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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分享] [转贴]他与她的童话
「十二月二十二日了啊....」

在没有夕阳的黄昏,男子静静看着眼前的景象。

各种颜色的小灯泡被串成线,以由小至大的上开口弧线点缀着专校的下坡道。校内的树亦不可免俗的被绕上了灯线,有些梁柱上则绑了彩带和布帘。布置虽然相当用心,可是肯停下脚步欣赏的师生却根本没有几个。

他,当然也一样。

而且,和其身上那除了纯黑外,找不到第二种颜色的服装比起来,这些装饰实在是炫目过头了。

他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单纯的不喜欢。

深呼吸后,他开始走下坡道。

走上繁华的街道,在充斥着人与车的路上,为了那即将到来的节日,店家所作的装饰和学校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自然也有着期待节日到来的愉悦气氛。

不过这份愉悦,在他的脸上仍是找不到。

宛如在所有淡色斑点中的一个深色斑点,他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存在....不,应该说,他在行动上刻意不吸引别人的注意。可是一旦有人察觉到,马上就会感受到他身上那与四周相比之下,强烈的格格不入感。

黑色短发,黑色秀眉,黑色睫毛,黑色瞳孔,黑色衬衫,黑色大衣,黑色手套,黑色皮带,黑色长裤,黑色筒袜,黑色皮鞋,黑色背影。

以及与这一切相左,绝对不会输给任何年轻女性的,只在脸颊及手腕出现的白皙肌肤。

像是艺术家所用的鲜明构色,黑与白的比例恰到好处。虽说黑色调的衣服只是他的个人喜好,但他也不喜欢引人注意的感觉。

很幸运的,拜都市生活中那人和人之间与彼此距离成反比的绝对疏离感所赐,这幅活的艺术作品即使是在大街上,亦不会太过吸引他人的视线。

俊秀的脸庞少有感情起伏。就连其本人也已经遗忘上一次将情绪表露在脸上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此刻他的心中,仍是为了那些以比例上来说“不算太过”的多量视线而略微烦恼着。

还是....再将行动隐匿一点吧。

他在心中下了决定。

接着,在那些被其吸引住目光的人们眼中,他的身影没入了人海,消逝无踪。



付钱下了计程车,她静静站着,看着眼前那刚刚在车上来不及细看的街景。

「哇────!」

她赞叹出声。

各种颜色的灯光,各式各样的招牌,以及街上穿着各类服饰的行人。

虽然知道在特殊节日的前几天会特别热闹,但眼前的景色超过了她对“华丽”这两个字的理解极限。

在她的记忆中,这个节日不过是一家人团聚,感谢主的诞生并难得好好吃一顿的日子,从来没想过人们可以为此而弄得那么....奢华,是这样说的吧。

也在此时,她才明白老师对她所说“有些景色,要亲眼看过才会为之惊讶”这句话的意义。

当然,她并不是为了看这街景才专程到远离家乡的此地来的。

「好了!景色看看就好,先把住的地方找到,然后就办正事了。」

像是对自己加油般,她自言自语的说完话,并握住身边附有小轮子的大行李箱,往繁华的街道走去。

走上繁华的街道,擦肩而过的各色行人,多半都穿着漂亮的衣服,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内里装的尽是节庆会用到的东西。

老实说,就算里面装的都是和节庆无关的东西,她也不知道。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在都市中过这个节日。

街上有很多店家,里面摆了很多各样不同的东西。店家的名称她大都叫得出名字,里面的货品也多半知道是作什么的。

不过知道也只是为了行动方便而已。除了知道以外什么都不需要,她只要把该作的事给作好便足够了。

过肩的金色秀发,与有着同样色泽的细眉、长睫,同眼白一并衬托着红色的瞳孔。以及不需要上妆就符合“透明白皙”这句形容词的肌肤。

相较于吸引人的相貌,她身上的服装仅是简单的白色毛衣,紫色长裙,黑色裤袜与略带花色的平底鞋。是套配色还算搭得上,却将衣服下的好身材彻底盖过的朴素衣装。

她本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因为这套衣装是由她所尊敬的老师为她挑选的,而且她自己对所谓的打扮根本毫无兴趣,只要行动方便就可以了。

「嗯,单子上写的公寓地址是....」

在一边看着手中纸条,一边找寻相对应之门牌的途中,她的身影随着人来人往,渐渐的无法看清,终至隐没。



他被朋友臭骂了一顿。

听着对方嘴巴里嚷着什么“借给你的武器最后一定都会不得好死”一类的话,极力的想将他借一把代用品的要求推掉。

但最后仍是心软的借了他一把刀,心软算是他这朋友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吧。

照常的,这位朋友仍是抱怨着他老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玩,每次都把他自己弄得受重伤住院,却又老是自己跑出医院的事。

对于朋友的关心,他很感谢。不是那种嘴上说说,敷衍了事的感谢,而是出自真心的感激。可是受伤这回事,也不是他所愿意的,他只是接下工作,然后去执行而已。在这样的状况下遇到强敌并受重伤,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

不过在这层想法的下面,他并不否认自己有某种程度的自残倾向。

为什么呢?

抱持着这个也许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他走向人群中,准备执行他所接下的工作。



「咦?又────走错了吗?」

她以略带疲惫的语气,问着小吃店的老板娘。

「嗯,这个地址是往那边走的第三条十字路口往右转,然后再....」

「可是刚刚我问的人是对我说那边转过来再....」

「那个人没说错啊,你大概是多算少算了几个路口,加上绕错了几次路才会这样。小姐你是刚从乡下来的吧?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小的巷道连人都快几不进去,大的路口可是和其他城市的大街一样大,一不小心可是很容易迷路的喔。」

在多问了几次,确定了走法之后,她带着手上的小吃,再度踏上寻找住所的路途。

不过她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下车时的惊叹,在走入这城市的内部时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壮观的大楼,高耸的铁塔,以及即使是位在另一端的港口边,仍然是能够在此目视到的雕像。她真的很难想像这是所谓的人类凭藉自身的劳力与智慧,不动用其他的力量所搭建而成的。

还有....这个让自己在多次的惊叹与边走边想事情后,忘记已经走到那个巷口的,既复杂又庞大的街道迷宫。



深夜。

他追着目标。

眼前那瘦小精壮的身躯,正奋力的鼓动背后蝠翼。

不过对他而言,目标已经没有机会活到下一个夜晚。

之所以玩着无意义的虚伪追逐,只是为了逼迫目标往其同伙的所在地移动而已。

前提是若其真有同伴的话。

在答案揭晓前,追逐仍持续着。



她的情绪正不悦着。

四周有一堆不知所谓的东西正围着她,用膝盖想都可以知道它们打算干什么。

但真正令她头痛的,还是自己找不到住处,完全迷路的事实。

它们仅是单纯的寻找猎物,亦或是有所为而来,这些都无所谓。

因为一旦抱持着敌意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内时,它们的下场就再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当然,这群活在都市中的野兽并未查觉到这一点。

因此,它们开始攻击。

而她,开始任性的发泄情绪。



时候不早了。

他开始对追逐感到厌倦,亦认真的考虑是否明日再进行清除行动。

毕竟对他这个从不过节庆的人来说,在时限内的任何日子搜索都是一样的。

不过,他还是再给了目标十分钟的时间。

这十分钟,对方到了一处不算小的死巷。

在大楼与大楼与大楼的中间,即使是白天也难以看见阳光的死巷。

让人确实感受得到死亡气息的,拥有三面高墙的巷子。

以需要在无人之处才能作的事来说,这是个相当好的地点。

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他准备动手。

但是,

一双满是目标与其同类体液的手腕,纤细的五指微曲成爪势,挟带着破风声迎面而来。



在击杀最后一只接近的东西后,她顺道攻向在那东西背后的身影。

然而出乎意料的,她的攻击被挡了下来。

扭腕,侧击,虽拨不开对方用以格档的物品,但这一击,已让自己顺利的绕到其背后。

第二击,得手。

命中的,却是他回身阻架的手腕。

对方身手极快。

深入肌肉的四指尚未来得及拔出,腹部已扎实的中了一腿,整个人往反方向飞退。

但这仍然难不倒她。

后翻,右掌触地借力,漂亮的在壁前落地站稳。

对她而言,这一腿再扎实,也还不够格将她踢倒在地。

对方的兵器....是一把武士刀吧。回想着前一刻手上传来的交击力道,她将五指不住曲伸,以加快解除手指上那轻微的麻痹感。

她大略的看了一下对方。

除了黑以外,不需要第二句形容词的服装,唯二并非此色的脸庞和刀身,是特别吸引人的存在。

然而,她的眼睛,仍是对上了那对同样看着自己的漆黑眼眸。



他看着那对血红色的眼眸,以及眼眸中所映出的,那遍体殷红的自己。

略微看了一下刀身。

超过二十道,深半公分左右的缺口,遍及整把刀最重要的刀刃上。

这些破坏、左手上的四个洞与右手上的麻震感,全是眼前的她空手造成的。

而且,中了那试探性的一脚不但没倒下,还能若无其事的站起来。除了对方并非人类这一点一开始就能感受到外,能确定的,就是其战斗能力绝对在水准以上。

“对方的战斗能力绝对在水准以上。”

好有意思的想法啊。

不要说水准之上,就算对方在他自己之上,下一刻仍然会二话不说的硬干。对这样的他而言,这个想法实在是毫无意义。

那么,脑中闪过这件无意义想法的自己,是否有什么以思考尚未察觉的顾虑呢?

不过,在对方先找上门的状况下,不多话,不畏战与不避战,是自己的行事原则。

横竖现在的情势完全不适于双方对话,有什么误会,就等打完再解释吧。

如果其中一方被打挂的话....往好处想,起码连解释都可以省了。

第二局之前的休息,至此已相当足够。

现在,他正缓慢,确实的调整自己的呼吸。

为的是以自己的手,开启第二场战局。



看着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确定对方会先主动进攻。

为此,她现在仍不动声色,好让自己的脑袋能冷静下来。

和手不同,腹部至现在仍是隐隐作痛,同样力道的踢击若是落在刚刚缠住自己的家伙身上,那看起来瘦弱的身体一定会当场被踢断。

不过,她也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一点。

虽说是顺手,但她只是在作掉最后一个家伙时,懒得将自己的动作停下来而已。没想到它后面跟了一个人,还有能耐挡下她的攻击。

不过在这一照面下,她对于眼前人的体能多少有些了解。

那一次的侧击,她挥动双腕数次,却被他以右手上的武士刀全部挡架,以被动的状况,跟上了借力绕背的自己,并能以受到伤害来换取稳定的攻击机会。

不算稀少,但....有这样的判断和体能,不会是水准多低的除魔者。

可是,还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

并非狂妄或目中无人,而是有着与此相应以上实力的自信。她没必要向眼前对手或任何人在战局时解释误会。

即使是她所尊敬的老师也一样。

再收敛一点,作出最后让步吧。她对自己这样说着。

目标则是放在将眼前人给打到趴在地上,再和他好好的谈谈。

如果自己太认真而出意外的话....了不起顺手帮他火化,也算对他有个交代了。

她在心中作出了这个结论。

而被她那深红色眼眸所注视着的他,亦终于有所动作。



左手伸至腰侧,拔枪,射击。

在相隔十数公尺的距离下,他的射击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破绽。

但在她眼中,即使动作再怎么完美,这种直线式的攻击依旧毫无意义。

理由?不要说她看得到,且能闪过子弹,就算是看射击前的枪口位置,她也能推测出子弹的轨迹。

闪过后,直接冲进他怀中攻击。

在极短时间内定了大略的攻击方针后,她往弹道旁闪避,并准备实行。

可是,

在她眼前一尺半处,出现了他的身影。

那一枪对他而言,有没有击中根本毫无关系。

那只是单纯的牵制与诱饵,为的只是让自己有时间接近罢了。

右手刀,自左侧往前劈出。伴随着挥刀者的力道与高速,四周的空气亦发出悲鸣般的撕裂声。

刀,斩入肉,敲至骨。

但并非是如他预算的命中胸骨,而是她用以挡架的右腕骨。

她屈指,挥爪。

左手爪划破衣衫,拉出血肉。

可是,在他撤身闪开的情况下,其伤势也仅是皮肉,刀身甚至因此在她的伤口上拖动,破骨入髓,发出细微却让人难受的声响。

不去理睬伤势,她转身抢攻,以个人特有的高速冲进他身前一尺内,放肆的舞动其纤丽左腕。

然而,在连站稳都办不到的情况下,他仍是能冷静的挥动手中刀,实行近乎完美的防御。

可是对她来说,这近乎完美中的数个要命破绽,仍是被她一个也不漏的清楚察觉。

横臂一挥。

与刚刚不同,这一击撕肉带血,伤口下被染红的胸骨,及骨上的爪痕皆是清晰可见。

可是他的表情并未显露出该有的痛苦神色,仍旧是一如开战前的冷漠。

即使在这一刻,猛爪袭至面前亦同。

他的左手,也于此同时,将枪口擎至她的面前。

自信有能力在其开枪前给予致命一击,她毫不畏惧的将手击下。

直到其指端触至他白晢脸颊的那一刻,

她瞥见了漆黑枪身上,那代表“破坏”的符文。

顾不得将得手的攻击,她准备直接离退,以避开这一击。

可是,在这个念头刚出现的同时,一把满是缺口的刀,已自侧腹没入其身躯。持刀的手力道更是强大,摆明了不让她有逃开的机会。

没有时间考虑,她当下作了决断。

扳机声与骨裂声,同时清澈的响起。



回想着那不像是枪械该有的红色光柱,她心有余悸。

若是被那一枪命中,即使是她也绝对不好受。

魔导武装“血色福音”,由理解“破坏”的某个魔导师制成,对万物有绝对的“破坏权”。若真的被打到,二、三十年后伤口能恢复就足以用放烟火来庆祝了。

虽说如此,但其绝对破坏权仍是由持有者的理解能力决定,不过她可不想冒那个险。因为现在的她,可是得避免受重伤才行。

为此,她再度将视线放在数尺外,那个依旧面不改色,迳自将骨折手腕自行接上的男人身上。



他觉得自己的状况挺糟的。

血色福音的攻击并未命中,反之臂骨则被当场敲断,连刀都来不及拔出,仍留在她的身上。

虽然那把刀的刀身已经比锯子更符合锯子的意义了。

其他近身的战斗方式....不是没有,不过用起来挺麻烦的就是了。

不过他也明白,现在可不是挑剔的时候。



「位于六个至高的皇座上,比宇宙中的任何存在都理解纯粹的“速度”与“力量”,拥有九只眼的巨蛇阿特玻洛斯....」



硬将刀自身体内抽出丢弃,她准备在第三场战局为此次战斗划下句点。

理由是,他所低语的内容,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比起血色福音,能够与六皇之一定下神契者,是个更恐怖的存在!

此刻没有本钱受重伤的她相当明白,自己已经不能再保留实力了。



「以自汝身上取下之鳞片,作为吾实力之证....」



他的眼前布满了剑。

比作梦还不真切,一个个像十字架的反光物出现,在短时间内变化、成型,并满满的飘浮在她的四周。

接着,

像是在平静的海面上投下了一个石块,以她为中心,剑海由内往外,起了阵阵涟漪。

有如无数持剑的隐形骑士,为眼前那冒犯公主的无礼之徒而忿怒。

因此下一刻,剑,如惊涛怒浪般,向他卷袭而来。



「现在,藉由汝那观透速与力之九瞳,引导吾理解那深奥道念中之境界....」

深吸了一口气,他已作好心理准备。

「并化为吞噬眼前一切之牙!」

刺耳的声响,在属于暗巷的夜空中回荡。

曾经是剑的物体,此刻有大半已化为单纯的金属碎片。

而造成此一状况的,是随着他的手臂挥动而飞舞的,巨大的透明蛇身幻象。

蛇身撞击地板、墙壁,轰隆声响随着飞砂走石扩散。

但她并不因此感到畏惧。有如他的枪击般,那些剑纯粹是为了牵制而存在的。

为的,就是换取进行肉搏战的空隙。

她挥拳,

他御蛇,

两相交击,其声音大到让人以为是否有建筑被爆破。

恐怖的是,这爆响并不只出现一次,而是接连发出。

在惊险的战局中,他渐渐觉得行动变得迟缓。但他百分之百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问题。

可是现在并没有办法想那么多,光是与眼前的她进行对击,就让他感到相当吃力。仅管借用了阿特玻洛斯的攻击力,却被她看透了要在一定间距下,破坏力才能完整发挥的特点,进行着无法发挥全力的近距离战。

而且她的力道,大到不可思议。以前他确实曾经遇过能与此招对击的角色,但对方无论在型体与能力上,皆是远远超过人类,难道眼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她,是个披着人皮的龙不成?

手臂发疼,骨骼磨擦出声,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和对方解释清楚了。

明明已经针对他的攻击方式作好准备,并将向“盖亚”引来的力量转为最纯粹的攻击力,却仍是连压制对方都办不到,连用以降低其速度的重力御制,也在自己无法发挥全力的状况下,完全看不到成果。

不过人与非人毕竟还是有差,她已经感觉到对方的力道渐渐变弱,而向超越人类能力极限的存在借力,想必他的头亦是疼痛万分吧。

快结束了,再撑一下。

当她这样想的时候,战局已接近尾声。



终曲的开始,在于一记对击。

借力的后遗症,让他的头宛若正被烈火烧灼般的疼痛欲裂。

在这样的状况下,他所挥出的这一击并未发挥该有的力道。

和之前对击所发出的恐怖声响不同,这次只听得到音量完全不成比例的喀啦一声。

他那骨骼被击断的手腕,就像折起来的纸张般,掌背几乎触到其上臂。

而她,并未放过追击的机会。数记足以将一般人打成肉泥的攻击往他身上招呼过去,若不是此次神契的效果也包括了耐冲击的体能强化,他连咬牙忍受的意志恐怕都会不剩。

可是,这已经是极限了。

她的最后一击挥出,目标是他的心脏,力道方面是现况自身的顶峰,速度不用说,时机亦是完美,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解除了神契的状态。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这一击停止。



血花,溅上夜空。

分属漆黑与赤红的两对眼眸,看着这一切。

漆黑的眼瞳,依旧有如深不见底的湖水般,不带一丝波动。

赤红的眼瞳,则是流露出了讶异。

对于眼前男人的实力底限,她仍是判断错误。

这一点,从正飞舞于夜空的断臂上,可以清楚的明白。

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所造成的。

连去思考这一切都来不及。

因为他已开始划下休止符。



头痛欲裂。

不住的喘息。

早知道要用这招才能解决,一开始就该用了,他想。

可惜的是,没有持续多久的抱怨思考,马上就被剧痛感所取代。

在一次战斗中,理解并使用两种超越人类知能领域的技术,是无法用“太勉强了”四个字简单解释的。

头痛欲裂。

不住的喘息。

再度持续了好一阵子,头部的剧痛才减缓到勉强可以思考的地步。

战斗开始不久后,他在四周所布下的防护结界,似乎没有被破坏。

这样,收拾起来就简单多了。

回看地上,

被自己分尸的她,四散于冰冷的水泥地上。

除了头部以外,尸身真的是被自己弄到完全接不起来。

不过起码还算是聚集在一起就是了。

一般来说,无论对方是否为人类,他都是直接以符咒火化,省得麻烦。

可是这次....



他拾起那颗头颅。

出乎意料的,她的表情并未残留着惊讶与恐惧,而是表情平淡的闭着眼睛,像个睡着的公主般,平静,沉默,并带着该有的高雅。

「我啊,连为什么会和你打起来,都还完全搞不清楚。」

他将公主平静脸庞上的少许血迹,用脱下手套的手掌轻轻抹去。

「我这个人就是有着不甘愿白白被打的个性,抱歉啦。而且和我这种没什么大脑的人打,你也觉得很辛苦吧?」

确认将其脸庞擦拭干净后,他将那头颅放回尸块群中央。

「不过现在没人可以再打扰你了,好好的休息吧。」

将手伸进大衣内的口袋,他拿出了一张沾上自身鲜血的符纸。

似乎是在刚刚的战斗中沾到了鲜血,不过应该不至于影响到其该有的功能。

在轻轻的把符纸放在她的额上后,他将之催动。

接着,水泥地变得像浓郁的泥沼般,将其上的尸块逐渐吞没,掩盖,最后复原。

复原成地板上什么的没有的原貌。

像现在这样,对被自己亲手杀死的非人者尸身说话,还在擦干净后埋葬。这等的荒唐事,他还是第一次作。

但在更早之前,杀非人与人,也是他认为极其荒唐到不该作的事。

可是现在的自己,却是以这样的荒唐事为职业的人。

荒唐乘上荒唐,无止尽的循环。当自己已经对于“做曾经认为的荒唐事”感到无所谓时,自己也已经成为那无止尽的荒唐之一了吧。

结界消去,巷内回复到彼此开战前的模样。虽说仍有少许的魔物尸体,但那收拾起来并不会太困难。

在最后的一轮收拾结束后,他对已深埋于地下的她道别。

「辛苦你了。」



他又被朋友臭骂了一顿。

原本只是想在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把不能用的东西还回去,再回家好好睡个大头觉。

但是头真的是痛到忘了自己的身上还带伤,才会作出这种自投罗网的蠢事。

结果在头被敲了一拳后被送进急诊室,硬塞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不过也只有三天。

对他来说,人潮和医院中的空气,是属于相等的,让他不甚喜欢的存在。

所以,在圣夜到来的那一刻,他走出了医院。并在回家的路途中,经过了三天前的战场。

当然那里什么都不会留下,对现在的他及任何人来说,那不过是条略为宽广的死巷罢了。

但他还是进去了,回到他为她所安排的,没有墓碑的墓地。

穿黑衣的他,因低温的天候而呼出白烟。

不曾后悔,没有悲伤。

他只是觉得,不该让这位公主在圣夜中孤单一人。

为此,他回来看看她。

还裹着绷带的手腕,伸进了大衣的口袋。

拿出来的,是一朵还新鲜的红玫瑰。

对于该帮已逝者准备什么东西,他完全没有概念。这朵花也只是刚好隔壁床的病患桌上有一束,便顺手从中抽了一朵出来。

不过,以对她的印象而言,这朵花应该挺适合的。

蹲下身,将花放在下葬她的地点。

「还为我准备一朵花啊,真是不好意思呢。」

出乎意料的,自他的背后传来一道没听过的温和女声。

一个公主该有的温和声调。

他起身,并回看传出声音的方向。



她的全身还在隐隐作痛着。

如果只是被普通的刀分尸还好,但将她切成一块块的,偏偏是某种人类所不该有的力量。

其实在这整个星球完全无法尽数的人口中,出现会使用这类力量的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是好死不死,没想到自己难得出来一次,就是碰到了一个。而且因为那力量,自己甚至没办法将身体接起来。

最后花费了整整三天,才能将至头部以下,整个身体重做一遍。

对她而言,要从地底不留痕迹的爬上来,并不是什么难事。服装也可以用思考具现的能力重做,比起身体来说简单多了。

当从地上爬出来时,则正好听到远处的教堂敲响十二声钟。

她闭上眼睛,静静听钟声敲完。

再度张开眼睛时,问题来了。

在圣夜,自己该作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之前就已经找到迷路的地方,继续找也不一定找得到;被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引来时,行李也忘了拿过来....

怎么想,都还是先寻仇吧。

老实说,要讲寻仇也不太对。虽然被分尸时,她真的很生气。但是当她闭上眼睛,努力尝试着复原自己的身体时,他却作了不可思议的事。

他,那个男子,用因为天候关系,比一般人的体温还低,却仍有一丝温暖残留的手,将自己脸上的血迹轻柔抹去。

那一瞬间,她还以为遇上了传说中的恋尸癖,并一直祈祷对方不要对目前只剩一颗头的自己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但他并没有作什么。

仅是说些像是在安慰她的话,之后简单的将她下葬。

『辛苦你了。』

这四个字在这三天中,以不明确又切实存在的形态,一直待在她的脑海中。

为什么他要说这些话呢?

是只对我一个人说,还是他会对所有被他杀死的人说呢?

类似的问题一一浮现,成为除了那四个字之外,满满占据她脑海的东西。

她决定,至少要将这件事给问个清楚。还有在这之前,要将打输的耻辱好好发泄一下。

可是要怎么找啊?

只要一走出去,自己根本完全认不得路,更别说找人了。

为此而苦恼的她,像个失落的孩子般,只敢在附近打转。

但,也许是圣夜的奇迹吧。

就在她打算赌赌看,离开这区域去找人的最后一刻,他又出现了。

似乎因为重伤,他并未发现她的存在。而跟随着其进入死巷后,她看到了他蹲着。

在他下葬自己的地方,放上了一朵玫瑰。

是单纯的恋尸癖还是另有所图,马上就可以揭晓了。

为此,她出声,对他说话。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场地,相同的两人,相同的两对眼眸。

「看来....是不需要了。」

他看了一下身后静静躺在地上的玫瑰,然后继续说。

「那么,这次有什么事吗?」

面对他的疑问,她露出开朗的笑容,并回话。

「三天前被你分尸,这次是来打第二局的。」

对她来说,这是原因之一,但离主因很遥远。

「这样啊....」

他低声说着。

然后,拔枪,进攻。

瞬间,两人间距缩短。

没有当天的速度与力道,因为两人都是重伤初愈。但连续三下交击,仍然相当大声。

紧接着,她的第四下,落空。

以枪身代替兵器敲击的他,顿时掌握了最好的攻击时机。

枪身,理所当然的响起。

但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结果。

发射出的,并非血色福音的特殊射击,而仅是单纯的.44手枪子弹。就连那纯粹物理性的子弹,亦仅是擦过她的脸颊,连个弹痕都没在她身上留下。

有这样的结果,让他感到不愉快。除了头痛让他对这场战斗感到吃力外,超越这因素却于理智上找不到理由的手下留情,令其个人感到了疑惑。

对于在他扣扳机的前一刻,仍然以近似玩命般将头凑近枪口的她来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让她感到有点....高兴。

不过针对他的处置方式,则是一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的。

在思考的期间内,两人皆未停下手。

交击、交击、再交击!双方的攻防在这后并没有再出过差错。

但此次的胜负和上次相比,则在时间上缩短了很多。

和体能仍不错的她相比,即使以拳脚交错攻守,他手上的绷带仍是已经开始渗出血来。

疼痛无法影响他的战斗意志,但却会影响肉体的能力。更不用说是一个伤痕累累的肉体了。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场地,相同的两人,相同的两对眼眸。

胜负,也同样决定于一次对击。

同样的手腕,同样的骨折。

但这次的他,已来不及去使用那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力量,即使他能忍耐住那无比剧痛。

不知从何处冒出,有如他手腕粗的数道铁链,硬缠住了他的四肢,形成了暂时性的绝对压制。

下一刻,

露出长尖犬齿的她,往他的颈项咬了下去。

赤朱色的血,流进她的嘴中,渗入了黑色的衬衫,也染红了白色的毛衣。



他坐在地上,背靠墙壁,以缓慢,却有力的节奏喘息着。

「只吸血,不送血,简单却又能保证不背叛的吸血契约....」

就像之前一样,以简单的方式将手腕断骨接上后,他继续问着。

「你已经虚到连把我弄成吸血鬼都办不到啦?」

「我说是的话,你会不会很呕?」

「超呕的。」

「那没办法了。」她站在他前面笑着说。「不过即使是现在的我,仍然是比现在的你强喔。单纯的就体能上而言。」

「你觉得我没有办法解咒?」他问道,没有抬起头。

「我听说人类有办法连吸血鬼化的人都变回来,当然,比起承受那种痛苦,好像直接送上路比较痛快。不过即使是弱一层的法术契约,我也不认为你可以耐得过去喔。」

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想听理由。

「我这次来到这里,主要是有一点事情要作,也许会待上一段时间。如果有个在这里的熟人能帮我,我待的时间也许会短一点喔。」

「凭什么要我帮你,就凭颈子上这玩意儿?」

「就凭你把我无故分尸这一点,可以吧。」

「如果你有先解释的话,谁会想无缘无故开打啊。」

「哟────,杀人凶手应该没有权利指责受害者吧?」

要再扯下去可以扯个没完没了,但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错得比较重。

所以他没有说话。

形同默认的行为,在以往的他身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但是,心中那不属于理智的一部份,仍旧是代替属于理智的那一部份下了决定。

「这样子,就算契约成立了吧。」她笑着说。「那么,来告诉你的新主人你的名字吧。」

「你可以去找别人了。」

「哇哇哇,不要走啦!」她赶忙拉住即将走人的他。「好啦好啦,来告诉你的新伙伴你的名字,可以了吧。」

新伙伴。

对他而言,实在是不需要这种东西。

不过并不是不能接受就是了....

「我姓锽,锽日卬。」

「Silentsong Moonblush,叫我颂(Song)就可以了。」

她带着微笑,走进了巷中。

在那在经过刚刚战斗的洗礼,却仍然分毫无损的玫瑰前停了下来。

「日卬,这朵是送我的吧,我可以拿吗?」

拿起花,她对着他问道。

而他,只是静静的走到她面前,并接过花朵。

「原本是拿来当祭品的....」他轻轻的掸去花上的灰尘。「也罢,花还是在活人身上会比较好看。不讨厌的话,你就收下吧。」

「谢谢!」

接过花的她,笑的很开朗。

不输给手上的那朵花,有如天真幼儿般的开朗。



当然,她的疑问并没有那么快问出口。

他也得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确定那不属于理智的部分,究竟是什么。

不过没关系。

因为,在这个圣夜,两个人相逢了。

他与她的童话,也在这一刻,静静的开启了序幕....



献花 x0 回到顶端 [楼 主]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2005-02-26 23: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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