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tin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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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去愛那個扛著穀包的男孩,妳也說自己蠢的可以,可是妳又說世上的一切事情,只要錯過了,就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了。
那個幼時會幫種田的母親扛穀包的男孩一定是個好男孩,當妳想到他的腋下還夾著教科書,瘦小的腳必須支撐著重重的穀包,一想到就心疼。妳常想,那是個會用生命去保護妳的人,錯過他是可惜的,而且他愛的豈只是妳的外表、妳的靈魂,舉凡妳的過去、妳的現在,妳的好、妳的壞,他都已經照單全收,並且壓縮在腦子裡,不時溫習著。他要妳成為他的未來,可是妳錯過了,當妳開始覺得可惜的時候,妳就注定要永遠的錯過了。
電視機裡一群人排排坐的談話性節目開始了,來賓們個個西裝筆挺,打扮得體,可是隨後展開的一場唇槍舌戰又常是瀕臨失控的,這讓妳想起了鬥雞場上血淋淋的搏鬥,差別是:可憐的鬥雞鬥的是彼此的身體;來賓們鬥的是別人的自尊。他們把人民的利益掛在嘴邊,卻鮮少有人真正關心,否則,治安也不會越來越差。這時,螢幕裡的人令妳厭惡到反胃,於是拿起遙控器毫無目的的轉台。
電視節目太多了,反而很難抉擇,妳開始懷念起幼時只有三台的時光,因為能選擇的不多,所以能很快的選定出自己要看的,現在動輒近百台,轉來轉去拿不定主意。妳的追求者一向很多,因此很早就學會了拒絕,但是對於談戀愛這件事,妳仍是沒有學會。妳以為愛情是外表包裹了好幾層彩色玻璃紙的水晶球,裡面記載了妳美好的未來,因為它的包裝太完美了,妳捨不得打開它,也因為妳不懂愛,所以總是觸摸不到它,等到妳再回頭看它時,它已經蒙上了一層灰,而且離妳好遠了。
妳和他相遇在杜鵑花開的季節,他對妳一見鍾情,妳那天穿的白色滾邊上衣,藍色牛仔短裙,以及臉上天真的笑容,都已經深深印在他的心底,當妳隨著音樂翩翩起舞,不善跳舞的他就是在角落裡望著妳,戴著墨鏡的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是他的保護色,藉以掩飾最真實的感情。他是一個含蓄害羞的男孩,因此特別心動於活潑外向的妳,而妳並沒有特別去注意到他,因為妳的周遭正圍繞著揮不走的蒼蠅,他們令妳忙的不可開交。女人天性是虛榮的,而妳畢竟是女人。
妳一直以為自己主張男女平等,但是在愛情方面,妳又是不公平的對待男人。妳以為女人是讓男人來追的,但是卻忘了那是因為妳有這條件,有不少女人一輩子等不到一個男人來追,也有一些男人是成天讓一群女人追著跑的,不過這點,妳始終沒有想通。
妳一直氣他不敢把愛說出來,妳以為作為一個男人,就該有這方面的勇氣,妳不要他只是傻傻的試探。妳一方面氣他的膽小,一方面又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痴痴愛妳的那個男人其實是個可憐蟲,他好不容易養大的自信常被妳輕易的擊垮,因此他的愛總到不了妳要的那個終點。
妳是否曾經想過,若是妳能拋棄一點高傲和自尊,他便能在月光下向妳表白,那會是你們浪漫戀情的開始,而不再只是徘徊在曖昧之間。
那天他在電話中告訴妳,他要去參加一場婚禮,可以順道去看妳,妳聽了以後不太滿意『順道?為什麼是順道?難道不是專程來嗎?』妳不喜歡男人這麼拐彎抹角的追妳,於是妳說妳沒有空。妳一向是忙碌的,更何況是假日。電話那一端的他一顆心失落到要沉入海底,那婚禮可去可不去,他之所以假借各種理由來找妳,是因為他仍欠缺一點明說的勇氣,更何況,被妳拒絕的一顆心要休息很久才能痊癒,於是,他只好再把蠢動的心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鴕鳥般的以為妳也看不見。
連續劇是妳最討厭看的電視節目,可是有時候妳仍忍不住會看上一會,因為妳只想就這麼賴在沙發上,腦子也不要思考,讓全身細胞完全放鬆。妳看這種連續劇是不帶感情的,雖然電視機裡的人哭的死去活來,有時候一哭就是半個鐘頭,妳最多是皺個眉頭。大部分時候,妳都是這麼發呆很久,回神看它時仍在那個畫面,劇中的人物和妳一樣坐在沙發上,她講了許多話,可是畫面像是停格的,分析起來,她要說的其實只有一句話。
妳覺得劇中人說了許多無用的廢話,但是妳又何嘗不是一次次的虛度了妳的時光。
如果妳的命運也能具備停格的功能,妳一定希望它停在妳所遭遇的那一件事之前,如此一來,妳的人生就不會被分成兩半:前半段充滿自信,後半段只有日復一日的煎熬。因為畫面是靜止的,所以妳的快樂、妳所有的美好,都將凝結在那一刻。每憶及此,妳的心便又開始煩躁不安起來,妳起身走進浴廁,雙手沾滿了肥皂,不停來回反覆的搓洗,直到雙手因過度用力的摩擦而產生疼痛,妳才放心的打開水龍頭,用大量的清水沖刷,妳以為藉由這個動作,能洗去妳心上的那一點灰渣。
那一天的大賣場人不多,大大的停車場裡只象徵性的點綴一點昏暗的燈光,當妳把買好的東西一袋一袋搬進車裡,身後突然竄出一條人影,妳還來不及反應,白晃晃的刀子就已經架在妳的脖子上,一隻大手掩住了妳的口。雖然在這無人管理的停車場裡,妳的叫聲不見得會有人聽見,而且在這淡薄如紙的人情世道裡,也不見得有人捨身救妳,然而妳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 當他把妳拖進陰暗的公廁裡,妳的身體已不再是自己的了,妳悲痛欲絕,因為妳的初夜不該是在這裡─如此穢亂骯髒的地方,更不該是跟眼前的這個男人,妳根本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妳因驚嚇過度而不能看清他的臉,儘管他的臉就貼在妳的臉上,粗魯的嗅著妳,迫使妳不得不去記得那雙佈滿血絲的紅眼睛,當然,妳更不會忘記他那滿身的肥膩,貪婪的在妳身上遊移,肆虐妳捍衛了多年的聖潔。
他是一個地獄使者,從此改變妳的命運,以至於妳往後的生命再也嚐不到酸甜苦辣,任何事情到妳面前都只是一個個畫面。妳曾有一次把手中的遙控器擲向電視,螢幕裡的人雖被打中卻不為所動,既不喊疼也不閃躲,而妳正渴望自己能成為一個沒有知覺的人。
曾有一段時間,妳恨所有的紅眼睛,恨肥胖的人,更恨自己的懦弱無能。妳甚至懷疑是自己穿著清涼才引人犯罪。從此妳否定自己,也否定所有愛妳的人。
他愛了妳多年,一直遠遠的愛妳,以最包容疼惜的態度對妳,妳的任性在他的眼中是撒嬌;妳的驕傲成為他所景仰的自信。妳從未見過有人愛的這樣純粹、這樣真誠,不貪圖妳的身體,不渴求妳即時的回應,只是這麼靜靜的付出,默默的等著,也是這樣才讓妳再三考慮,人總是對眼前的事物不懂珍惜,尤其是他從不說愛字,倔將的妳怎能確定他是真的愛妳。直到有一天,妳終於接到了一封由勇氣捎來的情書,雖然他寫不出太多的甜言蜜語,但是字裡行間都是他對妳深深的眷戀,妳收過的情書不知凡幾,卻獨鍾這篇愛的宣言。妳為什麼不歡喜回應,只因它慢了一些。
『今天凌晨發生了一件性侵害案,一名中年男子持刀闖入女生宿舍,意圖性侵害一名熟睡中的女學生,但是經被害人驚醒後大聲呼救並積極抵抗,驚動了左右鄰居,導致歹徒強暴未遂後倉促逃逸,女學生受傷送醫後並無大礙,而在逃嫌犯正由警方強力追捕當中…。』
看到這則新聞,妳為那位女學生感到慶幸,但同時也加重了自己的悲戚。
妳常想,如果那天能拼命抵抗,說不定能在臨死前保留自己的貞節,但是妳始終想不起來,究竟是自己過於害怕死亡,還是怕那把刀劃破了自己的臉,以至於妳必須被迫承受比死還更令人難以忍受的屈辱。
夜深了,妳很懷念過去的電視節目,每到了午夜,就會播出晚安曲,提醒人們該上床休息,慰勞累了一天的身體,現在則沒這限制,妳可以從早看到晚,如果沒有人反對,妳還可以一直看下去,但是其實妳很希望有人為妳唱支晚安曲,讓妳安然入眠,不再是一個人孤獨面對暗夜。
為什麼不去愛那個總是溫柔待妳的好男孩?妳說:因為他心目中的妳是完美無暇的,那麼,就在他的心上留一個永遠的完美無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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