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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爱情] 爱上你的痴
出身贫苦的黎菁贻发誓,这辈子绝不再为钱所苦!
为此,她拚命在事业上冲刺,希望靠自己的力量换取舒适的生活,甚至一再拒绝男友蒋志熙的求婚,导致两人陷入冷战,眼看两人的感情亮起了红灯,偏偏她又必须赶至德国出差,好不容易等她处理完公事,急欲赶回台湾再向他解释时,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却夺走了她的世界、她的幸福、她的一切……
美丽、慧黠、独立的黎菁贻一直是蒋志熙的骄傲,他知道她的事业心旺盛,也十分支持她,然而,他却愈来愈无法忍受她将工作看得比他还重,终于,两人起了争执。接着,她又以电话告知即将出差,心冷的他无言地挂上电话,执意不肯跟她道「再见」,岂料这一别,竟传来了她的死讯,他俩再无相见之日!
不!她一定是闹着玩的! 她不会这么对他的……不会的……
第一章
台北鼎钧联合律师事务所
蒋志熙面无表情地把一份文件扔到女秘书面前。
「这已经是你这个礼拜来第三次失误了!客户打电话来严重抗议,因为你个人的失误而对他们造成了莫大的损失!温小姐,你认为要如何负责?」
「我、我……」已经二十五岁的温玉绫站在办公桌前直发抖,双眼根本不敢正视上司严厉的视线,她心虚地低下头,拚命装可怜。「蒋律师,我知道我错了,我……呃……我一定会改进的,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边说着,她边拚命地想挤出眼泪。她可是个大美人,只要一哭,男人绝对会心软的。快哭啊!
蒋志熙冷眸一眯。「温秘书,我已经给过你太多机会了,自从你上班一个月来,出过多少差错?我想,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厌烦地瞥了眼温玉绫虚伪的泪水,语气更加冷硬。他按了内线电话。「刘秘书,请你进来。」
不到一分钟,秘书室的组长刘已敲门步入。「蒋律师,请问有什么指示?」
蒋志熙推推银框眼镜,把眼光调回电脑萤幕上。「麻烦你带温小姐到人事处结算薪资,多给她两个月的遗散费。」
「是。」刘娟点头,对这项命令一点儿都不意外。
坦白说,能力不强的温玉绫能进入鼎钧工作,全是靠人事关说,是某个大股东硬将她塞进来的。她才来一个月,出的纰漏却比谁都多,不但严重影响蒋律师的工作效率,连她这个秘书室组长都常常被拖累而必须留下来加班。
什么?温玉绫一听更是哇哇大哭。「蒋律师,你不能开除我,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我我……我还是新手,难免会犯错嘛!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刘娟在一旁冷哼。什么新手?那封洋洋洒洒的推荐信上不是写说她已有过相关的工作经验,而且在别的律师楼表现优秀吗?这温玉绫啊,走到哪里都只想靠人际关系,一点儿都不知要上进。
「蒋律师,我以后真的会很努力工作嘛……」不懂得看人脸色的温玉绫还想靠撒娇死赖不来。
蒋志熙厌烦地加重语气。「刘秘书,麻烦你立刻带她出去!」他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没时间听这女人鬼吼鬼叫。
「是。」刘娟看了温玉绫一眼。「温小姐,请吧。」
她一点儿部下同情她,谁圳温玉绫一进公司就心高气傲地对其他秘书暗示她的后台很硬,最好不要惹到她,而且分内的工作还常丢给别人去做。
呜呜!太过分了:竟然这样对我!眼见事已成定局,温玉绫再不甘心也只好跟着刘娟走。
哼,虽然又丢掉工作,不过没关系!反正她老爸认识的名流一堆,绝对可以再帮她找到更好的工作!
好不容易恢复清静后,蒋志熙一边熟练地按着滑鼠看电脑萤幕的资料;一边跟外国客户通长途电话。他的工作能力很强,只要集中精神,就算再棘手的案件都可以迎刃而解。
鼎钧联合律师事务所内,虽然拥有众多优秀的律师,但大老板最倚重的还是蒋志熙。他可以说是事务所内的招牌律师,许多跨国集团的客户都是冲着他才找上鼎钧的。
原因无他,只因他的工作能力惊人,再难打的官司一交到他手上,他就是有办法反败为胜!
其实以他的知名度,早就可以离开鼎钧,另起炉灶。而且,一直也有别家律师楼开出天价,想要高薪挖角。
但,鼎钧的大老板是他大学时代的恩师,在他遇到挫折时给予他不少的鼓劻,为了感念这份恩情,这几年之内,他都不会离开的。
当年他以台大法律系第一名的优异成绩风光毕业后,便以公费到美国留学,继续深造。
回国后,恩师已由学校退休,自己成立这问律师事务所,并诚意地邀请他加入。冲着恩师的面子,他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好不容易才开创出鼎钧今日傲人的成绩来。
连续打了数通国际电话后,总算把温玉绫捅出的纰漏补救完毕。他拿下眼镜,疲倦地伸手轻按后颈,发现竟然已经晚上七点了!看来,全公司大概只剩他一人在加班。
七点!
严峻的脸部线条突然放松,接着扬起的是一个无比温柔而期待的笑容,深邃晶亮的眸底盛满笑意。他这副模样,如果让那群暗恋他的女职员看到,一定会尖叫,甚至昏倒!昏倒前也许还会猛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眼花,因为--蒋律师在笑!他居然会笑?!
他当然不是天生就冶漠无情,只不过,每天接触的工作都是些严肃的诉讼案件,他必须保持最冷静的心和犀利的头脑来判断一切,绝不许自己出任何差错。他能有今日的地位不是侥幸,是实实在在,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脚印得来的。
他喜欢完美,对自己的要求也非常严格。
久而久之,他脸上也不自觉地戴起冰冷的面具,绝少书笑。所以喽,女同事虽然暗恋他嵚磊出众的外表,却又畏惧他慑人的气势,所以大多只敢远观。也幸好他冷淡的外表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否则,每天单是应付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们都应付不完了,他哪还有时间专心工作?
他的柔情,全只留给了一个人,也只在她面前展现。
那人就是--黎菁贻!
已经七点了,再过三个小时,菁贻就要回来了!
想起菁贻,他的心房就炙烫不已,极度期待她的归来。这次真是分离太久了,他们已经三个星期没有见到面。
黎菁贻服务的公司是一问全球知名国际药厂的亚洲区代理商,药厂的总公司在西德。身为亚洲区业务副理的她,一年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必须奔波于台湾、德国、日本、纽约等地……搭机出差已是家常便饭。
虽然相思很苦,但他欣赏的就是黎菁贻的独立与勇敢。二十四岁的她拥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傲气,同时也具备了超越年龄的缜密心思和智慧。
他们相识于两年前,在德国的法兰克福机场。
两人都是因公出差,在转机室里,蒋志熙看到一个东方女孩提着行李,蹲在转机室与入境室之间哭得好伤心。因为她一直联络不上要来接她的人,在异国举目无亲、彷徨无肋之下,忍不住失声痛哭。
在他想趋前帮助女孩时,已有另一名年轻女孩走上前去,她温柔地安慰她,以最和煦的语调和笑容抚去女孩的泪。
那个年轻女孩就是黎菁贻。
他看到黎菁贻安慰无肋的女孩后,即趋前找来女地动人员,以流利的英语和德语说明哭泣女孩的状况,在地动人员带领女孩进入办公室寻求协助后,黎菁贻才放心地抓起机票直奔登机口--因为,再差几分钟,她搭的飞机就要起飞了!
整件事情,他全看在眼底。很巧地,他发现黎菁贻和自己搭乘的是同一班飞机,而且就坐在隔壁。
上机后,他主动与她攀谈,黎菁贻落落大方地应对,丝毫不扭捏。
两人交谈之下,蒋志熙惊讶地发现,她竟是第一次到德国,更是第一次出国!
在这之前,她根本没有搭机出国过。
他佩服她的勇气和镇定,在这种状况下,她依然可以平静地照料他人。
他欣赏坚强独立的女人,而黎菁贻脸上散发的自信神采和笑容深深吸引了他,与她交换名片,回到台北后,他展开热烈的追求。
当然,外型亮丽的黎菁贻已经拥有不少追求者,好几个与她接触过的集团老板更是极力撮合她跟自己儿子的婚事,非常希望拥有如此聪慧又应对得体的儿媳妇。
坦白说,他这一辈子还没有主动追求过女人,因此他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追到她。
求学时代,他英挺的外形和优异的表现已自动替他引来众多女孩的青睐与追求,他交过几个女朋友,但谈不上有什么山盟海誓、刻骨铭心的感受。
在海外求学时,他更是把全副心力都放在学业上。出身军人之家的他很明白,自己没有强力的后盾,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且,他也只喜欢靠自己!
他与黎菁贻交往已接近两年了,自从她出现后,他不曾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不是菁贻很会吃醋或管束他,事实上,他们一直拥有各自的生活空间。只不过,除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她像是蕴藏丰富宝物的矿石,越接近她,他越加发现这小女人身上有股令人无法抵挡的魔力!
在工作上,她精明独立,常常独自一人出国跟外国客户谈判;但在实际生活中,这小女人却迷糊得令人啼笑皆非。
心血来潮时,她会亲自下厨为他做菜,但她常常搞不清楚盐与糖长什么模样,因此他常常吃到很咸很咸的糖醋排骨。当然啦,为了鼓励她,他还是连声赞好,并大口大口地吃掉整桌子的菜,爱就是把菜吃光光嘛!
况且,他好喜欢看她那单纯可爱的笑容,她每一个微笑,都比升级加薪更令他兴奋!
他们两人交往得很顺利,也很甜蜜,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彼此已很有默契地认定对方绝对是自己终生的伴侣。
迷人的唇角又扬起微笑,蒋志熙由抽屉里小心地取出一只蓝色珠宝盒。这是三个礼拜前,送菁贻出国后,他直接前往珠宝店选购的结婚对戒。
菁贻上飞机的同时,他就做了一项决定--等她一回来,他要马上向她求婚!
他越来越觉得,她在自己的生命中占有极重要的位置,他不能再忍受跟她分离的日子。
婚后,他当然不会限制菁贻,不准她再继续工作。但,他希望她能弹性调整自己的工作内容与时间。
他不介意每天晚上先回家当「煮夫」,煮好晚餐等她,但他可不希望有个常常在异国出差的老婆。
菁贻会答应吗?蒋志熙向来充满自信的眼眸涌起疑问。其实交往还未满一年,他就向她求过婚了,因为他很确定,除了黎菁贻,他的妻子不做第二人想。但,菁贻在错愕之余却婉拒了他。她说她非常热爱她的工作,也很喜欢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希望他能再多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在事业上好好冲刺。
虽然求婚被拒有点伤他大男人的自尊心,但他可以体会菁贻的想法。她拥有优秀的能力,又得到总公司的全力栽培,会想要好好在事业上冲刺是非常正常的想法。
就像他,他一工作起来也是六亲不认。而且每个人都需要被肯定、被尊重的成就感,硬要剥夺菁贻的梦想,的确很残忍。所以,他等了她两年。
等她成长,等心爱的女人实现她自己的梦想。同时,他也督促自己往事业的更高峰攀爬,因为,他要给未来的妻子一个最好、最无忧无虑的婚姻生活。
两年了,他很顺利地达到了对自我的要求,现今的他已是年薪惊人的超级律师。除了为特定的跨国大客户工作外,他已不再轻易接受诉讼案件,因为,他真的排不出时间了。
纽约及世界各地仍有数家最知名的律师事务所一再邀请他加入他们,开出来的薪资和红利都令人咋舌不已!但,他却毫不心动。
因为,他跟菁贻的家都在台湾。他有年迈的双亲及弟妹要照顾;而菁贻也有上了年纪,且身染慢性疾病的母亲住在疗养院里。
除了不想离家人太远外,他更不想离开菁贻一步。他要在台湾等她,为她布置出最温暖、最舒适的家。
他并不考虑移民,因为台湾就是他们永远的故乡,他们会在这里创造出最甜蜜的家。
把戒指审慎地收入西装口袋内,他的心怦怦狂跳,像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
一想到他们婚后的家居画面,热热的暖流就不禁在他的胸腔内流动着。哦!他等不及了,他好想马上见到菁贻,好想紧紧地拥住她,再也不分离。
结婚后,他会霸道地先拉她出国度蜜月,为期至少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她的眼、她的心只能看着他、想着他,不准想工作或其他的事。他要和她享受最甜蜜的两人世界!
当然,回台湾后,他会允许她继续投入工作的。
才刚关上电脑准备离开,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哈啰,蒋大律师!」
他一抬头,就看到两个气质回异,但同样风采迷人的男人走入办公室。
穿着勺PRADA三件贰西装的是楼少驹,他剑眉飞扬,身上剪裁时髦的深蓝色西装外套配上丝质领带,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潇洒。
另一位是霍剑渊,全球闻名的名医。他个性冷峻内叙,不喜欢招摇,也不刻意强调名牌。但,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的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简单的黑色西装便将他颀长的身躯、优雅的气质烘托得更加出色。
「惊讶吧?」狂猖不羁的楼少驹把一大袋食物放在办公桌上。「一个小时前我打电话给刘秘书,她说她正要下班,但你还在加班,并且交代不准任何人打扰,我就知道你这可怜虫又要替老板卖命,好快快过劳死啦!所以喽,很重义气的兄弟我,就去买了一大堆好吃的来慰劳你。怎么样,我很够意思吧?别太感动喔!更别爱上我!爱我的女人已从北极排到南极都有剩,小弟我真的分身乏术啊……」他嬉皮笑脸地说着,仍是那么地自信且充满魅力。
蒋志熙似笑非笑地瞥了爱臭屁的楼少驹一眼。「你放心,就算我突然爱上男人,也不会看上你,我可不想得爱滋病!」楼少驹的风流多情可是远近驰名的。
他转头看向一语未发的霍剑渊。「剑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少驹最近刚从德国回台休假;而剑渊则定居纽约,工作一向很忙。
「中午刚到,待两天就走。」霍剑渊简短地回答。
他们三人,还有浪迹天涯的知名摄影师凌肇杰,以及定居伦敦的欧阳岳勋,都是在眷村一起长大的多年死党。大学毕业后,虽然各奔东西,在不同的工作领域上各有所长,也分居世界各地,但每年总会想办法聚会几次。不需歃血为盟,他们坚固的友谊北亲兄弟更牢靠。
楼少驹打开纸袋,摆出一桌丰盛的食物。「喂,快吃吧!现在都七点多了,我们可不是来陪你体验饥饿三十的。」他老实不客气地拿起最大的一只鸡腿,闲适地问着。「你的菁贻小亲亲呢?她怎么没来陪你加班?呵呵,她是不是发现她最爱的其实是我,所以把你甩掉啦?你真不幸喔!没关系,反正多失恋几次你就习惯啦!」
霍剑渊拉开啤酒,懒懒地瞪他一眼。「神经病,你不开口没人说你是哑巴!」
蒋志熙还是微笑着,他早就习惯他们之间的打打闹闹、不拘小节。「她到德国出差,今晚十点的飞机抵达台北。」
「哟,原来是要去接宝贝女友啊!难怪今天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楼少驹好整以暇地打量志熙全身上下。「啧啧!DOLCE&GABBANA的经典领带配上DKNY的西装,算你还有点品味啦!对了,你们恋爱也谈了两年了吧?为什么还不结婚?是不是你在……某些方面有障碍?」他故意笑得很邪恶。
霍剑渊又瞪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生性冷淡寡言,只有遇到楼少驹时,才会跟他拾杠。
「嘿,我可是关心志熙耶!毕竟我们几个人中,只有他有固定的女朋友,当然要先把这小子推入婚姻这座坟墓里,瞧瞧他痛不欲生的惨状啦!」他坏透地笑着。
蒋志熙还是神秘地微笑,没有把今晚就打算跟菁贻求婚的事说出来。这是属于他跟菁贻的小秘密,事成之后,他自然会告诉这些好哥儿们,让他们一起分享喜悦。
「来!喝酒!」
***
天母高级住宅区
浴室传来阵阵冲水声,水声停歇后,志熙在腰间围条浴巾,裸露着上半身,推开半透明的雕花玻璃门,拿条毛巾边擦头发,边往外走出来。
他精壮的上半身呈现出健康的小麦光泽。他不只懂得工作,也很懂得享受人生。除了定期上健身房外,他每年都会安排至少两次的假期,带着菁贻到海外度假,晒晒太阳,彻底地解放自己。
水珠沿着凌乱的头发流到眉端,让他阳刚的脸部线条多了一份神秘及性感。
在办公室跟两个死党哈拉了半个小时后,他便连忙赶回家来冲澡,打算待会儿马上出门,飞车到中正机场去接菁贻。快九点了,他得快点出门才行!他要菁贻一出关就看到他,连一分一秒的分离他都不愿再忍受。
胡乱地擦干头发后,他迅速套上衬衫和牛仔裤,又把珠宝盒放入上衣口袋中。
正要抓起车钥匙时,门铃却响了。
奇怪,这时会是谁来找他?少驹跟剑渊吗?
不可能!少驹那家伙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很懂得尊重别人,他知道他这时正赶着要去接菁贻,绝对不会又跑来找他的,而剑渊更是不可能!
蒋志熙走到玄关,扬声问道:「请问是哪位?」
「先生,外送披萨!请开门。」对方的声音很奇怪,像是捏住鼻子在说话,听不出是男是女。
披萨?「我没有订披萨,你弄错了。」
「没有弄错,你这里的住址是XX路X巷X号……」对方念出他家的住址。
「你是蒋志熙先生对吧?我们明明有接到你的订购电话啊!」
真怪,他明明没有叫外送啊!蒋志熙决定打开门,直接把那人打发掉,顺便下楼开车。
门一打开,他先是看到一个用好大的旅行袋遮住脸的人,紧接着,一张甜蜜的笑脸从袋后移出来,嫣然笑着。「好讨厌喔!人家一直捏着鼻子讲话,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出来,我就不能呼吸了!」
蒋志熙的表情由错愕迅速转为惊喜。「菁贻!是你!」
第二章
蒋志熙一把抱住黎菁贻,快乐地旋转飞舞。
「放我下来啦!」就在志熙要吻住她的前一秒,黎菁贻娇笑着。「你转得我头都晕了,快放我下来!」
蒋志熙依言放下她,一手抓起她放在地上的行李,另一手则紧紧拙住她的腰,将她抓入屋内。
他用脚踢上门,将她压在门板上,给她一个火辣辣的法式湿吻!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舌端互相纠缠,像是要道尽这阵子的相思之苦,要把自己的热情融人对方体内!
好不容易当志熙终于放开她时,菁贻差点就不能呼吸了。
她颊生红云,眼波醉人地笑道:「喜欢我的『外送礼物』吗?」她顽皮地眨眨眼。卸下工作的她可以很娇憨,但只在志熙面前才会展露。
蒋志熙笑着,把她抱到落地窗边,上头随意丢着几个柔软大抱枕的长毛地毯上。
两人亲昵地躺在一起。
「喜欢!」他邪恶地咬着她可爱的小鼻头。「我正好饿得很,正需要一份细皮嫩肉的大餐。」
他的手钻入她的衣内,爱抚她细滑的肌肤。
「讨厌,别乱来啦!」黎菁贻笑着打开他的手。
「你不是说飞机十点抵达吗?现在才九点啊!」他提出疑问。
菁贻笑得更甜蜜。「因为我好想你啊!所以便发挥最高超的工作效率,把工作提前完成,改搭上一班飞机回来啦!」
三个星期的分离,让她想他想得要发狂!一坐上回台的飞机,她就傻笑地幻想着,当志熙看到她提前回来时,会有什么表情?
到了中正机场后,她更是一路狂奔,抢在众人之前通关、提行李!然后一路冲出机场拦计程车,为的只是要早点看到他!
好想他、好想好想!
「我也好想你!」志熙低下头,又吻住她的唇,把这一句话直接送入她口中。
这个吻更加火辣,连四周的气息仿佛都被改变了。
蒋志熙边吻她,边腾出一只手关掉所有的灯。客厅有一面大片的落地窗,今晚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盈盈照人屋内。他的住所在二十楼,旁边没有更高的建筑物,所以不怕被偷窥。
他们都喜欢在月光下欢爱,尽情地奉献彼此。
「等一下……」菁贻吻他一下后轻推开他,轻巧地一翻身,两人交换姿势,改成她跨坐在他身上。
她脸上有着羞怯的晕红,但注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而深情。她轻轻甩动秀发,挑染过的酒红色长发披在肩上,月光下,细致无瑕的肌肤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完全吸引住他的目光。
菁贻缓缓地脱下丝质薄外套,露出里头的细肩带洋装。整个过程中,她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志熙,看到他的眼神狂野得仿佛要将她一口吞掉。
她主动推落一边的肩带,然后以挑逗的神情看着他。
「要帮忙吗?」她故意停下动作,让里头的蕾丝胸罩若隐若现。
志熙由喉头发出粗嗄的喘息声。「魔女!你在诱惑我!」
他着迷于她有时聪慧干练,有时娇憨迷糊的百变风情。当然,最令他痴狂的就是她这份不做作的性感。
「对,我就是在诱惑你!」菁贻娇笑,缓缓地打开他身上的衬衫钮扣,吐气如兰地说道:「帅哥,吃了我……」
没有男人可以抵挡这么甜蜜的诱惑!蒋志熙嘶吼一声,支起上半身抱住她。
恋人的双唇又紧贴在一起。他迅速扯落她身上的衣服,也一并脱下自己的,让两具身躯在毫无衣物的阻隔之下紧紧相贴。
「哦、啊……」菁贻娇吟,裸露的双乳被他结实的肌肉挤压着,由他身上传来的粗犷气息与体热,让她有股飘飘欲仙的兴奋感。
他以最疯狂的方式膜拜她的全身,吸吮她的每一寸肌肤,落下一记记属于他的印记。
「噢!啊啊……志熙!哦、志熙……」菁贻紧闭双眼,逸出一连串破碎的呼唤声。天啊!她好热好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飘!他正带领她,往最绮丽的地方飞去……
湍急的血液窜流着,菁贻情难自禁地扭动身体。他每回的前戏总是可以让她热血沸腾,可以勾引出她最原始的欲念,令她体会到何谓销魂蚀骨……
他的手、他的吻,让她的蓓蕾肿胀疼痛,花苞艳丽绽放,进射出更温暖的热流。
当他进入她,强悍地冲刺时,她紧抓住他的肩膀,忘情地呐喊、呻吟,与他一同登上极乐的巅峰……
***
翌日。
晨光洒入整个房间,黎菁贻把搁在自己身上的大手轻移开,小心翼翼地下床,不愿吵醒仍熟睡的忘熙。
他需要多睡一点,因为他昨晚耗费太多体力了。菁贻娇羞地笑着,拿起志熙搁在椅背上的一件大衬衫便穿上。
她最喜欢穿他的衬衫,因为上头有他清爽而迷人的气息。
进浴室简单梳洗后,菁贻走出主卧室来到厨房。
开放式厨房拥有相当大的空间,流理正对着阳台,志熙在阳台上种满各式花卉,俨然就是一座空中花园。
每当她在他这里过夜时,总会一早起来为他做早餐。看着窗台前的翠绿美景,心情便觉愉快。
打开冰箱,正想拿出鸡蛋、培根等材料来做早餐时,不经意看到饮料架上排着好几罐鲜果汁,她开心地笑了。她知道这是志熙特地为她准备的,他自己从来不暍任何果汁。保鲜室里还有好几盒起司片,这也是她爱吃的,志熙不喜欢起司的味道,一口都不碰。
他真的好疼她,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一一注意到了!
菁贻把材料拿出来,像只快乐的小云雀般开始忙碌着。她知道志熙宠她,所以她也要好好地宠他,他们要互宠对方一辈子!
她一边做着志熙喜欢的培根熏肉三明治、凯萨沙拉和海鲜酥皮汤,一边煮着咖啡。
咖啡豆可是她在德国特地买的,因为她知道志熙最喜欢这个品脾的咖啡,只可惜台湾没有进口,所以每次出国,只要找得到这牌子的咖啡豆,她一定会一口气买好多包回来。
志熙待会儿应该就会醒了,她要他一起床就闻到他最喜欢的咖啡香味。
不一会儿工夫,厨房已飘满咖啡与煎蛋的香味。
蒋志熙走入厨房,看到的便是边做早餐、边哼歌的黎菁贻。
他没出声唤她,仅是微笑地倚着门框,像是观赏一幅名画般欣赏她俏丽的背影。
菁贻穿着他的衬衫,他最喜欢看她穿上他的衣服,像是他还占有她。
衬衫下摆遮住她挺俏的臀,一双洁白修长的美腿裸露在外面。她有一双会令男人双眼喷火的美腿,洁白匀称,毫无瑕疵。
闪烁着火焰的视线往上移,他知道在衬衫下的她什么都没穿,一股亢奋又袭上他的腹部。
他的笑容变得邪魅。虽然昨晚已要过她多次,但他现在又想要她了,就在这里!
悄悄走到菁贻背后,他一手由背后抱住她,另一手夺走她手上的锅铲,顺便把炉火给关了。
「早安,亲爱的!」
「早安。」菁贻偏过头,两人很自然地交换一个甜蜜的吻。
「睡得好吗?」菁贻旋过身面对蒋志熙,看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三角内裤,他在她面前只穿内裤不稀奇,但令她惊讶的是……她可以明显地看到他身体的变化!
他他……他该不会又想……
「你……」她羞红了粉脸,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饿了吧?来,快吃早餐。」
蒋志熙坏坏地笑着。「的确好饿,饿翻啦!」
在菁贻的娇喊中,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干净且宽敞的餐桌上,火热地攫住她的双唇。
「志熙……」她抗议着。「不要了,不要在这里……」
抗议声突然变得微弱,因为他的手已钻入衣内爱抚她的丰盈……
「哦……」菁贻无法再发出抗议声了。他的吻总是可以让她天旋地转,而他的手更是完全煽惑出她的感官欲望。
蒋志熙肆笑着。「别说话,我的早餐!」
他低下头,分开她的双腿,发现衬衫下果然没有底裤。他呻吟一声,贪婪地舔吮她两腿之间的花苞,热舌一再旋转,像是在品尝人间的上等美味。
「啊啊……噢……」菁贻再也无法克制奔腾的欲望,她也要他!她甩动长发娇喊着。「志熙!」
「我在这里!老婆!」
他悍猛地进入她,一再地挺进,两人陷入绋红的风暴中……
***
终于结束激烈的欢爱后,两人一起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志熙把她已做好的早餐全端到了茶几上。
菁贻眼眸柔媚醉人,整个人佣懒地靠着他。「我快累死了,连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方才的叫声大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幸好这房子的隔音设备很棒,不然,她待会儿真不知该如何出门?万一遇到邻居怎么办?
蒋志熙优雅地微笑着,像头饱餐过后的豹。他体贴地叉起早餐,一口口地送入菁贻嘴里,完全不用她动手。
两人都吃完早餐后,依旧赖在沙发上,不肯离开彼此。
「这次出差累吗?」志熙爱怜地抚着她的发丝,她脸上的天然红晕让他冲动地好想咬一口。不过他知道必须克制自己,再来一次,搞不好菁贻真的会累晕!
「很累,但很有成就感。」菁贻眼底闪着光芒。「我回台湾前跟总经理通过电话,她知道我顺利拿到合约后高兴得不得了!当场就在电话里允诺我--无让我休息三天,三天后一回去上班,公司就要为我举办庆功酒会,她会在酒会上宣布升我为亚洲区业务经理!」
其实自己会升职早巳在预料之中,所以她的兴奋并不完全是因为晋升这件事。
事实上,工作上的成就感带给她的满足感更大!
她仰头看着志熙。「这个职位有好多人在抢,包括许多年资比我更久的男同事,未来的挑战和压力可能更大了,熙,我有点害怕耶,万一我做不好怎么办?」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露出身为女人的脆弱。
蒋志熙亲昵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不会做不好的。相信你自己,你是最出色、最完美的女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他邪邪地加上最后一句,狂妄的眼神像是要将她一口吃掉!
搁在她腰间的手更加收紧,他道:「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虽然两人早就有亲密关系,也类似半同居状态,但菁贻却坚持不肯跟他正式同居。
「不好吧?」昔贻嘟起小嘴。「我说过,我希望在婚前还是保有两人各自的空间,这样就算拌嘴、吵个小架啦,也可以暂时分开,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蒋志熙的眼瞳阕黑,他捧起她的脸蛋,直直望入她眼底,一字一句道:「那,如果我们结婚呢?」
「结婚?」菁贻一愣,忙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他。「你……你是说真的?」
「何必这么惊讶,我并不是第一次向你求婚。」他把事先藏在茶几下抽屉内的珠宝盒拿出来,打开后,眼神坚定地看着菁贻。「嫁给我,好吗?」
菁贻是真的呆住了!好半晌后才有办法开口。「熙,你知道我一定会嫁给你,
而且我们也说过,暂时不谈论婚事,你愿意再给我一些时问在事业上冲刺的……」
也许她的事业心真的比较重,但,贫困家庭出身的她可以说是穷怕了!从小到大,她看尽了人情冷暖,考上第一流的大学后,双亲却笑不出来,只因他们根本无力负担注册费。
她念书时一直拚命找时间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她曾对自己发霉--这一辈子,她绝对不要再为钱所苦,更不要让父母亲再为钱担忧!她要靠自己的力量,换取美好的生活。
「我是答应过你。」蒋志熙眼眸一黯。「但,你即将升为亚洲区业务经理,将来出差这种事应该可以交给属下办理,不用再当空中飞人,一天到晚出国了。最重的是--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嫁给我好吗?我想跟你成为正式的夫妻,我希望每天回家都可以看到你,我希望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你的气息!我会为你布置一个最舒适的家,我不会让笑容由你脸上消失的。」
「志熙……」他的深情款款让她感动得几乎要落泪,她知道自己真的很幸运,能够遇到这么好的男人。但……
她不敢再迎视他的目光,低下头,慢慢地开口。「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有办法马上答应你。我现在的工作压力比以前更大,而且,你也知道我必须负担母亲的医疗费用,长年累月下来,那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几年前,父亲去世后,母亲也跟着生病了。因为长年的操劳,所以她全身都是病。除了一些慢性病外,还有老年痴呆症的现象,几乎已经不认得她这个亲生女儿了。
菁贻很想亲自照顾她、侍奉她。但她也明白,以自己要经常出国的状况,根本无法给母亲最好的照顾,再加上医生的建议,所以她只好忍痛把母亲送入一问口碑一流,设备良好的疗养院,让专业的医护人员提供母亲最好的医疗照顾,减轻她的病痛。
当然,这问知名疗养院的收费非常昂贵,不过她坚持要让母亲得到最好的照料。
那笔费用的确是很沈重的负担,事实上,能进入那间疗养院安养的老人,大都出自豪门。她很害伯母亲若到一般的疗养院去会受到虐待,所以咬牙硬撑!
这也是虽然她年收入很高,但对自己的生活用度却很精简的原因。因为她把大部分的钱都花在母亲的医疗费用上了。
志熙认真地道:「我很清楚伯母的状况,我也常跟你去疗养院看她。菁,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结婚后,我会把她当亲生母亲般侍奉,你不用担心医疗费用的问题。」
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地方。菁贻很孝顺!不论工作多累,只要一有时间,她都会抽空开车上山去疗养院陪陪母亲。
虽然失智的母亲根本不认得菁贻了,但她还是常陪母亲说一下午的话,并像个女孩般挨在母亲身边撒娇。
菁贻轻轻摇头。「谢谢你,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男女之间一旦扯上金钱,关系就会变得很复杂。熙,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他的表情好挫败。「如果我们结婚了,伯母就是我的母亲,你为何还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唉,他爱她的坚强独立,但也常常被她的固执弄得好头痛!
他眼神坚定地看着菁贻。「好,暂时撇开伯母的问题不谈,除了这件事,你还有其他不能嫁给我的原因吗?」
菁贻幽幽地低下头。「熙,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接下新职位后,我一定会很忙,需要一段适应期去熟悉工作内容。我真的没有办法想像在这个时候跟你结婚……」
她也好爱他,她知道这辈子她只会嫁给他!但,时间真的不对……
蒋志熙叹气。「我以前就向你保证过,就算婚后我也不会限制你,你可以继续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但,菁……」他执起她的手,眼神坚若磐石。」让我们组成一个家好吗?一个充满爱的家!我好想拥有像你的孩子,我不想再跟你分离了!你可知道,你不在国内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而言是多么大的煎熬?」
「对不起……」她的泪轻轻坠下。「熙,我知道你会是最好的老公,但……对不起!我……我真的还需要一点时间。」内心仿佛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拔河、在拉扯着她。
她很想投入他的怀抱,笑着接受他的求婚……但,她知道目前还不行!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让她适应新的职位就好。她是个对自我要求很高的人,她没有办法一心二用。
蒋志熙限眸倏地变得黯沈。「你总是把工作看得比我更加重要,每当这两者有冲突时,你毫无疑问地会先牺牲掉我。」
他的心好冷、好失望!他幻想能与她共同组成一个最温馨的家,想了好久好久。
「不是这样的……」菁贻泪眼迷濛,急切地解释。「熙,我不是要牺牲你!我也知道你已经等了我好久,但,我真的……真的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公事。如果跟你结婚,我会要求自己做个最好的妻子,我要好好地照料你的生活起居。但,刚接下新职务的我怎么可能办得到?所以,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只要两个月……不!一个月就好!」
蒋志熙的眼眸由失望转为深冷,他松开她的手,不发一语地站起来,背对她走到窗前。
「志熙?」菁贻慌了。「我……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气,但……」
「不要再说了。」他开口,语调里有浓浓的疲倦和失落。「我想,你我都必须好好地冷静一下。」再谈下去,他怕自己会出言伤了她,而那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菁贻泪汪汪地咬着下唇,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她也知道,此时此刻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也许志熙说得对,他们需要暂时分开,好好地冷静一下。一直讨论这个问题,很可能会出言伤害彼此。
她沈默地走回主卧室,穿回自己的衣服,然后提着行李出来。
客厅里,蒋志熙仍维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颀长的身躯仿佛笼罩在重重的阴霾下。
她的心房紧缩。不该这样的!她希望带给他幸福、甜蜜和欢笑,她不愿看到他的眉宇染上冰霜。但……
对不起!她默默地在心底诉说着。熙,等我好吗?再过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成为你的新娘,奋‧全心全意为你付出一切,以你为重的!
「我定了,先回自己的家。」她看着一直背对她的志熙,期待地开口道:
「熙,再见。」
客厅的气氛沈重得令人窒息,蒋志熙依旧背对她,不愿回头看她,也不愿开口。
菁贻轻叹口气。她不会怪他的,她知道是自己错了,她伤害了他。
「再见!」又重复一次,并深深地望了他的背影一眼后,菁贻默默地拿起行李,打开大门。
第三章
在自己租来的套房里,菁贻缩在床边,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电话,期待它响起。
他会打电话来吗?
以往她跟志熙吵架后,不管谁对谁错,他总是会先打电话来道歉,他真的好宠她。
但这次,她知道自己伤他伤得太重了,她不敢奢望他会主动来电。
早上离开他后,她回到自己的家里,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一整天下来,她浑浑噩噩地,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放在一旁的行李也没有心思去整理,她更不记得中午吃过没有?喝过没有?
她很累,但睡不着,因为一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志熙受伤的眼眸。
唉……烦躁地抓抓头发,她觉得自己好差劲。她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更不想伤害她最珍爱的人。
但她到底该怎么做呢?奋斗了许久,她花费比别人多出数倍的心血和努力,一路打拚,好不容易才得到今天这番成就的……
也许,她可以把工作做个调整,多挪出一些时间来陪陪志熙。但,那也必须给她一点时间来处理啊!
唉,好乱……
盯着电话,她抓起话筒好半晌后又放下。
志熙会希望现在接到她的电话吗?他正在气头上,也许需要多一些时间来冷静一下。
但,她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好想好想!
她要再度向他说对不起,就算他还不能原谅她也没关系。
毅然地抓起话筒,她直拨志熙办公室的专线。
响了两声后,一个女声响起。「鼎钧律师事务所您好,敞姓刘,很高兴为您服务。」
「刘小姐你好。」菁贻曾到事务所找过志熙,知道刘是秘书室的组长。「请问志熙在吗?我是黎菁贻。」
「哦,是黎小姐啊!你好!我马上为你转接。」暂时被调来当蒋志熙秘书的刘娟偷偷看了主子的脸一眼,总算知道他今天为何会像吃了炸药般脾气火爆了。看来小俩口八成是吵架了。
电话被转成等候的音乐,过了几秒钟后,菁贻再度听到刘娟的声音。
她有些支吾地道:「抱歉,蒋律师他……呃……他今天提早下班了。」
菁贻脸色一变,低声道:「是吗?谢谢你,再见。」
怔怔地挂上电话,她知道,他不想接她的电话!
一开始刘秘书还说马上为她转接的,由此可以证明,志熙人就在办公室里。但……唉,一定是他要刘娟这么说的。
他还在生气吗?菁贻疲惫地把脸埋入抱枕内。好累好累,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怎么办?
***
隔天早上八点,菁贻由床上坐起来。一整个晚上,她都处于半睡半醒状态,她甚至梦到电话响了,是志熙打来的。在梦中,他们和好如初,他不再生气。
唉,再这样下去不行,她不喜欢两人一直处于冷战状态,有什么事她喜欢说清楚。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志熙的气应该稍微消了吧?她拿起电话,打他的手机。
她知道志熙一定起床了,他习惯在八点以前起床,悠闲地喝杯咖啡、看看报纸后,八点半再出发去上班。
手机才响了两声,电脑语音就突地响起。「您的电话将转入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如不留言请挂断,快速留言……」
他关机了?!菁贻震惊地瞪着话筒,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待她!
一定是他看到了来电显示,知道是她打来的电话,所以才关机的。
为什么?一夜未睡的脸庞更加惨白,菁贻悲伤得想哭。志熙,你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吗?你当真这么气我?
她该怎么办?交往近两年,忘熙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
她好想冲出去找志熙,但他连她的电话都不愿接了,一定不会愿意在此刻见到她的。
可是,再继续待在家里胡思乱想,她真的会疯掉的!除了母亲,志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她不要这样,不要他把她推得远远的……
六神无主之际,电话响了。
是他?是他打来的吗?
菁贻欣喜地抓起话筒。「志熙!」
彼端沈默两秒后,一个女声开口。「小姐,我不是你的志熙大帅哥啦!我是翁姊。」
「翁姊?」霎时,菁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般,慢慢地跌坐在地。她以为是他,她好希望是他打来的!
翁姊是她的直属上司,也是亚洲区的总经理。她关心地问着。「你跟你阿娜答吵架啦?在等他电话?」
「嗯,是有一点问题啦……」菁贻闷闷地回答。
「很严重吗?」
「还好……」除了这个答案,她还能说什么?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了解。
翁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紧张。「菁贻,公司倒是出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拜托你赶来支援好不好?」
菁贻轻皱秀眉。「翁姊,我昨天刚出差回来耶!而且你答应要让我休三天假后再去上班的。」
「我知道,可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翁姊语气凝重。「德国总公司的总裁昨晚心脏病发去世了,那边乱成一团。你也知道,总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很激烈,尤其是总裁那两个儿子,更是斗得水火不容。据说,目前好像是大儿子掌握全局,你知道的,那个太少爷一直跟日本那家想抢代理商的公司有暗盘交易。所以,他想推翻你刚争取到的合约,把这个合作计划转给日本的公司。」
「什么?」菁贻一听,气得整个人跳起来!「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合约是经过双方律师认证,更是我们辛辛苦苦争取来的,他有什么权力可以一手天,说改就改?」
为了抢到这个合约,她在冰天雪地的德国跟那些老家伙缠斗近二十天,好不容易终于胜出,她绝不甘心她努力的心血就这样被毁掉!
翁姊叹气。「话是这样说,但你也知道,他毕竟是老总裁的大儿子,总裁的印鉴之类的东西,他一定已经到手了,要窜改合约还不容易?我们这种小代理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现在怎么办?」菁贻也知道事情很严重。经济这么不景气,这份大合约对公司真的很重要。如果平白无故被抢走了,对公司会造成难以估计的损失。
「菁贻,拜托你马上再赶去德国好不好?签证我会循最快的管道为你办理的。你的能力强,而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负责的,你最清楚其中的状况,那些德国佬你也肯定能对付得了的。」
什么?菁贻脑中一片空白。又要她去德国?
「对不起,菁贻,我知道这样对你真的很抱歉。」翁姊的声音转为恳求。「可是你也知道这份合约对我们公司的重要性,我希望你可以赶过去。我则是要马上出发到瑞士,因为总公司另一位重量级的股东在那里养老,我一定要赶去得到他的支持,挽回这份合约的机率才会大增。」
「翁姊,我……」菁贻不知该说什么。她知道公司的情况很危急,但她现在只想冲到志熙身边啊!他们之间的关系已岌岌可危了,她不敢再想像,如果此刻自己又出差的话,他会如何的震怒?
「菁贻,拜托你!请你帮我这个忙,好吗?」
她在心底叹气,不知该如何回答?翁姊如此低声下气,教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翁姊可以说是她事业上的贵人,自从她进公司以来,翁姊便很器重她,不仅全力栽培她,而且还倾囊相授,毫不保留地把纵横商场的秘诀完全传授给她。
除了自身的努力,她能有今天的成就,翁姊对她的栽培实在不容抹灭。所以,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刻,她无法狠心不帮她。
「我知道了。」菁贻叹了口气。「我先赶到公司再说吧。」
「菁贻,谢谢你!」
挂上电话,菁贻无奈地望着尚未打开的行李箱。唉,她又要出差了!
她该怎么对志熙说?他会理解吗?他们的关系会不会就此破裂?
她真的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
进入办公室后,菁贻才发现事情比自己想像中的严重且棘手。
德国总公司的权力斗争非常混乱复杂,除了那两兄弟之外,听说有一位得宠的情妇也加入斗争行列,而且来势汹汹!
唉,看来如果她们真要保住这份合约,不亲自前往力拚是不行的。
翁姊已帮她订好晚上的班机,一整天下来,菁贻就在办公室接着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并联络律师研讨目前的状况,整个人忙得不可开交,连喝杯水的时间都没有。
等到可以稍微松一口气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而她要搭乘的是九点的飞机,也就是说,她必须出门前往机场了。
犹豫地看着电话半晌后,她决定了,不管志熙能不能原谅她,她都要在出国前打通电话给他。
她好想好想听到他的声音!
她拨打他的手机,这一次,志熙接听了。
「喂。」他的声音很沈闷。
「志熙……」一听到他的声音,炙烫的泪水霎时涌上眼眶。她奸想他,好想立即扑入他的怀里!
「你现在人在哪里?」志熙问。事实上,他也正要打电话给菁贻。两天的煎熬令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冷静过后,他知道自己的反应是大了点。菁贻本来就是个事业心强的女孩,而且她有过人的能力,他为何硬要限制她,不准她往更高一层的领域发展呢?
所以他决定了,他要告诉她,他会给她两个月的时间,让她适应新的职位。但两个月后,他一定要她成为自己的新娘,在神的面前和他互誓共度一生!
「我在……在办公室。」
办公室?蒋志熙剑眉揽起。她不是可以先休息几天吗?为何又去了办公室?算了,现在先不管这个。
「我过去接你,出来再谈。」
「志熙……」菁贻痛苦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有办法开口。「我……对不起!因为德国总部发生很严重的事,所以我……我……我必须马上搭机赶去德国。」
彼端一阵沈默,就在菁贻心脏激跳得要蹦出喉头时,她听到了志熙寒彻入骨的声音。
「我没听错吗?德国?我记得你刚由那里回来!」
「是的,但是……」菁贻好慌,手心一直出汗,急切地道:「熙,因为德国总公司的总裁去世了,那里乱成一团,在权力斗争下,我刚取到的合约很可能不保。这份合约对我的公司非常重要,所以我必须亲自前往一趟。」
彼端还是沈默。志熙虽然没开口,但菁贻可以敏锐地感受到一股穿透脊背的寒意向她袭来!
「志熙!」她焦急地唤着。「请你说话好吗?」
骂她吧!把她臭骂一顿,骂什么她都可以接受。她好怕他这时的沈默……一股不祥的感觉倏地涌上心头。
蒋志熙冷笑,开口道:「原来你马上又要出差?!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像利刃一样。「黎菁贻!在你心底,我到底算什么?我的求婚、我们的未来又算什么?在你眼底只有工作!你根本从来没有爱过我,你从未重视过我们的未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菁贻急得掉泪。「熙,听我解释,我也不想在这时出差,但情况真的很危急,我真的是不得已的……」
蒋志熙继续冷笑,肃杀的寒气进出。「对,你很不得已、你很为难、你很身不由己!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吧?是我不该混帐地跟你求婚,是我不该限制住你!我不该妄想绑住一个根本不爱我的女人!」
「……」菁贻掩住嘴,不让自己痛哭失声。她知道他很生气,但他怎么可以说她不爱他?怎么可以……
她仰头拚命深呼吸,好控制眼底欲再奔流而出的泪水。「不是这样的,你明明知道我很爱你,我……」
「我已经不知道到底什么是事实了。」他的声音显得好疲倦、好疲倦。「你走吧,我不想再苦苦限制你,不想阻止你要高飞的心。」
他爱她,尽管爱得好累,他还是深爱她!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爱竟会造成她的负担……
情爱,好苦……
尽管拚命地控制自己,菁贻还是又流下眼泪。「请你听我说好吗?我保证,这赵出国回来后,我会大幅度调整我的工作,我不会再经常出差,我会等着当你的新娘--」
就在这时,菁贻办公室的门被轻敲两声,助理小陈一脸为难地探头进来。
「黎经理,抱歉打断你讲电话,但是……我们真的必须出发前往机场了。」他要负责开车送菁贻到桃园机场。
一听到有外人的声音,志熙更加心灰意冷,他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我知道。」菁贻向小陈点个头,示意他先出去后,又对着话筒道:「对不起,志熙,我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等我回来好吗?我该走了……熙,你不跟我说再见吗?」
蒋志熙沈默地握着话筒,内心像是被万蚁啃噬般!他想开口叫她留下来,他不要再跟她分离,但自尊令他开不了口。更何况……他知道菁贻无法丢下这么重要的公事不管。
罢了!
叹了口气,他沈默地率先收线。
菁贻怔怔地握着话筒,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不肯跟她说再见……
***


2003-3-26 08:15 PM


katy1017
三月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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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浣纱—爱上你的痴--全--[转载]爱情夜未眠[转载]

风尘仆仆地赶到德国的法兰克福后,黎菁贻与由瑞士转机来的翁姊会合,两人随即陷入一阵昏天暗地的忙碌中。
总部的人事斗争远比她们想像的还要复杂。
除了老总裁的两个儿子互相夺权外,还有一位得宠的情妇也勾结了某些重量级股东加入这场争夺战。
再加上老总裁的亲属和总裁夫人娘家的亲信们,为了钱财也互不退让,因此总公司简直是陷入了比世界大战还要可怕的混乱中。
所以,她每天的生活只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白天,她跟着翁姊在总公司参加一次又一次的冗长会议,体验诡异的人事斗争。
晚上回到旅馆后,也没能好好休息,因为她们要连夜整理出许多资料,因而她经常是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的。
所以,尽管她一直很想打电话给志熙,但总是抽不出时间。有一次好不容易终于找到开会前的空档,她赶紧打回台湾,但秘书却说志熙在开会。不得已,她只好留下自己下榻的旅馆电话,请志熙回电。
但,志熙却没有来电……
每天晚上回到旅馆后,不论再累,她总是满怀希望地询问服务人员,有没有她的留言?但,每一次的结果都令她倍加失望。
没有……没有她的留言……没有志熙留给她的话……
她的心好慌、好无肋。她知道选在这个节骨眼再次出差,志熙肯定会相当生气。今天如果换作是她,也不会轻易原谅对方的。
怎么办呢?她拨去的电话志熙不肯接;期待他来电却总是落空。两头忙的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被掏空了!
得不到志熙的回应,她每天像是行尸走肉般。
所幸事情的发展总算慢慢受到控制,这都归功于她们公司向来与总部合作良好,彼此已有一定的信赖度,而且她们有找来股份仅次于总裁的瑞士大股束--老约瑟夫先生亲自背书。再加上最后是由总裁的二公子,也就是处事公平而睿智的安东尼夺得总经营权,所以,她们总算顺利地保住合约了。
「我快累死了!真的累到快挂掉了!」由总部出来后,翁姊跟菁贻两人站在马路边,脸上除了喜悦外,还有浓浓的疲惫。
呼!为了保住这份金额庞大的合约,她们这几天几乎都没有好好地睡过觉。
翁姊揉揉后颈。「累疯了,神经绷得好紧好紧,不过总算是保住合约,度过大难关了!菁贻,你也累坏了,先回旅馆休息一下再搭机回台湾吧。我得护送约瑟夫老先生回瑞士的养老院,他年纪大了,不适合自己一个人搭飞机。」
「翁姊,你好辛苦。」她知道翁姊的压力远超过于她。「到瑞士后,你也先休息几天再回台湾,反正危机已经解除了。我会先回公司去接手后续事宜,你自己要多找时间休息喔!」
「我知道,谢谢你!」翁姊笑着拍拍她。她们之间像战友,也像姊妹。「有你一路陪着我真好!快回旅馆吧,又要下雪了。
可不是吗?德国寒意逼人,虽然有铲雪车除雪,但路边还是留有残雪。根据气象报告,今晚可能又要降下大雪。
好冷!菁贻拉拉领上的喀什米尔围巾。「回台湾见了,bye-bye!」
「bye,bye!」
翁姊跟她挥挥手,随即消失在下班的人潮之中,准备去接约瑟夫先生前往机场。
菁贻站在路边,默默地望着缓缓飘下的雪花。真的好泠好冷!在这个时刻,她多么希望自己不是只身处在冰天雪地的异乡;她好希望可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依靠
她决定马上回旅馆,先上网订下最近一班回台湾的机票,然后再打电话给志熙。她要告诉他--她会马上赶回他的身边,他们再也不要分离了!
加快脚步往前走,突然,她听到有人以中文唤她--
「菁贻!」
第四章
这声音
菁贻心脏突地狂跳,难道是……
她满怀期待地迅速转过身,但一看清站在她背后的男人,失望之情迅速布满脸庞。
不是!
不是志熙!
相对于她的失落,男人的反应却非常兴奋。
「真的是你!菁贻!方才我看到你的背影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天啊,我好高兴!」吕堂玮一个箭步奔上来抓住她的手。
「学长?」菁贻藏起失落的表情,微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服完兵役后,就跟着家人到德国啦!你不记得了吗?倒是我才要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我来出差。」
「喔,原来如此!」吕堂玮热切的眼光始终不曾由她脸上移开过,望着越飘越大的雪花,他开口邀道:「我们不要一直站在街头,你应该还没吃晚餐吧?前面有一家很不错的馆子,我请你吃个饭,我们边吃边聊好不好?」
菁贻有些犹豫。她很想马上冲回旅馆收拾行李,然后直奔台湾。但,吕堂玮是她大学时代的直属学长,一直非常照顾她。难得在异乡碰面,连一顿饭都拒绝的话,似乎太说不过去了。
「也好。」
***
进入装潢得温馨雅致的法式餐厅,两人都点好餐后,吕堂玮的表情还是很兴奋。「对了,你说你来出差,你现在在哪儿高就?」
菁贻淡淡一笑。「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她递出自己的名片。
吕堂玮仔细看着。「哇,原来你们是这间大药厂的亚洲总代理商啊!能争取到
代理权很不容易吧?听说竞争很激烈耶。对了,这是我的名片。说来真巧,我们从事的行业都跟医疗有关呢!」
他也奉上自己的名片。
菁贻礼貌地看着。「学长,你才真的是有所成就呢,这间医疗仪器公司可是赫赫有名呢!」
吕堂玮含蓄地微笑。「是家族企业啦!我不过在里面帮个小忙。对了,菁贻,你结婚了吗?」他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还没。」
「那……」他的语气透着期待。「你有男朋友吗?」
「有。」菁贻笑着。
「唉……」吕堂玮夸张地把失望全写在脸上。「其实你有固定男友我也不该觉得奇怪,毕竟你在大学时代的追求者就很多,现在又出落得更加漂亮了!」他以欣赏的眼神打量着充满优雅自信的她。
「对了,学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打个电话。」
「当然!」吕堂玮很绅士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菁贻拿出手机离开座位,走到一旁拨号。她直接打到航空公司,确定晚上最后一班飞往新加坡的班机还有空位后,便立刻订位,打算在新加坡转机回台北。她一回座后,吕堂玮很失望地道:「你马上就要回台湾了啊?怎么这么赶?留下来多玩几天嘛!我可以当你的向导,德国很漂亮的,我们可以到举世闻名的新天鹅堡和黑森林好好玩玩!」
菁贻摇头微笑。「很遗憾,这恐怕不行,我还有工作在身。」
「唉,你总是这么忙碌,念书时约你,你也总以打工当作藉口,不肯跟我约会。」
「学长,你也知道那并不是藉口。念大学时,我除了上课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在打工,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哪有时问约会?」
更何况,就算她有时间约会,吕堂玮也不是她所喜欢的类型。
吕堂玮又道:「对了,你知道陈筱如嫁到法兰克福来了吗?他老公是当地人,两人已结婚一年多了。」
「真的啊,我那时好像有收到喜帖……」菁贻努力回想着。陈筱如算是她大学时代还满要好的同学。「不过很可惜,我那时好像到纽约出差,没有办法到德国参加她的婚礼,只好拜托别人帮我奉上礼金。筱如当新娘的样子很漂亮吧?像她那 温柔的好女孩,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雨人边吃饭,边聊着共同朋友的近况,气氛很轻松愉快。
喝完餐后的咖啡后,菁贻一脸抱歉地道:「学长,真的很对不起,我也很想跟你多聊聊。不过你知道,我要赶晚班飞机,所以,我现在得快点回旅馆收拾行李了。」
幸好旅馆离这里很近,不然她这一顿饭恐怕会吃得食不知味。
吕堂玮也不便强人所难。「好吧,我送你回旅馆。」
他很绅士地为菁贻拉开椅子,结了帐后,两人走出餐厅,这才发现雪下得挺大的,路边积雪越来越深了。
吕堂璋望着天际。「这样的气候,飞机也许无法起飞。」
菁贻很烦恼。希望不会取消班机,她好想赶快冲回志熙身边,早一分、早一秒都好!
吕堂玮定定地望着菁贻。「我好羡慕你的男朋友,他到底是怎么追上你的?当年我追你追那么久,你却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学长,你太夸张了!其实你真的很优秀,人也很好。不过感情的事,真的要看缘分。而且我相信,在你身边一定有很多对你青睐有加的好女孩!」
她都这么说了,吕堂玮只好大方地道:「好吧,那我就祝你跟男友越来越甜蜜喽!结婚时要寄喜帖给我喔,我要去警告那小子,叫他一定要好好地疼爱我的宝贝学妹!」
「好,我知道了。」菁贻笑着回答。
「我送你回旅馆吧。」
「不用了,就在对街的希尔顿饭店,我走几步路就到了。」
「那好,再见,一路顺风!」
「谢谢你,再见!」
雨人很自然地交换一个友情贰的拥抱后,菁贻挥挥手,转身便要冲到对街。
但雪下得实在太大,连红绿灯都看不太清楚。所以,尽管她十分小心地穿越马路,但,就在奔到道路中央的时刻,有一部车速很快的车子竟歪歪斜斜地冲过来由于雨刷坏掉了,没有办法看清前面的路况,所以喝了酒的驾驶人隐约只看到前方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靠近,他吓得直按喇叭!
尖锐的喇叭声响起,菁贻疑惑地转过身,两道刺眼的灯光令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听到路边有好多人在尖叫,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强烈撞击后,瞬间往空中飞起--
她最后的意识是吕堂玮的声音。
「天啊!菁贻!菁贻!」
她的身体重重地落下来,好像又撞到什么东西似的。接下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同一时间,台湾。
半夜三点,睡前灌了自己许多酒,好不容易才昏睡过去的蒋志熙,突然惊醒过来!
他猛地由床上坐起,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奇怪,他并没有作什么噩梦,为何会莫名地醒来?
胸口好闷,仿佛被重物紧紧压着,一股不安的感觉袭向他。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股不祥的感觉,但,他非常不喜欢!
心里很不安……
算了,反正睡不着了,他干脆下床。
进入厨房,他由木架上取出一瓶白酒。
其实他不该再喝酒的,这几天因为一直没接到菁贻的电话,所以他睡得很不好,也烦得睡不着。
睡前他刚灌过自己一大缸酒,但,算了,要醉就醉到底吧!
虽然过多的酒精让他头痛欲裂,不过,至少可以暂时麻痹他的神经……
拿出多用途的瑞士刀,他动作熟练地欲拔下酒瓶上的软木塞,但,也许是心不在焉吧,不知怎么的,他竟将其中一柄小刀也拉开,并不慎划过他的手,血液瞬间流出。
蒋志熙皱着眉丢下酒瓶和瑞士刀。怎么搞的?他利用瑞士刀开酒已经很多次了,从没伤过自己。
心房更强烈地紧缩,更大的不安感笼罩住他。
算了,不要开酒了。他随便抽出一张面纸止血,又找来一块OK绷胡乱地贴住伤口。然后改拿出一瓶啤酒,躺到沙发上,瞪着落地窗外的黑幕,脸色比夜空更加阴沈。
台湾和法兰克福的时差大约是七小时,台湾比西德快七个小时。也就是说,当台湾时间已是早上七点时,西德刚进入午夜十二点。
那么,那边现在是晚上八点钟左右吗?冷吗?应该已经下雪了吧?
他很气、很烦!菁贻自从在前几天留过一通电话请他回电后,就再也没有打电话来。
难道她不知道他在等她的电话吗?难道她不知道他想听她的声音想得快疯了吗?
对于菁贻这次出差的决定,他的确很生气。因为他觉得她根本没有把他的求婚放在眼底,他甚至怀疑他是否在她未来人生的计划中?
他可以接受女人拥有自己的事业,但,他无法忍受心爱的女人一天到晚抛下他出国!他不要相距得这么远,隔着千山万水。
算了,还是自己打电话给她吧!
他决定抛开无谓的自尊,他要听她的声音,他要知道她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忙碌之余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照顾身体?她走得那么匆促,有没有带够保暖的衣服?最重要的是,他要叫她快点回来!
回来当他的新娘!
他下定决心,等菁贻回国后,不管她的公司还有什么天大的鬼事要办,他都不理。他要直接把她架到礼堂完婚,他要她成为他蒋志熙的妻子,他这一辈子的最爱!
当然,他会要求她婚后在工作上做适度的调整,绝不可再这么频繁地出差。
这么想着,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他开始幻想他们的婚礼,他要给菁贻一个一辈子都难忘的浪漫婚礼,他要好好地企划一切。
抓起电话,他直接打她的手机,她有办国际漫游。
然而,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难道菁贻在忙?
蒋志熙不死心,又拨打了翁小姐的手机。他知道发生这么重大的事,她跟菁贻一定会一起到法兰克福去解决的。
但,她的手机也打不通。
真奇怪,她们到底在忙什么?他又拨了第三通电话,打到菁贻下榻的饭店。但接线生却告诉他--黎小姐还没回来。
都这么晚了,菁贻为何还没回饭店休息?
难道她的工作真的这么忙?
其实他可以想像她的忙碌,面对代理权很可能被夺走的危机,她一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争斗中。
心疼的感觉猛地蔓延全身。他不舍!她的身子那么纤瘦,怎么经得起这般没天没夜的忙碌?
此刻他深深感到后悔。唉,他不该跟她呕气的,她会去德国也是为了要挽救公司的危机。
突然,一个念头闪入他脑中,蒋志熙直觉地拨打第四通电话到航空公司。
然而,拨号后他才想起,现在是半夜,哪来的人接听他的电话?
于是他便喝了一夜的酒,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的上班时间后,才又迫不及待地按下电话号码。
「你好,我想要订前往法兰克福的机票……时问?越快越好……什么?一个星期后才有空位?」
不会吧?池的眉头又皱起。没办法,万圣节要到了,很多外国人赶着回去过节,所以临时要订欧美航线的票的确很难。「小姐,麻烦你尽量替我订早一点的机票,我的电话是XXXX-XXXXXX,只要一有候补空位,请随时通知我。」
他决定了,他要到菁贻的身边陪她!他要好好地照顾她,他不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异乡独自奋战。
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们是一生一世的伴侣。
挂上电话后,他的心情总算转为愉快。虽然又一夜没睡,但却露出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菁贻,我马上去陪你了!
***
七天后
尽管蒋志熙天天亲自到机场柜抬,察看有没有候补机位,但这阵子真的是旅游旺季,出国人潮多得吓死人!所以,任他再急,也莫可奈何地等了好几天才等到一个机位。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蒋志熙所搭的班机终于抵达德国法兰克福机场。领了简便的行李,他通过海关。望着玻璃门外纷飞的大雪,他的脸上除了期待之外,还有更多的疑惑。
这几天,甚至直到上飞机之前,他都一直试图和菁贻取得联系。但很奇怪,她的手机始终打不通。他又改打饭店的电话,他们给他的回答更怪且--黎小姐很多天一刚就退房了。
退房?难道菁贻已经处理好事情回国了吗?但,为何她的手机始终不通?而且她住的地方也没人应门,代表她还没回到台湾才是。
更何况,他相信菁贻只要一回台北,一定会跟他联络,不可能没消没息的。
他在困惑之下,又打了翁小姐的手机,好不容易联络上她了,但她的语气却很奇怪,她说问题已经顺利解决了,不过她跟菁贻还会在法兰克福多停留一段时间,因为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她的语调听起来很慌乱,而且支支吾吾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打了这么多通电话给翁小姐,菁贻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找她,为何不给他一个回覆?为什么?
算了,反正他人现在已经抵达这里了,他会马上找到她的!
他要立刻赶到她身边,他更要好好地打打这小女人的屁股!然后告诫她--以后不管两人再怎么呕气,她都不准这么久不跟他联络,绝对不准!
算算时间,他跟菁贻这次的分离已超过半个月都没通过电话。
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令他好难受、好无助。
走出机场拦了辆计程车,他要司机前往菁贻下榻的饭店。
***
进了希尔顿饭店后,他直奔柜,以流利的德语道:「麻烦你,请帮我联络房客Eileen,黎小姐。我是她的朋友。」他所服务的客户多是跨国性大企业,因此,他的英语、德语和法语都非常流利。
「好的,请稍等。」
接待小姐查询电脑资料后道:「黎小姐早就退房了。」
「退房?不可能吧?」蒋志熙还是不肯相信,他认为菁贻一定还住在这家饭店内,只是跟他呕气,所以不想见他。
他露出诚恳的笑容。「我是她的男朋友,你知道的,我们吵了一个小架。」他洒脱地两手一摊。「所以也许她不想见我,不过我特地从台湾赶过来,是不是可以麻烦你再帮我联络她一下呢?」
「这样啊……」接待小姐差点被他那俊帅迷人的笑容给电晕了,再加上他特意强调自己来自遥远的台湾,因此她热心地道:「好的,我再找一下资料。」
查询过所有的房客住宿状况,她还是很抱歉地笑道:「先生,黎小姐真的不住在这里,她早在十天前就退房了。」
十天前?蒋志熙一愣,那不就是他开始跟菁贻完全失去联络的那一天?
那么,这十天菁贻人究竟在哪里?
谢过接待小姐后,他茫然地走在飘着大雪的街上,无视于雪花打湿他的发、淋湿他的肩头。一股不祥的感觉强烈地占据他的心头……他很不安、很不安!菁贻是个很有分寸的女孩,就算跟他呕气,也不可能整整十天都不跟他联络,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到底出了什么事?
翁姊!脑中倏地闪过这个人。他相信翁小姐一定知道菁贻的下落!
拿出手机,他再度打给她。
翁小姐好像处于一个非常吵杂的地方,他听到她背后不断有人走动、说话,还有……机器运作的声音?
「翁小姐,我是志熙,我现在人在法兰克福,请你告诉我,菁贻现在到底在哪里?」
「什么?」翁霈玲吓一大跳。「你……你到德国来了?!」唉,其实她不该惊讶的,以志熙对菁贻的感情,他一定会赶来一探究竟。
「是的!」他坚定地强调。「我现在就站在希尔顿饭店门口,请你不要再告诉我不太清楚菁贻的行踪,我非见到她不可!翁小姐,请你帮我。」
翁霈玲暗自叹了口气。唉,他人都到这里了,她再躲着不见他也不是办法。更何况,这件事迟早要解决。
她很清楚,以蒋志熙对菁贻的感情,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他也会把她找出来!
「好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翁姊答覆。「麻烦你一个小时后,在饭店二楼附设的咖啡厅等我,可以吗?」
无奈地望了病房门一眼,翁霈玲知道,她必须狠心去说一个大谎了!
***
头等病房内,床上躺着的是全身插满管子的菁贻。数天前她发生车祸后,就被送到这家医院来;而肇事的司机则被警方带走。
她伤得很重很重,多处动脉大出血,甚至伤及内脏,性命垂危。
所幸经过两次大手术后,她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但,上苍却向她要了一样东西来交换她的性命--她的双眼!
车祸发生时,她整个人冲向对方车子的挡风玻璃,玻璃碎裂,细微的碎片刺入她的眼底,也划伤她的眼角膜。
虽然医生努力地想挽回,但,她还是失明了。
原本医生和由瑞士赶回来的翁姊以及吕堂玮还抱着一丝希望,但,手术过后几天拆线,检查她的眼睛状况,她什么也看不到,对任何光线刺激都没有半点反应。
她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实,她发狂尖叫,痛哭地捶打自己,甚至屡次企图自杀。
在半夜,她故意藉口头痛,要看护去拿药。支开她后,她摸索着跌下床,抓起点滴瓶狠狠地摔到地上,双手在地上乱挥,捡起锐利的碎片,毫不留情地划开手腕若不是看护及时回来发现了,并马上请医生急救,她很可能就自杀身亡了。
之后,她一再地自残,因为她根本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她竟失去双眼,她竟成了瞎子!
天!她宁可老天爷在车祸发生时,当场夺走她的性命啊!
经过几天后,她由一开始的愤怒、悲痛、愤世嫉俗慢慢趋于冷静。她不再自残,但也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自己是个残废的事实。
她变得异常沈默而冷峻,不论翁姊或吕堂玮如何哀求她,她都不肯开口说话。
冰冷而不见事物的眼底,有着深沈的绝望。她把自己封闭起来,把自己关在一个完全与人隔绝的世界里,拒绝再面对一切。
翁姊一进入病房,便看到吕堂璋捧着一碗热粥,低声下气地哀求着。「菁贻,拜托你吃点东西好不好?你一直不吃饭怎么行呢?求求你,试着吃一口就好。」
菁贻冷漠地望着窗外,原本神采飞扬,充满自信的脸庞,像是瞬间失去所有活力,毫无焦距的眼瞳空洞得可怕。
「菁贻……」吕堂玮舀起一匙粥,再度劝说。「吃一口好吗?」
菁贻一挥手,「砰」的一声就把那碗粥挥到地上,瓷碗应声而破,热粥也洒了一地。
她哭喊着。「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要救我?我宁可死你知不知道?我宁可死--」
她明白自己失去视力与他们无关,她不该把情绪发泄在他们身上,但,她真的……真的无法面对这一切!
她该怎么活下去?往后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
她非但没有办法继续工作,甚至也丧失了爱志熙的资格,因为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尽管志熙年收入很高,但她知道他的负担也很大。除了要奉养年迈的双亲外,他还有三个尚在就学的弟妹。学费、生活费等一大堆支出全靠他一个人。
她怎忍心再成为他一辈子的重担?
「我是个残废!残废!」她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吕堂玮眼眶泛红地看着她。「你不是残废,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只是失去视力,除此之外,你还是以前的菁贻,还是那个优秀的黎菁贻!」
「不要再安慰我……」菁贻痛哭,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为什么不让我死?我宁可死,也不要这样度过余生!我不要……」
她一向是美丽而充满自信的,她怎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不!她不能!
吕堂玮继续劝说。「不要放弃希望,医生不也说了,只要有人捐赠适合的眼角膜,你就有机会再重见光明的。而且目前捐赠眼角膜的国家很多啊,像是美国和斯里兰卡都有大批的捐赠人。菁贻,你一定可以很快复元的。」
菁贻默默地流泪,不再说话。是啊,只要有适合的眼角膜,她的视力就有机会恢复。但她心里也很清楚,那么多盲胞在排队等眼角膜,她要等到哪一年才轮得到呢?
她该怎么办?
翁姊把脸别向门口,悄悄拭去眼泪后,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毅然地开口道:「菁贻,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也许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但志熙人都已经追到此地了,还能逃避问题多久?
菁贻哀伤地把脸转向窗户,不说话,也不再流泪,但面如死灰的表情令人看了好心痛。
翁姊润润喉后,艰困地一字一句道:「他……蒋志熙,他来到法兰克福了!」
第五章
菁贻慢慢地回过头,眼眶里再度涌出泪液。
翁霈玲双手互绞,不安地道:「我知道你不愿见他,但,你也知道他有多爱你,如果不给他一个答案,他不会死心的。事实上,自从你出事后,他一直打电话逼问我你到底在哪里?现在更是直接追了过来。」
病房里的气氛异常诡谲,菁贻无语地流着泪。她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会赶来的,因为他们是如此相爱……
她的心中,早就想好了一个答案。
她冷静地开口。「很简单,告诉他我死了,车祸发生后,手术失败便死了!」
「菁贻?!」翁姊大叫。「你不能这么残忍!」
菁贻微笑,笑容却无比凄凉。「残忍吗?那么,你要我怎么样呢?让他看到我这副模样?不,我宁可死!我不要让他看到现在的我,我更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她知道志熙有多深爱她,就算她全残了,他还是会一样地爱她,并坚持娶她。
但她不要!
她不要两人美好的感情在日后转变成怜悯,任何人的怜悯都会让她受不了,尤其是志熙!如果他对她只剩怜悯,那她宁可死,真的!
她记得志熙曾经说过,他最喜欢她的自信、她的美好。所以,她只要他记得她最完美的一面,她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翁姊哀伤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么做会让志熙痛不欲生的!」
菁贻的表情依旧冷静,她把最深沈的伤痛全埋人心底。「是的,也许一开始他会很痛苦,但,时间会是一帖最好的良药。过了几年,他便会把我淡忘,他会找到一个美好的女人,一个匹配得上他的女人。」
亲手把深爱的男人推得远远地,甚至推到别的女人怀里,这滋味此千刀万削更苦!但她还能怎么做?
她对着翁姊和吕堂璋,以祈求的语气道:「请你们帮我!如果你们希望我活不去就帮我!我不要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死都不要……你们明白吗?」
翁姊掩起嘴,低声啜泣着。上天为何要如此折磨这对爱侣?为何要如此对待菁贻?她真的好心痛。
菁贻的表情冷静,语气僵硬地道:「翁姊,麻烦你从我的皮包里找出一本电话簿。」
发生车祸时,她肩上背的皮包也被汽车辗过,变得破旧不堪,不过幸好东西都还在。
翁姊依言把电话簿找出。
她幽幽地继续道:「请你从电话簿里找出四个人的电话,分别是楼少驹、凌肇杰、欧阳岳勋和霍剑渊。他们是和志熙一起长大的生死之交。请你和他们联络,叫他们尽快赶来这里,把志熙带回台湾。如果他们问起,你就说是我曾跟你提过他们,你从我的遗物中发现电话簿,进而和他们联络上的。」
她的心在哀伤哭泣着,她可以想像志熙听到这个假讯息后会有多悲痛,他一定无法承受,他会发狂,他甚至会做出可怕的事!
所以,她希望他的好友能赶来陪他,在他身边守着他。
「另外,堂玮,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请帮我转院,我会继续接受治疗和复健。但,我不能再留在法兰克福。」她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她不要让志熙有机会找到她,她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她凄凉地苦笑,抓紧床单慢慢地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再企图自杀。无论如何,我在台湾还有母亲在,我不能这么不孝,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会努力活下去,也会持续接受治疗的。」
「我明白了。」吕堂玮点头,眼底满是深情。他会照顾菁贻一辈子,不是出于同情或愧疚,而是他原本就非常喜欢她。
「还有一件事也得麻烦你,」菁贻的脸上有飘忽的笑意,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请你……请你想办法伪造出一份我的死亡证明好吗?只有看到证明书,他才会相信,才会死心。」
她的脸上维持微笑,一颗心却像是被利爪撕得四分五裂,鲜血淋漓。她要把她还存活于世上的证明断得一干二净!
「你不要这样……」翁霈玲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菁贻用力深呼吸,不让自己再哭泣。「请你们帮我,好吗?这么做,对我、对志熙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可以想像得到当志熙看到那份证明书时,心会有多痛、多绝望……但她不得不如此。尽管心痛如绞,她还是必须狠下心来,完全断绝两人的关系。
「还有……」漠视心房传来一阵又一阵,几乎要将她击晕的抽痛,她咬咬牙后继续道:「告诉他,我在死前有短暂的清醒,交代过要把自己的遗体迅速火化,并将骨灰全撤在海上。因为我要他忘了我,彻彻底底地忘了我!」
她什么也不能留给他,什么也不能……
她要逼志熙完全死心,彻底忘了她,这样,他才有办法继续活下去。
原来心死、心痛,就是这般滋味,原来心底的泪,是永远没有停歇的一天……
翁姊听不下去了,她快步走到一旁,低声啜泣。
吕堂玮深深地看着她,喑哑地开口。「我明白了,我……会照你的话去做。」
他看到菁贻眼底深沈的伤痛,他很清楚,唯有如此,她才能坚强地活下去。
「那么,就拜托你们了,谢谢……」菁贻又把脸庞栘向窗外。落雪了,可以听到雪花飘落和树叶纷纷坠下的声音。窗外的树,也陪着她一起哭泣吗?
***
吕堂玮的父亲王持一问规模庞大的医疗仪器公司,与许多大医院有很密切的生意往来。私底下,他们跟各大医院的院长或名医也有一定的交情,而且,因为财大势大,所以和政府官员的关系也很良好。
透过这些管道,吕堂玮立刻找人伪造了一份死亡证明。
这当然是犯法的行为,但为了菁贻,他什么都肯做。
翁姊忙着打电话联络志熙那四位好友,确定他们都可以马上抛下工作飞来法兰克福后,吕堂玮立即把拿到手的证明书交给她。
他们打算兵分两路去办事--翁姊负责去见蒋志熙;吕堂玮则马上把菁贻带出医院,并运用关系销毁她的就医纪录,断绝蒋志熙可能循线找到她的机会。
接着,他要连夜开车把菁贻带到法国乡下的温泉小镇---VICHY继续就医。那里有问设备非常专业的医疗所,也有盲胞技能训练所。而且空气很好,水质更是驰名全球,对菁贻的身体复元很有帮助。
***
雪花飞舞着,翁霈玲穿上大衣,步履迟疑地来到希尔顿饭店门口。
因为要赶着处理这些事,所以她迟到了,离约定时问已超过了三十分钟。
她知道蒋志熙必定已经在里面等她,而她……也必须撒下一个最残忍的谎言了!
颤抖的手紧抓住皮包,那里面有吕堂玮刚交给她的死亡证明书。
她觉得这薄薄的一张证明书,像是有千斤、万斤般沈重……唉,她很清楚,这张纸会把蒋志熙瞬间打入地狱的!
她不忍!但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耳边又清晰地浮现菁贻说过的话--
请你们帮我!如果你们希望我活下去就帮我!我不要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死都不要……你们明白吗?
长长地叹了口气,翁霈玲知道,自尊心强的菁贻,的确无法忍受在这个时候见到蒋志熙。
她不是当事人,无权为菁贻决定什么。她只能尽量在一旁陪着菁贻,协助她,给她活下去的力量。
上帝,给我力量吧!无语地祷告着,她缓缓走入饭店。
来到二楼的咖啡厅,蒋志熙果然已经在座位上了。
翁需玲走向他,每迈开一步,心底的揪痛就加深一分。唉,他怎么看起来这憔悴?
事实上,他看起来糟透了!双眼满是血丝,疲惫写在脸上,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过觉,而桌上的烟灰缸则满是烟蒂。
「翁小姐!」一看到她,蒋志熙的精神总算略微一振,池焦急地看向她的背后。「菁贻呢?为什么她没有跟你一起来?」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马上见到她!这几天来,他被无助和不安感折磨得几乎形销骨毁,再多等一分一秒对他都是一种煎熬。
翁霈玲坐在他对面,眼睛不敢迎视他,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志熙,你……先冷静下来好吗?我必须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如果与菁贻无关的话,我不要听,我只想马上见到她!」刹那间,一股尖锐的疼痛毫无预警地侵向他心房,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强烈的不安感令他手心渗出汗来。
「菁贻、菁贻她……」翁姊低下头,很艰困地道:「她出了事,没有办法来见你。」
蒋志熙紧紧地盯着她,一颗心急遽往下沈,但他拒绝去想像。不!他的菁贻不会有事,她会好好地!
他想再燃起一根烟,点烟的手却莫名地颤抖,怎么点都点不着。好半晌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事?你说。」
翁霈玲一再深呼吸,命令自己不许哭出来。她无法亲口说出那个谎言,只好打开皮包,颤抖地把那张千斤重般的证明书递给蒋志熙。
「这是什么?」他全身的寒毛突然直立,像是窗外的雪花突然破窗而入,落在他身上般,他由骨子里发出颤抖。
还没有展开那张纸,他就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撕毁它!
「你、你看了后……就……就明白了。」翁霈玲已颤抖得语不成声了。
蒋志熙终于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紧紧地瞪着被对摺为两半的那张纸。然后,他伸手接过来,并摊开。
翁霈玲紧张地看着他。
上面写的是英文,他的英文很好,阅读上完全没有问题。
但他却拧着眉,沈默不语地看着上头的文字,像是上头布满了艰涩无比的字,他根本看不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维持着持烟的姿态,没有任何动作,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气氛沈闷得令人窒息。
翁霈玲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喉头了,正想开口时,她注意到被志熙以两指夹住的那根烟已燃烧到尽头,火红的烟头正毫不留情地炙烫着他的手,但他却无动于衷,像是没有任何知觉。
「志熙!你的手--」她惊呼出声。他都感觉不到痛吗?
蒋志熙总算有了反应,他阴冷地撇下烟,毫不留情地抓起证明书,瞬间将之撕得粉碎。
他目露凶光地吼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叫菁贻出来见我!如果她想分手就直说,不要编这么可笑的谎言来骗我!」
他拒绝相信这一切,他希望是他的英文阅读能力突然出了很大的问题!上面写的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
他的菁贻好好地、好好地、毫发无伤……她只是在跟他呕气,对,只是呕气!
翁霈玲的泪再也忍不住地流出来,她哽咽着说:「这是真的!菁贻……菁贻几天前出了大车祸,她伤得很重很重,虽然医生尽力抢救她,但还是……志熙,请你接受这个事实。」
「闭嘴!」他惊天动地地狂吼,一拳重重击在桌上。这不是真的,绝不是!
他霍地站起来,抓住翁姊。「菁贻人到底在哪里?我要见她!带我去见她,马上带我去!」
翁霈玲泪如雨下。「志熙,我知道你很痛苦,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这是千真万确的。那张证明书是大医院开出来的,不可能伪造。」
「我不管这张见鬼的证明书写了些什么?告诉我,她在哪里?我的菁贻在哪里?」
他吼得声嘶力竭,语调突地转为哀求。「翁小姐,求求你告诉我,我一定要见到她!求求你……」不会的,绝不会的!这些人一定是联手编了漫天大谎来欺骗他的,不要信!他的菁贻不会出事的!
他会找到她的,找到她后,他要狠狠地打她的小屁股,然后告诉她,她不可以这样吓他,绝不可以!因为他的心差点被吓得碎了、裂了!
翁霈玲强迫自己诉说着菁贻交代的谎言。「你……看不到她了,她在弥留前有短暂的清醒,她要我们在她死后立刻把她的遗体火化,并……并把骨灰撒在海上。」是有人拿利剑狠狠刺向他的心吗?这颗心……还在跳动吗?不!此刻他好希望它不要跳了!
为何他的心这么痛、这么痛?不只是心,他的五脏六腑、他的手、他的脚、他全身上下的知觉都好痛好痛!
难以言喻的剧痛……
他无法承受,这一定是假的!是了,他一定是在作噩梦,梦醒就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菁贻!他要马上找到她!她还欠他一场婚礼,她是他的新娘,他不允许她清失,绝不允许!
丢下一旁的翁霈玲,他发狂地往外冲。
「志熙!」翁姊含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为这对无缘结合的有情人心痛不已。
***
一个月后
法兰克福,私人别墅内。
这栋豪华别墅是楼少驹在此地的产业,身为全球最大汽车制造业的唯一继承人,他拥有惊人的财富,楼家在此地只能以「富可敌国」来形容。
一个月前,四人接到翁霈玲打来的电话。听到菁贻出事后,他们纷纷放下忙碌的工作,毫不犹豫地赶来这里陪伴蒋志熙,他们的生死至交。
一间卧室前,凌肇杰和霍剑渊眉头深锁地站在门口。
「他又把自己锁在房里?」霍剑渊沈着脸问。
凌肇杰叹气。「已经一个下午了,虽然我隔着门板跟他说话,他还偶尔肯应答,但我很怕他会出事。该死的是,这次他早就把备份钥匙藏起来,不让我们开门进去。」
屋王楼少驹和欧阳岳勋外出,由他们轮班看守志熙。蒋志熙拜托楼少驹再去帮他调查菁贻的出入境纪录,所以他才会跟欧阳岳勋一起外出。
霍剑渊冷冶地瞪着门锁,不发一语地下楼。再上楼时,他手上多了一把斧头!
「你想直接劈了门?」凌肇杰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反正楼少驹那家伙有钱得要命,绝对不会在意这扇门的!
「没错,你退开!」怒火在霍剑渊眼底跳跃。他平日看起来冷酷,但一旦被惹怒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凌肇杰方退开一步,霍剑渊便扬起斧头,狠狠地劈向房门。巨响后,门板瞬间多了一个大洞。
剑渊把手伸到里面打开锁,用力踹开破裂的门板冲入屋内。
房间里,坐在墙角猛灌烈酒的志熙恼怒地瞪着两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问问你自己,你才在做什么?」霍剑渊的火气北志熙更大,他瞪着一地的空酒瓶和烟蒂。「把自己关起来,闷头喝酒、抽烟,黎菁贻就会活过来吗?」
霍剑渊蓦地大吼着。「她已经死了!你给我听好,菁贻已经死了!死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也许这么做很残忍,但他必须逼志熙面对事实,志熙才有办法慢慢复元。
「闭嘴!你该死的闭上你的嘴!」蒋志熙霍地站起来,脸庞痛苦地扭曲着。他把酒瓶摔向墙上,像头负伤的野兽般痛嗥。「她没死!她没死!没死!」
凌肇杰不忍地别过脸。他知道剑渊的作法是对的,唯有强迫志熙接受事实,他才能慢慢由伤痛中走出来。但……他的心好痛,他实在不忍看到志熙受这种折磨。
来法兰克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志熙就像是发疯般,他拒绝相信菁贻已死的事实。他不吃不睡,疯狂地找着德国的每一间医院,不论大小问全不放过,他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找到菁贻,所以几乎快把整个德国都翻过来了!
当然,他也找到当初替菁贻动手术的医师,并亲耳听到他证实菁贻已死。那倒楣的医师被他揍得很惨很惨!
接下来,他开始一连串的自残行为,他企图自杀。他吞下大量的安眠药、他割腕,一直到现在,他的两只手腕都被纱布层层缠绕着。
最严重的一次是,他趁着半夜看守他的剑渊倦极而睡着时,竟然跑到院子里,全身浇上汽油后,企图点火自尽。
幸好剑渊听到志熙下楼的脚步声而惊醒,赶紧追下去,怒打他一顿并抢下打火机,才没有酿成大祸。
当时精神已濒临崩溃的志熙任好友们心痛地捶打、怒骂着,却丝毫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精神涣散地喃喃自语。「她要火化?不!她怎么可以把自己火化?她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留给我?甚至……甚至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菁贻!我的菁贻一定被火烧得好痛好痛……我要知道她有多痛……我要去陪她……」
当场,他们四个男人都落下泪来,没有人有办法说出半句话。
他一再自杀,如果不是身为医师的霍剑渊以高明的医术救了他,也许他已不在人世了。
屡次被救回的志熙更加狂怒,他恨救他的人,他差点拿刀杀了霍剑渊!他不想活!没有菁贻的世界是地狱,他不要回来,不要!
他要在黄泉路上赶上她,他要质问她为何这么狠心丢下他?
看着憔悴得像鬼的志熙,霍剑渊火气更往上窜。他硬把志熙抓到镜子前,强迫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蒋志熙!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变成什么鬼样子?菁贻已经死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随她而去吗?你好自私、好懦弱!你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但,难道你忘了自己还有未了的责任吗?在台湾还有你的父母、你的弟妹等你回去,你打算以自杀来回报父母亲养育你的恩情吗?」
蒋志熙面无表情地听着,曾经灿烂自信的黑眸,此刻却空洞得令人害怕、令人想哭。他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只剩一具瘦得见骨的躯壳。
他知道自己自杀的行为很对不起父母,但他快疯了!
他没有办法顾及家人,他只知道菁贻死了!死了!他永远不能再见到她,连一面都不能!
这样的他怎能独活?谁来教教他,该如何带着没有心的躯体活下去?
凌肇杰也声音喑哑地劝道:「志熙,你这个样子菁贻会安心吗?如果你爱她,就让她好好地走吧!让她无牵无挂地走。车祸发生后,她的肉体已承受太多苦了,你让她在黄泉路上走得顺利一点,不要再受苦、不要再心痛了,好吗?」
这一段话总算悄悄撞入志熙的心房……
让她好好地走……无牵无挂地走……不要再受苦、不要再心痛……
但他不要!他不要她孤单地走,他要追上她,在黄泉路上牵起她的手,继续照顾她,一如以往。他总是紧紧牵住她的手,为她挡风,为她挡雨的……
菁贻!他的菁贻!她是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心、他的全部啊!
眼泪进出眼眶,他仰天嘶吼。「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跟她说再见?为什么?我该死!该死、该死……」
他泪流满面地回想起菁贻要出发去机场搭机时,在电话里跟他说再见,但他却不肯回应一事。
他自责地悲喊道:「如果我肯跟她说再见,她就不会死……我的菁贻不会死……不会!她会回来当我的新娘,她不会死……」
绝望的痛哭声令霍剑渊和凌肇杰这两个硬汉也跟着落泪。这不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这声音太悲伤、太凄凉,像是伤痕累累的野兽,在暗夜里一声一声泣出血般……
第六章
四年后台北
鼎钧联合律师事务所。
接近下班时间了,但事务所里的每个人还是很忙碌,电话不停地响着,职员以电脑或传真传送着与国外客户的往来资料。种种景象显示出这是一问业绩不断成长的公司。
六点半,刘娟传完蒋志熙吩咐的一份文件后,望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一眼,无言地叹口气,迳自下楼买了份晚餐上来。
她敲敲门。「蒋律师,我可以进去吗?」
「请进。」
推开门,她看到蒋志熙头也不抬地研究一叠厚厚的文件,那是明天要出庭用的资料。
近年来,他的身价越来越高,出庭费用十分惊人,但还是有一大堆客户争先恐后地请他代为处理诉讼案件。
只因,蒋志熙就是「胜诉」的代名词!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放在工作上,从来没有让客户失望过。
刘娟把晚餐放在桌上,提醒他。「蒋律师,你也该休息一下了,至少先吃吃饭再继续工作吧。」她知道就算她劝他下班,他也不会听的。
他总算抬头看了刘娟一眼,顺便瞥了眼手上的腕表。「谢谢你又替我准备晚餐,你快下班吧,剩下的工作我可以独自完成。」
把已婚且为人母的刘娟调来当他的专月秘书,是最好的安排,省得那些新进女秘书一再为他争风吃醋。
刘娟看到他又把眼光调回文件上,忍不住又劝。「蒋律师,你先吃饭嘛,三餐不定时很伤胃的。」
他还是头也不抬地敷衍着。「先放着,我待会儿就吃。」伤胃吗?他的确常常胃痛,不过,胃痛算什么呢?他连心都没有了。
刘娟的嘴巴张了又合,还是忍不住把一直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蒋律师,我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造次,但我仍是忍不住要劝你,不要再这么拚命工作了好吗?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疯狂工作的原因,但,偶尔也是要照顾自己的身体啊!」
四年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蒋志熙硬被四个好友架回台湾。半年后,他回来上班,当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时,简直吓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人真的是蒋律师吗?他削瘦、憔悴得令人心疼!英俊的脸庞也仿佛笼罩着阴霾,还有层层的冰霜。
身为他专用秘书的这几年来,因为楼少驹、霍剑渊、欧阳岳勋和凌肇杰四人只要一来台湾,就会到律师事务所来,硬把还在工作的蒋律师抓出去。所以,她也慢慢拼凑出当年在法兰克福发生的事--黎小姐车祸重伤,死了。
她不敢相信那么美好的黎小姐竟就这么死去!同时,她也好为蒋律师心痛,因为她很清楚这对恋人有多么相爱。
这三年半来,蒋律师像个工作狂般,将全副精神投入工作。许是唯有如此,他才活得下去吧!
志熙淡淡微笑。「你别担心,我有照顾自己的身体,专心工作不会死人的。」
「谁说不会?你没听过过劳死吗?」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刘娟就像个大姊一样地叨念他。盯着他的脸,她鼓起勇气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如果……如果你真的希望黎小姐在天之灵能安息,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她担心。」
蒋志熙抬起头来,黑潭似的眼底瞬间涌入复杂的情愫。他发出喑哑的声音,警告地开口。「刘娟!」
「我知道说这些你会生气,」刘娟豁出去了,她觉得蒋律师就像自己的弟弟般,她没有办法看着他一直这样折磨自己。「但我说的是事实!请你让黎小姐在天上也能放心,好吗?」
他别过脸,阴郁地点起烟。「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下班吧。」
他知道刘娟是出自善意,但,他还是无法听到任何人提起菁贻。因为,那会让他花了四年时间,辛苦筑建的心房瞬间崩溃。
他也不喜欢有人谈论他跟菁贻的事,那是只属于他们之问的私密,没有任何人可以窥探。
四年下来,他总算可以强迫自己接受菁贻已走的事实。但她不曾离开过他的心,一分一秒都不曾!
他将她仔仔细细地收藏在心房最柔软、最安全的角落。他感觉她仍跟自己生活在一起,一起呼吸、一起生活、一起活在台北的阳光下……
靠着这股力量,他才有办法重新站起来。
回到台湾后,他不曾再自杀。他明白自己还有未了的责任,他要奉养年迈的双亲,他要帮助街在就学的弟妹们完成学业,所以他不能自私地寻死。
但,在他的心底,永远有一个最美的角落,只有菁贻可以进入。他严词拒绝任何人帮他安排的相亲,他无情地赶走主动倒追的众多女人。
他甚至把当初买的对戒中的那只男戒戴在手上,宣告自己「已婚」,免得遭受更多的骚扰。
事实上,他也一直把菁贻当作自己已过门的妻子,只是……早一步离开罢了。
他完全以黎家女婿自居,休假时,他总会到山上的疗养院探望黎伯母。虽然她失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不认得任何人,甚至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叫菁贻的女儿。
他会陪她说说话,就像是个最孝顺的女婿。当然,昂贵的住院费用也是他在负担。虽然翁小姐说公司有给菁贻一笔抚恤金,但他仍是坚持自己负担。因为,这是他唯一能为菁贻做的。
「我知道了。」看着志熙无比阴沈的脸色,刘知道自己不适合再说任何话了。「那我先下班了,晚餐还是要记得吃。」
说完后,她转身出去,并关上门。
志熙缓缓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繁华炫丽的夜景。
四年了,她离开他,竟已经整整四年了。
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每晚睡前,他都希望自己最好不要再醒来。每次的清醒,带给他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这是个没有菁贻的世界……
***
桃园中正机场
通关后,翁霈玲牵着菁贻的手笑道:「我们到家了!终于回到台湾了!」
脸上戴着墨镜的菁贻浅浅一笑。
四年没有回来了。在法国乡下的疗养院,她待了四年。不敢回台湾的原因是,她害怕志熙会查到自己的出入境纪录。
她怕见到他,她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她更怕……更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软弱地投入他怀里……
然而,在台湾还有她的母亲,她不能这么不孝,一辈子待在法国不回来。所以,她鼓起勇气回来了。
这四年的时问没有白白浪费,她学习了很多技能,包括盲人点字的技巧。透过翁姊的介绍,她帮一闾专为盲童出版故事书的出版社,长期撰写童话故事。
她要给盲童一份温暖,一个充满幻想和希望的未来。就算他们看不到,她也希望能协助他们,让他们满怀自信地成长。
她非常渴望能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再度复明。但全球的盲胞何其多,眼角膜的来源却很有限。所以,她也只能耐心地等待着。
她幽幽地道:「四年没有去看我妈,我……真的很不孝。」
翁姊拍拍她的手。「不要这么想,你也是不得已的。而且,只要我有空,都会上山看她,她并不孤单,在那里的生活也很好。除了严重失智,她的健康情况还不错。」
菁贻的语调更加凄凉。「他……他也常去看我妈吗?」
这四年来,她很少提到志熙,因为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痛就加重一分。但她不允许自己再软弱下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她一定要坚强起来才行。
翁姊停顿一下才道:「没错。之前我也跟你提过,疗养院的人说有个自称是黎家女婿的人常去探视伯母,并且支付她的住院费,我马上就知道那人一定是志熙!而且,我还在那里遇到过他好几次。」
「黎家女婿」这四个字令菁贻的心湖为之翻腾,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怎么可以如此情深意重?这样叫她该如何回报?
「菁贻,你不可以哭!」翁姊注意到她墨镜下的泪。「医生说了,哭泣对你的眼睛不好。唉,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再提起志熙的。」
「我哭了吗?」菁贻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以指拭去泪水,故作坚强地道:「我没哭。走吧!翁姊,我们是不是要搭车了?」
「是啊!来,我牵着你,前面有一道玻璃门,小心喔……」
***


2003-3-26 08:17 PM


katy1017
三月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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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浣纱—爱上你的痴--全--[转载]爱情夜未眠[转载]

下计程车后,翁姊带昔贻进入一间布置得很雅致的小套房。
「这是我替你租的房间,坪数不是很大,不过有附厨房和厨具。唉,其实你真的好固执,我要你去住我家,你怎么就是不肯呢?你也知道我家里还有空房,而且我们就像亲姊妹一般,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菁贻微笑。「不是跟你客气,只是我真的习惯独居。别担心我,你也知道,我在训练之下已经可以独自生活,就算要煮饭都没问题。」
翁姊还是很不放心。「幸好这里离我家很近,只隔一条街,你有任何事就打电话找我,什么时间都可以。」
她把无线电话交到菁贻手上。「我已经事先设定好了,按这个键就可以直拨我的手机;另外一个键是我家里的电话,知道吗?」
她牵起菁贻的手。「来,我带你认识一还家里的摆设位置。这里是一房一厅的格局,还有一个小厨房。来,走五步就可以进到卧室,地上都有特殊的线当记号。接下来,右转,再走六步就是浴室。摸到洗手台和浴缸了吧?我们再出来,左转走三步可以进入厨房。来,摸一遍这里的流理,都是安全家具……」
翁霈玲不厌其烦地仔细诉说家里的摆设,为菁贻准备的家具都尽量精简,而且完全唇合安全标准,绝对没有锐角会伤了她。
翁霈玲把一个小巧的录音机塞入菁贻手里。「右边第四个键就是放音键,刚才我说过的摆饰状况和要注意的事,我全部都录下来了,你要多听几次背起来,千万不可以伤了自己。万一受伤一定要打电话给我,知道吗?跟楼下管理室连线的警铃在这里。」
她又牵着菁贻的手,让她摸到门边一个大大的红色按键。这是紧急按钮,我在厨房、浴室和卧室都有装,只要你一按下,管理室那边就会知道你有状况。我已经事先跟管理员说过你的情形,他们会马上赶上楼来处理,而且也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的。」
「翁姊……」菁贻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你……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翁姊为她设想得好周到、好仔细,这是一个好安全的环境。
「不许哭!」翁霈玲故意硬着口气。「真要谢我就不许再哭,医生一再交代说哭泣对你的眼睛不好。」
她也知道菁贻总是要学习独自生活,硬把她押到自己家里住下,未必是最好的安排。所以,她竭尽所能地为她布置好一个最安全的环境。
而且,吕堂玮马上就要由德国赶来,并住在菁贻隔壁,有他在,她放心多了。
她又嘱咐。「对了,每天晚上十一点我都会打电话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早上我也一样会来电,你可别嫌我烦喔。」她好担心菁贻会不小心受伤,就只差没在房里各个角落装上监视器,好让自己安心了。
菁贻笑道:「怎么会?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她一再发誓,有生之年,她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地报答翁姊,因为她给予自己的温暖实在太多太多了!
「知道我会担心就好。还有,晚上不要工作得太晚,千万不可以熬夜,不然我就翻脸把你抓到我家去住!」
菁贻为盲童所撰写的童话故事,销售情况意外得好,不但大受盲胞欢迎,出版社甚至另外付菁贻一笔转译费,把她撰写的故事改译成文字,供一般读者阅读,这些收入足够菁贻支付自己的生活费用。
因为坚决不肯再拿翁姊和吕堂璋的钱,所以菁贻很努力地工作,要靠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
菁贻又笑。「知道了,我觉得你真的很像我妈耶!」她故意开玩笑,不然,她真的会感动地落泪。
翁霈玲又道:「对了,堂玮买的房子就在你的右边,他那问房子的格局比较大,有两房两厅。他一直很生气为何你不肯让他也一起买下你这问,而坚持要用租的,并且自己付租赁费用。」
其实以吕堂玮的财力,他大可住到更豪华的宅邸。但,他坚持要与菁贻住在同一栋大楼。
菁贻脸色一黯。「翁姊,我知道堂玮对我很好,也知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但你很清楚,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感激他,把他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却永远不可能爱他。你……替我劝劝他死心好吗?像他那么好的男人,不愁找不到比我好上千百倍的女孩。」
她再没有爱情可以回应给吕堂玮,她此生所有的爱,已完完全全给了别人。翁霈玲也跟着叹气。「唉,我劝过啊,不过就如你所说的那句话--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无法勉强自己爱上他,堂玮当然也无法勉强自己不爱你。你们两个喔……真是伤脑筋!对了,菁贻,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接受堂玮的感情吗?这四年下来,你应该明白,他是真的爱你,并不是出于同情你。」
翁姊心底还是很期待菁贻能跟堂璋配成一对,这样,就有人可以好好地照顾她一生。
「翁姊,不要再说了,感情的事--」
菁贻还没说完,翁霈玲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接听。「喂?小华啊!好啦,妈咪马上就回家了!」
她一收线,菁贻便催促。「儿子打电话来抗议你怎么还没回家吧?快回去!」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啊!你住在这里一切要小心,」翁霈玲还是很不放心。「这里的住户我已经严格过滤了,绝对都是正正当当的家庭,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会出入这栋大楼--」
「好了!」菁贻笑。「别担心,我在国外也自己生活过。更何况,在这么安全的保护下,我不会出事的。快回家吧!」
她摸索地找到翁姊放在小沙发上的皮包,塞给她后硬把她往外推。
「好啦,别推啦,我最后再强调一次--有任何状况要马上打电话给我喔!知不知道?」
「知道了!快回去!翁姊,晚安。」
「晚安,你把门关好我再进电梯。」
看着菁贻把大门关上,也听到落锁声后,她才放心地进入电梯下楼。
***
菁贻慢慢地走着,摸索房里的每一件家具和格局状况。她要自己赶快习惯这个房子,因为,她不准自己再受伤,造成翁姊或堂璋的负担。
四年了,她由一开始的绝望,到后来慢慢能接受自己已经生活在黑暗的事实。她不能再自私地寻死,因为她还有一个最大的责任--年迈的老母亲。
一想到母亲,泪水便忍不住涌出。她好恨自己的没用!这四年来,她没有回国探视过母亲一次。虽然母亲已严重失智,不记得任何人、任何事,但她还是深深自责自己未尽到人子的责任。
这四年来,她在外国专为盲胞成立的学习所学到很多技能,确定自己独立生活应该没问题,并做好心理调适后,她才鼓起勇气回来台湾。
天知道她多想回到台湾,毕竟这里是她的故乡,这里有两位她最最深爱的人。
多少个夜晚,她总是梦见自己走在台湾街头,没有失明。她挽着志熙的手,有说有笑地一起去疗养院看母亲。
梦醒时,她却依旧身处黑暗中……她好想回来,却又不敢回来。
志熙!志熙!
他还好吗?
这四年来,虽然她刻意不许自己再问他的情形,但由翁姊口中,她还是断断绩续地知道了他的生活状况。
她知道他也度过一段灰暗而疯狂的日子,他甚至企图自杀,因为他不能接受她已死的讯息。
顾不得医生的嘱咐,她缩坐在墙角,任泪水滚滚而下。他自杀的消息令她心如刀割!他怎么可以伤害自己?怎么可以?她要他好好地活下去啊!后来,她知道他被他的好友们硬带回台湾,经过几个月后,他似乎慢慢振作了。
他又回到律师事务所上班,而且表现得比以往更加出色,已成为身价最高的超级律师。
那么,在他身边,一定也出现了一位配得上他的好女人了吧?
心房酸楚地悸动着,她不会嫉妒,更不会在意的……
像他那么优秀的男人,本来就应该有一个完美的好女人来匹配他。
正因为深爱他,所以她衷心希望他能得到幸福。把她忘了吧!把黎菁贻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就当她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从来没有……
唉,不知道他的女友可有好好地照顾他吗?可有提醒他要按时吃饭,不可以当工作狂而疏忽健康?她知道志熙最爱的咖啡豆品牌吗?她知道志熙不能吃笋子吗?
因为他只要一吃笋子就会过敏,她知道吗?她可有好好地照顾他?
还有,他们会吵架吗?菁贻衷心希望不会,因为志熙是那么温柔深情的男人,就算是吵架,他也绝不会口出恶言,他会把所有受伤的情绪压在心底。
但她不要他这样,不要志熙为了负气而伤身。
察觉到自己的泪已沾湿衣襟,她倏地站起来,咬牙告诉自己--黎菁贻,够了!不要再想他了!
他……他会过得很好,因为时问是最好的治疗良药。他会忘了她,迎娶一个好女孩,组成美满的家。
至于她,她已经没有资格再爱他了,没有资格……
她想止住泪,但为什么泪水都不听话呢?
电话声突地响起。
她深呼吸,擦掉脸上的泪后,摸索着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尽量以最正常的语气开口。「喂?」可能是翁姊打来的,她千万不能让她察觉她哭了,她不要翁姊又担心。
「菁贻!」彼端传来的是吕堂玮的声音,他敏锐地问着。「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是不是在哭?出了什么事?」
「没有啊!」菁贻再度深呼吸。「堂玮,你别乱猜了,我真的没哭。你也知道我刚回到台湾,正好奇地认识这问新房子,怎么会哭呢?」
「没有就好。」
「对了,你人现在在哪里?」菁贻问。
他的声音很兴奋。「我在机场,马上要搭机到台湾了。唉,如果不是那份重要的合约要亲自去签,我应该要陪你搭机回台的,你也知道我多不放心你一人搭飞机。」
「没什么好不放心的,而且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搭机,你知道翁姊特地由台湾赶去接我回来。对了,堂玮,你……真的要来台定居吗?」
「当然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父亲答应让我调来这里的分公司,专心拓展亚洲区的业务。」
她轻轻叹气。「堂玮,我知道你是想照顾我才决定回台湾的,你真的不必这样,翁姊会把我照顾得很好。」她不能再欠他情了,因为他给予的情感她真的还不起啊!
堂玮佯怒。「你就只准翁姊照顾你,却不肯接受我的关心啊?再说这种话,我真的会生气喔!放心,我来台湾真的是要全力推展亚洲区的业务,并不是只为你一个人。」他知道不能把菁贻逼得太紧,否则她会逃开他。
他又接着道:「我该上飞机了,台湾时间现在应该很晚了,你快去睡觉。」
「好,晚安!」
菁贻挂上电话,慢慢地起身拉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台北的空气还是有些潮湿,但,这却是她最喜欢的气味,午夜梦回时,她最想回来的地方。
她终于踏上故土,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一样的空气、拥有一样的天空……
志熙……
第七章
吕堂璋抵达台湾,稍事休息后,便坚持陪菁贻到山上的疗养院。
被堂璋硬拉上车了,菁贻还是一直想拒绝。「你刚刚搭长途飞机回来,一定很累,真的不要陪我去了。其实这条路我很熟的,把地址告诉计程车司机就行了。不然这样吧,你看着我上计程车,抄下车号,我保证一到疗养院就打电话跟你报平安。」
「不行!」吕堂璋断然拒绝,表明没有商量余地。「我怎么敢让你一人独自搭计程车,万一出事怎么办?而且你放心,我在飞机上一路沈睡,睡得非常好,现在只能以精神饱满来形容,我坚持要陪你去!」
边说着,他边发动秘书事先帮他准备好的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来,快告诉我住址。」
菁贻无奈地叹息,知道拗不过他。「阳明山上……」
***
到了疗养院,一坐在年迈的母亲身旁,菁贻激动地当场落泪。
「妈!」她紧抓住母亲的手。「我是菁贻,是你的女儿啊!我来看你了!对不起,我好不孝,我竟这么久没来探望你……」
已失智多年的许丽香,脸上还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不过也许是母女连心,在菁贻一声声的呼唤中,她竟露出一抹笑来,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认出女儿没有?
一旁的看护安慰着菁贻。「黎小姐,你别担心,其实老太大并不寂寞,常常有人来看她啊!一位是翁小姐,另一位是你先生。咦?他今天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蒋志熙每回都跟疗养院的人说他是黎家女婿,所以看护们都认为他就是黎菁贻的丈夫。
菁贻心房一紧,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她要来之前很怕在这里遇到志熙,所以已事先请翁姊帮她调查志熙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调查的答案是--志熙都在周六或周日上山,一待往往就是一整个下午,而且很有耐心地陪伴母亲。
今天是星期二,菁贻相信绝对不会遇到志熙,而且,以后她都会挑非假日来疗养院。
她尴尬地解释。「我先生他……他忙,要上班。呃……我先生不喜欢我自己一个人出门,所以我和朋友来看我母亲的事,还得麻烦你们替我保密,免得他知道后会生气。」她知道要跟看护解释来龙去脉太复杂了,外人绝对听不懂的,所以干脆将错就错,顺便杜绝看护日后会在志熙面前说溜嘴的可能。
「你先生一定是担心你自己一个人上山会危险吧?放心,我不会说的。」
菁贻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母亲她的食量好吗?吃得营不营养?
晚上睡得好不好?」
「还不错。」看护回答。「这里的饮食非常均衡,三餐都有专业营养师为病人设计菜单……」
聊了快一个下午后,菁贻对一旁的吕堂璋道:「堂璋,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还想多陪陪我妈,你不用一直等我。」
「干么赶我回去啊?反正我回家也很无聊,在这里陪你跟伯母说说话很好啊!」
「好吧……」菁贻知道他也很固执。「糟糕!我竟然忘记自己帮妈准备了一份点心。堂璋,麻烦你到车上帮我拿来好吗?」
「好。」
吕堂璋一离开,看护也委婉地提醒。「黎小姐,其实老太太差不多该休息了,每天这个时候她总要小睡一下的。」
「是吗?」唉,都怪她看到母亲太高兴了,一直跟她说话,竟没注意到。
「那我还是无回去好了。」她不想耽误母亲的休息时间。「麻烦你陪我到大门口好吗?」
「黎小姐,你的眼睛……?」看护忍不住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以前菁贻常来,那时候她的眼睛没事啊!但,经过四年后,她为何会变成这样?菁贻苦涩地回答。「我……出了一点事,这件事麻烦请你千万不要让我母亲知道。」两人已走出病房了,她才敢提自己眼睛的事。
「我知道,你不想让老太太担心。」看护善解人意地点头。
走到大门口后,菁贻马上催促她。「谢谢你,麻烦你快回去照顾我母亲吧。」
「这不太好吧?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我还是等到你的朋友来接你好了。」
「不用了,我朋友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的,你还是回去照顾我妈吧。她一个人在病房我会担心,我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好吧,我先回病房了。这里有张椅子,我先扶你坐下,你朋友进大门时一定会看到你的。黎小姐,再见。」
看护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底满是遗憾。唉,这么孝顺的好女孩,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看护走后,菁贻打开皮包,摸出一副太阳眼镜戴上。其实不管外面到底有没有阳光,对她来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但,任何人都有自尊的。所以独自一人时,她总会习惯性地戴上墨镜,因为她不想让陌生人一眼就看出她失明。
堂璋应该快回来了吧?
就在菁贻默默等待的同时,有一辆车驶入停车场,停安后,走下一个男人--
蒋志配!
其实今天不是他固定会来疗养院的日子,他总是在周六及周日来的。但,今天下午不知为何,他一直无法专心处理公事,心底有股奇异的感觉在骚动着。
他似乎听到心底莫名的催促声,催促着他到山上的疗养院。
所以,他提早下班,开车直奔这里。
停车场到大门口有一段阶梯,他慢慢地拾级而上。当他步至最上面的阶梯,看到坐在门口的女孩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花花的阳光刺入他的眼,一阵晕眩感猛烈地袭向他,他脚步颠簸得差点摔下阶梯,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外界的一切仿佛全被抽离了!他听不到停车场吵杂的人声、车声,他瞬间被卷入一个失去声音、失去时空的世界……
菁贻!
那是菁贻!
他颤抖地慢慢走近她,视线贪婪而不敢置信地注视着她的脸。这是梦吗?是上天垂怜他,所以终于让他在梦中又见到菁贻了?
如果是梦,他但愿不要醒,不要醒!他甘心与她一同化为一缕幽魂,永远都不要醒!
他站在菁贻面前,呼吸无比急促,他想开口却又迟疑地不敢开口。他想紧拥住她,伸出的手却僵在半空中,只因他伯这一切只是梦。
就像这四年来的梦境一般,每回只要他在梦中抱住菁贻,他总会醒来,悔恨地醒来!
不,他不要醒!
菁贻敏锐地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失去视力后,她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她可以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是谁?
对方也是来疗养院探望病人的吗?但为何一直站在她面前不进院里去?
「你是哪位?」她戒备地以英文开口。在回台前她就决定,和陌生人说话时一律以英语交谈,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菁贻为何这样问他?难道她看不清他的脸?蒋志熙又上前一步。
他的气息传入她鼻中,顿时,一股尖锐而炙烫的情愫也刺入她的心房!
她知道了!
志熙!
就算到死,她也不会错辨他的气息!
为何会这样?今天不是假日,他怎么会来?怎么会?
菁贻好慌乱,她不知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她的志熙!她想过千遍、万遍,想到心痛、想到心揪、想到绝望的志熙!他们终于见到面了!
但她不想见他啊!他们不该再见面的,永远都不该啊!
「菁贻!菁贻!」他在她身边坐下,紧拥她入怀,抱得好紧好紧,男儿泪已决堤而出。「真的是你!菁贻!我的菁贻!你没死!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怎么可以?」
这是真的!这不是梦!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菁贻的体温、她的呼吸。她不再只是梦中缥缈的身影,她不再是他永远抓不住的幽魂,她终于回到他身边了!感谢上苍!感谢上苍!
「放开我!」菁贻努力控制快淌下的泪,奋力挣脱他,故意以英语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是在美国长大的,只会说英语。还有,你不准抱我,我又不认识你!」
幸好她已事先假设过,如果遇到志熙该怎么办?所以现在才能勉强以沈稳的态度,按照预设的剧本「演出」。
「菁贻?」将志熙错愕地看着她,也以英语回答,但语气非常坚决。「不!我没有认错,你是黎菁贻,你是我的菁贻!你为什么要说谎?为何不肯认我?你怎么忍心不认我?」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相同的两张脸,更何况,拥抱她的同时他已完完全全地确定,她绝对是他的菁贻!这么熟悉的气味,他绝不会错认的!
菁贻倏地站起来,硬压下心底的酸楚,刻意以最不屑的语气道:「先生,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什么黎菁贻!她是谁啊?我告诉你,我……我姓庄!我一直在美国长大,这是第一次来台湾,会来这里是陪朋友来探望病人的。你们台湾男人的搭讪技巧怎么这么逊啊?随便编一个人名就想搭讪,真是笑死人了!」
面对志熙却无法相认,她的心在淌血。但,她强迫自己要露出冷笑。
也幸好她脸上戴着墨镜,所以志熙才没有发现她眼睛的异状。
「菁贻?」蒋志熙错愕到几乎无法言语。「不!你明明是菁贻,不要再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你很烦耶!不妨直接告诉你吧,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接受你的追求的。」
下一秒,她听到一阵奔跑声。
会是堂璋吗?她好紧张。不行,她要先发制人!不能让堂玮喊出她的名字,否则一切就都完了!
她冒着摔下阶梯的危险,盲目地朝着对方奔过去。「堂玮,你来啦!」
幸好对方真的是吕堂玮,在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之前,菁贻已亲热地投入他的怀里。
「我跟你说,这个男人一直纠缠着我,好烦喔!还说什么我长得像谁谁谁。堂璋,你跟他说你是我男朋友,而且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叫他死心,不要乱搭讪!」
怀里的菁贻一直发抖,像是在恐惧些什么,吕堂玮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蒋志熙,他立即知道对方是谁了!只有蒋志熙才会让昔贻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知道,菁贻要他帮忙演戏。
「先生。」吕堂玮以最冰冷的语气道。「请你不要再纠缠我的女朋友,你也听到了,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蒋志熙像头被激怒的野兽般,冲过来想拉回菁贻。
「菁贻!跟我走!你为什么不认我?你明明是黎菁贻!」
吕堂玮把菁贻藏到背后,更严肃地道:「先生,你脑子有毛病吗?还是你听不懂我讲的话?我已经说过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再胡来,我会请警察过来的。」
「没错!」菁贻忍着心痛继续道:「堂玮,告诉他我姓庄,才不是什么姓黎的女人。唉呀!不要理会这种乱搭讪的登徒子了,我们走吧,今天不是要去挑选婚纱吗?我好期待快点跟你结婚喔!」
她亲热地勾住堂玮的手。
「好,来,我们马上上车。」吕堂玮很小心地扶着她,他知道菁贻很怕让蒋志熙看出她已失明。
「不准带定她!」两人才一转身,吕堂玮便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强烈的力道扑过来揪住他。他一回头,便狠狠地吃了一拳,整个人摔到地上。
「啊--堂玮!」菁贻惊呼,凭着吕堂玮发出的痛呼声来辨别方向,扑上去抱住他。「你没事吧?」她转过头对蒋志熙怒吼。「你是神经病!你凭什么打我的男朋友?我要告你!」心底的痛教她几乎无法再承受了,她快要崩溃了!但她不能,她必须咬牙演完这场戏。
「堂玮,我们走!就当今天运气不好,遇到疯子!」
菁贻扶着他站起来,吕堂玮抹去嘴角的血丝,对蒋志熙道:「我当你是神经病,所以这一拳我不跟你计较。不过,如果你胆敢再来骚扰我跟我女友,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抓着菁贻的手,两人迅速往停车场走去。
顿时,蒋志熙额上的青筋浮起,他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了!菁贻怎么会这样对待他?她怎会在他面前挽着别的男人走掉?
难道她真的不是菁贻?不!不!她绝对是!就算到死,就算他断了最后一口气,他也绝不会错辨她的,绝不会!
回过神后,他拔腿狂追,但两人已上车了。
吕堂玮猛踩油门,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不!不要走!不要让他又心碎一次!志熙不放弃地冲上前拍着后车窗,嘶声厉吼。「下车!你是菁贻,下车!」
前座的菁贻紧咬住下唇,泪水已狂奔而下,她咬牙道:「堂玮,快加速!加速!」
吕堂玮犹豫地望着后视镜。「天啊!他不要命了吗?我真怕他会受伤。」
他也许会受点伤,但她还是必须走,走得远远地!
「快走……」她撑不下去了,掩面痛哭失声。
吕堂玮依言加速,以极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不--」狂追的志熙依旧不肯放弃,但地上的石头绊倒他,他扑倒在地,脸上瞬间多了一条伤痕。
「黎菁贻--」他发出惊天撼地的嘶吼。「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
***
吕堂玮驾着车,直接把菁贻送回住处。
进了她家的客厅后,菁贻像是虚脱般瘫倒在地,脸上的泪一直没有停过。
她知道志熙的心在淌血,她也是。血液如泉涌般扩散,流入她的手、她的脚、她的每一根、心弦……
老天!为何让他们又见面子?
当初发生车祸时,上天不是已经决定让他们永远无缘吗?那,就让她默默地过完这辈子吧!
不要再相见,不要再拿刀来割裂她早已破碎的心了,不要……
吕堂玮沈默地陪着她,迳自进入浴室拿出毛巾递给她。「还好吧?」她哭成这样,他真的好怕她会哭昏过去。
「我……」她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阻止眼底欲再度流出的泪,勉强开口。
「我不会有事的。堂玮,拜托你……快带我回法国,好吗?」
她很了解志熙,她知道他绝对不会放弃,他很快就会找到她的。但她不要,她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堂玮点了点头。「我猜得出来你会这么做,好,我马上去办,我跟你一起回法国。」
「堂玮……」菁贻哽咽地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不要再对我好了。你……你也看到了,我跟他……我全部的爱都给了他,没有力气再去爱任何一个人了,我不想欠你这么多……」
「说什么傻话。」吕堂玮微笑,以释怀的语气道:「你放心,我方才看得很清楚,也深深明白一件事--连死亡都无法将你们分开!所以,我会对你死心。不过,我还是可以当你的朋友吧?站在朋友的立场,让我陪你回法国好吗?不要连这个也拒绝我。」
「我……谢谢你,堂玮。」
「不要再哭了,你也知道,哭泣对你的眼睛很不好。对了,伯母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带她一起走,到法国再帮她找疗养院。」她不会再不孝地丢下母亲而走,但,台湾她真的待不下去了。
当然,她一由疗养院带走母亲,志熙马上就会明白她真的是黎菁贻。但,那也无妨,因为那时她人已不在台湾了。
之前靠着吕堂璋的打点,她躲在法国乡下四年都没让志熙找到。她相信,回到那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明白了,那我马上去处理这些事。你一个人在家不要紧吧?要不要请翁姊来陪你?」
「不要!」菁贻马上拒绝。「我真的没事,不要让翁姊又替我操心。堂玮,出国的事就麻烦你了。」
「好朋友之间不要说这么客气的话。」吕堂玮笑笑,拿起车钥匙。「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有什么事就通知我,我会马上赶来。」
「我知道,谢谢你,开车小心。」
堂玮离开后,菁贻慢慢蹲下身子,任滚烫的泪滑落,但她不想再拭去,因为她知道,这场泪雨是无法停歇了。
如果上苍注定她跟志熙只是一场苦恋,那么,所有的苦都让她一人承受就好,她要他活得好好地。
为什么又相见?为何让他陪着她流泪?为什么……
***
蒋志熙由疗养院开车回公司后,立刻联络在机场工作的朋友,透过特殊管道调查到他想要的资料--
黎菁贻的入境纪录!
望着传真过来的入境纪录,他颤着手捧起它狂笑,笑出了眼泪。
她真的是菁贻!她没死,没死!上天垂怜他行尸走肉地过了四年,终于决定把他的心还给他了!
他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菁贻,他会马上找到她,直接向她问明白,而且,永远不许她再离开。
永远不许!
靠着自己广大的人脉,他调查出菁贻的住处。扬起充满期待的笑容,他拿起车钥匙冲出办公室。
第八章
深夜十一点。
菁贻睡不着,她知道今夜铁定要失眠了。
拿出行李箱,她开始把衣橱里的衣服塞进去。她知道堂玮的办事效率很高,他们应该很快就可以登机出国了。
藉着忙碌的收拾动作,她强迫自己不能再想志熙,不能……
她同时决定,行李收拾好后,她要打电话请翁姊来帮忙,连夜搬到饭店去住。虽然这么晚了还要麻烦翁姊,让她觉得很过意不去,但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知道,以志熙的能耐,很容易就能找到这里的。
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反正她的东西一向不多。当菁贻走出卧室,想到厨房喝杯水时,门铃响了。
谁呢?应该是堂玮吧!应该是他拿着机票来找她,通知她很快就可以登机了。
走到门口,她仍是谨慎地问:「请问是哪位?」
门上有猫眼,但失明的她根本看不到。
对方不回答。
菁贻疑惑地又问:「是堂璋吗?还是翁姊?」
一听到「翁姊」这两个字,门外的志熙更加确定她就是黎菁贻!她再也逃不开他了!
他故意压低嗓音。「我是堂玮。」虽然他恨这小子恨得要死,但他必须先想办法进屋再说。
堂玮的声音好像怪怪的?可能是他太累了吧!菁贻卸下戒心开门。
门一开,她便道:「堂玮,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耶!是不是感冒了?」
蒋志熙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他们已面对面站着,她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了,她为何还是唤他「堂玮」呢?
为什么?
「堂玮,怎么不说话啊?」菁贻好纳闷,退开一步道:「先进来吧,你一定是太累了,我屋里有感冒药,我拿给你吃。」
蒋志熙跟着跨人屋内,同时关上门。
「你要先喝杯热茶吗?」当对方又靠近她一步时,菁贻的脸色瞬间丕变,她惊恐地往后退。「天!是你!竟是你!」
他身上的气味让她知道他是志熙!老天,她太大意了,她不该让他进来的!怎办?
「你……你不要过来!」像是被逼上绝路的小动物,菁贻慌乱地一直往后退。她好恨自己的眼睛为何看不到?她跌跌撞撞地退着,直到被沙发绊倒而摔到地上。
「菁贻!」志熙一个箭步奔上去扶起她。「你没事吧?」他心痛地紧盯着她的双眼。「你的眼睛?你……」
他说不下去了,答案已经很明显,菁贻的双眼出了问题,她失明了!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答案,就是她不肯认他的答案!
他的心像是瞬间被钉入巨大的铁钉,令他好痛好痛!
「不要看我……」她知道志熙什么都知道了,掩住脸痛哭。「不要看我!不要可怜我!我不要你的同情、不要你的怜悯!快走!你快走!」
她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看到了失明的自己。老天,她真的宁可在四年前的车祸中当场死去。
志熙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她,他嗓音暗哑地开口。「原来这就是真相,你……你的眼睛出了问题,所以你要翁小姐骗我说你死了!老天,菁贻,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我……」他沈痛地吼着。「你让我的心都碎了!这四年来,我过得比死还痛苦,我多想随你而去……」
她不想哭,但泪水却不听话地滚落而下。「你走!既然你已经看到一切,那你走吧!我不再是以前的黎菁贻,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你不需要照顾我,你走!」
「我不走!」他吼得好坚决。「难道在你心底,我是这么肤浅的男人?我们的爱情就这么不堪一击?你只是失明罢了,你还是我最爱的黎菁贻,我最爱的女人!你休想赶我走!」
「你不走我会很痛苦!」她凄凉地摇头,豆大的泪珠坠在衣襟上。「我不要你同情我、可怜我,我更不要成为你的负担……」
蒋志熙语气变冷,更用力地扣住她的手。「什么叫负担?黎菁贻,你是我的妻子!我这一生唯一的爱,唯一想娶的女人!你还不懂吗?」
「不懂!我不懂……」她拒绝承认她被他的话感动,她命令自己要理智。「你曾经说过,你爱我的自信、我的完美!但今天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完美的黎菁贻了!我不要我们之间的爱情变质,我只要你记住我最美的一面……」
「该死!」蒋志熙咆哮着。「为何你那么在意我以前说过的话?没错,我爱以前的你,但我更爱现在的你!因为你是黎菁贻!你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只有你的手可以抚触我的心,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活得像个人!」
「我不要听……」菁贻大喊,她听到心防寸寸崩溃的声音。不可以!她不可以心动,她不可以再投入他的怀抱!
「蒋志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只是可怜我,你不会要一个失明的女人当妻子的!」
她奋力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你定,快走啊!如果你想减轻我的痛苦,你就快走!」
「你要我走?在我好不容易重新寻回活下去的意义时,你还是不要我,你要我走?」志熙凄绝地笑着。「黎菁贻,你还要离开我一次对不对?你要躲到一个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你要再次将我放逐,将我的心撕碎!你要我再度万念俱灰,再死一次!是不是?是不是?你是不是要这样?」
菁贻泪如雨下,心痛到几乎要崩裂,但她还能怎样?还能怎样?
「我不答应!」蒋志熙冷冷地撇唇,阒眸底有着万军难撼的坚决。他再度抓住菁贻的手。「跟我走!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一辈子我都只要你!我要娶你,天一亮我们就去办结婚手续!」他不会再度放开她,绝不会!
菁贻慌叫。「蒋志熙!你放手,你不能硬带我走!放手--」
他完全不理会,硬抱起她,近似于绑架地把她抱下楼,塞入自己车内,往住处奔去。
***
带着菁贻进入客房,他道:「你先在这个房间住下来,这下是我以前的房子,所以你会感到很陌生。来,我带着你走一遍。这里有衣橱,衣橱的旁边有一扇门,里面是浴室。对了,翁小姐那边我会打电话跟她说一声,不用担心她找不到你。」
四年前由德国回来后,他便卖掉住处搬到这里。因为那间房子到处充满他跟菁贻的美好回忆,继续住在那里,他永远无法再站起来。
「放手!」菁贻用力甩开他,厉声喊着。「蒋志熙!没有用的,我不会留在你身边!你胆敢囚禁我,我会自杀!」她必须这么说,才能逼志熙死心放她走。
「自杀?」将志熙笑得很从容也很冷冽。「很好!要自杀的话,我陪你!你喜欢哪一种死法?吞安眠药还是割腕?我先提醒你,你甩不掉我的!就算追到阴曹地府,我也会紧紧缠着你,永不放弃!」
菁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她发愣的时刻,志熙走出房间,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一柄锐利的水果刀。
他把套着刀套的水果刀塞入菁贻掌中。「这把刀子很利,绝对可以达成你的心愿。来,先在我手上划一刀,深深地划下去!」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继续冷笑,眼底却满是坚决。「记得划深一点,划破动脉就可以大量出血,只要血流得够多就没救了。」
「你……你……」菁贻撑不下去了,她痛哭着丢开刀子。「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何不肯放过我?你为什么这么傻?」
「傻的是你,菁贻!一他紧抱住她,感受到她纤细的身躯在发抖。「你还不明白吗?我要定你了!我的生命是系在你的生命上,不是你的眼睛!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最深爱的女人,我唯一想白头偕老的女人!」
他温柔地执起她的手,让她轻抚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感受到上面有一个戒指吗?那是我们的婚戒。」他的声音揉着牢不可破的痴情。「是四年前,我在你出国前夕对你求婚的对戒,当时你的拒绝的确令我很生气,但……你走后,我一直把这戒指戴在手上。我是个已婚男人,我的妻子就是你!至于你的戒指……」
他解开一颗衬衫钮扣,抓着她的手轻移到自己胸前,那里有一条项炼,炼坠就是同款的女戒。
「你要戴的戒指在这里。四年来,它从没离开过我的身体、我的心,正如你从未离开过我。我必须这么做才有勇气独自活下去,我告诉自己其实我并不孤单,你依然与我同在,只是……是以另外一种方式。」
这四年来,支持他的除了家人和朋友外,还有这对婚戒。
菁贻哭得肝肠寸断。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好、这么痴?但,正因他太好,所以她真的不忍心拖累他啊!
咬着下唇,她硬推开他的怀抱,强迫自己冷笑。
「够了,不要再说了!要我答应嫁给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马上让我复明!把我的视力还给我!」她知道这是最无理的要求,但正因这样,志熙才没有办法留住她。
「菁贻?」
「听清楚了吗?我要马上复明!我受够了活在黑暗中的日子,我一天一秒都不想再等那遥遥无期的眼角膜!只要让我马上复明,我就嫁给你!」
他沈痛地看着她。他的菁贻到底吃了多少苦?这四年她是如何撑过来的?在黑暗中,她是如何跌跌撞撞地活过来的?
「没话说了吧?」她再度冷笑。「如果不能马上让我复明,那就放了我!」心在淌血,在悲伤地啜泣,但她只能这样逼他放了她……
志熙深深地望着他,沙哑地道:「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覆。」
他缓慢地站起来,慢慢走出客房。
***
步履沈重地离开客房后,志熙进入书房。
他面色阴霾地拖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复明?如果这是菁贻最最迫切的愿望,那他一定要帮她,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帮她,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但他该怎么做?
苦思之中,一个念头突然闪入他脑中,紧锁的眉头终于稍稍松开。
他决定了,没有后悔地决定了!
拿起电话,他拨了霍剑渊在纽约的专线,那里现在是中午。
剑渊一接听后,他便道:「是我,志熙。」
「哦?」霍剑渊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酷。「真难得你会主动找我。说吧,什么事?」
「的确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蒋志熙的眼底浮起期待。「你是医生,有关眼角膜移植的手术一定会吧?」
「眼角膜移植?那是很简单的手术,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剑渊,首先,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找到菁贻了!她没死,根本没死!她现在就在我身边!」他的声音好快乐、好快乐。
彼端一阵沈默,霍剑渊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担忧地道:「志熙,你……还好吗?我知道你一直不能接受菁贻已走的事实,但是……」志熙该不会又陷入精神不稳定的状况,又在妄想了吧?
「这是真的!」蒋志熙斩钉截铁地打断剑渊的话。「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叫菁贻过来跟你对话。或者,你也可以马上回台湾,亲眼看到她你就会相信了。」
霍剑渊还是很怀疑。「是吗?但是,我在德国亲眼看到了她的死亡证明书。」
他是医生,知道要伪造死亡证明非常难。
「那是假的!我们一直没有亲眼看到她的遗体对不对?因为她在德国出了大车祸,她双目失明了,所以她要翁小姐骗我,她要人伪造那份证明书让我死心。」
霍剑渊沈吟地思索着。这的确有可能,死亡证明书虽然很难伪造,但只要透过特殊管道,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关心地问:「你刚说……菁贻失明了?」老天!那么好的女孩怎 会发生这种事?
「是……」志熙雀跃的声音蓦地转沈。「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找你的,我希望
你能尽快回台湾,为菁贻动眼角膜移植手术,可以吗?我知道任何一个外科医生都会这种手术,但我最信任你,我希望由你亲自为菁贻操刀。」
霍剑渊一口答应。「要我马上赶回去没问题!」虽然他很忙,这两天也排了许多大手术,但志熙是他的兄弟,这个忙他当然非帮不可。「可是,你已经确定拥有新鲜的眼角膜可以移植了吗?」
全球等着接受移植的盲胞很多,但能得到移植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为眼角膜的来源很有限,大都是意外身亡的人所捐赠出来的,而且必须拥有死亡者生前签下的器官捐赠同意书才行。
另外一个来源是病死的人。但很多人都有牢不可破的观念,认为死也要带着全尸。尤其是亚洲国家,这个观念更是根深柢固,因此,来源真的很少。
志熙回答得很含糊。「你先不要管来源的问题,我自有办法!先回答我一些问题。移植手术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事?例如,会不会发生排斥现象?」
霍剑渊很专业地回答。「首先,捐赠的必须是新鲜的眼角膜,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意外身亡的话,一个小时之内最好立刻摘除,并替等待移植者动手术,最多不可超过十二小时。手术后一个礼拜,患者应该就可以重见光明。至于排斥现象,因为眼角膜没有血管,所以排斥发生的机率不高,就算有,也大都在移植一年后才会发生,而且通常可以用药物控制,不会影响视力。」
「太好了!」志熙听了如释重负。「那么,你快点回来吧!我希望你能亲自为菁贻做移植手术。」
霍剑渊精明地问着:「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为何那么确定拥有新鲜的眼角膜可以移植?」他边问边不着痕迹地按下录音键。志熙的行为实在很可疑,连他这个医生都没有办法回答病人这个问题,为何志熙能如此肯定?
「这个等你回来再说。」蒋志熙还是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另外,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以最平淡的语调开口,免得剑渊起疑。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个人在生前就签下器官捐赠同意书,并指定要捐赠的对象,这是合法且可行的吧?」
霍剑渊冷峻地拧起眉。不对劲!蒋志熙这小子真的很不对劲!身为好友以及医生的直觉,他几乎已经猜得到志熙在想什么了。
他淡淡地回答。「的确可行。」
太好了!志熙在心底狂喊,但他不敢表现出来,怕剑渊会起疑窦。「好,我的问题都问完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我马上订机票,应该这两天就会到。」霍剑渊眼底窜起怒火。这笨小子!他非得飞回台湾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志熙真诚地道谢。「我等你回来,再见!」
「再见。」
收线后,蒋志熙脸上浮起奇异而兴奋的笑容,他终于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做了!
他好高兴,他可以帮助最心爱的女人完成她的愿望。
由抽屉里取出纸笔,他振笔疾书,并附上签名以及手印。
***
两天后,上午八点。
一夜未眠的蒋忘熙坐在书桌前。虽然缺乏睡眠,但他看起来精神奕奕,眼底闪着期待的光芒。
剑渊已通知过他了,他今天就会抵达台湾。
时机终于到了!
志熙从保险箱内取出他所有的资产证明,包括土地、房屋的所有权状以及其他动产的持有证明。
他把所有的遗产分成两份,第一份的受益人填上的是父亲的名字;第二份的受益人那一栏,他郑重地写上三个字--黎菁贻!
最后,他拿出一张已写好的眼角膜捐赠同意书放在身上,只要他一出事被送到医院急救无效后,院方便会依同意书上的联络电话,通知菁贻到医院动眼角膜移植手术。
露出深情而欣慰的笑容,他站起身来,打算到隔壁的房间找菁贻。
只要再处理好这件事,那么,他就了无牵挂了。
第九章
蒋志熙轻敲菁贻的房门。「菁贻,是我。可以进去吗?」
两秒钟后,他听到回答。「请进。」
他走入客房,看到菁贻已换好家居服,坐在梳妆前,他聘请的女仆正在为她梳理头发。
这是他特地调给她专用的女仆,女仆唯一的工作就是从早到晚服侍菁贻,不能让她受半点伤,连睡觉也是睡在同房的另一张床上,以便半夜时有什么状况的话可以照料到。
他对女仆道:「你先出去。」
「是的。」
仆佣告退后,菁贻低声问道:「什么事?」她不愿意被他关在这里,她不想再度进入他的生活,但志熙就是不肯放地走,她也无可奈何。
蒋志熙沈稳地微笑。「我是来通知你一个好消息的。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我,回法国去吗?今天下午,你就可以离开了。」
菁贻一愣,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他愿意放她走了?
她……她应该很高兴的,不是吗?毕竟她心中有千万个不愿--不愿拖累志熙。但……但为何听到这句话,心底会这么酸楚、这么倜伥呢?
这一别,怕是永无相见之日了。他们会隔着千山万水,生死两茫茫。
两茫茫……
来不及整理心底的混乱思绪,她又听到志熙开口,他的声音异常干涩。
「呵,你不用惊讶,因为……我想开了。不顾你的反对硬把你留下,对你是不公平的。而且,我知道那个吕堂玮很爱你,他……会照顾你,所以我可以放心。」
不是这样的!不是!菁贻多想把心底的话喊出来,她想告诉他,她跟堂玮永无可能。堂玮爱她是事实,但她不爱他!
她的爱,已经全部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了!
蒋志熙深深地看着她,由她的眉、她的眼,到她小小的下巴……仔细地把她的容貌永远深烙在心房。
他走得一点都不遗憾,更不孤单。因为,他心底有她,有他最深爱的女人!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他强迫自己以最轻松的语调道。「这两个戒指……」他褪下手上的戒指,以及颈间的,一并递到她手中。「这原本是我打算跟你求婚时用的婚戒,不过,现在已经用不上了,你丢了吧。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明白吗?」
他加重语气再道:「记住!你一定要记住我现在说的话--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懂吗?」
他刻意把话说得很绝,因为他不要菁贻在他走后忘不了他,更不要她心存愧疚、亏欠,不要!
他只要她回复成以前那个快乐的黎菁贻,快乐地继续她的人生。
菁贻的脸色更惨白。为什么?志熙为何要跟她说这些话?她听得出他的语调好干涩,她知道他言不由衷。但,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这么做?
蒋志熙轻轻捧起菁贻的脸蛋,轻轻地、温柔地印上自己的唇。
菁贻没有抗拒,任他温柔地吻着、狂野地吻着……她的心底突然很不安,志熙明明在吻她,但,她为何觉得……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了?
咸咸的液体滑入她的嘴。
她大惊!这是志熙的泪吗?不,不可能!应该是她又哭了,志熙不会哭的,他没有必要哭啊?
结束长长的一吻后,蒋志熙终于松开她,眼眸炽热地锁住她的脸庞。
别了!我的爱!
咬着唇,他硬起心肠,把菁贻手上的两个戒指又拿起来。原本想丢到窗外,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舍不得!这毕竟是曾经陪伴他四年,给予他最多力量的信物啊!
他颓然地放下手,把戒指扔到垃圾桶里。
菁贻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她听到戒指掉入垃圾桶里的声音,那么清晰而刺耳,像是……像是两颗碎掉的心!
「我走了。」志熙温柔地轻抚她的脸颊,再度强调。「等到下午,我便会派人送你回你原本的住处。记住--」他一字一句地强调。「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亏欠我什么,懂吗?」
菁贻好慌好慌,志熙为何一再说一些她根本听不懂的话呢?
听到他已往门口走去的声音,她急切地站起来。「志熙……志熙!你……」
「什么都不要问!」蒋志熙不准自己回头看她。「将来,你会懂的……下午就可以走了。记住我的话--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你是自由之身,我……衷心希望你嫁给吕堂璋,得到幸福。」
漠视心底的痛楚,他决绝地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房。
志熙!志熙!菁贻心慌意乱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她轻按住自己的胸口,为什么她心跳得这么快?为何她觉得好不安、好不安?为何一股可怕的感觉弥漫整个房问?
她不由自主地轻抚着墙壁,走到垃圾桶前,捡起里面的两个戒指,万般珍惜地捧在手中。
噙着泪,她把脸埋入手掌间,任汩汩而出的泪水浸湿了两只婚戒。
她可以定了,终于不会再成为志熙的负担。就容许她尽情地痛哭一次吧!为这段无缘无奈的爱情,这段把两人都折磨得形销骨毁的爱情好好地痛哭一次吧。
以泪……凭吊……
***
桃园中正国际机场
霍剑渊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机场,拿起手机按了一组电话。
「您好,这里是蒋宅。」蒋家佣人接听电话。
「我找蒋志熙。」他以最快的时问弄到机票,为的就是飞回来狠狠地揍那臭小子一顿!他要阻止志熙荒谬的行为,更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少爷已经出门了,请问您是哪位?」
该死!他慢了一步吗?他立刻道:「我是霍剑渊,黎菁贻小姐住在这里是不是?快请她听电话!」
「喔,是霍少爷!」佣人当然认得志熙少爷的好友,他恭敬地道:「请等一下,我马上为您转接电话。」
负责照顾菁贻的女仆接到通知后,立即把无线电话交给菁贻。「小姐,有位霍剑渊先生找你。」
霍剑渊?菁贻一怔。他怎么会知道她没死?而且现在人在蒋家?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也想跟他通话,因为她心底的不安感一再扩大。
她接过电话。「我是菁贻。」
霍剑渊劈头就问:「你知不知道志熙上哪儿去了?」
「我……不清楚。」
该死!「菁贻,现在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你立刻到大门口等我,我去接你,顺便准备一辆车给我用,我带你去找志熙!」
「志熙他……」菁贻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似乎已预感到什么事就要发生了。「他怎么了?」
「见面再说,快去准备!」收了线后,霍剑渊马上跳入一部计程车,对司机道:「到XX路XX号,我给你双倍的车资,请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
司机一听到「钱」,眼睛都亮了,呵呵地笑着。「客人赶时间是不是?没问题,我开车很快又很安全的,请你系上安全带,坐稳啦!」
菁贻站在门口拉长脖子等候着,不住地问着身边的管家。「到了没?看到霍先生没?」
「还没有,黎小姐你别紧张啊……啊!我看到一辆计程车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上面坐的应该就是霍先生吧?」
计程车一停,霍剑渊立刻跳下来,抓起菁贻匆促地道:「上车再说,快点!」
「好!」
两人坐上管家准备好的跑车后,霍剑渊狂睬油门,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冲去。
「剑渊!」菁贻焦虑地问着。「你说要带我去找志熙,你知道他要去哪里吗?他……他刚才跟我说了一些好奇怪的话。」
霍剑渊冷笑。这混小子!以为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吗?
他一手稳稳地扶着方向盘,另一手自外套的口袋内取出一台录音机。「这是我前两天跟他通话的内容,我录了下来,你听完就明白了。」
他按下播放键,车内开始响起两人的对话。
听完整个对话过程后,菁贻的脸已惊恐得毫无血色,颤抖得语不成声。「志熙?!」
老天,难道他要……她懂了!难怪他会把戒指扔了,难怪他会一再强调他们两人已经没有关系。因为他不要她有愧疚感,他甚至要她复明后嫁给别人!
不要!顾不得霍剑渊在一旁,菁贻掩面痛哭。「我不要他这样!我宁死也不要!剑渊,怎么办?我们要去哪里找他?」
霍剑渊表情冷冽。「帮我想想他可能去哪里自杀?」这混蛋,找到他后,他非痛揍他一顿不可!
「他……」菁贻的心无比紊乱,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附近……」她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这附近有座天桥!」这附近能自杀的地方应该只有天桥了。
志熙硬把她带来蒋家的路上,曾不管她愤怒的脸色,一路向她介绍这一带的环境。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要在这里住下来!
不要!不要啊!她的心在泣血。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发生那种事!她向上天祈求--她愿意一辈子失明,甚至愿意再失去一双腿,只求不要让志熙出事,不要!
「天桥?在哪里?」霍剑渊恨不得这部车子可以长出翅膀来。快一点!晚个一分一秒都可能发生憾事。
菁贻压下恐惧,努力地回想。「他好像介绍过,天桥边有座很大的公园,他说假日要带我去那里散散步……」
公园?霍剑渊大概知道位置了。虽然他长年住在纽约,但他毕竟也是在台北长大的。
他倏地将方向盘右转。看到了!前方果然出现一座横跨街道两端的大天桥,旁边也有座大公园。
「快下车!」不管是不是违规停车,他赶紧将车子停妥。知道菁贻眼睛看不到,他绕至另一侧命令道:「抱着我,我抱你街上去!」
「好!」菁贻立刻把双手交给他。这时候救志熙要紧,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霍剑渊抱着菁贻,一路狂冲上天桥。他看到了!蒋志熙已爬上桥墩,似乎正准备跳下去。由于天桥上并没有其他人,所以也没有路人发现他的异状。
「菁贻,下来!」剑渊把她放下,咬牙切齿地道:「那混帐就在前面,已爬上桥墩,你叫他马上下来!」他知道唯有菁贻的话志熙才会听。
「志熙!」菁贻双手伸向前,茫然地往前跑。「志熙,不要!你快下来!」
正准备一跃往下跳的蒋志熙听到菁贻的呼唤声,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当他看到一脸怒容的霍剑渊时,一切都明白了。
该死!他还是不够小心,还是引起剑渊的疑心。
「下来!」菁贻看不到志熙,但她的表情无比坚决。「你敢跳,我就跟着跳!」
「我是说真的!」她一字一句,盲目地继续往前走,脸上有泪、有心疼、有浓烈的情感。「我不要你的眼角膜!我只要你!志熙,过来扶着我,我要你搀扶我度过往后的人生,我只要你!志熙!」
蒋志熙落下泪来。这是真的吗?菁贻肯接受他了,她要他照顾她往后的人生?
但他还是想让她的眼睛马上复明……
「混小子!你还不下来吗?」趁两人泪眼相对时,霍剑渊一个箭步奔向前,硬把志熙抓下来,就怕出了什么差错。「要得到眼角膜还有其他来源,你是我过过最混帐的蠢蛋!你这么做,叫菁贻怎么活下去?」
「菁贻!我的菁贻…」蒋志熙抱住她。「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担心我,不该又让你哭泣的……」
「不!」紧紧抱住志熙,菁贻高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安然放下。她哽咽着道:
「是我要说对不起,一千一万个对不起!是我逼你做傻事的,我好自私……失明后,我只看到自己的痛、自己的苦;却没有想到你的心底比我更苦、更痛!我封闭自己,不敢再接受你;却没想到此举会深深地伤害你、折磨你!是我的错,都是我傻啊!正因爱得太深,为对方想得太多太多,所以她才会看不清自己的心,两人的心。
「你没有错。」志熙缩紧双臂,像是要把她揉人自己体内。「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好爱你!好爱你!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菁贻仰起小脸,泪中带笑地问着:「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那么,娶我!以前都是你跟我求婚,这一次,换我主动向你求婚。你……愿意接受一个失明的妻子吗?虽然我的眼睛看不到,无法为你做很多事,但我有自信会给你最多最多的爱!我相信我们的爱情可以克服种种障碍,我们从前曾梦想过的美好未来都不会改变,都会一一实现!对不对,熙?」
「菁贻!」志熙把脸深埋入她的颈窝中,任两人的泪水交织着,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天堂,所以才会听到这些话。
他以吻来回答她,两人疯狂地吻着,泪水是甜的,甜得像蜂蜜!
虽然她看不到志熙的脸,但在他的怀抱中,她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幸福的未来,两人在一起的甜蜜画面。
霍剑渊很识趣地先步下天桥等他们。看来,那对有情人是打算要吻到地老天荒啦!不过无妨,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掏出手机,他准备打电话给其他三个好友,要他们快点回台湾喝志熙的喜酒!
--全书完
编注:
一关于欧阳岳勋的故事,敬请密切期待十-一月采花系列《爱上你的傻》。
二并请期待【男人帮】众酷男的爱情故事--《爱上你的狂》、《爱上你的酷》、《爱上你的坏》。

后记  唐浣纱
照过来、照过来!小纱纱又要办活动喽!
距离上一次办活动已经间隔-年了,所以纱纱决定在新系列【男人帮】中也来办个活动。承蒙出版社的支持,这一次的奖品更丰富喔!请各位读者大人手脚要快,晚一步可能就会被抢光光喽!
这次的活动方法很简单,不用填问卷,只要剪下【男人帮】系列这五本书中每-本书上内页所附的截角印花,即可参加抽奖。
奖品计有美美海报三十张,粉实用又可爱的夏天包十份,以及纱纱个人提供的赠书五本和神秘礼物十份。
纱纱个人提供的十份礼物也许不是很名贵,但绝对代表小纱纱的心意,那可是逛遍大街小巷才精心挑选出来的礼物喔,所以喽,衷心希望得到神秘礼物的读者们笑纳!
你们喜欢这次的系列名门男人帮山吗?纱纱个人超爱的耶!觉得一听就粉猛、粉勇,而且气势雷霆万钧、锐不可当又撼动山河……(哈!我好像电台在卖膏药的广告……)
总之,希望各位读者多多支持这次的活动,小纱纱也会粉努力地写出五本精彩的故事喔!(头绑布条赶稿中……)
第一个上场的帅哥是蒋志熙,「熙」这个字当然是取自纱纱粉哈的韩国大帅哥--宋承宪所演的俊熙啦!「蓝色生死恋』中的俊熙粉深情,所以蒋志熙的故事当然也是超级催泪弹喽!
纱纱以前写的男主角好像都比较霸道而强悍,其实,我觉得男人也有深情的一面。也许他们不善于以言语表达,但当他们真心爱上一个女人时,所付出的执着与无悔绝对会令人动容!所以喽,在这本《爱上你的痴》中,纱纱写出了男人的深情,希望大家都会喜欢!(期待的眼神……)
最近大家过得好吗?已经进入秋天了,秋高气爽,是纱纱最喜欢的季节,我喜欢粉冷粉冷的感觉!梅花梅花越冷越开花~~(喔,抱歉!我又在发神经了……)
我住在高雄,大家都知道南台湾的夏天可是会热死人的!所以一列夏天,纱纱连出门都粉懒。但时序进入秋冬后……嘿,我的精神就来啦!勇得像是碱性电池,到处逛街、血拚、赶看电影、去垦丁吃海鲜、跟朋友喝下午茶、安排旅行……真是快乐得不得了!
纱纱粉喜欢今年所流行的秋冬装,我最喜欢穿件波西米亚武的雪白刺绣上衣,搭配及膝裙和最钟爱的咖啡色长筒靴,再背着受影集「欲望城市」带动而流行的马鞍包去逛街。波西米亚式的上衣一穿上就粉浪漫、粉有流浪的感觉,把它拿来搭配低腰牛仔裤和短靴也很出色喔!小纱纱发挥惊人的毅力,好不容易才减肥成功,当然要趁瘦下来时好好地打扮自己啦!不然以我这超级爱吃的个性,恐怕很快又会胖回来……(呜呜,减肥真是女人一生中最痛苦而漫长的战争啊!)
对了,说到血拚,纱纱忍不住要提到偶最近的最爱--娃娃鞋!其实娃娃鞋已经流行粉久了,所以纱纱是从去年夏天一直买到今年冬天。只要一看到有更新、更美的款式,就会忍不住手痒而再买!
因为绑带的娃娃鞋看起来就像芭蕾舞鞋,好美啊!所以啦,败家的纱纱共计有粉红色、粉蓝色、淡绿色、乳白色、黑色以及酒红色的娃娃鞋「数双」!(不能再写下去了,我突然好想好想狠K自己的头!可爱的钞票就是这样一张张飞出去的,鸣……)
另外,还有一个害纱纱荷包大失血的化妆品专柜,我不能打出它的名字,以免有广告嫌疑。不过,只要说到「紫色的魔法」,相信粉多女生一听就知道吧!唉,纱纱真是爱死那个专柜所卖的柬东了,它的蜜粉盒超关!镜子也美;指甲油更是超劲爆!香水瓶筒直是艺术品!听说刷上它的睫毛膏,还可以电死一卡车的男人!它还出了许多配件,像是皮夹、项炼、戒指、手炼、墨镜、丝袜等等。
一走入那个以紫色系为装潢主调的专柜,纱纱的头就昏了,而且昏得不可救药!根本不管这个月的卡是不是快刷爆了,就着魔似地买买买……人生苦短啊,先买了再说!
我还粉喜欢逛美容网站,每次一打开电脑,想的不是要乖乖写稿,而是粉想去那些常逛的纲站,看看又有什么非买不可的好东西!
最喜欢的网站就是那个「e」开头的网站,虽然它每件东西只要一百八十元,但纱纱几乎每两个礼拜就狂买个十几件,算起来也不便宜ㄋㄟ!唉……再这么败金下去,伦家要等到民国几年才存得到钱啊?
对了,我粉喜欢日本艺人滨崎步,她最新专辑「H」的封面真是美翻了!可爱的小步穿上比基尼上衣搭配牛仔裤,哇!超性感!超撩人!她的身材更是无懈可击!难怪小步可以红成那样,纱纱好羡慕她的小蛮腰啊!好希望自己能再瘦一点、再瘦一点……
这次的后记好像写了太多败家的行为,纱纱这是错误示范,不可取啊!其实小纱纱在粉多方面还是粉节俭的!(赶快扳回一点形象……)
最后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这次的「宠爱皎B吽v活动,把【男人帮】这五本书统统都带回家!谢谢啦!咱们下个月见!
欢迎写信给纱纱,聊聊读后感想、聊八卦、聊日剧韩剧、聊血拚败金、聊保养……聊什么都可以!。>>
来信请寄--
台北市中山区龙江路71巷15号l楼唐浣纱小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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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
献花 x0 回到顶端 [楼 主]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2005-03-20 16: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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