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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分享] 棒与枪
向恶人拥枪自重,平民只能待宰的国度致哀; 对法官沉溺文书,被告只能接受的法庭呐喊。 愿暴力平等,事实审判的时代能早日到来! ~莫契~
午后的法院庄严安静,飒飒秋风吹的枯黄的叶子打转,长廊空洞的像座时光的隧道,只有我和法警穿梭在这条审判之道。这条路对旁边身材壮硕穿着蓝色制服的法警该是最熟悉不过的,或许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都不会撞到巴洛克式的廊柱,我想。不过这条路对我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好像是到了另外一个国度,一个命运操控在别人手上的地方。我的双手被白铁手铐拘着,双脚也被铁镣链住,走在空荡的路上,铿铿锵锵犹如幽冥发出的磨刀声,杀的我倒竖肌毛。基本上我是不在乎这次审判的,因为我做的是正义的事,行的正,没有人能够撼动我的。在民主法治的现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应该就如同神话一般遥远。虽说如此,我仍然无法放下心去欣赏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只是瞅着法警系在腰间的手枪。我当然不是笨到想要劫枪逃狱,那只会让我沾上另一条罪名,原本的清白因此而污衊,我的身体虽被缚着,但理智依旧像天上的云雀一样自由。我只是不解人类为什么要发明枪这种武器,碰一声就打穿身体的东西,野蛮、血腥,敲碎平和的美梦,至少是我的美梦,使的我离开温暖的家蹲在这儿吃免钱的牢饭。
人要是倒楣,躺着睡觉都会飞来横祸。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我已经不记得白天发生过什么事,只记得那天加完班特别疲惫,仿佛被洗衣机脱干了所有的精力,回家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老婆和孩子早已香甜的睡着,胡乱洗个澡就钻进被窝里。在十二月的寒夜,没有什么是比能躲在棉被中更享受的了。我扭开床头柜上的小灯,拿起最近阅读的《沙奇短篇小说选集》,每天睡前读一篇短篇小说是我几年来的习惯,就算是过年也未曾中断过,当然也不肯让疲倦坏了我的纪录,可是那天特别累让我尝到身体和意识分离的滋味,我一再提醒自己要坚持下去,眼皮儿却不听使唤的直下坠,朦朦胧胧的读了几个字,竟然睡着了。
睡到大半夜,忽然觉得头部紧绷的发疼,原来《沙奇》正覆盖在脸上,我随手将它取下来,发现卧室的灯亮如白昼。桂香起来小解又忘了关灯,半清醒的意识不加思索的解释。要我在这寒冷的深夜抗胜十来度的气温和软的像橡皮糖的身子起来关灯,我宁可多付些电费换取躲在被窝的温存。模糊中我听见地板发出的脚步声,床前衣橱的开关声,和我那老的可以淘汰的皮带叽叽嘲笑声。桂香又在翻我的皮夹,她不相信我经常加班至大半夜,总怀疑我在外头有了女人所以才会晚归,每次加完班回家一定要将我的皮夹倒翻过来,查看有没有MOTEL的名片或发票,手机也在检查之列,还要搜寻衣服是否有不该出现的头发、香水味和唇印。但三更半夜起来做些事有些过火,「桂香,赶快睡觉,明天再翻啦。」我含糊的叫唤她,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换来一阵静默。须臾,松软的弹簧床倏然大动,震的我上下摇摆,身上的被子被滚筒卷了过去,暴露在外的身子抽凉起来,「睡在旁边的是谁?」刀光的闪过我的脑海,迷雾的脑袋豁然清醒,我激动的坐起身子,心脏万马奔腾的有些头晕,瞳孔还没适应刺眼的光线时,轮廓不清的身影似乎有所察觉,肩膀荡了一下,迅雷不及掩耳的转过来,在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时,一支枪管子已对准我的胸口。
「不许动!再动我就杀了你!」我的头皮发麻,脊背发寒,恐惧填塞在胸口,整个人顿时掉入空白的深渊,不知如何反应甚至言语。他粗重的吆喝声惊醒了旁边的桂香和小智,桂香猛然的坐起来紧紧的靠在我的胳臂,我发觉她全身发着抖,握着我的手心渗出冷汗。小智则被吓哭了,我感觉的出他极欲抑制哭声而断断续续的抽泣,和平常撒娇时的放声大哭相异其趣,他应该是害怕的无法控制自己。一个家遭外力入侵却只能束手无策,我无力的软瘫在床上,就算牺牲了生命,我也宁愿换成持枪的人而不愿为殂肉。我的心脏蹦蹦跳,脑袋短了路,没有什么好对策,转头瞧旁边的桂香和小智,脸色苍白,无助的蜷缩成一团,我的心都碎了,我这个父亲和丈夫是怎么当的?让他们身陷恐惧威胁之中而袖手旁观。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是白晃晃的枪在眼前瞄来瞄去可不是舒服的经验,我的心仍然蹦蹦的跳着,但身为一家之主我深吸一口气,用大拇指抚摸桂香冰冷的手安慰她受惊的神经,与其说安慰她倒不如说是让我更稳定,经由传递温情的动作,我的情绪渐渐熨平。我知道我必须有所行动才能改写明日报纸的新闻,我要让躺在地上的是他而不是灭门惨案,至少我要和他拼个同归于尽让我的妻儿安全撤退,这是一家之主的责任。
「不要再哭了,再哭我就毙了你。」他不耐烦的向小智喝道。我听他如此对待小智,真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控制自己的愤怒,他只要扣下扳机就会要了我们三人的命,我不能在恶劣的态势孤注一掷,我松开握紧的拳头喘口气,桂香则把小智紧紧抱在怀里。「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一道灵光飞过我的灵犀,我得把他引开房间确保桂香母子的安全,然后用早已在脑袋里演练无数次对付小偷的方法,方才受到惊吓加上紧张居然忘了应变措施,我的心得意的乱跳,但我必须冷静,有应对的方法并不等于成功。「钱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先放了他们。」「少废话!先拿出来再说。」事实上家里除了堆积如山的书本和玩具别无丈物,更别提金银财宝和首饰,所以我知道他翻腾了老半天必无所获,只好威吓我带他到藏宝的地方。「放了他们,我就带你去。」「你以为我是笨蛋?他们一走不报警才怪!再讨价还价就先宰了你,我就不相信他们不乖乖的招了!」我的心软了,我怕再坚持下去他真的先杀了我,那么桂香母子也难逃毒手。「东西在其他房间,你要跟我去吗?」他的眼睛和枪口直瞪着我,左手伸进暗红色外套的口袋取出一把童军绳掷向我,「把他们绑起来!」我捡起绳索,手抖得几乎捏不牢它。这是出乎平常演练的剧本之外,若绑了桂香和小智脱逃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不绑则面临摊牌的危险,现在不是好时机,失败的或然率颇大。他大概也算准我如不依令行事必会发难,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举动,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适切的抉择,或许是这辈子最关键的决定,若然走错一步可能就从花花世界蒸发了,可怜的小智!他才冒出头的嫩芽就要凋零。「快绑起来!」我决定把决战场延后到有利的时候。我无力的先反绑桂香的双手,「不要绑我!」桂香挣扎一下哀怨的望着我,我的心整个被童军绳捆住的喘不过气来,「不要动!再动我就开枪!」桂香吓的变成雕像不敢再动分毫,乖乖的就绑。接着我想绑小智,「把大的脚先绑了,再绑小的。」他的心思果然细密,连我想留的漏洞都被瞧出来,我只好缚住桂香的双脚,「不要再跟我耍花样,全给我松绑!重新打过死结。」想不道他也熟知我做的手脚,我开始害怕斗不过这只狡猾的狐狸,他比我想像的还要有经验、缜密的多。绑好桂香,我趁机安慰她「别担心,我会救你们。」桂香不傻,看出我们陷入流沙里,困境越陷越深,眼泪从她发白的脸庞滑落,刀一般的割在我的脏腑,缚住她无异把她送到阎王府门口,我的心怎能不痛?怎能不愤怒?我变成杀了她的刽子手!我开始后悔刚刚没有直接反抗而选择屈服,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不管成不成功只能照着平时的演练走下去,我深吸一口气缓和塞住的鼻腔,鼻子不争气的发出眼泪的声音。他在暗笑我的愚蠢和胆怯吧?自己把自己绑起来寻死,真是个大白痴!桂香大概对我绝望了,不动的像片枯叶躺着。可怜的小智!我捉住他的手,他哭着「不要!不要!」拼命的扭动,我就像猎人制服野兽的把他压倒在床绑了起来。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粗暴让我满心愧疚,在他临死前大可不用给他如此恶劣的印象,带着爸爸把他推向火坑的怨恨而去,我的泪软弱的流下来,我赶快耸肩揩去。他已经注意到了,笑的如此邪恶,如此狰狞。
他拿出另一条童军绳晃了晃,犹豫片刻。我的心登时有千军万马在踩踏着,他在考虑要不要绑住我?马奇诺防线决不会在弃守!只要他意图一现就是生死决战的时刻。我尽量调匀呼吸,抑制加速的心跳,放松紧绷的肌肉。我知道决战就在不远,力气不该让费在无所谓的紧张和莫名的哀伤。我用余光瞥瞧躺在床上的妻儿,心若铁一样冰冷,让我用血肉之躯承受锐利的子弹,死的光荣,有尊严些。他终于收起绳索,他怕了?怕和我正面对决?我想。「走!带我去拿钱!」他甩着枪示意要我带他走。我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走在前头,他就跟在我身后,我猜枪口一定直指着心脏吧?我领着他走向小智的游戏房,「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钱就放在玩具箱底。」我指着装满着机器人和火柴盒小汽车的箱子,一根球棒像坦克车的炮管瞄准着天花板。我侧身蹲下来以便可以瞧清楚他的动态,他就站在门口内一步的距离,和我大约有三步,他可能不敢离门口太远以免失了后路,又不敢距我太远误了准头。我的手在箱里寻找着决战的武器,不乖的心跳跳的右手发抖,头烫的发胀,该死的自律神经在关键时刻居然不自律,我极力对抗天生的死对头,一面搜索着。眨眼间我已触到秘密武器,接着就等良机的来临。我故意移动球棒让箱里的玩具发出吵杂的声响,他果然被它吸引,「把那根球棒掷过来。」一如所料机会到来,我用左手抽出棒子做势掷出掩饰右手的攻击,从来没有过的劲道自右手飞出,滚着红线的白球子弹般的冲向他的头部,他还怔怔的望着球棒反应不过来,白球击中他的左眼弹跳至天花板后四处乱窜,不待他回过神来我擎着球棒挥向他头部,强大的反作用力震的我双手发麻差点把持不住,他的额头渗出血迹体态不稳的踉跄一圈,朝我射了一枪,擦过了左侧大腿荡到墙壁上。我知道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将命丧黄泉,我愤怒的大吼像只受尽屈辱的野兽,身体胀的几倍大,疯狂的斩向他的手腕、胸部、头部、脚胫、下体,我了解只要稍微停歇躺在地上的定是我的尸体,双手如断了线的风筝,直劈到他弯下腰倒塌在地上,怒气仍未散去,我必须确定躺在地上的人不会突然跳起来攻击,使劲的击断他的胫骨和肱桡骨,取走掉落一旁的手枪。在十二月的寒夜里抽动的身体浸泡在湿冷的汗水里,拄着球棒吁吁的喘着余怒,我突然怨恨起专为恶人和野心家设计的世界,让我唯能祈求天赐的幸运而不是掌握平等的暴力。我拖着虚脱的步伐行回房间,桂香和小智依旧卧在床上颤抖着,「爸爸!」桂香激动的留下眼泪,小智也忍不住的痛哭起来。「都过去了。」我踅到床沿坐下,方才过度使力的双手僵的抽筋起来竟解不开绳索。此时远处飘来喔喔的警笛声,越飘越近终于停当在楼下,一阵一阵的红光照的房间昏眩,仿佛刚刚经历的是一场梦境。
大概是邻居听到吆喝声替我们报了警,来了两个身材高大带着肥胖的警员,警察当久了都同一个模样,顶个装满油水的肚子,走起路来摆啊摆像挂了个劝募箱,把原本笔挺的制服撑的同街头的小混混一样邋遢。我开了门,遇见煞鬼的打个寒噤,屋外阴风透骨的吹过,两个人牛头马面的闯进来,外八的步伐踢的玄关的沙发唰唰叫疼。「你是事主?」「是!」我点头,「有没有遗失东西?」「没有。」「既然没有那我就销案了,免的你还得做一大堆烦人的笔录。」「那犯人怎么办?」「这种窃案我看多了,到最后总是不了了之,连个窃贼的鬼影子也见不到。来!这儿签个名表示我们来过了。」他们丢一份警察出勤登记的文件要我画押,我无法控制的抖着手鬼画符的签了名。「好!我们先走了。」两人移动到门口,我慌忙解释:「窃贼还在楼上。」其中一个在门口撑着肚腰,眼睛铜铃般瞪着,「小哥儿,我们又不是辣妹,这么舍不得我们,还编出这么明白的谎言。」另一个则在身后搭着他的肩笑的发皱了,原来连警察都认为小市民是羔羊只有待宰的份。「不!我把他掠倒在楼上,还打个半死。」他们发噱的脸马上沉的若死人一般,宛如多出的一件事要了他们的命,「带我们去瞧瞧。」终于有点感动,我想。引领他们上到小智的游戏房,他仍然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像尊雕像似乎失去了呼吸。两警察专业的呼叫后测鼻息和颈动脉,「没有生命迹象,赶快联络救护车,急救是他们的任务。」一人打电话叫救护车,一人摇头抱怨「窃案变凶杀,你娘耶!今夜又不得安宁,这些老百姓吃饱闲闲不好好躺着睡觉,到处生事,惹的你爸在大寒天还要被冷风掴嘴皮。」听到他没了生息,心慌了起来,我居然杀了人。我后悔刚刚下手过重不小心出了人命,但他死有余辜?我只不过为了生存,除掉被剥夺的危险而已。正在我想的出神时手腕着了凉意,冰凉的手铐喀咂的拴住我的双手,「我以杀人嫌疑犯的名义逮捕你。」小智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大喊「爸爸!」桂香也冲过来捉住警员的手,「是他先要杀我们,我先生才不得不反抗。」「有什么到警局再说,法律会还你一个公道,我们也只不过是依令行事的小警察。」「桂香,我相信司法是明亮的,它会照耀我的清白。」桂香显然没有如我一样乐观,眼泪二度从她的眼睛簌簌流到脸上来,小智也跟着他母亲一起抽泣起来。
不久救护车来到抬走了他,我也被两个警员带下楼。门外的警车闪着红蓝光,照的看热闹的人们脸上一阵蓝一阵红,比从地底钻出来的恶鬼还要冷漠薄情,幸灾乐祸的神情较议人长短的八卦婆更令人恶心,想不到我会成为社区里的男主角,明天此段英勇事迹将在附近的门户间流窜,可能还会被加油添醋的传为杀奸夫的戏码。镁光灯闪电般的轰着我的脑门,记者早已闻风而来,在着重情色暴力腥膻味的风气中,明天媒体的社会版标体或许比流言更加离谱,大概是『绿乌龟棒毙裸奸夫』之类的耸动言语吧,文字腐败的墨水味早染满整个空气,我们却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虽没有臭味但仍然一点一滴的侵蚀着脆弱的心。几个年轻的记者顶着寒风围绕着我,麦克风利剑的指向咽喉,好似说错半个字即会刺进去要了我的命,「你为什么要杀他?」「生存。」警员推开记者筑成的人墙,将我架向警车。「听说他和你老婆有暧昧的关系?」一支不识相的蓝色麦克风从背后延伸过来,我转过头瞧,是一个穿着迷你裙的妖娆女记者,「他们的关系就和我们两个一样暧昧。」这些素质比狗还贱的的记者,不但无探查真相的热诚还凭空臆测剧情,手法比八点肥皂剧的编剧还拙劣,无冕王身上已被蠕动的蛆爬的面目全非,留下由密密麻麻蛆所描绘的形体,他的精神已死!躯体已化!仅剩在他身上附着营生的恶心动物。胖警员压低我的头用募款箱将我推入车内,我失去重心的跌坐于后座,没了双手的自由降低了平衡感,也让支持的力量打了折扣,我像倒翻的乌龟扭动着腰,凭藉日常运动训练的腰力才得以恢复方正的坐姿,缚了双手后世界变了样。
到了警察局,我被链在一根横挂墙上的钢棍。因为钢棍位置满低的,只好驼着背屈着,须臾腰酸背痛比做了一天的工作还累,「可不可以给我一张椅子。」两个警察坐在办公桌前,双腿交叉翘在桌上,抽着公卖局的长寿烟,边抖着腿边吐着烟圈,散开的烟圈把警局糊的乌烟瘴气,两个沉沦其中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要求,或许是故意忽略嫌犯卑微的声音。上了手铐的人比条宠物狗还接近动物,狗还可以在以绳子为半径的圆圈活动,而我却寸步难行和棍子为伴。不久电话响起,另一头传来他急救无效的讯息,我的心难过一下,毕竟我是读仁义道德的圣书长大的,无法如虎狮吃了人还津津有味。他们很快的滕好笔录,解开我的枷锁要我仔细研读一番,幼稚潦草的字迹看起来颇为吃力,我逐字思索斟酌以防一字之差背了牢狱之灾。刚看完一行,「快点签一签,我是人民的保母不会害你。」他想草草完事的心态充分表现在不耐烦的表情。我并不理会催促,工作上见多了公务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事。』的守则,最佳的应对方法是装聋作哑当成野狗乱吠。好不容易读完笔录发现有三个错误的地方,短短百来字出了许多错误可见得警员的用功程度有待加强。首先他是侵入住宅偷窃而非所书之应我的邀请而来坐客,我非常讶异警察的想像力,编故事的功力比之记者不遑多让,改行当作家定是排行榜的常客,可惜老天置错地方了。其次枪是他的而不是凶器,我是用球棒砸了他,无论如何不能抹灭在脑海演习千百遍的得意杰作,至少我是在极悬殊的弱势下痛击他,警员未免混的太凶了,就像某轰动岛内的灭门强暴血案,检察官居然没有采检女性被害人的精液一样荒谬,更令我嫉妒的是这些混兄竟然混到可以在历史留名。最后杀人的动机居然是撞见死者和桂香衣衫不整的在房间,一时义愤而杀了他。中立的警察竟然被媒体的影射牵着鼻子走,这只巨兽早已催眠我们,左右宝贵的观念,禁锢自由的思想,戕害纯洁的灵魂,可怜的人们却浑然不知被牵着鼻子走,受少数人所操控,悲哀的自由竟成另一个无形的监狱,连人民的保母也被牵引,公正无私的天秤也因压力而倾斜至高无上的平等轴。我指出错误的地方,警员哼一声,眯起原本玩笑的眼神,脸沉的如铅块一样重,仿佛挑战了他的权威引起他非常不悦,他改正我提出的谬误,嘴里发着牢骚,「签个名就好了,哪来这么多名堂。」我确认笔录无误就在最后画押,接着就被冠上杀人罪嫌送入拘留室。
其间桂香和小智来探视过几次,我不希望桂香常往警局跑,局里常有牛鬼蛇神三教九流的人,言语举止粗野无比,我担心小智会受到不良的影响,况且有个杀人的父亲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对他小小的心灵恐造成阴影,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他见到颓废的样子,我要保持在他心目中的英雄形象,一个手镣脚铐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呼吸着污秽染着尘埃味的空气的家伙,连乞丐都强过我百倍。「你都是为了我们,你是我们心目中永远的英雄。」桂香安慰我,我也知道在法治的国家一定会还我应得的清白,但无论如何现在总是被囚在笼子里,我一点也快乐不起来,精神也无法振奋,虽然我做的事是正当而且别无选择。桂香也跟我提议要不要委托律师?听说有个律师和法官非常熟稔,由他经手保证『大罪化小,小罪化无。』我马上否决她的意见,那些司法黄牛的技俩时有所闻,骗了钱翻脸不认帐是常有的事,况且几年来的积蓄是要做为小智的教育基金不容随便动用,咬着牙撑着些,大不了被关几年。桂香一直愧疚无法帮上忙,整个人瘦了一圈,双眼都坑进去了,颧骨鼓的明显,我心疼她,要她别再奔走,她还是不辞辛劳的远至鹿港天后宫为我求了平安符,人走到了这个田地唯有将前途交给信仰,她把所有的关心和思念都包裹在小小的神符内庇佑着我,见她日渐消瘦的身影,他的死都不足弥补对我们的伤害。有着妈祖的保护,一路上没有特别的波澜直到今天。
「你押过几次杀人犯?法警先生。」我打破沉默纾解凝滞的空气,「无数次,打从高中毕业就考进来做,我现在已经四十岁了,时间过的真快!」他松绑严肃的表情,大概很少犯人像我一样谈话吧?「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杀人犯有几个?」「没有!我只负责押犯人,其他的事一概不管,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犯。」「也对!决定犯人的是整天背法条看卷宗却不寻求事实真相的法官,他们幼稚的认为笔录就是事实,而我们就像掷骰子的筹码。」「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这会坏了你在法庭的表现。」他以过去的经验劝戒我?「法官也是人,喜欢阿谀奉承,喜欢配合度高的乖乖牌,怨恨挑战权威,妨碍程序进行导致延迟下班的贱胚种。」或许过度批评长官,他噤住口不再答话,长廊遗留的肃杀声越荡越远永无止尽似的。
法庭的大门是上了暗红漆的桧木门,剥落的红漆底下露出象牙色的旧漆,是几十年前公家机关常用的颜色,不知道法官脑袋里面装的东西会不会如法庭大门一样陈旧,也许审判法官是位古董级的人物。我跨进大门犹如坠入另一个世界,冰凉肃穆的气氛冷却我悸动的心,旁听席上早已坐定许多人,桂香带着小智从长板凳站起来,用一种欣慰即将要解脱的眼神望着我,他们真的太辛苦了!真的真的太辛苦了!我的泪水差点儿把持不住的湿了满鼻腔,法警推促着我赶快就定位,我的双眼未曾离开过桂香和小智,就像在乌黑大海里的孤舟眺望着灯塔一样,他们是我的希望,是指引我回家的路。法警将我押到台前,和审判官的位置隔着一道木制的栅栏,原来法官也会心虚错误,害怕被罪犯攻击而用栅栏和高高在上的座位来维持所谓法的尊严,这些自认阶级高人一等的法官连法的基本要义『法律之前,人人平等。』都无法身体力行,我不禁为身处认为平等的法治社会打个哆嗦,我错了!要身处偏见的法官为公正的审判实是缘木求鱼,我太高估他们的亮节,只怪自己太没常识平时有闲没到法院逛逛,单凭报纸政策性的宣传认定我们是平等法治的国家,有些消息是有心人士故意放出来欺骗大众,而我却相信这些足以抛至粪坑的东西,简直是连粪都不如。站在审判台前,我觉得尊严都化为灰烬,人的价值仅剩拍卖时待价而沽的劣质品一样,任意由人在一定的范围内来议定你的身价。
不久一个穿法袍的年轻女性上了判官席,她是那么瘦弱,营养好似都给厚重的六法全书吸走一样,它带给她的不像是荣耀反而像是负担,压的她喘不过气、长不大的负担。秀丽的脸庞难掩未经事童稚的眼神,年轻的面孔不见得没有经验,但童稚的眼神实令我忧心忡忡,报纸又是可恨的报纸,曾报导法官职务繁忙,资深的都呆不住,所以常是一些刚毕业通过司法特考的娃娃法官在执行职务,看来所言不假。由这些没看过阳具的女法官审强暴犯,由没拿过枪的人审枪击犯,听起来好似拿到驾照却没有在路上行车经验的人马上上路一样危险。虽说要审案件不一定要亲身经历,但少了些经验总是隔靴搔痒抓不到重心,更可怕的是那不知所云的自由心证,忘记人性的傲慢与偏见,把法官当成基督一样圣洁伟大,独裁的判断一个人的生死刑期不犯错误,容许他在有限度的范围胡作非为,啊!可怕的魔鬼披上正义裁判者的狼皮正在强暴小民的生命和自由,如果你不尽心尽力,如果你不调查事实,如果你仗权威吓,如果你草菅人命,那你和魔鬼又有什么不同?和杀人犯又何异?「起立!」为了表示对法的尊敬大家站起恭迎法官入座,我从一进来就罚站至今,也要罚站到结束,称的上最有敬意者,不过最遵守游戏规则的下场可能也是最惨,从来没有听过某大官的小孩杀人入狱,难道大官的小孩素质较好?只是他有权玩弄媒体和法律而已矣,王子犯罪与庶民同罪?想的美!那是少数特权阶级用来拢络人民遂行其欲望的口号,法律是专为贱民所设,而痴呆的贱民为神化的领袖和天花乱坠的媒体所迷惑而信以为真,天真的以为人人平等,那句口号只在贱民的集合符号内才适用。
「贾证亿!」我回过神来望着她,或许我凶恶的目光吓着她,她像遇见分手的情人赶紧闪躲埋首于卷宗,缺乏经验的举止表露无疑,和一般在电视上接受访问的作秀明星司法官大异其趣,干练、咄咄逼人、要将你食之而后快的锐利表情和在立法院争地盘的流氓大亨罗天羽一样,猛虎猎绵羊似的。刚出炉的法官或许比较人性一点吧?经过职场的陶冶后就离人的角色越来越远,像一头猛兽只想定罪好获得温饱的酬劳,枯燥的工作会吞噬热情淹没思想让人变成一台机器。「你于2010年在安乐社区的自宅杀了甄枚体,可是事实?」「是甄枚体要杀我贾证亿,迫不得已出手反击,才不小心杀了甄枚体,我怎知道他是温室里的花朵,如此不堪一击还敢出来作奸犯科。」年轻的法官果然有耐心些,能够让我好好把话说明白,不像民间谣传「权威法官打从心里就认定罪犯的话是谎言,所以才绩效好结案的速度快些。」菜鸟法官还是有些青涩的优点,她一面翻卷宗一面双眉揪在一块,「球棒真的是你用的凶器?」「是的。」「那球棒像火柴棒一样大小,你如何使来对抗甄枚体的洋枪管子?」没有搞错?是我听错了吗?她凝神瞧着卷宗,喃喃道:「奇怪?照片中的球棒如此细小,怎能打断被害人的双手?」我才恍然大悟,她把缩小在照片的球棒当成事实大小的球棒,我忽然想起高中时期班上第一名的优秀同学分不清芭乐和莲雾,为此还和班上的同学争论了老半天,更夸张的是居然有一大票人站在他那边,认为第一名说的话绝对错不了,后来这名优秀的同学上了全国最高分的第一志愿,他虽然不是榜首至少是前一百名的精英,若说读书是一种专业,这种分工未免太细了一点。旁边年纪稍大戴着古板黑框眼镜的书记官发觉不大对劲,用搭在桌上的手肘推着法官的手肘,试图敲醒沉醉于相片的法官,她瞧他一眼,又用疑问的眼光质询我。「那是打野球用的,野球你应该知道吧!」我解释,她一脸茫然,「大概比臂膀稍长,略细,挥起来颇具威力。」我伸出长臂再做个挥棒的姿势补充说明,她还是没弄懂的样子,虚应答道「喔。」。在以棒球为傲的国度要遇到对它连一点概念都没有的人,海底捞针可能都还没这么难,我却幸运的遇到了,在这种困窘的场合我一点也不觉好笑,把命运交给缺乏常识的专业人士让我饱满的信心全失,感觉好似置身俄罗斯转盘任人宰割,忽然害怕手脚琅珰的声音一辈子挥不走。
「你为什么杀他?」「他拿的是枪,而我是木棒。」「那又怎么样?」「枪能杀人于十几公尺外,木棒只能贴身肉搏战。」「这似乎不成理由!」「如果有人拿着枪指着你的脑袋,随时会要了你的命,你有机会反击还会让他再拿着枪指着脑袋一次吗?」我控制不住的咆哮起来,热血沸腾的几乎要冲破肌肤。她吓的缩回安稳的座位,双颊束的像青椒,须臾才恢复过来。「为了保护妻儿,我别无选择,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陷他们于险境,更不能因为微小的疏忽造成不可弥补的遗憾。」「所以你疯狂的捶打躺卧在地上的甄枚体,造成他颅内出血、右肺气胸、两排肋骨断的一根不剩、手骨脚骨粉碎骨折?」「你这个浑小子,我要给你好看!」高亢的语调从背后利剑般刺进我的耳朵,我转过头,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红色蝴蝶结,横肉上下震动,肉球一样的飞奔过来,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但想不起来。法警好像有意要让他过来而不维持秩序,叉着手在旁边讪笑着。硕大的体庞散发酒肉的恶臭,不一会儿就来到我的身边,忽然间我头晕目眩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脸颊麻烫的胀痛起来,才明白吃了那块肉的耳刮子。「甄委员请息怒回座!」法警做势要拦住那只吸了民膏民脂的躯体,我终于嗅出专属于立法委员的独特臭味,他是立法委员甄昭高,『开赌场,建娼馆,逼良为娼,甄昭高。』是民间流行的一句顺口溜,真没想到本人比电视上见到的还要糟糕,镜头前的专业形象背后是如此龌龊的人品,就像法院是穿着贞德外衣的潘金莲一样。法警似乎故意拉脱了甄昭高,他像头野兽的冲过来,虽然我被绑着,被审判着,但是我的人格尊严是圣洁的,决不容许被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践踏,虽然法官只懂着审判我不懂保护我,虽然法院只是一只假平等的空盒子,我决不容许那些制定法律又蹂躏法律的人污衊『人生而平等』的铁律,我回过身来瞪着冲过来的野兽,身为人我必须捍卫自己。他倏然倒退两步,迟疑,不敢冲撞过来。我忽然觉得十分好笑,一个制定法的,一个执行法的,在一栋腐朽颓危的建筑物里,像野兽般的处决一个人,当这个人显现原始暴力时,他们又像人一般胆怯,这些掌握权力暴力的人根本没有立场审判使用原始暴力的人,因为他们是同样一种人,同样接近野兽,也同样接近魔鬼,虽然他们的方式有所不同。
「还我儿子命来!」甄昭高怒吼着,「你应该比我清楚在人吃人的丛林里总有一天也会被其他人吃掉,他拿着枪来吃我反被我的木棒吃掉了,哼!你们这些仗势的权贵可曾想过平民也会揭竿而起。」「你们这些低等的贱民,怎和从神州过来的神圣血统相比?你们死上一百人也抵不上我们一个,糊涂的老总统把这些刁民的胃口养大了,害我们这些贵族阶级被压缩的喘不过气来,还得上法院和你们周旋。」「我父亲是长沙师杀虎连伙头班长,也流着神州的血。」「哼!卑微佣人怎和家父将军之尊并论!杀人凶手!」几十年来的省籍斗争原来都是假的,没有省籍,只有阶级!我们这些善良百姓被这些利益阶级耍的团团转,还热情的拼命嘶喊冻蒜,原来他们搓的麻将和我们竟不相同。「甄委员请回座!」娃娃法官用她稚嫩的声音再说一次,甄昭高怒视半晌,生气的甩开握拳的手,撇头走回旁听席。「你们就任由立法委员在法庭撒野?」我嘲讽着,「你可以提出诉讼,但是我要提醒你,现在正值立法院会期,立法委员享有豁免权。」这个年轻的女法官常识不足,保护立委的手段可是到家,让我不禁怀疑这是他们预先安排好的戏码,利用法律假期故意当庭羞辱我。「贾证亿你可要提起告诉?」不知是偏见的关系,还是真有那么一点,我觉得她这句话似乎隐含着一股威胁与谈判,意思好像是:你敢告他,等会我就让你好看!我内心挣扎翻腾,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我瞧瞧法官,再看看甄昭高,骤然嫌恶起执法和立法者在正义的法庭,至少名义上是正义的法庭,做贱正义!抵抗洪流猛兽的雄心壮志倏然冲击着我。「我要告甄昭高伤害和公然侮辱,也要控诉法官怠忽职守任凭外人在法庭施暴。」
甄昭高听到马上耸立起来,「操你十八代奶奶!敢告我,大家走着瞧!」娃娃法官听我要控诉,或许是年轻怕惹事,收敛一点,「甄委员请你尊重本席的存在,如果再违犯法庭秩序,本席只好请你出去!」甄昭高不悦坐下。「再问你一次,为什么甄枚体没有反抗能力的躺在地上,你仍然疯狂重击他。」「我不是专家,无法评估他是否有反抗能力,况且躺在地上未必就没有反抗能力,他可能在等待下次的攻击机会,为求保险我只好击碎他的手脚骨,确定摧毁他的反击力,因为我没有错误的本钱。」「那你为什么没有叫救护车?等到警员来到才予与救护!」「法官,换做是你是先确保妻儿的安全,还是先检视敌人的死活?当我正在解开妻儿束缚的时候警察就来了。」她接着努力的翻阅卷宗,仿佛在看圣经般专注。或许上面记载的东西对他们这些笔端事实的法官就如同真理吧!我知道那不全都是事实,但以一个罪犯我无能为力扭转懒惰法官高傲的偏见。接下来法官宣判,「被告贾证亿‧‧‧本席判定故意杀人,处十二年有期徒刑。退庭!」我听完像被霹雳轰的头昏眼花,眼前的景象轻飘飘的环绕在身围旋转着,桂香和小智破口大哭,哭的我的神经颤抖抖,整个头发疼,我居然被判了十二年,法警将我架走。眼帘浮现的竟是庙宇神殿,黑面阎罗正离开他的座位,凸眼长舌的牛头马面押着我离开宝殿,道旁的孤魂野鬼神出游丝的手抓向我,马面无情的抽出大刀砍落藤蔓般的手,一颗眼珠忽然跳出来瞪着我,我认得那是甄枚体的眼珠,我挣扎的想要扑向它,害惨我的眼珠子,无奈牛头马面紧紧的挟着我,眼珠像只飞虫迅速的消失在黑暗里。忽然间牛头马面将我抛入黑暗的深渊,接着砰的关上地狱的出口,我的身子像失去重量的直下坠,一阵黑色的漩涡卷的我意识渐渐涣散。
山崩石裂般的头疼打在我的额头,我奋力张开千斤重的眼皮,又回到阴暗的监狱里,我暂时还不能接受模糊的世界,失去了食欲、希望、人格与尊严,世界又剩下什么?死亡,平等死亡了,正义死亡了,对国家孺慕死亡了。躺在湿冷的地板上任凭生命的热气流失,除了心脏慵懒的跳动着,掉了活力的躯体像冰凉的铁块弃在地上,体重随着光阴消逝在滞闷的空间里,期间我曾偶而勉励振作,都昙花一现,直至有一天地狱的门打开,光线又照耀进来。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把我拖出去,由于长时间的缺乏营养和运动,我突然发觉自己变成软体动物,身体虚弱的无法行动,意志薄弱的连面对阳光的勇气都没有,想不到牢狱生活像肿瘤的侵入体内摧残着我。他们把我带到会客室,一位头发雪白佝偻的妇人背对着我坐在起了毛球的布沙发,我实在想不起认识这么个老妇。警察将我丢到她面前的沙发,隔着张古老的桧木蟠龙茶几,望着被皱纹旋满的脸,我跌进了时光的洪流。十年了!在地狱里已经折磨十年了!几上的大理石映出一张枯的像菜干的脸,十年来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我几乎没有多余的气力诧异,除了呼吸我没有其他的力气。老妇扑过来握住我的手,抓的它隐隐作疼,原来饱满的手只剩嶙峋的骨头,我挣脱不了只能由她握的发疼。「证亿,一切都过去了!」虽然苍老,我仍然认出了这熟悉的声音,是桂香!我想我该装的激动一点,但是虚弱使我不停喘息。「平反了!你的案件平反了,上个月最高法院判定正当防卫,改判无罪!国家要赔偿你几百万的冤狱费用。」几百万买的回我逝去的青春?平反的回娃娃法官的错误?恢复的了炼狱的伤痕?「最近我家那口子失业,嗯!你也知道‧‧‧,嗯‧‧‧小智读书需要钱,家里还有三张嘴嗷嗷待哺,实在‧‧‧供养不起。」我忽然梦醒,桂香在我服刑期间早已改嫁,她这次来的目的竟是觊觎赔偿金,用我的青春、自由、折磨、血汗换来的赔偿金。她说的没错!我很感谢她照顾小智,也很可怜她,但是谁来安慰我?每个人都自私的替自己谋求生路,难道我就不行?「我还没拿到钱,到时再说吧!」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吐出一句不令她伤心的话。她豁然企立,「贾证亿!要不是你杀了立委的孩子、要不是你逞强要告立委和法官,我们也不会落的今天的下场!家破人拘,流离失所,我还要改嫁给老荣民苟延残喘!你醒醒吧,你醒醒吧!这个世界只有假正义没有真公平!迂腐!自以为清高!」言罢,一股火气的甩头走了,高跟鞋嘎嘎的叫着『假正义』、『真公平』,余音回荡在我的胸口,这辈子的精华就耗在这两窟流沙里。窗外的绿影透过玻璃窗刺进眼睛,我眨眨眼,一时无法适应窗外的世界,或许我从来没适应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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