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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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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分享] Dream Flight
在一万公里的天空 飘落无数晶莹剔透的泪珠
是你在思念我吗 还是老天为我们的爱情在哭
………

香港赤鱲角国际机场

  段川文推的行李车步出关口,左顾右盼,瞧了瞧四周,仿佛是在寻找某个人影,不久,在他的左手边,有个女人喊着:「这里,川文。」他露出一路上难得一见的笑容,向女人走了过去。
  车子行驶在青马大桥上面,可以俯视维多利亚港,也可以综观高楼大厦林立的港口。
  「我可以摇下车窗吗?」段川文礼貌性询问一声。
  「Of course。」李玉芬专注地开的车。
  「香港果然很美,可惜还是与启德缘悭一面。」
  「都已经十年了,你还在想她吗?」李玉芬心疼的问起。
  他没有答腔,把视线挪移到海的一端,复杂的思绪不轻意地透露这么一句:「这几年香港已没有过往的繁荣。」
  他把头转回来,问道:「现在出海会很贵吗?」
  李玉芬想了一下,然后答说:「嗯!算还好吧!如果是观光游览的话,大概港币一百三十元。」接着问道:「甚么你想出海吗?」
  他淡淡地回答:「嗯!还是那一个梦想。」
  李玉芬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现在的维多利亚港,已经不是以前的维多利亚港。经过填海工程,许多旧有的记忆都已经消逝了,早年的避风塘,成了任人嬉戏的公园,物换星移,人事全非。」
  「话虽然如此,但维多利亚港还是维多利亚港,对于许多人来讲,那都是抹不掉的记忆。」他意有所指地说。
  「你话中有话喔。」李玉芬瞧了他一眼,无奈地说:「自古多情空余恨,既然过去了,何不往前看看未来呢?」
  「说的倒是简单,真要看破,恐怕不是一时之间。」他忽然吟哦起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李玉芬随着他吟哦这首苏东坡的〈江城子〉而沈寂下来。
  不久车子来到酒店门口,他到后车厢把行李拎下。
  「真不好意思,让你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来当我的免费司机。」
  「这是哪儿话,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你还需要跟我这么客套吗?我回去跟老艾讲,他一定笑掉大牙。」他莞尔一笑,李玉芬接续说道:「你真不打算住我们那边吗?非得扮可怜,一个人孤伶伶地住在酒店里吗?」他双手一摊、肩膀一耸,还是微笑以对。
  「你啊!这么多年来,这孤僻的个性始终没变,总怕会打扰到别人,就算我们是十几年的朋友也是一样。算了,有事再打电话给我。」李玉芬想了又想,发现不对劲,又改口说:「不对,不对,就算是没事也要打电话给我,怕你又像上次来香港一样,像一颗投向湖里的石子,噗噗几声,见到昙花一现的涟漪,结果石沉湖里,消失的莫名其妙。」他尴尬摇头傻笑以对。
  李玉芬没好气的说:「你替牙膏公司在作宣传的吗?两排牙齿老是露得那么灿烂。」他搔搔头,李玉芬微微一笑说:「那我走了。」
  他替李玉芬开了车门,笑说:「那你开慢点,一路小心。」
  李玉芬不免又担心说:「这次我瞧你气色不怎么好,你早点休息,不要熬夜,也不要……」他把李玉芬给送进车内,然后说:「行了,你一路小心,可别开快车。」
  「嗯!Bye!」他挥一挥手,看着李玉芬驱车离去后,他也转身进入酒店Check in。


寒风拂拭身影孤独 到哪里去寻找幸福
西飞的燕子回来了 而你究竟去了何处
………

  他一早就搭车来到太平山顶,往年他都不会是一个人来,作地陪的也就是他已往生十年的女朋友,如今独自来到熟悉的太平山顶,对于十年未曾再踏进太平山顶的他而言,许多人事都已显得面目全非。
  他选择一个老位置,点上一杯橙汁,专注地眺望一方,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不禁打个冷颤。浮现在记忆深处里,活跃的身影,巧笑倩兮、婀娜多姿,像极罗马神话中职司爱情与美丽的女神—维纳斯。
  段川文记得她这样说过:「美丽的存在,是贪婪人心所造成的判定;丑陋的形式,是深根固蒂在世俗的眼光。」
  「丽质天生的你,是贪婪人心想猎捕的目标,不想沾染风尘的你,无奈地成为世俗里互相争夺的猎物,这到底是你的悲哀?还是这世俗的悲哀呢?」这些年来,他都不禁地这样反覆询问,可惜始终没有答案。
  清晨九点,他拨了通电话。
  不久后,只瞧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迎面相视而笑。
  「不愧是当年勇夺全国大专院校的田径冠军,都已经过了十几年,身手依旧矫健。」他这样调侃说道。
  「别这样挖苦我了,昨天听玉芬说你到了香港,我就想找你聊聊,不过玉芬跟我说你气色不太好,怕打扰你,于是就没有打电话找你。」艾师祢拍拍胸部、顺顺气地说。
  「坐吧!」艾师祢摇摇手开玩笑地说道:「想让我英年早逝吗?你不知道刚做完激烈运动,不能马上坐下吗?我还想多活几年。」
  「呵呵!运动员出身的你就是不一样,还懂得怎样保养身子。」他恣意地啜饮一口橙汁。
  「那像你这么好命,整天呆在冷气房里吹冷气、打电脑,不用像我们做业务的,非得四处跑腿不行。」艾师祢拉了把椅子坐下。
  「你离开台湾有十年了吧!最近跟玉芬还没打算生小孩吗?」自从十年前,川文的爱情折翼后,艾师祢就感觉人生无常,当下决定跑来香港,在这里定居,与李玉芬一生厮守。
  「甭提了,她忙,我也忙。一天在一起的时间不到八小时,怎么生小孩?生小孩又要谁顾呢?」艾师祢点了一杯卡布奇浓。
  「看来我要做你们孩子的干爹,是遥遥无期了。」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密封的文件夹,然后递给艾师祢。
  「这是什么呢?」艾师祢好奇地接过来,他接着说:「等我哪天不在了,你再打开它。」艾师祢到嘴里的卡布奇浓差点喷出来,睁大双眼看着他问说:「你在说甚么?你再说一次。」他摆摆手,又啜饮一口橙汁,笑说:「好话不说第二次,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把它交给你。」
  「玉芬昨天跟我说,你这几年来还是忘不了她,我还在跟玉芬说,你在台湾都已经有一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怎么可能还惦记的她,但是看你今天的举动还真有点像,你今天倒是跟我讲清楚,是什么理由。」艾师祢总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曾经以为遗忘是这么容易,尝试去做过,才知道知易行难。盛开的玫瑰花瓣,纵使这季过后凋零,还是有人等待她下一季的出现。这就是为何玫瑰多刺,情人却甘之如饴。」他淡淡地回答。
  「看来这几年,你过的并不好。」艾师祢心疼地说。
  「没有所谓的好过或不好过,失去灵魂的人,只不过是躯行尸走肉罢了。我最对不住的人,还是那个将感情投注在我身上的傻女孩。」他的语气中充满亏欠与疼惜。
  「既然你都知道对不住她,又何必远道来香港呢?你应该乖乖地在台湾与那个女孩结婚,对吗?」艾师祢不解地问。
  「我也不想做个负心汉,可是我真的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我更不想自私地羁绊她的青春。」
  「你在说甚么?为什么会没有时间呢?难不成你……」艾师祢没有说出口,只见他异于往常的祥和平静,艾师祢大概猜到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艾师祢抑止悲痛地问。
  「去年十一月中旬的事了。」他平缓地回答。
  「为什么这三个多月来,你一直没有跟我们说。」
  「我不想你们再为我担心,我想你们夫妻俩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不用再为这生离死别的经历而牵挂烦恼。」他由衷地说。
  「五年前医生不是说过不会再复发吗?为什么还会这样?」艾师祢忿忿不平地说,他只是耸耸肩,没有多说甚么。
  「那还剩下多少时间。」
  「I don’t know. Maybe anytime.」他抬头看向远处的维多利亚港,那边湛蓝的海,洁白的云,交织成一幅美丽的图画,艾师祢终于知道,为何他会跟玉芬提及维多利亚港。
  艾师祢拿起手机,准备拨打电话,他瞧见,便制止艾师祢拨电话。
  「川文,你做甚么。」
  「老艾,我要你来这里,是有事想麻烦你,并不是要你特地请假陪我,况且我也想独自静静。」
  「川文,你还跟我客套吗?」
  「老艾,我说真的,一路走来我真的好累,好累。如今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享受阳光、海洋、微风。能够知道你们过的很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没有其他的遗憾了。」艾师祢握住他的手,心里满是感慨地说:「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好吧!那再电话联络。」他点点头,艾师祢就这样不舍地离开太平山顶。
  随后他再拨了一通电话到台湾。


阳光因为你的消失而失去活力 记忆却因为你的流逝更刻骨铭心
生命因为你的离去而失去色彩 思念却因为你的不在而日益加深
………

台湾 高雄

  在高雄八十五层大楼的衡宇科技的办公室,总经理何碧澰在办公室踱步不已,一旁的设计部协理甄妩晴也非常惶惶不安。
  「甄协理,你真的不知道段川文去了哪里吗?他可是你未来的妹婿。」何碧澰脸色非常难看地问。
  「总经理,自从他出院后,就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我也问过我妹妹跟他的好朋友,全都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甄妩晴委屈地回答。
  「这个投资案可是高达十亿美金,怎可以这样中辍呢!甄协理你身为技术部门的主管,岂会不知他身为公司首席软体设计师的重要性,这个案子如果不能如期完成,不止你要回家吃自己,全公司的人都得陪你回家吃自己。」何碧澰脸色阴沈说。
  「总经理我知道了,我再去联络看看。」甄妩晴无奈地退出总经理办公室,长吁一口气,懒洋洋地走回设计部办公室。
  「协理,总经理怎么说呢?」助理工程师林翔年赶紧跑过来打探消息。
  「你看我的表情。」林翔年还真的仔细端视甄妩晴的脸,一旁的测试工程师贺丸探则是猛拉林翔年的袖子,林翔年还呆呆地回答:「协理,你的精神状况不怎么好,不会总经理也跟你一样吧。」
  「是啊!再过二个星期,大家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而且是休长假。」甄妩晴没好气地说。
  「真的吗?太棒了!我还计画想到希腊去看看爱琴海,瞧瞧那本〈我把心遗留在爱琴海〉所走过的地方。」林翔年真是乐天派的一员。
  「协理,总经理打算把设计部裁掉吗?」贺丸探忧心忡忡地询问。
  「不会吧!协理,这么大的跨国企业合作案,要我们设计部负全责,那太没有意思了吧!」组长刘布助不满地说。
  「Why no? Then how do you think ?」甄妩晴反问刘布助。
  「但这并不是我们的错啊!总工程师音讯全无,这也能怪我们吗?况且我们也尽力在赶这套程式,只不过目前还没有测试成功。」刘布助虽然语带不平,但他自知这套软体工程浩大,尤其是主程式部分更为精密,就算整组人马不眠不休的编辑、撰写,也建构不出来。
  「怎么,是要把我们部门裁掉,不是要放我们大假啊!这样不就是去完希腊后,回来就得失业吗?」这时候少一根筋的林翔年才会意过来,不过还在想的去希腊的事。
  「好啦!再找不到总工程师,Everybody,No Company,No Work。」甄妩晴抛下这一句后,便迳自走进房间。留下大家议论纷纷,抱怨公司也有,抱怨段科长也有,更离谱的是林翔年在抱怨自己去希腊的计画报汤了。
  在甄妩晴全身无力地瘫在座椅上,脑袋想的:「川文啊!为了让你一圆当年不及的梦想,我不顾公司利益,不顾黎棻的感受,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呢?」不久后,甄妩晴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甄妩晴意兴阑珊地接起电话:「您好!我是甄妩晴。」
  「妩晴,是我。」电话那头传递来的声音,可不就是如今大家朝朝暮暮盼望的人儿吗?
  「川文,你死到哪里去了,离开两天了,也没有半点消息。」甄妩晴开口就臭骂。
  「我已经在香港,这次我可能回不了台湾了。」
  「怎么了,难道你被解放军给扣押不成?」
  「甭开玩笑了,你知道的嘛。」
  「那……黎棻怎么办?她可还在台湾等你回来完婚。」
  「……」段川文沈默不语,是心疼也是不舍。
  「你倒是说说话啊!」甄妩晴也急了。
  「我打电话给你,就是要请你帮个忙。」
  「你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这个忙你一定可以帮的。」
  「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说呗!」
  「关于anything.com 的主程式设计部分……」在他挂掉电话后,甄妩晴陷入两难的局面,于公于私都是一样的心情,思绪稍做整理后,甄妩晴又再次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如夏去秋来 没有人在意
似沧海桑田 有谁曾留意
你在我心底种下的相思种籽
无论夏去秋来 无论沧海桑田
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教我愁吟情诗
……

  傍晚时分,他来到九龙尖沙咀准备租乘游艇出海,跟老板商量大约半个小时,老板勉强同意他的要求。
  「不过真的只能一晚喔!通常我们是不允许让客人自行驾船,这次就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就破例一次。」老板与他女朋友算是旧识,对于她早葬华年,也深感扼腕。
  「老板谢谢你,谢谢你,你果然是个大好人。」
  「我是心疼她呀!这艘小游艇就让你开吧。」老板留下钥匙给他,他接过手后,立即登上游艇,将游艇驶离岸边,徜徉在维多利亚港上,风驰的快意,万家灯火点缀的夜景,编织一幅写意人生的蓝图。
  最后他将游艇驶出维多利亚港,停在距离维多利亚港五海里的地方,远眺香港夜晚的明媚,忽然天空飘下一阵细雨,仿佛要阻断他观看香港夜景,这样的景象,让他想起多年以前写的那一首〈虞美人〉:「朝思暮想情愁恼,岁月催人老。寒风宿雨锁双眉,夜地怎堪风雨问思谁。尘滩足迹难留忆,只好情藏匿。春来冬去几经年?只叹浪潮追逐不曾还。」
  「这样的夜里,锁不住的愁绪,是注定要不断地沸腾、沸腾。而你可曾偶尔想起过我呢?」他如此反覆是喃喃自语,是一种思念的残酷,也是一种摧残的悲痛。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我要带你飞越海洋,乘着风的翅膀,惬意遨翔天穹,一起飞进我们的未来。」他眼中的泪,好比天空飘起的细雨,化成一颗颗晶莹剔透无形的珍珠,不由分说点点滴滴地跌落,没有人会珍惜,只好收藏在心底。
  他又低头吟哦那一首〈采莲令〉:「霭云边,愁雨忧风落。天涯客、困峰溪锁。看花殒坠,叹无言、满地娇颜坐。寒泉吐、悠江浮动,飞霜急冷,绽花难待成果。感概身枯,蝶舞绿卷无红朵。离愁种、痛哀难割,百般无奈,忍泪舍、恨是将心磨。不堪说、无情世事,清蟾圆缺,是否爱难承诺?」十年过去了,多年情事都已成泡沫,还有几人追寻。乏人问津,只因爱非己托,谁人知晓?只因不与人说,不与人说。
  「今晚的维多利亚港特别优美,如同十年前你离开我那夜的景象,是你特地为我办的告别式吗?你知道我不喜欢热闹,跟你一样习惯低调生活,就算面临生命终点,还是不喜欢听人悲诉,听人呜呼哀哉。」他忽然从口中吐出一丝瘀血,脸色渐渐苍白,他自己知道时间即将来临,此刻心情却是轻松的,表情是安详的,没有一丝丝地恐惧,更没有一点点地惶恐不安。
  「黯然销魂者,为别而已矣。更何况是天上人间的别离呢!亲爱的,我真的好累,好想再见你一面,几度梦里徘徊,却难寻汝踪。是否你还在怪我呢?还是有意想逃避我呢?」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窗口外的雨越下越大,令人越来越感觉凄凉与哀伤。
  在另外一处,艾师祢不断地打段川文的手机与饭店电话,但始终没有得到消息。
  「川文不知道跑去哪里了,雨下这么大,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艾师祢紧张兮兮喃喃自语的念着,一旁的李玉芬则是察觉艾师祢的怪异说道:「自从你今天跟川文见面后,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艾师祢赶紧否认:「没有,绝对没有,老婆大人这么冰雪聪明,就算借我八个、十个熊心豹虎胆,我也不敢骗你。」
  「那你今晚怎么猛打电话找川文呢?一定有问题。」李玉芬以身为女人的直觉,感觉事有蹊跷。
  「真的没事,你还不睡吗?那我先去睡了。」艾师祢立刻赶回房间,倒头就假装呼呼大睡。
  「分明是作贼心虚。」艾师祢的异常举动更让李玉芬起了疑心,李玉芬也跟着进房间,然后坐在床头,两眼怒瞪着艾师祢,艾师祢则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睡自己的大头觉。没想到李玉芬就这样嚎啕大哭起来:「呜呜……你不爱我了,以前我们还没有结婚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你都静静在一旁听着,我还没有睡你也就不敢睡,结婚以后你就变了,呜呜……」李玉芬采取哀兵政策,艾师祢最怕就是女人哭,尤其是李玉芬哭,他更是没辄。
  艾师祢马上起身,抱着李玉芬说:「乖乖,我真的没有骗你,小宝贝不要哭了喔!老公会心疼的。」李玉芬则是挣开艾师祢的怀抱,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无辜又委屈地看着艾师祢,艾师祢更是难以招架,只好举白旗投降,原原本本地将早上跟段川文的对话跟李玉芬说。
  「什么!这不是真的吧!」李玉芬听完后的第一个反应,十分讶异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才哭过。
  「这就是为何今晚我都要找到川文不可的原因。」艾师祢无奈的说。
  「川文怎么都没有跟我说,既然五年前他都可以康复,那么五年后应该也没有问题才对。」李玉芬不由自主地感伤起来,艾师祢赶紧将李玉芬拥在怀里,接着说:「不要这样,你知道川文跟她一样,脾气都很倔强,也都不喜欢打扰到别人,川文愿意见我们就已经是万幸了,你还想川文怎么做呢?」
  「人家不舍嘛!十年了,好不容易可以淡忘她的离去,现在川文也要——呜呜……」李玉芬又痛哭了起来,艾师祢将李玉芬仅仅搂住,不舍的疼爱溢于言表,艾师祢勉强说出:「我也是不舍得,但这都是命啊!如果现在我们也垮了,那你叫川文该怎么办呢!」李玉芬沙哑的声音说:「人家就是舍不得嘛……」
  不久艾师祢家中的电话响起,艾师祢接完电话后,整个人瘫痪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话筒,李玉芬出来看到艾师祢的表情,也吓了一跳。
  「老公,怎么了?谁打来的电话?」李玉芬关心问道。
  「川文过去了。」简单的一句,无言的两人,只有不停的滂沱大雨,淅沥淅沥哗啦哗啦地落,仿佛是掩没一切悲伤的天籁。


列车到了终点 无须欢送悲别
满心的祝福即是 写下最好的一页
………

  甄妩晴与甄黎棻各自穿着一席黑色套装联袂出席,林天助则穿着黑色西装伫立在一旁。
  在殡仪馆火化仪式完后,艾师祢手中捧着他火化后的骨灰,走到甄妩晴与甄黎棻身边,艾师祢问说:「请问你们两位谁是甄黎棻小姐。」
  「我就是。」甄黎棻带着墨色太阳眼镜,以遮蔽哭红的双眼。
  「这是川文要给你的信跟东西。」艾师祢递给甄黎棻一封信,还有一个牛皮纸的资料袋。
  「谢谢。」甄黎棻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一旁的甄妩晴安慰着甄黎棻说道:「黎棻,不要这样,你这样子川文会走的不安心,他会放不下。」甄黎棻点点头。
  「甄小姐,请节哀顺变,原本川文后事应该由身为未婚妻的你来决定,但基于尊重川文遗书的交代,我们只好逾越身份,这一点还请你见谅。」艾师祢向甄黎棻深深一鞠躬,代表致歉,甄黎棻则是摇摇头回答:「我应该感谢你们愿意帮忙才对,况且川文既然选择香港结束余生,我相信一定有他的用意。」
  「不知道林天助先生有没有来呢?」甄妩晴指了指站在远处旁观的男子,艾师祢迳自走到林天助身边,拿了一封信与一张光碟给林天助,然后对林天助说:「天才虽然孤独,却可以选择不孤独。融入人群,便是最好的办法。这是川文交代我对你说的。」林天助转身漠然地离开,其实内心正天人交战的,澎湃的情绪席卷了自己,走不到五步,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流下。
  「甄小姐,现在我们准备要出海,将川文的骨灰洒在大海上,你要跟我们一道去吗?」甄黎棻已经虚弱到站不住脚,由甄妩晴搀扶住,于是甄妩晴擅自作主说道:「很抱歉,我妹她身体目前还很虚弱,这趟要偏劳你们帮忙了。」艾师祢与李玉芬点点头,带着川文的骨灰坛,准备出海。
  甄妩晴搀扶甄黎棻上车,甄黎棻立刻打开川文留给她的信,看着看着,当场哭到不能自己,信上这样写着:
黎棻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代表着我已你远去。
  请原谅我自私的决定,选择香港作为我今生最后的归依。
  人生如同不断行驶的列车,形形色色的过往旅客,点缀并且丰富你的人生列车。让我对你而言,就当是一个到站就会下车的过往旅客。你无须挂怀,亦无须惦记。
  如果人生可以像舞台剧采排一样,我宁可选择不要在你的人生列车上车,至少不会让你,现在就需要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我知道你二十年来未曾荒芜过琴艺,直到遇见了我。你放弃了到德国舒曼高等音乐学院进修一事,让我至今乃耿耿于怀。你曾说:「音乐就像是江流中的峭壁悬石,我就像平凡无奇的江流,只要江流遇上峭壁悬石,就如同银河倒挂一泻长虹,激荡着澎湃的天籁。」我很想再看看一泻长虹奔放,也想再听听那澎湃天籁的激昂。
  答应我,用心挥洒自己的生命,勇敢去追逐你的梦想。不要悲春伤秋地生活,相信真爱就在不远的前方,梦想就在眼前咫尺,这样我就了无遗憾。

川文手书

  甄黎棻打开另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一份参加柏林爱乐征选的报名表,甄黎棻眼中的泪未曾歇息过,一旁的甄妩晴也徒劳感慨。
  艾师祢与李玉芬来到当年租船出海的店家门口,又是租乘同一艘船,两人上船后,带着他的骨灰坛直驶当年海葬的地点。
  艾师祢痴望着浩瀚无垠的大海,想起他当年曾经这样说过:「一泓碧海,看不清俗世里悲欢聚散。千里黄沙,走不完红尘中爱怨情愁。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艾师祢轻轻叹息,李玉芬不舍哽咽地说:「你干嘛叹息,不是说好要欢欢喜喜的吗?」艾师祢沈默不语,半向后说:「你还记得她什么时候走的吗?」李玉芬点点头,艾师祢则是再也没有说过半句话,静静地望着前方,李玉芬则是悲从中来地说:「十年前七月七日她走了,十年后的七月七日川文也走了。」忽来的风,吹的人有点冷,艾师祢将黑色西装解下,披在李玉芬的身上,艾师祢摸摸骨灰坛,自言自语地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十年前我们送她到这里,十年后我们也送你到这里。生时不能常相依,死后但愿永不离。川文,曼儿别忘了来世,我们还要再聚首。」艾师祢将骨灰大把、大把地洒在大海上,没来由的一阵雨,拍打在脸上的不知是雨还是泪,仿佛是段川文与何曼儿也在跟老友辞别一样,浓浓地感伤覆盖着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梦想起飞 与你辞别
真心爱过永不后悔
只盼来世能够与你好好爱一回
……

  林天助终于协助甄妩晴团队完成anything.com的计画,整个设计部好像浴火重生一般,大家欣喜若狂。
  林翔年与杜瑜娟带着大包小包,准备好好庆祝一下。当然这个点子是经过甄妩晴同意,才敢如此大张旗鼓。
  「来来!这蓝山咖啡是贺老大的,这奶茶半糖是布鲁乐谷的,这花果茶是甄协理的,这雪山天然矿泉水是冰人天才的,然后这个青蛙不生蛋是小亲亲的。」林翔年将饮料全部分配完毕,刘布助好奇地看着杜瑜娟的饮料问说:「我听过青蛙下蛋,但是就没有听过青蛙不生蛋,到底什么是青蛙不下蛋呢?」林翔年搔搔头说:「青蛙下蛋是冬瓜茶加粉圆,青蛙不下蛋就是冬瓜茶不加粉圆。」大家笑倒一地,贺丸探拍拍林翔年的肩膀说:「你真是够了,这样你也可以掰出名字来。」杜瑜娟则跳出来打抱不平说道:「我觉得小宝宝很有Idea,这些创意不是随便人家都可以想的呢!对不对,冰人天才。」林天助则是耸肩莞尔不答,然后自己走到落地窗前,甄妩晴随后而来,大伙还在一边嘻嘻哈哈。
  「真的决定要走了吗?」甄妩晴摇摇手上花果茶说道。
  「是该走了,我完成对他的承诺,接下来该做我自己的事。」林天助从高空看下高雄的街景,显得人十分渺小。
  「我很感谢你愿意帮我们完成这个案子,你果然如他所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只可惜我们公司没有这个福气可以继续聘用你。」甄妩晴惋惜地说。
  「别这样说,我也是领薪水糊口而已。」林天助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黎棻还好吗?」
  「嗯!」甄妩晴若有所思问:「你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林天助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这几天黎棻在等柏林爱乐的通知,初选已经通过,现在就等决选的通知。」甄妩晴轻描淡写地说。
  「那要先恭喜黎棻,终于踏出第一步,我想这个梦想对她而言是重要的。」
  「我想问你一件事?」
  「甚么事?」
  「为何你愿意不计前嫌,再度回到公司来帮忙呢?我记得之前你离职前,跟总经理闹着很不愉快。」
  「我就说了,为了薪水而已,怎么你不信吗?」
  「如果真的只为了薪水而已,那你为何选择这个时候离开。」
  「好吧!我就跟你说……」林天助将个中缘由详详细细地跟甄妩晴报告,甄妩晴才惊觉说:「想不到川文设想如此周到。」
  「我也只是跟川文赌一口,没有想到却落入他的陷阱里。不过若不是他早已经把资料都当作考验过,而让我过目的话,恐怕我也无法衔接上来。」
  「川文如何跟你打赌。」
  「他这样对我说:『我打赌你一定不敢接这个案子,不是因为你讨厌公司或者讨厌总经理,而是你自知能力不足,为了保存自己的颜面,所以你一定要婉拒参与anytime.com这个案子。』我当时虽然知道他在用激将法,但还是憨憨地栽了进来。」
  「川文的确懂得人心。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离开公司之后,有准备要做什么?」甄妩晴关心问道。
  「不久后你就会知道。」林天助留下一抹神秘的微笑,接着两人又被拉入聚会当中,热络的气氛相当欢愉。
三个月后
  网路上出现一套免费软体,名称叫做Dream Flight,是在帮助所有失去亲人、爱人、朋友的人,可以在自己建构的世界里找回那种感觉。
  只要搭配感应电线,接在大脑额叶前端,与左右两叶,以及双手动脉部分,即可让自己进入媲美真实世界的虚构里,一圆心中来不及说的遗憾。
  第一个接受产品测试的人是甄妩晴,甄妩晴戴上感应电线做的头盔,在双手接上另两排感应电线,然后启动软体。
  甄妩晴从现实世界进入另一个拟真的世界,由自己的脑袋所勾勒出来的完美世界。
  甄妩晴身处在一个泉水悠悠的山林,可仰看逆天瀑布,可远眺百里江舟,可俯视人间悲欢,山间草庐,有诗云:「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柳条弄色不忍见,梅花满枝空断肠。」在此时此刻,不仅没有这些悲观,而有「浓吐杂芳薰巘崿,湿飞双翠破涟漪。人间幸有蓑兼笠,且上渔舟作钓师。」虽有濛濛烟雨,却不沾其身,还可习人学作钓师。
  甄妩晴的身边又多了一个男人陪伴,一起笑看山林涳濛,缱绻江乐风曲,这人即是八年前因天灾丧生,甄妩晴已论及婚嫁的初恋情人。
  甄妩晴曾经以为自己的心,如井水无波。谁知今日,风行水上,泛起阵阵涟漪。依偎在爱人身边,十指相扣,尽诉绵绵情意,
  一幅不食人间烟火,远离尘嚣的鸳鸯丹青,令人想起那首唐诗:「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是一圆甄妩晴心中多年的遗憾,完成当年未来得及完成的山居梦想。
  只是时间无情,光阴似箭,随着哒—哒—当—声音一停,短短半个时辰的圆梦时间一到,便将甄妩晴从完美的世界,带回有残缺的现实来,甄妩晴则是依然沈醉在其中,模样犹原停留在画面结束的那一秒。不久,甄妩晴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
  萤幕上结束画面,最后出现总策划段川文,程式设计段川文、林天助。



昨日之尘,翳天逐明。
今天之芥,覆地渐生。
明朝之纤,度人晓泠。
献花 x0 回到顶端 [楼 主] From:台湾中华电信 | Posted:2005-02-24 23: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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