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
x0
|
[散文][分享] [轉貼]灰色房間
灰色房間
文/成樹 海
Joes趁著他的父母親出國的時候在家裡辦了個不小的過期生日派對,因為他的生日已經過了,所以我說是過期的。
其實不太算生日派對,就是聚了一些人在這裡搖頭,把大廳搞得比PUB還猖狂,不過我想Joes應該沒差,明天他家的傭人會一聲不響地把所有混亂給整理乾淨,而且也不會告狀。 這件事Joes前天才跟我說,我聽了差點沒吐血。
「燁子,後天我要在我家辦party,你來不來?」 其實我叫「詠燁」,因為燁的音跟葉是一樣的,所以Joes叫我燁子(葉子),講這個好像有點無聊,不過Joes比我更吐血。 「你生日過了啊,而且你在你家玩那個小心被傭人告狀。」我是說真的,之前也有一次是這樣子的,Joes趁父母親出國時辦派對,結果被她家先前僱用的菲傭告狀,Joes當然是被罵得狗血淋頭。
後來換了一個才國中畢業的十六歲小女生來幫傭,她似乎很沉默,我只見過她一次面,留著一頭俐落的短髮,Joes和他的家人都叫她『小春』,其實長得蠻好看的。 聽說小春的家裡很窮,父親去世,母親有糖尿病,她是個獨生女,但很孝順,國中畢業後就沒再繼續讀書,幫傭賺錢。 Joes的媽媽人很好,僱用小春,一個月的薪水給小春四萬多,還要小春跟她媽媽住進Joes家,不過小春好像是拒絕了。
「不過我想小春應該不會告狀才對。」我突然想到小春。 「廢話!而且我保證她不會說。」 「為什麼?小春很聽妳媽的話呢。」 「昨天我在房間睡覺,她來叫我吃飯,我突然想到我很久沒有“那個”,看見她就叫她坐在床上,然後我就上她啦。」Joes說得很輕鬆,語氣輕盈得讓我幾乎以為我剛剛聽見的是咖啡店裡的廣播。
「真的假的?」我真的驚訝,還有點生氣,但我其實是莫名其妙的生氣,也就是說,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真的啊,我是完成了她的願望你懂不懂?她暗戀我。」Joes理直氣壯,好像事情就是應該這樣發展才符合自然。 「你會不會太過分啊?她才十六歲,可以告你強姦你知不知道?」 「她不敢的,因為她喜歡我,所以她以為我那樣是代表我也喜歡她。哼,其實她知道個屁。」Joes笑,抽起他的紅色萬寶路。 「萬一呢?她真的告。」 「沒有萬一,不可能的,我媽對她有太多恩情了,再加上她喜歡我。」
就是這樣,所以我說Joes比我還吐血,雖然Joes這樣做真的很過分,但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也不能說什麼。 「十六歲的女生上起來還不錯,你要不要?」 馬的,還真下流,雖然我早就知道Joes是這種人,但在小春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是不會對『良家婦女』下手的。 「這樣對我也好,我的錢全都花到MDMA去了,沒錢嫖妓,小琪那個女的,上她像在上屍體,現在只有小春我比較感興趣。怎樣?來不來?我的party?」
「嗯。」我點頭,腦子裡卻想著小春的樣子。 在派對上看見的小春躲在廚房忙著,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我穿過許多人走近廚房,卻看見Joes走了進去,他剛嗑了藥,情緒有點亢奮,我當然知道他找小春要幹嘛。 我站遠遠地看,小春好像不太願意,哭著蹲在地上,Joes無趣地回到派對裡,跟那群嗑過藥的人一起達到顛峰。
我倒是沒嗑,喝了一些酒。 走到廚房,我抽了一些衛生紙遞給小春。 「沒事吧?」我問。 「沒事,謝謝。」她抓著我給的衛生紙胡亂擦了一臉,這使的她的臉比剛剛還狼狽。 我記得小春是個長相可愛的女孩,現在一看卻失去那種感覺。 我看著她抓著抹布擦著發亮的流理台,根本是在裝忙。
「聽Joes說妳在暗戀他?」我問,也許太過直接。 我想我是真的太直接了,或許外頭的音樂是太吵太大聲了,但是我的音量絕對沒低到她聽不見,她擦著她的流理台,默默。 一塵不染的廚房燈火很亮,我卻沒看清楚小春剛剛好像搖頭了。
「可是Joes說妳在暗戀他。」我說,語氣像在對女朋友講話,後來我猛然想到我幹嘛這樣對她說話啊?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她還是搖頭。 我轉身離開廚房的時候,感覺她好像想再說些什麼,我沒等她說就走了,但我想她應該也說不出來,腦子裡就在思考Joes跟小春,到底誰在說謊? 然後我看見Joes跟一個我不認識的女的躺在沙發,表情比中了樂透還爽。
「我要走了。」我說。 「喔?妳是小琪嗎?」Joes把我看成他的前女友,一個叫小琪的女人。 「不是,我是燁子。」我說。 「喔、喔。」他喔了兩聲,不知道是還在high,還是他真的認出是我。 不過那並不重要,Joes也知道我來只是為了看小春而已。 「我明天打電話給你。」 「嗯。」他嗯了一聲,我還是不知道他到底還在high,還是他真的認出是我。 隔天我打電話的時候是個女人接的,我想是昨天在Joes身邊的女人。
「我找Joes。」 女人把電話遞給Joes,兮兮娑娑地不知道還說了些什麼。 「喂?」是Joes,他聲音聽起來不是很有精神,剛睡醒的樣子。 「我啦,燁子。」 「嗯,我知道,幹嘛?」 「沒事,叫你起床。」是真的沒事。 「你有病喔?」 「你知道我昨天先走了嗎?而且我有跟你說喔。」 「是嗎?我不清楚……」他說。 那麼我現在確定了他昨天應該還是在high。 「沒事,先掛了。」
掛了Joes的電話,我不知道怎麼地坐在床上發起呆來,發現已經中午了,決定到自助餐店買便當。 我帶了兩包菸、還有幾千塊,穿著夾腳拖鞋就騎著機車出門了。 我本來以為我看錯了,但在自助餐店時,我居然看見小春在夾菜?這個時間她應該是在幫Joes準備中飯吧?我納悶,拍了一下小春的肩膀。
「嘿,妳不是應該在Joes家準備中飯嗎?」 「他今天晚上才會回來,所以我來這裡買我跟我媽的便當。」她說,我像白痴那樣喔了一聲。 也就是說,Joes剛接我電話的時候他在派對認識的『新貨』家裡。 「那妳怎麼去妳媽家?」我問,就我所知,Joes家離自助餐店是很近沒錯,但是離小春的媽媽家就遠了吧?我想像中小春應該是住像眷村那樣的地方。 「我搭公車,一下子就到了。」她說,沒看到我額頭上的斜線。 「那妳等我一下,我夾完菜,載妳回家。」
她好像很驚訝的樣子,不過我沒有多想,雖然我是不知道她跟Joes到底誰在說謊?但我總覺得小春是喜歡Joes的。 弄完自己的便當,我連小春的便當一起結了帳,小春本來要給我錢,但我沒收,然後就這樣照著小春的指示載著她回家。 本來以為她住眷村,其實也還好,是座落在台北縣的廉價公寓。
那一次我並沒有看到小春的媽媽,因為她只是上樓送一下便當又下來了,說不能太長時間不在Joes家,因為Joes隨時會打電話回去。 「我幫妳跟他說啊,說妳跟我在一起就好啦。」我說,因為她不知道在怕什麼,也許不是怕,她只是擔心。 不知道是不是作為傭人養成了她這樣的個性,我想她以前應該不是那麼沉默的,而且她還很膽小,就我看來,我真的覺得不需要對Joes這麼敬畏啊。 我載小春回到Joes的家時,他家裡的電話剛好響了,我想是Joes打的,我騎機車要離開之前還特別地再叮嚀了一次小春,要她有事就打我的手機,我還把手機號碼留給她。 或許她是喜歡Joes的,但留在Joes的家裡卻讓她不怎麼快樂,尤其是Joes的媽媽不在的這段時間。 Joes在派對中認識的女人似乎讓Joes很著迷,聽Joes說她叫“木樨”,意思就是桂花。 Joes跟著木樨回到她住的公寓中,兩個人一同共浴,當然那一晚他們是上床了,而且還不只一次。 跟Joes約在我家附近的麥當勞,他很誇張地炫耀他的新貨,自得意滿地說著第二天他在自己家廚房地板和木樨歡愛的過程。
「廚房?那不是小春的活動範圍嗎?」我喝了一口可樂,覺得自己也有點需要女人,但不是小春。 「把她趕到她自己的房間不准她出來就好啦。」Joes說,以為這樣的做法是非常聰明的。 「那小琪怎麼辦?小春呢?一個是你的女友,一個現在暗戀你不是嗎?」 「我跟小琪吹了,你不懂,她是殭屍!小春純粹是洩慾的對象。」 Joes說,我還能說什麼呢?我喝著我的可樂,覺得冰塊太多,牙齒有點痛。
跟Joes見完面我並沒有立刻回家,莫名其妙地就在商圈晃到晚上九點,覺得自己跟一切有點無聊的時候,在公車站附近遇見一個援交的女孩子,17歲,是個在右邊頸子刺青的女孩子,叫小雅。 她的刺青很特別,星形向外延伸的五個角是荊棘繞成的,星形中間刺著『SAFE』,我並不明白這代表什麼意思?是指她是安全的?沒有愛滋也沒梅毒?嗯,有點冷,這樣的問題我也沒有想太久,跟小雅也只會相處一個晚上而已。
「多少錢可以買妳?」我向來是直接的。 「那你要出多少錢買我呢?」 「五千夠嗎?」 「綽綽有餘。」她說,然後站起來挽我的手臂,嘻皮笑臉地,但在這之前她坐在那裡等男人來向她搭訕時,表情原本是凍結的。 小雅跟我回到我的公寓後,首先她先收下了我的錢,把錢裝進PUMA的紫色小提包裡,然後我們就這樣喝了半個小時的酒,接著是很有默契地一起躺在床上,脫著對方的衣服。 我是不清楚小雅援交多久了?但她很“職業”,她非常清楚怎麼讓男人獲得快感,雖然我跟她是第一次,但我喜歡和她做愛的感覺,那天晚上我們共來了三次,那天我的睡眠一直是很淺的,所以當小雅準備離開時我醒了過來。
「妳要走了?」 「嗯,要找我就到昨天你遇見我的地點。」她說,一邊幫她腫脹的腳套上馬靴。 「喔。」我倒回床上,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對了,你昨天跟我做的時候叫著另一個女生的名字。」 「不是吧?我是叫妳吧?」 「不是,你昨天跟我做的時候我很清楚地聽見你叫我小春。」小雅說,然後迅速地離開我家,而我就這麼被她嚇得呆坐在床上很久。 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完全沒印象,就算我再怎麼可憐小春也不可能會演變成這樣啊,有點扯,而且太瘋狂了。
下午因為Joes的電話打不通,所以我到他家去找他,開門的當然是小春。 「Joes在家嗎?」我故作鎮靜,因為昨天小雅的事害我現連看到小春都會緊張不已。 「他今天一早就出門了,你要不要到家裡等他?」 「喔,好啊。」雖然想到要跟小春兩個人獨處一室就覺得有點緊張,但我還是進了Joes家,吃著小春烘培的小餅乾和她榨的果汁,看的電視在TVBS-G和MTV間跳來跳去。 而這段時間她就躲在廚房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也許還在烤她的餅乾吧。
「小春,妳的房間在哪裡?我可以參觀嗎?」因為真的很無聊,不知道該做什麼消磨時間,這是我剛剛突然想到的。 我以為小春會很為難,因為女孩子嘛,要把房間公開給一個男生看不是很彆扭嗎?小春出乎我意料的乾脆,她直接帶著我去她的房間。 房間就在廚房隔壁的隔壁,感覺像小倉庫那樣,她的房間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戶,一張桌子上放著檯燈,角落還有一張小床和一個小衣櫃,這就是她的房間的擺飾了。 她的房間除非點燈,否則相當昏暗,白天白色的漆看起就像灰色的,更別說是這些擺飾了,她的房間是全灰的,灰色的房間。
「妳不考慮向Joes的媽媽換一間比較好的房間嗎?至少要一間陽光充足的。」 她搖頭。「有地方住我就很高興了,再說,那裡也很好,我說的是那間灰色的房間,我覺得住起來很舒服。」 「嗯。」我應了一聲,嘴巴還嚼著小春做的小餅乾,走回客廳再度打開電視時,兩代電力公司剛好在重播。 我想起小雅今天早上說的話,又想到派對那天小春跟Joes不知道誰說謊的事,心裡沒來由地納悶,而且突然覺得很煩。
小春來收走裝餅乾的小盤子時,我真的這樣問了:「妳被Joes上了嗎?」 這真的很直接,可惜我不懂怎麼委婉。 她停頓了很久,頭低低地所以我看不見她的表情,然後我看見她點了一下頭。 那一瞬間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以帶過這樣尷尬的氣氛,還有點後悔自己心直口快,懊惱地關了電視,覺得自己很需要冷靜一下。 我在Joes家門口整整抽掉了兩包MILD SEVEN,突然覺得不想再看見Joes,於是騎著機車回到家裡。 房間裡還留著小雅的淡淡香味,我嗅著那樣的氣味,覺得自己生病了,把整個人縮進棉被裡,手機瘋狂地響著,我並沒有接,那是因為我以為是Joes打的。 那樣的電話連續三通,我都沒接。 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手機又響了,我接起來時聽見Joes的聲音。
「你便秘喔?響那麼久才接!」 「我大姨媽來啦!可以吧?」我是沒來由地火大,就這樣對著手機吼了起來,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 「燁子,你剛剛吃了炸藥嗎?拜託喔,火氣那麼大要死喔?」 「你才神經病,電話打那麼多通幹嘛?」我說的是在Joes前那三通,我以為都是Joes打的。 「沒有!我只打這一通耶,大哥。」他說。 「那之前那三通是誰打的?」 「誰知道?搞不好是你的舊貨。好啦,別說這個了,我在你家附近的麥當勞等你喔。」他說,但我還不想看見他。 「不要吧,我感冒了。」 「出來一下不會死啦,就醬,Bye。」就這樣,Joes居然就這樣掛了我的電話。
看了一下未接電話,號碼是Joes的家,還說不是他打的!心裡覺得有點不爽,穿著夾腳拖鞋想去麥當勞,想到穿拖鞋進麥當勞還蠻丟臉的,於是換成帆布鞋穿。 跟以前一樣帶了幾千塊和兩包菸。 機車騎經過公車站時看見小雅坐在路肩旁的位子上,表情跟上次見到的一樣,似乎她就只有在看到錢的時候才會勉強笑一下。 從我家騎到麥當勞其實很快,大約只要兩三分鐘就可以了,但是我這次故意騎得特慢,五分鐘後才到了麥當勞,然後在門口就看見了Joes等我等到不耐煩的shit face。 把機車停好,我故意戴上口罩,還咳了幾聲給他聽。
「不會吧?你真的感冒嗎?」他問。 「是啊,SARS啦。幹嘛?有什麼事?」 「沒事啦,我跟木樨剛分了,覺得很寂寞,朋友在寂寞你這個當兄弟的不是應該出來陪我嗎?」他說。 馬的,這哪門子歪理? 「你還說剛剛那些電話都不是你打的,未接電話的號碼明明就是你家。」我突然想到手機的事,又一肚子火。 「見鬼咧!我從今天早上出門到現在根本就沒回過家咧,家裡只有小春好不好?」 「那、這些電話……」是小春打的? 「別管那個,我現在身上一毛錢都沒有,載我回家。」他說,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跨坐在我的機車上。 「喂!下來啦,我答應要載你回家了嗎?」我本來要把Joes從我機車上扯下來的,但他自顧自地打他的電話。
「奇怪,小春在幹嘛?幹嘛不接電話啊?」Joes嘟囔,還連續打了三四次。 因為覺得事情有些怪異,我載著Joes,很快地飆到他的家,但門是鎖著的,Joes又從來沒有帶鑰匙出門的習慣,我們就這樣在外面按電鈴按到手指快抽筋,小春還是沒來開門,但房子裡確實是燈火通明的。 於是我跟Joes決定從後門進入,幸好後門沒鎖,但就這樣的事件已經足夠讓Joes發火了,他的臉看起來比剛剛還屎。
「小春!妳在幹嘛啊?小春!出來!」 Joes氣得直大叫,但許久之後,回應我們的,卻只是一整個屋子弔詭的寂靜與空曠。 而且照這個時間來說,小春是不可能出門的。 我想起小春的房間,於是往廚房的方向走去,Joes也跟著。 她的房間沒鎖,我打開日光燈,看見她縮在被窩,只露出一顆頭,像在睡覺。 「小春!起來!妳睡什麼睡?」Joes又開罵,但小春一動也不動地。 一切的事情都太過怪異,我走近小春,掀開被窩,整張床都是她割破頸動脈的血液,她手裡還握著美工刀,身體的血似乎都快流光了,脖子的地方出現黑灰色的斑點,看起來,像小雅的刺青。
Joes打電話叫救護車,醫院的小姐要我們先幫傷口加壓止血,我盯著她,淡淡地回:「血都流光了,還加什麼壓。」語氣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冰冷。 連續的那三通電話,是小春打的,一個小時後我接到Joes的電話,然後到了Joes家,總共一個小時又二十分,也就是說,小春在被窩裡總共流了一個小時又二十分鐘的血液。 用膝蓋想也知道小春沒救了,但我和Joes還是把她送到醫院,醫生看見她嚴重出血也知道沒救了,從急診室把她運到地下室,把她放進冰櫃裡。
一整晚我跟Joes都沒闔眼,陪Joes到提款機領了七十多萬的錢是小春的喪葬費用,小春的媽媽知道小春自殺,在醫院哭到昏倒。 把錢交給小春媽媽之後,Joes一聲不響地拉著我又去了一次醫院的提款機,她手裡拿著小春的存摺,把自己戶口裡的剩下的二十萬全轉進小春的帳戶中。 「還有八十萬,我會跟我爸拿。」Joes說,喝著他在7-11買來的咖啡。 我沉默,他同樣地也沉默,指針指著兩點。
「小春是喜歡你的。」很久之後,他突然說。 因為一連串的事情已經將我嚇呆了,所以Joes這樣說時,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沒有驚訝的感覺。 「那你幹嘛還跟她搞那種關係?」我問,語氣其實是很平淡的。 Joes抽著他最常抽的菸,眼神遙遠得不知道在瞭望什麼,他沉默很久,最後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因為不知道該回答他什麼,所以也沒說話。
因為跟小春的媽媽似乎沒什麼好講的,所以我先離開了醫院,只剩下Joes還待在醫院陪小春的媽媽,但我想他們應該也沒什麼好講的,離開醫院時差不多是凌晨三點多了。 騎經過公車站時,看見小雅還坐在老位子上,看見是我,無精打采地嗨了一聲,隨即又失魂落魄地躺回椅背。 我走近她,從皮夾裡抽出五千塊,她跟之前一樣,勉強地笑了一下,然後站起來挽我的手臂。 我們到7-11買了一些啤酒,跟上次相同,我們喝了大約三十分鐘的啤酒,然後一起躺到床上,小雅脫去了我的衣服,我忽然覺得難過地抱著她,在她肩膀上哭了起來。 而且是大哭,從我爸去世後我就再也沒有那樣哭過。
小雅摟著我,她摸著我的頭髮,聲音異常低沉。「發生什麼事呢?覺得難過盡量哭出來沒關係。」 「抱、抱歉……」我哭著說,喉嚨深處有股針札般的痛。 她還是輕輕摸著我的頭髮。 「沒事的,乖。」她說。
隔天小雅已經走了,我的五千塊被她放在床頭,她並沒有帶走。 我去參加小春的喪禮時也看見了Joes,小琪也在,他們似乎復合了。 喪禮上還有一些是我和Joes都不認識的人。 下午我和Joes與小琪回到Joes的家,在小春的房間裡燒了她沾血的棉被與床單,還有一些衣服與紙錢。 「死了搞不好是一件還不錯的事,應該祝福她才對。」小琪盯著紙錢,喃喃地說,我跟Joes都覺得她在發神經。 雖然這樣,但我贊成小琪說的。
「It’s the end.」我說,那其實是一首歌的名字。 「你發什麼神經?」Joes說。 「那是一首歌的名字,彩虹唱的,副歌就唱“I’ll say good luck.”覺得這首歌很合現在的情形。」我說,但不知道為什麼想不起這首歌的旋律。 不過小春也聽不到。
她自殺前究竟想對我說些什麼呢? 她以後會去哪裡? 她現在又在哪裡? 而,以後又會待在哪裡呢? 我盯著燃燒的紙錢與她染血的棉被,難過的情形像那天凌晨在小雅懷裡哭泣那樣,想哭,放聲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