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的盆景 一棵令人深懷敬意的小樹


文／謝武彰

坐在海邊的岩石上，讀海，讀落日。

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棵小小的不知名的植物，那樣子很像盆景。

這棵袖珍的樹，長得很矮，大約只有五公分，枝柯平平地伸展出去，末端光禿禿地，沒有葉子，也沒有皮，主幹周圍才有些圓圓厚厚的小葉子，綠綠的。

這棵小樹，很顯然是野生的，我想沒有人會把一棵樹種在岩石上。也許是它還是種子的時候，乘風而來，在這個地方落地生根，發芽抽枝；也許是浮浪而來，擱淺在這裡的。

這小樹的姿態，從古畫裡走出來似的。

幾乎是跪在岩石上，仔細地看著它是怎麼生長的，當我俯下身，趴在岩石上一看，我訝異極了，它落根的地方竟沒有泥土，它就長在岩石上。

我不禁迷惑了，柔軟的根是怎麼一分一分穿入這堅硬如鐵的岩石的呢？正如有些嫩芽，辛苦地穿過泥土、石塊而蜿蜿蜒蜒地長出來一般。

有時候，也會在屋頂、牆頭，看見一朵花或幾根草，當然那也是種子隨風飛揚，偶然落地而生根的，只要輕輕一拉，就拔掉了。我想這棵小樹也是這樣，如果拔得掉，拿回家種在盆子裡，也許會是一盆極出色的盆景。

我用右手拔它，它竟文風不動。用兩手拔它，它也文風不動。

再跨好步伐，雙手用力，它還是文風不動。

我用盡力氣拉著它往上提，它還是好好地站在岩石上。

我頹然地跪下來，再注視著它，注視著因為沒有泥土而露出來的根，細小的根，伸入岩石多深呢？

我終於明白了，它的花盆應該是這座岩石，這樣才能和它的姿態相得益彰，天衣無縫。

海邊開始吹起了大風，我看著它緊緊地貼著岩石，輕輕地顫抖著，從上面往下看，迎著季風一面的枝柯，被銳利如刀的風削得短短的；另一面，彷彿又被風拉長了似的。

它還是在風裡發芽、伸展枝柯，並且，扎根。

雖然，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它會不會開花，對這棵小樹，我是深懷敬意的。

我把帶來的水灑在它身上。
它是天地的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