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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分享] 转贴《寂寞芳心俱乐部乐队》
正在校对稿件的时候,有人寄来了一箱东西。收件人的名字写的是陈先生——我们家姓陈没有错,我祖父、我父亲、和我都姓陈,但地址却不是我们家的地址——我们家是云和街六十五号,上面写的却是云河路六十五号。地址左上方另有一行橡皮章盖的蓝色小字:寂寞芳心俱乐部乐队。
我实在不知道到底这是谁寄给谁的。母亲说:「一定是你的,你喜欢听音乐。」我打开一看,是一堆用干净布块裹住的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空玻璃瓶罐。我想这如果不是寄错,就是有人开玩笑。
我要母亲把这些无聊东西拿去后院的仓库。过了几个礼拜,有一天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容器装学生们送的相思豆,我忽然想起那些瓶瓶罐罐。我走进阴暗的仓库,打开老旧的吊灯,在破损的木椅和水缸间找到它们。它们像一群战败、自相践踏的乱军横陈于仓库一角。我好心地将它们一一竖起,发现有一个长颈的绿色瓶子特别纤巧可爱。我打开瓶盖,瓶子里忽然响起钟琴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芳香——这不是小时候摆在母亲化妆台上的花露水吗,怎么又回来了?站在它旁边的是两个用玻璃珠当瓶塞的汽水瓶,以及一个不断从瓶底冒出昆虫叫声的台湾白兰地酒瓶——天啊,那蝉鸣跟山崩前忠烈祠林子里的一模一样。我确定那是我的酒瓶,但它不是在逃学的第二天就被老师没收了吗?
我还看到曾祖母装药水的药瓶,母亲叫我去转角杂货店买回来的鹿标酱油的瓶子,吃完就被祖父拿去种花的草莓酱、橘子酱的罐子……它们敞开瓶口罐口,像引吭高歌的歌手,唱着每一首它们听过、唱过的歌。我听到五、六个黑醋和白醋瓶子在合唱母亲爱听的那首日本歌,而从低音大提琴般宽厚身躯的洋酒瓶传出的,居然是父亲的轩声。
我甚至看到情人节那天我买来送给她,被她狠狠摔破在地的那瓶我说不出名字的香水。那黑色、坚实的玻璃仍完好如初。我相信连那口破了的水缸也在歌唱。它忘我地飞升到仓库的屋梁,像一只巨大的太阳或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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