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回憶

夕西下，海風微微地吹拂著。倚著欄杆，望著眼前醉人的景色，回想起那段疑幻似真的往事。還記得那天的海邊吹著同樣的海風，西下的夕陽也是這麼醉人，但我的心情卻沈重非常。
我本來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但一次的金融風暴，爸爸的公司倒閉了。自那件事之後，溫柔的他開始變得暴躁。每天一早就外出，晚上必定是醉醺醺地回來。每次他喝醉，就會把我當成出氣的目標，不理會我的哀號，不地對我拳打腳踢，我身上都是一些新的、舊的傷痕，所以不管天氣多炎熱，我都必須穿長衫長褲。爸爸每天都只顧喝酒，不工作。身上的錢花光了，就只會問媽媽。家庭瑣碎的支出，我的學費，這些都需要錢，媽媽每天都得努力地。但爸爸喝酒卻喝得越來越狠，我的學費也越來越貴，媽媽只好多找一份工作。她的身體越來越弱，病了也不請假，我真的不忍心，曾提議不唸下去，出來找工作，卻遭到媽媽強烈的反對。
很記得那天是我上大學的第一天，媽媽如常地上班，爸爸依舊醉倒在他的床上，一切都那麼平靜。當我正上著大學的第一堂，教授突然叫我出去，他為我帶來了一個驚駭的消息。
我馬上趕到醫院，爸爸一個人坐在手術室門外，凝視著那亮著的燈。
「洗著好碗碟後，你媽想把它們放上碗櫃裡，但姊的身體實在太差了。那盆碗碟全打在她身上。當別人發現時，她正躺在血泊中。」淡然的聲音從爸爸口中傳出，就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樣。
我還未從震撼中醒來，手術室門外的燈關上了，接著走出來的醫生望了我的爸爸一眼。恐懼慢慢地把我吞噬，我懷著一絲希望，等待醫生接下來宣佈的消息。醫生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已把我的一絲希望破滅，把我打入絕望。我馬上跑入手術室，虛弱的媽媽躺在那冰冷的手術桌上。
她緩緩地握著我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好…好好地活下去，努力…努力讀書…書。」
握著我的手越來越冷。
坐在欄杆上，吹著海風，對著那迷人的夕陽，心已被絕望包圍。一不小心，我掉進海裡。救命，誰能救我。海水不斷地湧入口中，我快不能呼吸了。忽然我停止掙扎，我為甚麼要掙扎？世上唯一愛我的媽媽都已經去世了，我生存這世上還有甚麼意義？我不要回去對著那個只會喝酒的爸爸，我恨他！如果不是他，媽媽就不會死，一切都是他，他害死媽媽，毀了我那幸福的家！我的身體慢慢地下沉，慢慢地下沉。
柔和的音樂，還有淡淡的香味，令人不由自主地放鬆。這是天堂嗎？睜開眼簾的是一位衣著華麗的女士。
「歡迎來到亞特蘭蒂斯，我是這裡的女王。」
亞特蘭蒂斯？傳說中那個沉沒在水中城市？這到底是甚麼一回事？女王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叫我在那裡住下幾天。那是一個美麗的水中城市，生活在那裡的居民很快樂，在那裡令我忘記煩惱。
那天晚上是我在那兒的第四天，一直沒有再見面的女王來到我的房間，她帶我去到一個我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那是一個巨大的玻璃建築物。在建築物內有一大人，令我驚訝的是我居然看到媽媽。我在玻璃建築物外一邊拍打玻璃，希望引起她的注意，一邊不斷地呼叫她。
「沒有用的，她是不會聽到。那些都是在這些天去世的人，他們會在這裡接受審判，然後再決定在這兒的身份。」頓了頓，接著說：「還記得你媽媽在死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媽媽那虛弱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在這幾天被我遺忘的回憶像洪水般向我襲來。
「其實愛你的並不只是你媽媽，想想你身邊的人。在你有困難時，誰在你身邊幫助你？誰在你失望時鼓勵你？誰在你傷心時關心你？」
身邊的人？到底是誰？
濃濃的藥水味夾雜著機器的「嘟嘟」聲。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臉倦容的爸爸。
「終於醒了，你知道嗎？我快被你嚇壞了，有甚麼事不能解決要去跳海？」爸爸注視了我一會，接著說：「對不起，在我失意的期間為你和你媽媽帶來的傷害，不過我答應你，我會努力去做一個好爸爸。」
很久沒有見過那樣的爸爸，以前那個溫柔，帶幸福給我和媽媽的爸爸期終於回來了。而一些朋友也不斷地進出病房，突然我明白了女王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把媽媽安葬後，爸爸戒掉了酗酒的習慣，現在他已經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海風溫柔地吹拂著我的臉，把我那不知何時掉下來的淚拭乾。媽媽，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