上揚。

看!我的幸福,就在那,就是他!

*      *     *

「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我以為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小雛菊哼著這歌。

「聽過這首歌嗎?」小雛菊問我。

「聽過啊,孫燕姿的天黑黑,很好聽呢!」我咪著眼睛笑著說。

「那一年,我就是抱著這種心情離家出走的…」小雛菊捻掉手上的煙,眼睛呈無焦距狀態

的往前看。

「後來呢?」我雙手打著鍵盤,問著。

「後來…」她恍惚的睜著眼睛,無法從她的雙眼看出任何一絲情感,她的思緒飄回了她十

五歲那年……

她和李華成私奔的那年,她找尋她的幸福的那年…

*      *     *

勉勉強強的把國中念完,我當然就沒有升學了。

李華成本來也老大不高興,硬要逼我重考聯考。

不過,每次他一把那事拿出來說,我就賊賊的一笑,自己把衣服脫掉。

他也就只好吞回到了口中的話囉!

那段日子很快樂!真的,他很寵我,很溺我,我要的他都能給我。

而我要的並不多,只要他陪著我。

*      *     *

我從小雛菊變成了老大的女人。

現在,看到我的人都叫我雛菊姊;我從來不扁人,因為沒那個必要。

我變成大姐頭,我手下有一批人,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們要為什麼跟著我。

那群女生,年紀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脾氣卻個個都比我辣。

她們全是歐景易那群混混的女人。

李華成很不喜歡那些人成天跟東跟西的跟著我,他說她們會把我教壞。

我笑他,真正把我帶壞的人是他。

李華成護我護的很緊,除非他有事,不然不會把我丟給他的手下。

他總是跟在我的身邊,連讓我一個人在家都不肯。

後來,聽歐景易那群人在說,才知道,原來是怕我被李華成的對頭給綁了。

原本,李華成沒有弱點。不過,現在有了。這是道上傳的話。

他的弱點是女人,那朵隨便一折就會碎了的雛菊。

那句話,我只聽過一次。

歐景易他們就被李華成罵的狗血淋頭。

我問他什麼意思,他只說沒有…

跟著李華成這一年多年多裡,我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我還是那朵雛菊。

黑暗中一朵沒有受到污染的雛菊。

蛻變的,只有在男女方面,從那晚起,有了第一次,他對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碰也不碰。

他現在幾乎是想要就做。

有時候,回到家裡,他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會在客廳裡硬要我。

當然,我並不反對,只覺得很新鮮…

那段日子是這樣過的,我總是以為我的幸福到了…

後來才知道,那只是個開始…黑暗的開始。

*      *     *

他翻過身,側著身子,看著我,眼中還是一樣的溫柔,他看著我的眼神從來沒有變過,永

遠那樣柔,柔到能把我化掉似的…

長了繭的手,撫摸著我的背,像哄著出生嬰兒一樣的柔,一樣的輕。

「明天陪我去五厘寮。」他淡淡的說著。

「去那做什麼?」我閉著眼睛,已經不想說話了。

他有那麼多精力,我可沒那麼多體力。

「見龍哥。」

「誰?」他不曾跟我說過道上的事,也不準歐景易他們在我跟前嚼耳根子。

「我大哥。」

「你不就是大哥?」那群跟班不都是大哥大哥的叫?

他低笑了一聲,揉揉我頭髮:「那是歐景易他們叫著玩的,我是大哥帶大的。」

那時,我的意識已經完全模糊掉,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想睡。

挪了挪身子躺在他的懷裡,我呼了一口氣,讓自己被睡意吞食,不想再抗拒。

*      *     *

「洛心,妳說,愛情值多少?」小雛菊看著桌面,問著。

「愛情?」我盯著電腦螢幕,修著錯字,笑著說:「值很多啊,我勵志要當言情小說家耶

!愛情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是嗎?」小雛菊的聲音總是那麼的遠,那麼的不帶感情。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在你這年紀,愛情是我的命…」

「現在呢?」我敲下鍵盤,看著她問著。

「現在…」小雛菊眼神空洞,彷彿我的問題是那麼困難,那麼難以回答…

*      *     *

什麼是黑暗?我現在知道,李華成的世界就是黑暗…

酒店理的燈光很黑,到處都是菸酒味。

沙發上,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身邊全部站滿男人。

在現場只有我和那西裝男人旁邊的人是女人。

我不安的靠向李華成,除了他,我不認識別人。

歐景易他們全部都站在門口等,沒有進來。

為什麼?我不懂…

「叫龍哥。」第一次,李華成沒有握住我的手。

由我像隻無頭蒼蠅般似的不知道到底該往何處飛…

「龍哥。」我低著頭,叫著。

「華成,你們坐!」男人說話了。

李華成坐下,拉著我坐到他身邊。

我只覺得十幾對眼睛都看著我,彷彿我是異類,不屬於他們般。

「不是自己人?」龍哥開口了。

「不是。」

我可以感覺到龍哥上上下下打量的我一陣子

「這麼嫩,你不怕在床上把她折斷?」龍哥話一說完,

他身邊那群男人開始哄堂大笑,笑的我不知所措,笑的我想跑。

我知道李華成身子僵了一下,我正想抬頭看他。

就在這時,龍哥身邊的女人開口了

「龍哥,你別這麼欺負小妹妹嘛。小妹妹,妳幾歲?」

她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感覺到李華成搖了搖我的手,我才吶吶的開口:「十六。」

「華成,你誘拐你學妹啊?」龍哥又開口。

「喜歡上,沒辦法。」他終於開口了,口中的語氣還是那麼淡。

「不要惹多餘的麻煩就好。」龍哥口氣也很淡。

「不會。」

「妹妹,妳叫我蘭姐就好,妳叫什麼名字?」蘭姐又問。

「小雛菊。」這次我沒有回答,是李華成幫我回答的。

「你這孩子,脾氣硬的跟牛一樣,我是問你女朋友不是問你,幹嘛一副我會把她吃了一樣

?」蘭姐笑著說。

「華成,你二十了吧?」龍哥說著:「我打算把五厘寮交給你扛。」

「小雛菊,來,他們男人說話,我們去別的地方。」蘭姐站起來,伸出手拉著我。

我只是縮到一邊,望著李華成,他眼中閃過一點不忍,開口柔聲說:「妳跟蘭姐去,我和

龍哥有事要談,等等再過去找妳。」

我還是定在原地,我不習慣接近他以外的陌生人,尤其是這些一眼就可以把我看穿的人。

龍哥眼裡露出不悅,李華成又推推我,耐心的說:「乖,我很快就會過去。」

我沒辦法,只好咬著下唇,滿心委屈的跟著蘭姐走往另一間包廂。

在包廂門關上的一剎那之間,我聽到龍哥用不悅的口氣說:「她那麼弱,會拖累你的…」


我沒有聽到李華成的回答,廂門在我聽到回答之前關上了。

拖累?我會拖累他什麼?

我不懂…那時候我真的不懂…

*      *     *

「妳和華成怎麼認識的啊?」蘭姐拉著我到另一間廂房,裡面有三四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

女孩。她們一看見蘭姐,就連忙叫好。

「我…我曾經救過他。」那次他被打的七零八落,差點死在巷子裡的時候。

「喔~難怪那小子會喜歡妳。」蘭姐看了我一眼。

「妳真的很可愛耶!」說完,她笑著捏了我的臉。

我有點不高興的撇開頭,對她們這群人,我沒有好感。

「妳很怕生對不對?」蘭姐也無所謂的笑了一笑

「我以前在妳這年紀,也是很討厭老女人那樣捏我。」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蘭姐看不來不老,我覺得她頂多三十。

「沒關係,妳不用怕,以後有事就找我,李華成如果欺負妳,也找我!知不知道?那小子

臉長的好看,要看好他,別讓他跟人跑了。」

「李華成不會。」他是我的幸福,我也是他的幸福,他沒有必要跑。

蘭姐又一笑了,笑的語氣沉重:「年輕真好。」

我看蘭姐,她看起來很和藹,至少和龍哥和其他男人不一樣,不會用那種異類的眼神看我

:「為什麼,你們不喜歡我?」我鼓起勇氣問著。

「不是不喜歡…」蘭姐嘆了一口氣:「只是妳太弱,太容易受人欺負。」

「李華成會保護我‥」為什麼他們都說我弱?

弱又如何?有他會保護我,不是嗎?

「問題就出在,他花太多時間保護妳了…」蘭姐蹙了眉:「他現在是帶頭的,一天到晚老

護著個女人,會出問題的…」

我不懂那句話的意思。什麼帶頭?

李華成不是一年前就休學了嗎?學校已經都他在帶了啊!

他這一年,不過都會偶爾到一些酒店,卡拉OK店走走。

也很少看他在飆車了,他到底是什麼帶頭?

蘭姐看我不解,又笑了。

「沒關係,我喜歡妳。以後妳就跟著我。其餘的,我會慢慢教妳的。」

蘭姐的笑,讓我不安起來。

我需要學什麼?

李華成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忽然間,有點喘不過氣。

我覺得,我似乎已經踏進某個漩渦,那麼深…

那麼黑…那麼的無法回頭…

*      *     *

李華成在做什麼,我終於明白了。

他現在是五厘寮的扛耙子,目前手下有一百多個,幫著龍哥管理他名下的KTV、卡拉O

K和一些酒廳…

我也知道為什麼他那麼擔心我,從他身上一直冒出來的新傷,我知道,他的生活兩天三頭

就是動刀動槍。

有時候,我會哭著替他裹傷,他還是會揚起那副朝虐的笑容拉住我的手,小雛菊小雛菊的

叫,好像他身上被砍出來的傷是假的。

「還痛嗎?」我幫他重新上了紗布,輕輕問著。

發現,這幾個月,我學了一樣功夫,變得很會包紮。

歐景易那群人偶爾也會哼哼哀哀的要我替他們裹傷。

他淡淡的搖搖頭,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用左手摟著我的腰「妳好香…」他嗅著我的脖子,戲謔的說著。

「你傷還沒好,規矩一點。」我把他拉開,板起臉說著。

「吻我。」他把我拉到他面前,看著我,眼神變得很深沉,很認真。

「你無聊。」我撇過頭,沒什麼好氣的說著。

「小雛菊,吻我。」他又拉過我,雙手抱住我蠻橫的說著。

「為什麼?」怎麼他今兒個有點反常‥

「只有妳,才讓我知道我還活著…」他撥開我額前的頭髮,淡淡的說著。

突然,有一股想流淚的感覺,我又何嘗不是?

只有你,只有你李華成才讓我覺得我還活著。你,是我世界的重心。

我送上我的唇,認真的吻上他。讓他知道,我有多愛他,多需要他。

他用著他冰冷沒有溫度的雙唇,溫柔的回應著我。

直到我平息下心情,我才離開他的吻,直視他的眼睛,說:「他們,不是很喜歡我‥」

「沒關係,我喜歡妳,就夠了。」他舔了我一下,語氣暖暖的,讓人感動。

「我是不是…你的負擔?」我想起蘭姐的話,心裡有點酸,我只是照著我的感覺去愛他…

單純的想愛他罷了。

「亂說,妳不是。」他看我紅了眼框,大手一擁,把我擁入了他的懷抱中。

「蘭姐,龍哥,連歐景易他們都說我太弱,會變成你的包袱…」

跟了蘭姐三個多月,我漸漸知道她所謂的「拖累」是什麼意思了…

他們怕,怕李華成會感情用事;怕李華成會放不下我而不敢往前衝;也怕…也怕那天有人

會用我去威脅李華成…

「對,妳是我的包袱,唯一的包袱。」他壓緊我不讓我抬頭

「妳讓我知道,我絕對不能死…」他的語氣很平淡,淡的好像在說別人一樣,但是我知道

,那是他用心說出來的話…

「華成,以後你做事,多想想我好不好?我不想年紀輕輕就守寡…」我悶著聲音,又擔心

又不滿的說著。

他笑了,「傻瓜!」

我抱著他,感覺他的溫度,只有這樣,我才能確定,他還是真實的,這份幸福還活著。

聽著他的心跳聲,我才能知道,這一切還沒消失,還在我手上。

*      *     *

「成哥,北場有人鬧事,范東那邊的人。」聽完小王的傳話,他倏然站起,臉上的表情多

了股戾氣「上次不是警告過了?」

我拉住他的手,他低頭看了我一眼,手上的拳頭放鬆了一點。

「景易,你陪小雛菊,彥明你帶幾個人跟我去。」

「我不要留在這,我會怕!我再次抓住他的手不放,堅決的說著。

「小雛菊,不是去看戲啊,妳還是在這,別去打擾大哥。」歐景易反手拉住我,口氣不怎

麼佳的說著。

「歐景易,我不是溫室裡的花朵,你們不要都把我當花!」

我受不了他們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我,李華成看了我一眼,還是堅持原來的話:「景易,

留下來陪她,彥明,走。」

他低頭吻了我的額頭,離開了包廂。

包廂裡,只剩下我和歐景易,我咬著下唇,曲起腳抱著頭。

歐景易則是鎖上了門,靜靜的坐在我身邊。

「小雛菊,老大是愛妳,才不讓妳露臉。」過了十來分鐘,他才說話。

「為什麼我不能露臉?小娟、辣椒他們都能?」我抬頭看著他,眼中都是不滿…

「老大在做什麼妳又不是不知道,辣椒他們能砍人,妳能嗎?」

他點了根煙「老大的位子越扛越大,得罪的、眼紅的越來越多,別說別人了,連自己人都

要防了。」

他吐了一個煙圈,淡淡的說著,少了平常的嘻皮笑臉:「道上已經有話在傳,傳老大有個

女人,弱的像朵花,手指頭一捏就碎。妳說,妳要是露了臉,給人抓了。老大會怎樣?」

他會怎樣?我不知道…歐景易很少有時間跟我獨處,也很少跟我說道上的事情

因為李華成總是不準。

我聽了,心頭悶悶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了看手上的錶,李華成已經出去快半小時了,我開始擔心,我好想看他。

「歐景易,我想去找李華成。」

他不滿的噓了一聲:「我剛剛跟妳說的話,妳是聽不懂是不?」

我看了他一眼「懂,就是懂我才要出去。你們都說我弱,那我不是應該要去學嗎?永遠把

我關在籠子裡當金絲雀,不會有用的。我這包袱只會越來越重。」吐了一口氣。

「既然我跟了他,就得學你們的生活,不是嗎?」

歐景易呆了一下,搖搖頭「我讓妳出去,老大會砍死我。」

我握緊手上的玻璃杯,「你不讓我出去,我叫強暴,你信不信?」

「妳…」他下巴差點掉下來。

「你想華成信我還是信你?」我撇了撇他,冷冷的說著。

「算了,去就去。我想應該也解決了,不過妳可要跟在我身邊,別走的太遠喔。」

他嘆氣,站起身子,抽出沙發後面的開山刀。

「我不是三歲小孩了。」脫掉了李華成的外套,我邁步往廂門走去,歐景易則是跟在我身

後。

走出包廂,我往北區走去,每走一步,我就可以聽到心跳聲,酒店不大,從三樓到二樓北

區,覺得一步比一步難走,一步比一步艱辛。

走到北區的門前,我聽到裡面傳來的哀嚎聲。

歐景易皺眉,一手壓住門「小雛菊,還是回去好了,裡面還很亂。」

我堅決的搖了搖頭,打掉他的手,倏然開了門。

門一開,我見到了一幕久久忘記的畫面;

門一開,大廳裡面二十幾個人都回頭看我。

而我,我看到一個不認識的李華成,他滿臉戾氣手握鐵鍊,腳踩在一個跪倒在地上的人臉

上,他也回頭看了我。

雙眼帶著驚訝和怒氣。

猛然,歐景易伸手推了我一把:「小雛菊,小心!」

迎面而來的是一只碎了的玻璃瓶,往我腦門砸來…

*      *     *

血從我額前緩緩的流下,一股痛楚,從腦門直傳我的心口。

「小雛菊,抓了她!」一個看起來不會大李華成幾歲的人,喊了一聲,幾個人衝了過來,

我還來不及反應,歐景易伸手一抓,把我抓到身後,開山刀一揮,血在我眼前散開‥

「護嫂子!」彥明他們衝了過來,和圍住我、歐景易的人打了起來。

場面很混亂,我不知道誰是誰,也不知道敵或友,突然間,歐景易低哼了一聲,我看到他

左臂有血涓涓的流下:「歐景易!」

我不安的按住他的手,他揮掉了我的手:「站到我後面去,別動!」

彥明替他檔掉了人,他急忙退倒牆邊,把我攔在身後。

又是一聲哀嚎,我看到李華成一手抓著椅子,狠狠的往剛剛開口喊抓我的人砸了下去,又

拉起鐵鍊,

捲上他的脖子,用力一勒,那人馬上青了臉。

「范東,叫他們停手!」他口氣帶著殺機,冷冷的說著。

「住、住、住手。」范東掙扎著,雙腳踢著地面,喘氣的說著。

兩路人馬停了手,范東的手下握著傢伙,眼睛冒火看著我們。

「剛剛誰砸她?」李華成沒有鬆掉手上的力道,冷眼全場一掃,看見我額頭的傷口,嘴裡

帶著慍氣的問。

「誰、誰、砸的?」范東掙扎著,口齒不輕的問著。

一個鱉三小弟,吶吶的走出來,默認。

李華成鬆掉手上的鍊子,把范東踢給海虎,拿起身邊的椅子,一臉陰霾的向他走去。

我看著他舉起手上的鐵倚,往他身上砸下去,

又一腳踢上他的臉,那人來不及閃,被李華成狠狠的踢的跌下樓梯。

他轉頭,拉起范東的衣領:「你滾,下次讓我看到你,我絕不管你以前是龍哥的乾兒子…

」他一推,范東浪浪嗆嗆的跌了出去。

范東的手下連忙拉起他,范東抹了抹脖子,陰險的笑:「李華成,你別跩,你女人露面了

,我看你還能包她多久。」

在一群人的支扶下,范東離場了。

現在一片凌亂,桌子、椅子全翻了。血,則觸目驚心的散滿全場。

沒有人說話。

我扯掉自己的外套,把歐景易手上長長的傷口包了起來,他則像回了魂一樣,慢慢的走道

李華成前面,忍著痛開了口「大哥,是我不…」

「是我,是我要歐景易帶我來的,你不要怪他。」我站在原地,開了口。

我知道,李華成現在一定很憤怒,他生氣的時候,通常不會說話的。

李華成默默看了歐景易一眼,要他坐下,然後走道我眼前,雙眼冒著火…啪一聲,他狠狠

甩了我一巴掌。

「大哥!」歐景易又驚又慚愧的站了起來,

其他的兄弟也都驚訝的看著李華成,卻不敢開口。

「妳知不知道妳在幹嘛?」他大吼,我則是睜著眼睛,

臉上的火辣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腦裡一片空白,只覺得心好痛。

「妳知不知道,歐景易可能會因為那一刀躺在醫院?妳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他憤怒的狂哮著,連續問了四次為什麼,最後那句根本是用吼的。

「大哥!嫂子身上有傷!你下手輕一點!」拉住李華成緊捏住我肩膀的手,勸著。

李華成眼中閃過歉意,放了我,少了他的手,我全身一軟,

頭上、臉上、心上的痛,讓我不支倒地,我跪坐在地上,眼淚掉了下來。

李華成低喊一聲,連忙伸手拉住我,我甩開他的手:「對、對不起…」

然後我浪嗆的站起身子,咬著牙,衝出了門口。

明彥一手想攔住我,被我閃開了,我狂奔,奔下樓梯,奔出酒店門口…

*      *     *

「小雛菊,要不要玩一把?」蘭姐叼著煙,手摸著麻將,笑著跟我說。

「我不會。」而且也不想,倒了杯水給蘭姐,我站在旁邊。

「妳喔!還要跟華成鬧多久?他三天兩頭來我家,快煩死我了。」趁著牌友還沒有來,蘭

姐拉住我,問著。

「我沒有鬧,只是不想拖累他。」我到蘭姐家來已經快一個月了,那天我帶著傷,顛坡的

衝出酒店門口,差點被計程車撞上。

幸好蘭姐剛好路過,把我帶了回去。

我就住了下來,我怕,我怕再看到李華成那張憤怒的臉,怕他又揮手打我…

「怕拖累他不是躲他,妳要學會變強一點,像我一樣。」蘭姐挑了挑柳眉,說著。

「我學不會,第一次想學,又給歐景易惹麻煩。」

「是華成太急了,沒關係,妳就跟著我,會懂了。」她看了看錶,「怪了,怎麼三個都遲

到?」

「蘭姐,歐景易跟我說,華成不但要防外人,連自己人也要防,什麼意思?」

「就說你純!華成才二十,就爬到今天這個位子,當然有人不服他了。像范東那扶不起的

阿斗就是一個例子,要不是看在他是龍哥的乾兒子,我也想給他幾巴掌。」

她喝了一口水:「所以我說你要變強,不能靠李華成還是歐景易那些人護你,誰知道,哪

天一個造反,把你綁去了也說不定。」

「歐景易不會。」

「阿易那小子是不會,別人呢…」突然,蘭姐不說話,我正想開口問她怎麼了,她比了比

嘴唇要我襟聲,然後站起來輕輕的走到門口。

看著她的樣子,我閉上的嘴,仔細看著門口,沒有看到人,卻聽到聲音,男人的聲音、很

多男人的聲音…

「糟了!」蘭姐低叫一聲,拉著我進廁所,把放在儲藏室的兩把水果刀拿出來。

「做什麼?」我接過水果刀,顫抖的問。

「我忘了這裡是宋貴的地盤,要死!」她扣上外套釦子

「小雛菊,沒砍過人吧?」我搖了搖頭,看著蘭姐,她突然無奈的一笑。

「我以前也沒有,跟著龍哥就學會了…因為我不想做包袱。」

包袱?蘭姐以前也是包袱?我看著她纖嫩的手,和幾絲皺紋的眼角…

她的臉突然有一點滄桑‥

「走,記住,見人就砍!你想活,就得狠!」她拉著我,我顫抖的搖搖頭,定在原地,不

敢動。

蘭姐又開口:「你不走,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我還是搖頭。

「你是李華成的女人,我是龍哥的女人,被抓到,最好的結果是被輪姦,最壞…會要了華

成和龍哥的命。」

她口氣好淡…淡的好像這都不是一回事。

會要了李華成的命?

我不要,我不要做包袱‥

「為了你的男人,拼命吧。」說完她打開門衝了出去,

果然門外已經有人了,蘭姐罵了一聲,劈頭狠狠的就是一刀,尖叫聲,一人倒下‥

我們拼命的往門口跑,突然一人跑出來攔,抓住我的衣領,我開口叫,只聽到蘭姐喊了一

聲:「為了李華成!」她也被一個人拎住。

為了李華成、為了李華成!

我閉著眼睛,回頭舉起手上的利器。

刀落…

血,沾滿了我的手…

抓住我的人,叫了一聲,放開手。他大概沒想到,小雛菊…也沾血。

我衝到蘭姐身邊,推開她,抓住蘭姐的人拿著打破的酒瓶刺過來,我只覺得背上一陣刺痛

,差點昏過去。

蘭姐扯開了那個人,拉起我沒命的跑。我的意識早就模糊了,支持我奔跑的是那句在我耳

邊環繞的:「為了李華成…」

「為、了、李、華、成…」

*      *     *

蘭姐逃開了。

我…並沒有…

我昏了過去,發生什麼事,我全忘了…

我只記得,醒來的時候,我身上不是我的衣服,是歐景易的…

歐景易的衣服下,我是赤裸的。

他抱著我,眼睛帶著淚…一聲又一聲的跟我說對不起。

我只覺得下腹劇痛,背也抽痛著。

「小雛菊,對不起,我來遲了…」他哭了,歐景易跪倒在我身邊,抱著頭大哭。

他身上也是傷痕累累。

「歐景易,李華成呢?」我勉強坐起來,拉緊身上的衣服,無力的說著。

「成哥帶另一批人去找妳…」他們分成三批人,整個高雄的找。

「歐景易,帶、帶我回去,不要‥不要跟成哥說‥」

話到此,我淚掉了下來,站了起來,我一步一步的走向門外,門外站的是歐景易的手下。

他們全部一臉憤怒

「我是不是你們嫂子?」我看了他們一眼,淡淡的說著。

他們全部點頭,一下堅決、肯定…

「好,今天的事,除了我們,沒有別人知道。」我不想再…拖累李華成了…

「嫂子…」他們開口,敢怒不敢言。

「答應我…」他們含著淚,點點頭。

誰說,黑暗裡沒有光芒?這些人的義氣,就是光芒…

「歐景易,帶我回去吧,我好累了…」

話說完,我身子倒了下去,再一次的意識模糊。

*      *     *

「雛菊姐,外面有人砸場子。」

辣椒走到我前面,一臉不安的說:「成哥不在…」

「不用找了,叫小四那邊人過來,我去看看。」

我站起身子,甩了甩捲燙的長髮,拉了拉上衣的細肩帶,拉直了黑色的皮褲,帶著小辣椒

,往樓下走‥

耳上的銀環、十二個耳洞,清脆的響著…

腳上的細跟涼鞋,踏著樓梯,傳出一陣陣清亮的腳步聲…

那一年,我十八歲,是李華成的女人…他的女人。

不再是包袱‥不再是用手一折即斷了柔弱雛菊…

*      *     *

「等一等!」打到這,我揮了揮手,要小雛菊停下來。

「嗯…」她再度抽了一口煙,淡淡的回應。

「妳抽煙,也是那個時候的事嗎?」我看著煙灰缸裡躺著十來隻的煙,小雛菊的煙量很大

,抽的也很快。

她搖了搖頭「不是…他從來不讓我抽。」

她看了一眼煙,眼神裡流露出傷心。

「他自己不是也抽,怎麼不讓妳抽?」儲存,打開新的檔案。

「男人都這樣,他們做的事,不一定讓妳做…」

猛然,她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了個煙圈:「他們會抽煙,卻不讓妳抽。」

她再度吸煙:「他們能出軌,卻不讓妳出軌…」

她的聲音還是很遠,讓人感覺不出存在…。

「出軌?」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有點訝異的看著小雛菊,

他們倆總是那麼近,那麼需要對方,仰賴著對方的氣息而活…

怎麼會出軌…?我看著她想從她無神的雙眼裡找出答案,但是…除了空洞,我看不到其他



*      *     *

我從浴室走出來,李華成坐在床上吐著煙,看著我。

「今天比較早回來?」我拿掉浴巾,背對著他,找起我的衣服。

他走到我身邊,手摸上了我的背,我轉頭對上了他明亮的眼睛

「不用摸,醜死了。」我背上有疤,一條一條的疤,我也忘了,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回

頭,套上他掛在椅子上的襯衫。

他雙手把我一圍,把頭埋在我頸間,淡淡的說...會痛嗎?」

有一剎那,我眼淚差點掉下來,不過,我還是緩緩的回頭,笑著看他:「還不都是為了你

。」

他眼神黯然,看著我。

摸著我的捲髮,又問:「還是不懂,為什麼燙頭髮?」

我沒有說話,我自己也是不懂,為什麼燙了頭髮。

「別問了,我還是你的小雛菊,ㄋㄡ~這玩意兒永遠洗不掉的。」

我拉開襯衫,藉著燈光,可以看到我左胸上那朵豔黃的雛菊…

我十四歲那年刺上去的菊花。

他看著那朵菊花,眼中閃過一個不易察覺的痛苦,吻上了我。

那一吻,很淡,和以往都不同…

那一吻,有點變質…像一個沒有了愛的吻,只有慾望的吻…

*      *     *

我們變的很常吵架,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寸步不離的跟著我。

我自嘲,那是因為我長大了,不用他保護了…

今天,也跟以往一樣,他摔了杯子,拿起外套,踏出家門。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他離開。

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關了燈…我上了床。

再一次躺在這張只有我的床上。我知道他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

他去哪,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傳言,早已滿天飛了,我怎可能沒有聽過,

我只是不想求證,我只是很累罷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閉上眼那一瞬間,腦中想起了四年前,我也是在這張床上把自己給了他。

記得那年,我在巷子裡發現他,被打的跟豬頭一樣;

記得那年他帶著嘲謔的笑,把脖子上的項鍊給了我。

記得那年,我在飆車場找到他;也記得那一年,我離了家和他私奔,尋找我的幸福…我要

的幸福…

沒有溫度的房間,月光從窗前灑了進來,晶瑩剔透的淚從我眼角流下。

*      *     *

「只有妳…讓我有活著的感覺…」

我閉著眼睛,腦中浮起李華成的話。

是嗎?

我問,卻沒有答案。

「雛菊姐…外面兩個瘋丫頭吵著要見你,趕都趕不走…」辣椒探了探頭,半掩著門,小聲

的問我。

「誰?」我懶懶得眨了眨眼睫毛,淡淡的問著。

「她們…她們說是,說是…」小辣椒結巴著,不敢說。

「說什麼?」我睜開眼睛,不在意的問。

「她們其中一個女生說是…說是成哥的、的…女朋友…」小辣椒用很小的聲音,抖著說。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她。嘴角揚上了殘酷的笑容。

好啊,我這正牌夫人沒去興師問罪,她們倒跑過來找我了?

難不成,她要來控訴我第三者?

我笑了,冷冷的笑著。

站了起來,我轉身,看著鏡子裡的人。

紅捲的頭髮,銀色的小可愛,紅色的皮褲,上翹的眼睫毛,紅鮮的雙唇。

「讓她們進來。」我想看看,想看看是什麼,能迷住李華成…

我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門開那一剎那,我轉過身,腦海裡已經出現最殘酷,最不堪

入耳的話…

帶著笑,我轉過身…

在看見進門的人兒時,我的笑…狠狠的、冷冷的、僵在我臉上…

*      *     *

那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自己…

五年前的自己…

進來的兩位女孩,我不用問,就能知道哪一位是主角…

她留著短短的頭髮,不施胭粉,有著天然的清純,清秀…

瘦小的身子,睜著大大的眼睛,沒有畏懼的看著我…

我握緊拳頭,在心裡狂喊,那不是我嗎?那、不、是、我、嗎?

那不是五年前那朵柔弱,清純,不受污染的小雛菊?

我努力壓制胸口劇烈的起伏,扯了一個笑:「名字?」

「莫莉。」女孩開口,聲調柔柔的。

「找我?」我恢復了平靜,看著她,說著。

「成哥,這一年都來找我。只要妳一和他吵架,那天晚他就是在我家。」 她笑了。

我也笑了。不一樣,她和我不一樣,也許是年代變了。

以前的我,不會這麼咄咄逼人,這麼囂張…

「妳怎麼知道他跟我吵架?」我淡淡的問著。

「因為他臉色都很不好。」一旁的小辣椒開口了「妳好不要臉,妳當妳是誰?妳不過是成

哥的玩具,

他碰不到嫂子時拿妳發洩的玩具!」辣椒很沖,我知道,她是想替我出頭。

看著莫莉的臉變了色,我揮了揮手,要辣椒住嘴:「妳愛他?」

「很愛。」她揚著下巴,驕傲的說。

「我也很愛,而且絕對比妳愛的多。」我淡淡的說著,

心裡的痛,無法形容。

「就是因為愛,我對妳的事才默默不問,妳真當我聾了?還需要妳來提醒我?」她不說話

,悶哼一聲。

「妳來找我做什麼?我沒有阻擋過妳們,為什麼來找我?」

看著莫莉倔強的臉,我似乎明白了「還是…妳對大嫂這個位子有興趣?」

她不說話,不說話。

代表默認了…

「妳覺得當大哥的女人名聲很響?很亮?很威風?」

我一字一字帶著痛問著。我把上衣扯掉,然後平淡的說:「妳看我,胸前三刀,是替李華

成擋的」

我指指左手的疤:「那是被煙蒂燙的。」

我指指額頭的疤:「這個,是被玻璃瓶砸出來的。」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我身上數不清的疤,也許,她以為,我該是像皇后般的雍容

華貴…

「驚訝吧?」穿上衣服,我坐了下來。

「痛的不是這些疤,是這裡。」我指了指心:「你知道我跟李華成幾年嗎?五年,不多不

少,五年!這五年,我被追殺過,我墮胎過至少三次,還有…」我嘆了一氣「我還被輪姦

過…」

沒有人說話,連辣椒都瞪大眼看著我。

「妳如果覺得這個位子很吸引人,我讓給妳吧,我累了…真的累了。」我閉上眼睛,揮了

揮手,不想再說話。

「妳走吧,李華成不在高雄,他回來,我會叫他去找妳的…」

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在小辣椒的催趕下走出廂房。

門關上了,我的淚,也掉下來…滑過臉龐,滑落下巴,順著胸口慢慢的滑下,像把利刃狠

狠的割開我的心…

*      *     *

我呆坐在廂房裡。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

這裡和家裡有什麼不同?

門開了,一個修長的人影走了進來,我睜眼看著,認出來是歐景易…

「我聽辣椒說了。」他手上的煙蒂露出紅色的火光…

「還好吧?」他走到我身邊,問著。

「歐景易 ,今晚哪裡有在飆車?」我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做什麼?」他拈熄煙,口氣裡帶著訝異。

「帶我去,我想吹風。」

「小雛菊,我已經二十四了,不飆機車了。」

「我才十九,認識你們那年,你們也才十九。你帶不帶我去?不然我可以自己去…」我站

起身,準備離開房門。

「妳真是…算了。我call人。」

*      *     *

今晚,車數很多。

一大半,是要來看歐景易的,令一半是想來看看成哥的女人,小雛菊飆車。

我跨坐在機車上,帶著安全帽,歐景易則不滿的抓住車頭,在狂風中喊著「我載妳!成哥

人在台中,我不能讓妳出事。」

我撇開他的手,摧緊油門,煞車一放,讓機車像脫僵的野馬,飛奔而去…

風很大,刺骨的在我身邊飛哮而過。我不覺得痛,因為心更痛…

那年,我是在這條路上撲進李華成的懷抱…

那年,他是那樣倉皇的拋下機車‥那樣叫著我的名字。

淚像斷線的珍珠,在夜裡,灑滿空氣,灑滿我的臉…

視線模糊了,我只覺得心好冷,好冷…我拉住頸上的項鍊,項鍊勒得我喘不過氣,往事一

幕幕,我只想解脫…解脫。

迎面而來的車子發出巨大的喇叭聲,刺眼的光線讓我睜不開眼,

我卻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腦海裡,浮出李華成當年戲謔的笑,和那句:「小雛菊,妳

是我的,懂不懂?」

我懂…可是你呢?李華成,你怎麼不要我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要我了?

手一放,車身飛了出去,我也像散了的菊花瓣散成片片。

淚、血灑在中正路上…

*      *     *

我居然沒有死…

睜開眼,白色的床單,淡淡的藥水味。

坐在我身邊,一臉憔悴的,不是李華成,是歐景易‥

他說,我昏了三天,他已經打電話給李華成,要他趕快回來。



回來?心…還在嗎?

*      *     *

「小雛菊,大哥在樓下!」歐景易走進來,看著我。

「不見,告訴他我睡了…」我閉上眼,

不想見到那張讓我朝思暮想,卻又讓我的心隱隱作痛的顏容。

歐景易沒有說話,他悄悄的合上門,隔著半開的門縫,我聽到李華成喘氣的聲音「人呢?

小雛菊呢?」

歐景易一手攔住他,臉上帶著不屑,「睡了,你不用進去了。」

李華成不顧歐景易的阻攔,一個跨步想要打開門,歐景易猛然一拳,狠狠的打上他的下巴



「你這混帳!你真的還在意小雛菊?」他說完,又是一拳。

我沒有聽見歐景易的哀嚎聲,我想,李華成沒有回手。

他蹙著眉,抹掉嘴角的血跡,「讓我進去看她。」

「你不配!當初她一個人好好的,是你把她帶進來的,怎麼?!現在又棄亂始終,你到底

是不是男人?」歐景易大吼著。

我聽到李華成又悶哼一聲,心裡一緊,坐起身子,虛弱的喊:「歐景易,不要打了…不要

再打他了。」

疼,一定很疼。

門開了,李華成帶著焦慮走近我身邊,我睜眼看著他紅腫的嘴角…

心裡,苦、酸、愛、恨全混在一起,不知道,哪一種勝過哪一種…

愛情,真的那麼難、那麼苦嗎?…

為什麼,讓我們都傷痕累累…

*      *     *

一個禮拜後,我出了院。

李華成開著車,回到了我們的「家」。

我坐在沙發上,頭上還帶著繃帶,冷眼的看著他替我倒杯熱水。

「我見過那女孩…」問題,總是要解決的…

李華成身子僵了一下,回頭,愧疚和痛楚寫在他眼裡。

「你愛她嗎?如果喜歡,把她帶回來吧…總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我閉上眼,不想看他

的雙眼,怕一看,眼淚又會掉下來…

他沉默了一會,聲音為什麼這麼淡?妳不氣?」他走到我跟前,站著由上往下看著我。


淡?我還能怎樣…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不想作你的包袱,你喜歡的,就去吧。」

「為什麼?為什麼妳變的這麼淡?」他丟了手上的玻璃杯,跪了下來,怒吼著。

「為什麼?為什麼?問的好!我是為什麼啊?」

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悲憤,我瘋狂的站了起來,拉著頭髮,尖聲的嘶叫著:「為什麼?我是

為了什麼?我是為了什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我為什麼染起頭髮,我為什麼耳上穿了十

幾個洞?我又為什麼把自己穿的跟這副德性?」我淚流滿面,痛苦的喊著。

「我是為了你啊!李華成,你懂不懂?為、了、你!你!因為我愛你…好愛你,不想成為

你的負擔啊…不想讓你一個人扛…不想牽累你…」身子軟了下去,我跪坐在地上,哭著,

把這幾年的淚、懼怕、不滿全部回給他。

李華成跪在我跟前,一臉空洞,過了好久,他突然大吼一聲,重重的一拳捶上牆壁「我一

點都不愛她,我只是想妳…小雛菊,我看到她,就會想到當年的妳…」猛然間,我看到他

流下眼淚:「我…好想…當年的妳啊…」他頹廢的抱住頭,痛苦的流下眼淚…

「是我害了妳…我卻…不敢面對…只好逃,越逃越窩囊…」他捶著地面,像頭發狂的野獸

,不停的喊叫著。

我流著淚,看著李華成的無助…原來…他也有哭的時候…

我…又何嘗…不想念…當初那…朵聖潔不染的…雛菊?

反手抱住他,他的淚滴濕了我的衣角,我的淚落在他胸前…

我知道,我們一起流過血,我們的血交纏著,分不開。

現在才知道,原來除了血,我們的淚…也是在一起的…

也是那麼無奈的交織在一起。

*      *     *

我曾經信誓旦旦的以為,活著就有希望。

後來,發現,希望並不為了活著、存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想…他和我,今晚,都體會了這句用血、淚刻出來的話,無奈…

人已在江湖,身已不由己…

*      *     *

「小雛菊,走!走!歐景易,帶她走!」李華成回手一刀,替我擋下來那致命的一擊,他

把我推開,推到歐景易的懷裡,喊著。

「不要、李華成,你不能丟下我…」我掙扎著,歐景易扛起我,帶著血,奔出門外。

「歐景易,放我下來!華成在裡面,裡面啊!」我發狂的踢著,喊著,卻也能只眼睜睜的

看著人群,刀影把李華成包圍起來。

「李、華、成! 」淒厲的叫聲,由我口裡傳出,李華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身子倒下,血

狂噴了出來。

「大哥!」歐景易回了頭,憤怒的喊著,卻也只能帶著我,逃、拼命的逃…

「易哥!」門外,海虎帶著一群人衝了進來,扶住歐景易浪嗆的身軀。

「大‥哥在裡面!去…快去。」他跌落,卻還是死死的用身子護住我。

「兄弟,上啊!」海虎抽出西瓜刀,眼紅地往裡面沖,我推開歐景易的身子,拉住小胖:

「你護他!」

搶過他手上的開山刀,我也奔回裡面。

李華成!你不準死…

聽到沒?不、準、死…你是我的命。

記得嗎?我的命…

我劈開擋路的人,在血海中搜尋著李華成的影子…

眼淚掉了下來,我找到一身是血的李華成臥倒在血泊中…

我撲了上去,抱起他,大吼:「你不準死,不、準!聽到沒?你答應要扛我一輩子的,你

親口答應的‥」

我揹起他,海虎衝過來護住我們,「嫂子,快帶大哥走!」

我揹起滿身是傷的李華成,咬著牙,一步一步踏出這人間地獄。

「李華成,聽見沒?…你不準死…」我的聲音克制不住的抖了起來,眼淚瘋狂的掉下來。

「小…小、雛菊…對、對不起…我一直‥很愛妳…很愛… 很愛…妳」他氣弱游絲的開口。

語氣還是那麼柔…柔的我肝腸寸斷。

「李華成…你還欠我一條命!記得嗎?六年前,你自己說欠我一條命…你的命是我的,你

不準死!不準、不準、不準!」我傷心欲絕得大喊,希望能喊回他的神智…喊回他的生命。

一個浪嗆,我跌倒在地上,我痛苦的抱住李華成,他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條命…我下輩子…還妳…」他的手畫過我的臉,那麼淡…那麼輕…

我瘋狂的吻著他,卻感覺不到一點溫度,沒有溫度…

下輩子,我不要下輩子…

李華成…你這輩子還沒陪我走完…

還沒…還沒…

還沒啊…

*      *     *

落花般的雨滴,飄零…

菊花的花辨兒…隨風,我靜靜得站著。讓雨,碎花,淋濕了我全身。

一件大衣蓋上我,我抬起捶下的眼睫毛,空洞的看著身邊的人。

「小雛菊,雨越來越大了,走吧。」歐景易撐著傘,替我擋掉雨,憐惜的說著。

「我想…再陪他會…」我看著墓碑,眼淚早已哭乾,早已落盡。

「小雛菊,妳這樣,大哥會不安心的。」歐景易突然抱住我,我沒有反應的讓他擁入懷…



「在大哥面前,我問心無愧 …小雛菊,大哥已經走了…你為將來的日子好好打算。」

我抬頭,看見歐景易的眼裡有著一絲溫柔,剎那間,我恍惚的以為,那是李華成的雙眼‥

「小雛菊,跟我吧…我替大哥照顧妳。」他把我抱的緊緊的,堅決的說著

「妳知道,為什麼我從不叫妳嫂子?因為…我一直很喜歡妳,一直很喜歡…我不想承認妳

就是我大嫂…」

我推開他,搖了搖頭:「謝謝你,可是我不能。」

「可是…妳有身孕,一個人怎麼去照顧小孩?」他不再抱我,只是把傘靠近我,讓傘能擋

掉雨滴。

「歐景易…你知道為什麼我踏進這混水?」

我摸了摸小腹,淡淡的說:「因為李華成…因為他,我才逃家、休學,讓自己墮落…現在

,他人走了…我…對這一切,也沒什麼好留戀了…」

我吸了一口氣:「六年了,我真的累了。景易…我想回家了…」

「回去?可是…妳…」

「景易,認識你很好,不管任何一個人,我不後悔認識你們。只是現在,我真的想回家了

,真的很想回去了‥」累了,真的…好累了…

「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吧…如果你把我當朋友,就答應我好嗎?孩子,我會自己照顧的

…」

歐景易眼中閃過痛苦的眼神,他抓起我的手。

「妳走不掉的…走不掉的…妳要有人保護妳,就像大哥以前那樣護你…」他狂搖的頭,急

急的說著。

「我會離開台灣…等時間過了再回來…」

「小…雛…」他欲言又止。

「歐景易,如果你愛我,成全我吧…」我抬起頭,懇求他。

「我‥我…我答應妳,不再去找妳…」他咬著牙,痛苦的說著。

對不起,歐景易,原諒我的自私…

只是少了李華成,我真的再也不會對這一切留戀…

少了他,誰能陪我走下去?…誰…?

「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當初我自己怎麼出來,我就怎麼回去…」

我望了望李華成的墓碑,摘下一朵菊花,放在歐景易手裡:「謝謝你六年來的照顧…我永

遠不會忘記的…」我轉身。

「歐景易…你自己小心…不要‥變的跟李華成一樣‥有機會就抽身吧!」

我一步一步的離開他,決定離開這六年的恩恩怨怨,離開這六年的愛恨情仇…離開這風風

雨雨。

歐景易捏緊那朵菊花,目送著我的身影離開,眼裡有淚,喃喃的說「抽身?…有機會嗎…

有機會嗎?」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抽身了,踏出這江湖了。

只是…那是用我的血、淚和愛人的命換來的…

值得嗎?

誰來告訴我…

風吹起,菊花片片飛…落在樹梢,地上,墳上…

落在誰的心頭,化成誰的淚…。

*      *     *

當初是這樣一個背包離開家的。

我揹上同樣的背包,關掉了李華成家裡的電燈。

關上門,我把鑰匙留在信箱…

再見了,我的家…我尋找幸福的家…

我知道,我不會孤獨…在我身體裡,有另一個生命陪著我…

陪我走過春夏秋冬;那張顏容也會陪我走過月月年年…

打開久別六年的家門時,我見父親白了的頭髮一臉錯愕…和母親滿臉憂愁。

「爸、媽,我回來了!」我放下背包,跪了下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父親老淚縱橫,當年的憤怒早已化為悲痛。

我抱住他們,流下眼淚…

幸福…

我找過…

我以為…那年,那樣,就是幸福…

流不盡、散不開…

菊花的淚,在春去冬來,徘徊…流連…

*      *     *

我呼了一口氣,把最後的檔案儲存,看著小雛菊的臉,突然想哭…

「寫完了,妳不要看一看?」我將電腦推到她前面…

她搖了搖頭,「不用了。」

我知道,為什麼她的聲音是那麼沒有生命,那麼沒有感情,因為…她的生命與感情早就隨

著李華成而走。

我搔了搔頭:「我有點後悔把妳的故事寫出來。」

她的故事,我…根本寫不出裡面千愁萬愛的萬分之一…

「為什麼?」她抬起頭,淡淡的看著我。

「因為,我寫不出那種感覺,那種淒美、淒涼的感覺‥」

「沒關係,有感覺的人,看了就會懂得。」她點起另一根煙,看著窗外。

「妳什麼時候要回台灣?」我問著。

「後天…」她吐了煙「李華成的兩年忌日…」她雙眼,閃過了一絲情感,很淡,淡的讓人

察覺不出來,忽然她又問「誰唱那首歌?」

「哪首歌?」

「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她哼著。

「孫燕姿,曲名是天黑黑。」我拿起筆,把名字抄給她。

「嗯…」她淡淡的收過紙,站起身「我該走了…」

我想不出任河留她的藉口,呆呆的看著她穿起外套,我心急的抓住她的手:「寶寶是男是

女?」

她突然一笑「男的,眼睛很像華成呢!」她笑了,我看著她笑的瞇起眼睛,手習慣性的摸

了摸掛在胸口得銀鍊…

李華成還是她唯一開心的理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該跟她說恭喜?還是…

「謝謝妳 幫我寫故事,這給妳…」她從皮夾裡掏出一張紙,放在我手上,淡淡的一笑「往

事如風,不是嗎?」一柳倩影消失在coffee shop門口。

我呆呆的看著她消失在人行道那端,就像她出現的時候,沒有聲響,沒有情緒,穰人察覺

不出她的存在…

她今年,算算,不過也才二十二…生命好像卻以枯竭…

我忘了…忘了問她是否後悔,如果再來一次,她是否會這樣做?

想開口喊,她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人行道那端。

嘆了口氣,我低頭看著手上的紙。

那是一張泛黃的相片…

三個人。

我想…裡面穿著制服的短髮清秀女孩就是小雛菊吧。

她當年的清秀,是無法形容的…

在她右方,將她摟緊的瘦長人影,肯定是李華成了。

他的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那麼淡…那麼迷人。

至於在左方,一頭金髮,嘻皮笑臉的,一定是歐景易了…

景物依舊,人不再…

我不敢想像小雛菊這兩年抱著這張相片,

遍體鱗傷的嚐著那「景物依舊、人不再」的痛楚…

真的不敢想像,也想像不出來…

那種苦,只有嚐過,才懂。

才懂,那箇中的酸苦、那令人喘不過氣的悲痛。

想起依然掛在小雛菊 脖子上??銀練‥

我想,我猜測,她不曾後悔

我想,她不是不能忘…

菊花的淚…散落、飄零…

落上誰心頭,化成誰的淚…



獻花 x0 回到頂端 [樓 主] From:未知地址 | Posted:2004-12-06 20:03 |
jan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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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花 x0 回到頂端 [1 樓] From:未知地址 | Posted:2004-12-07 2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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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ET於2004-12-6 20:03發表的 小雛菊:
我從小就在所謂資優班長大,不但資優,還是舞蹈班,班上三十位女同學全是經由智力、

舞蹈能力,

從三百多位徵選人中挑選而出。
.......
我覺得有時候也要交一些比較好的朋友啦



^^
獻花 x0 回到頂端 [2 樓] From:台灣中華電信 | Posted:2006-07-29 13: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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