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鳳凰花開的季節，在這樣充滿離情的場合裡，雖然我們隔著一段距離，但是我依然能觸及你的目光，那是種相當豐沛的眼神，包含了肯定、祝福、寄望、不捨，與愛戀，而我們的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匆匆忙忙的辦完註冊手續，捧著一堆資料的我直奔校門外的公車站牌。
「啊！」我就知道一定有事要發生，難怪打從今天一睜開眼起，眼皮就一直跳個沒停。
「抱歉，你沒受傷吧？」眼前的男子顯然是嚇了一大跳，不過他的表情也真好笑，好像我搶了他的話似的。
「阿…我沒事，妳呢？」
搖了搖頭，我急忙蹲下身撿著散了一地的文件。
「妳是中文系的？」
「是啊！不好意思我趕時間，有機會再聊，拜！」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拜！」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事後，坐在公車上的我回想起來，只知道那是個約莫二十八歲的男子，高高瘦瘦的，頂著俐落的平頭，戴著黑框眼鏡，這樣的一個人，應該算得上是斯文吧！微笑著的時候也只是輕輕的牽動嘴角，我想，用溫文儒雅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了，只是，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大學校園裡？當學生未免也太老了點，而現在的教授，有那麼年輕嗎？

開學的第一堂課，教授介紹了一位新來的助教，因為年輕、未婚等等的優秀條件，引起了台下女學生們的一陣騷動，這時的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名斯文的男子是中文系新來的助教，叫作「顏頎光」，點名到我的時候，他的嘴角，似乎又輕輕的動了。
出了教室，有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原來妳叫艾灆，很美的名字，還記得我吧！」他推了推眼鏡。
「是啊！顏頎光，年輕的助教，看在我們不撞不相識的份上，以後還得請您多多照顧才是。不過，在那之前，我可不想被女同學們嫉妒的眼光給掃射得片甲不留，我還想好好的過完剩下的大學三年，所以，我們今天就暫時先聊到這兒囉！拜！」趕在你回頭前，再度朝我那可愛的公車站牌飛奔而去。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學校的註冊日上，這是我唸完研究所後的第一份工作，正當我踏著悠閒的步伐想到校園裡去熟悉環境時，就在門口的拐彎處，連看清楚來者何人的機會都沒有，我就被撞退了兩、三步，讓我更驚訝的是，對方居然是個女孩子，而我卻讓她先開口問我有沒有受傷？唉！我可憐的男性自尊，好歹我也是個一米八三的堂堂男子漢，真是失敗。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小孩子發育還真好，難道又是歐羅肥惹的禍？這女孩居然不必仰著臉就能直視著與我對話，嘿！等等，撇開身高不談，除了小鳥依人之外，她還真像是小說裡的女主角，一雙清澈的鳳眼，稱得上高挺的鼻子，恰到好處的唇，還有，一頭及腰的長髮，呵呵！唸中文的人是否都比較天馬行空一點？怎麼我覺得這好像小說情節，醒醒吧！顏頎光，接近中年的男子該務實點囉！

在幫她撿拾一地的紙張時，我瞥見了一些訊息，這讓我得知她是中文系的學生。世上就是有這麼恰巧的事，顏頎光，二十八歲，家中的獨子，研究所剛畢業，而我正好就是中文系新來的助教，神吧！如我所預期的，開學的第一堂課，台下眾多的臉孔中，有一張屬於她的驚訝的臉，原來她叫艾灆，人如其名，給人的感覺很舒服。下課後的幾句交談讓我發現她是個爽朗活潑的大女孩，對任何人都以朋友的態度處之，但卻不失規矩，讓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她臉上時常泛起的笑容，這讓我想起了家鄉的向日葵，很陽光、很能溶化人心、很能讓人不自覺的化防備於無形。我想，她笑的時候大概從內心到皮膚表面的毛細孔都在歡呼著吧！這樣有熱力的一個人，我還是頭一次遇到。


有一回，教授要我們選擇自己所喜愛的文學作品，並附上自己的感想，於是我選擇了席慕容的詩：
「戲子」
請不要相信我的美麗
也不要相信我的愛情
在塗滿了油彩的面容之下
我有的是顆戲子的心
所以　請千萬不要
不要把我的悲哀當真
也別隨著我的表演心碎
親愛的朋友　今生今世
我只是個戲子
永遠在別人的故事裡
流著自己的淚 選自席慕容：七里香

並附上自己的感想：
「夜海‧最深的憂傷」
　　在深深深如海的海底
　　深深的藏著的
　　是屬於我的　沒有人知曉的悲傷
　　在暗暗暗如夜的夜裡
　　偷偷的躲著的
　　是屬於我的　沒有人理睬的失望
　　是你吧　我的王子　一定是你了
　　只有你會在我最最悲傷失望的時刻出現
　　並為我帶來一絲絲歡笑　曙光
　　也
　　只有你會在我最最悲傷失望的時刻出現
　　告訴我這一切都已隨風　不復從前 ─艾灆─

作業發回之後，我發現有人回送了一首席慕容的詩：
　　「囚」
　　流血的創口
　　總有復合的盼望
　　而在心中永不肯痊癒的
是那不流血的創傷
　　多情應笑我　千年來
　　早生的豈只是華髮
　　歲月已灑下天羅地網
　　無法逃脫的
　　是你的痛苦　和
　　我的憂傷　　　　　　　　　　　　選自席慕容：七里香　　　
　　＊詩人的憂傷，深如大海 ─顏頎光─

原來，他也看席慕容的詩，原來，他也能體會那種暗如深潭的憂傷。

除了上課時間，我們並沒有在校外碰面的機會，但從上次的作業事件後，便有一些關於讀後心得的E-mail來往穿梭於我們之間。


如一開始的印象般，我一直認為她是個無比樂天的女孩，但在某些時候，像是短暫的靜寞、看著窗外的天空時、一個人走在校園裡的時刻，甚至於，她的詩，都透露著一閃而逝的悲傷，她的眉間，在不笑的時候，總會不經意的露出一股淡淡的憂愁，彷彿，深藏在她心底的那個世界，是緊緊地與外界隔絕的，無人能觸及的一個禁地。如此這般的活著，究竟，那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有一次，我試著問了問她，看她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她非常輕鬆並坦承的告訴我她內心的想法。她說她是很多種人的綜合體，有的時候很果決，有的時候卻又很矛盾、很憂柔寡斷，快樂、悲傷、忿怒等等的情緒，每個人都有，但在她身上似乎沒有一個邏輯性可言，不論身處怎麼樣的環境，沒由來的，她總是很容易就會陷入自己的情緒裡，就好像自己並不跟別人同存於這個世界；有的時候，明明一夥人還開開心心的笑鬧的玩著，她卻在下一秒，就在那麼一瞬間掉進了自己的思想裡、回憶裡。所以，她學會鎖住另一個自己，不！應該說是另幾個自己，選擇只在一個人的時候，才帶她們出來逛逛，於是，她的內心，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個無人能觸及的禁地了。

雖然只是文字上的陳述，但我卻能深刻的感覺到她內心的沉重與孤寂，不同於先前的看法，我不再認為她的內心是一片禁地，相反的，我覺得它一直是開敞著的，只是別人沒有找對進去的路而已，或者說是，沒有那份同心，要了解這樣的一名女子，的確須要多用點心。不過還好，她仍樂於將自己曝露在陽光下、人群中，還好她沒有一帶的連那向日葵般的笑容都給藏起來，這樣一個集矛盾與衝突於一身的女子，如此這般的努力的活著，這讓我不禁為她動容，為她的全心全力而心疼。只是，沒有人天生如此的吧！那究竟又是什麼原因成就她這樣的個性呢？


只要有人尋問，我都樂意告訴他們我內心真正的想法，只是，懂得觀察的人不多，在乎的，又有幾人呢？我，一向是這樣子的，而他，一個頗有愛心、頗有好奇心的男子，正如我所想的，他果然注意到了，這次的這個人，像是真的了解般，並不是只想試探，他很認真、很真誠，正打算一步步的走進從不曾有人踏入的世界，於是，我慢慢的、一點一滴的，向他訴說了一段發生在四年前的往事。

那時的我剛上高中，同學們都非常的開朗、活潑，唯獨她─曉楓，打從第一眼看到她起，對於她身上那股氣息，我想我這輩子永遠都忘不了，怎麼說呢？她給人的感覺很冷，總是一個人來來去去的，從不曾主動與人教談，也不會對什麼事情特別的狂熱，就算是同學們主動的找她攀談，她也只是虛應幾聲罷了，漸漸的，她就被同學們孤立了起來。起初我並沒有很特意的去注意她，直到後來她的座位換到我旁邊時，我才發現，她常常會一個人呆呆的坐在一旁，像是在想事情吧！但是，卻沒有任何眼神，仔細的看她的雙眼，一望進去，好像是連接到無人的深淵，好像她的靈魂是活在一片黑壓壓的世界裡，沒有光、沒有色彩、沒有希望，那種神情，不管看幾次，每一碰觸到我都會背脊發涼，更讓我吃驚的是，她的手腕上，有好幾條隱隱的疤痕。

有一次，我看著她，正想著如何進一步了解她的時候，她突然轉過頭來看著我，我被那眼神釘住了，想說些什麼卻哽在喉頭發不出聲，她突然說了：
「從我換到妳旁邊算起，才不過一星期，光是看著我發呆妳就看了五十六次，妳道底想做什麼？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跟妳做朋友。」呼！擠了半天我腦中只想出這句話。
「就這樣？」
「嗯。」


從那之後，我們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可以說是無話不談，有一次，凌晨三點多，她突然打電話給我，還喘著氣，尋問之下我才知道，她做了一個惡夢，後來，她說她再也受不了了，於是，她告訴我一個關於她的故事，一段令她痛不欲生的往事─她的初戀。

以前的她，不是這樣子的，跟其她同齡的女孩子一樣，她活潑、開朗，她甚至比任何人都快樂，直到她最要好的知心好友，和她交往了兩年多的男友背叛了她，那時的她正好面臨升學壓力，一方面基於雙親的期望，另一方面，為了掩飾，為了表示自己的不在乎，她努力讓自己活的更好，考上全縣最好的女中，以做為報復，當然，另外兩個人雙雙落榜了，她以為他們會有所改變，她以為那個男的會回心轉意，但是，他們並不在乎，反而更加甜蜜。從那之後，她就變了，她開始疏離人群，開始獨來獨往，漸漸忘了那個原本的自己，忘了怎麼笑、怎麼生活，那時的她覺得，全世界的人都離她而去了，每個人都討厭她，於是，她開始厭惡自己，開始傷害自己。常常，她都會被惡夢嚇醒，她夢到她的好友與前男友幸福的模樣，夢到以前的同學們嘲笑她是個沒人要的女孩，夢到自己走在街上被人群唾罵，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消失，直到遇見了我，她覺得的生命漸漸有了顏色、有了希望，她說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她決對不會讓任何人來傷害我們之間的友情。

那一夜過後，曉楓整個人都變了，她變的愛笑，變的喜歡人群，她好像又重新活過來了一般，同學們也都接納了她，當時的我們，真的好快樂、好幸福，我多麼希望，我們就能這樣直到永遠，只是，事情往往都不是我們所想的那樣，幸福，似乎並不是那麼容易手到擒來的。


莫千尋，一個很女性化的名字，他，是第一個踏進我世界裡的男子，會認識他，也在我的預料之外。

我們的相遇，非常的離奇，那是在一個只有月光的夜晚，剛補習完的我站在公車站牌下，等著等著，遠遠的，我看見了一名高瘦的男子，戴著帽子，穿著大外套，背著側背的大包包，還有，臉上掛著口照。他的手放在包包裡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走沒幾步路就抬頭起來看我，看了看四周，只有我和他，心裡越想越不對勁，於是我轉身想走往人群較多的地方，一邊走我一邊回頭看，天啊！他怎麼用跑的追過來了，於是我猛力的向前跑，我想，以我的速度應該是跑的掉吧！誰知道他不一會兒就追上來了，還拉住我的手叫我別跑，我只好用力的大喊大叫，他居然摀住我的嘴巴，不得已我只好張口咬了下去，他痛的叫了出來，本想乘機逃走的我，居然不爭氣的跌了一跤，給他抓個正著，我只好硬著頭皮問：
「你…你想怎麼樣？」我瞪大了眼，擺著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看著他。
「小姐，妳以為我想幹嘛？我只不過想回家，正好發現公車錢少了一塊，想看看能不能跟妳借而已，誰知道借個一塊錢就要讓妳咬一下，還好我不是借二十二塊，不然我的手乾脆剁下來讓妳帶回家啃算了，呼！好痛耶！」

後來，我、曉楓，還有千尋，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但是，我總覺得曉楓對千尋的感覺好像有點不太一樣。就在一次為我慶祝生日的晚上，我們買了蛋糕一起到陽明山上去，打算在美麗的夜色中渡過我第十八個生日，當我吹熄蠟燭後，曉楓送了我一件純白色的無袖及膝連身裙，千尋的禮物放在機車的置物箱裡忘了拿，曉楓搶過千尋手中的鑰匙邊跑邊喊著：
「我去拿！我去拿！要等我喔！曉楓一下子就回來。」


機車停在大約五十公尺外，這一段時間裡，我跟千尋就隨便找話題聊聊，順帶看看美麗的夜景，突然，千尋拉住了我的手，以非常認真的口吻對我說道：
「小灆，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妳，打從我決定向妳借一塊錢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妳了。」
「啊？千尋，你…你是在開玩笑的吧！你怎麼可能…。」
「我是認真的！」
「真的嗎？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曉楓。」
「曉楓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但是我真正喜歡的是妳。」就在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時候，我們同時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了一跳。
「你們…你們都是騙子，我恨你們！」忿怒的曉楓，丟下手上的禮物轉身就跑，我想追上去，卻被千尋拉住了，那個時候，我清清楚楚的看到曉楓轉身時由她眼角所留下的淚，她哭了，我從沒看過她掉淚。

千尋告訴我，這是沒辦法的事，總要讓它發生的，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他說曉楓只是一時無法接受，過一陣子就會好了，他會想辦法跟她溝通。曉楓整整一個星期都沒來上課，一開始，千尋打電話去找她，她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掛電話，後來，就都找不到她了；之後，正如千尋所說的，曉楓恢復正常了，雖然我有點訝異，因為，我所認識的曉楓應該不會有這種反應，但我也沒敢問她，就這樣，我與千尋的感情發展的很穩定，雖然曉楓從那之後就不曾出現在有千尋的場合裡，但她還是會關心我們的情況，一切，就這樣維持了一陣子，直到那年的七夕，我與千尋打算到陽明山上渡過，意外的，曉楓堅持要參加，雖然千尋有所顧慮，但最後我們還是讓曉楓跟我們一道去。

到了陽明山上，再一次，我們三個人一同看著夜景，這已經是好久沒有的事了，今天的夜，似乎特別的黑，今晚的風，也好像稍有那麼一點涼，就在我正要開口說些什麼來緩和不太自然的氣氛時，曉楓說話了。


「你們兩個打算什麼時候分手？」我和千尋同時嚇了一跳，曉楓，怎麼會這樣？
「莫千尋，你說話呀！小灆已經陪了你夠久了吧！我原本以為你是個知道進退的人，誰知道你絲毫不懂得收手，反而越來越得寸進尺，今天，我一定要跟你說清楚。」曉楓的口氣很沖。
「妳想說清楚什麼，事實擺在眼前，我跟小灆彼此相愛，這還不夠清楚嗎？」千尋也不甘勢弱的站了起來。
「你們相愛？小灆，我問妳，妳真的愛他嗎？妳只是跟他玩玩的對吧！快告訴他妳只是一時的衝動，妳並不愛他。」曉楓激動的看著我。
「曉楓，妳冷靜一下好嗎？我知道妳還沒有辦法完全接受，但是，我跟千尋相愛，這有錯嗎？」我被曉楓弄糊塗了，既然她已經不喜歡千尋了，為什麼還不讓我們在一起。
「小灆，你真的愛他？你一定是被他騙了，反正我不管，莫千尋，你們今天就分手，就在這裡，我是見證人，從今以後請你別再來騷擾小灆，否則我要你吃不完兜著走。」曉楓越來越激動了。
「分手？不可能，任何人都不能拆散我跟小灆，我比任何人都愛她！」
「你比任何人都愛她？憑什麼？你有證據嗎？」
「怎麼沒有，為了她，我願意犧牲生命來換取她的幸福！」

「喝！你說的沒錯，你死了，小灆就會從你的牢籠中醒來，小灆就會幸福，好！那我就成全你！」霎時，一把鋒利的刀從曉楓身後被奪出，千尋完全沒反應過來，誰也料想不到曉楓會變成這樣，我想衝上前去阻止，就差了那麼一步，曉楓手上的刀，毫不留情的刺進千尋的胸膛，她發了瘋似的狂笑。
「妳怎麼可以！曉楓！你怎麼可以殺了他，如果你真的那麼愛他，我退出！我退出就是了！為什麼你要選擇這麼殘忍的手段？」我抱著千尋對曉楓喊到。
「我愛他？誰說過我愛他了？我從沒愛過他！原來妳一直都不知道，小灆，我最愛的人是妳啊！」我愣住了，曉楓，她說她愛的人是我？
「我一直都沒有告訴妳，當年背叛我的，一個是我的男友，另一個，是我同樣深愛著的女子。沒有選擇的餘地，為了不讓莫千尋從我身邊奪走妳，我只好選擇讓你們相隔兩個世界，小灆，這輩子，讓我好好的愛妳，我們快快樂樂的在一起好嗎？至於莫千尋，下輩子好不好？下輩子你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我只要這輩子就夠了。」


「不！我不要，我不接受，妳怎麼可以這樣，我一點都不愛妳，我很喜歡妳，只因為我把妳當成我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我沒有辦法愛妳，我只愛男人，妳是女人啊！曉楓！」我哭喊著。
「原來，原來妳一直都在騙我，妳對我那麼好都是假的，喝喝！哈哈哈……！到頭來，全世界還是只剩我一個人，沒有人愛我，沒有要我，張曉楓啊張曉楓！妳真是太傻了，妳早該明白的不是嗎？天下人是沒有心的，只有妳這個傻子才會相信人間真的有情。」曉楓丟下了手中的刀朝我走過來。
「妳想做什麼？」我防備的問她。
「送這家伙去醫院，然後去自首，這是我唯一能為妳做的。」在她臉上，我又再度看到那令我背脊發涼的表情，曉楓…，叫我如何面對？

到了山下，曉楓打了電話叫救護車，在車上，千尋以微弱的氣息跟我說：
「小灆，不管發生什麼事，答應我妳都會好好的完成妳的夢想好嗎？」
「千尋，你別再說話了，你不會有事的。」
「妳讓我說完，我怕…，我怕我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小灆，我從沒後悔愛上妳，我好珍惜我們所共渡的時光，謝謝妳讓我有這麼美好的回憶，咳咳…，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妳願意，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直到地球消失、世界毀滅之前，都請妳要記得，在妳等公車要回家的路上，都會有一個人要向妳借一塊錢，到那個時候，妳可不可以不要再轉身就跑？」
「我願意！不論幾輩子，我都會等你，到時候，我相信到時候我一定不會再跑走了，因為我一定能一眼就認出你來！」
「別哭…，我只想看妳笑，知道嗎？妳的笑就像向日葵一樣，能溶化每個人的心，我要妳永遠記得，不論在什麼地方，妳快樂、悲傷、生氣、難過的時候，只要妳笑一笑，我就在妳面前，陪妳渡過每一刻，所以，再怎麼樣，妳都一定要記得別丟了臉上的笑容，好嗎？」

「好！我答應你，我不哭！」
「嗯…。」就這樣，他微笑著閉上了雙眼，我強咬著牙，但卻控制不住眼淚潰堤般的奪眶而出，低下頭輕輕的在他唇上留下我的吻：
「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直到地球消失、世界毀滅之前，都請你一定要記得，要帶著我的愛來尋我，這是我們約定好了的喔！」


千尋走了，我答應他要好好的完成我的夢想，所以我努力的考上理想的學校，之後，我沒再見過曉楓，也不知道她後來如何，沒有怨懟、沒有責怪，我只能，只能祝福她，希望她能走出自己的牢籠，對於她，我無話可說，對一個因愛我而使我失去所愛的人，我無法再有任何感覺。

現在的我，已經大二了，我過的很好，正朝自己的理想一步步邁進，這是我內心的故事，它一直在我的靈魂裡伴隨著我活著，這麼自然的活著，不自覺的，就過了好多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助教，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知道這個故事的人，這也是我頭一次這麼完整、這麼詳盡的把我內心的故事告訴別人，我想，你一定能了解吧！當時的我和現在的我的感受。

而我的夢想是什麼呢？你一定很想知道吧！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個詩人，聽起來好像沒什麼，但是，我是真的這麼想的，我想成為一個幸福的詩人，用自己的雙手、用自己的筆、用自己的靈魂，以最美的詩句，將人間的喜、怒、哀、樂、悲、歡、離、愁，都一一寫盡，我想與人分享我內心激昂的感動，我想讓世人知道，生命，它的珍貴是用千言萬語都說不清的，它的美麗、它所帶給人的喜悅，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換得的。所以，所以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好好的珍惜，珍惜自己所擁有的，珍惜別人所擁有的，也許有些東西它無法共享，但是我們仍可以祝福，不是嗎？當所有的燈光、所有的線索都被迫消失了之後，在隱隱的角落裡，一定還有，一定還是會有希望躲藏在那裡的，而幸福，永遠會帶著向日葵的笑容，在那希望的門之後，迎接著不放棄的人。


三年後…

光：
恭喜你順利升格成為中文系的準教授，但是很遺憾的，我想，這輩子你大概是註定了只能以助教的身份教我了，以學生的身份，我寫了這封最後的E-mail給你，很謝謝你這三年來的照顧，以後，我會更努力的實踐「青出於藍、勝於藍」這句至理名言的真意的，雖然畢業有離愁，但更讓我高興的是，以後，我們就能以「顏頎光」與「艾灆」，而非助教與學生的身份，正式交手囉！

最後，送給你一首詩：
「如果」
如果愛情是一場及時雨
那麼我情願與晴空訣別
如果愛情是一個夢
那麼我情願永不甦醒
如果你我的際遇是一段冒險故事
那麼我情願永遠醉在你不斷給我的驚奇中
如果
如果生命只是一剎那的永恆
那麼我情願拿它來換
換你凝眸深處的那份溫柔
＊詩人的憂傷，深如大海
詩人的濃情，亦，深如大海 ─艾灆─

P.S.我有沒有告訴過助教，你的眼睛，跟他很像…^_^…，最後，麻煩助教幫我把剛剛那個笑容，還有這個吻：「啵！」轉教給顏頎光先生，並告訴他，艾灆帶著向日葵的笑容對他說：「謝謝你，我很幸福，還有─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