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天空，下着无止尽的绵绵冬雨，你撑伞站在街头，望着黑色冒着白烟的柏油路，开始感到寒冷而空虚。
这里是哪里呢？
　总是潮湿。
　湿气从四面八方而来，黏而冷，宿舍里的衣服晾不干，含着一股水气，所以最爱衣物从烘衣机里出炉的那一刹那，犹如热腾腾的松软面包，只是，时间一久，便也不再新鲜。
　当你躺回以睡袋与棉被构筑的睡眠栖地时，总觉得滑入湿黏的沼泽里，冰冷的脚底始终寒气逼人，这是最沉郁的梦，关于台北的冬日。
　在细雨不断飘落的午后，你坐在捷运上，木栅线。终点动物园。
　你喜欢从高架上的捷运往外望，尤其是最后两站，转弯。过河。像小时候坐火车一样，倾斜的雨丝不断打在车身上，一道又一道的细纹，笼罩着车与人，乘客安分地闭眼。不语。
　你的脚边是那把湿得不够彻底的折叠伞，伞花上沾染过多的雨滴，不想收进背包里，地上没有滴滴答答的水渍。
　你喜欢坐在最前方，挺起腰，偏头看着行进中的车与路。
　那是一幅朦胧而温柔的画，层次不一的灰色，点点渗进远方的山与脚底的溪，一列车四节空荡车厢的高空移动，跨越。奔驰。停止。
　过多的水气让一切发出低沉的轻叹。
　那群突然涌入的十七、八年轻女学生，收起过多的笑语，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青春。
　一切因模糊而静止，而衰老。
　然而，雨丝飞洒空中散发出的潮湿印象，始终不老，那是台北山脚下的冬日印记，揉过、搓过，仍旧是那样老，并且不会再老去。
　所以，偶尔，当你在南部冬阳下，因四季刺眼的阳光而戴起墨镜时，人也被光与热催化了，急速的感到口干舌燥，与不耐。
　这里是那里吗？
　日子始终很平淡，朗朗晴空，悠悠白云，日复一日。
　你的车在乡间小路上奔驰着，干冷的空气让皮肤发痒，迎面而来的大片阳光，让人无处闪躲，连爱情与想念也如浮光，匆匆闪过。明灭。消逝。
　所以，当你回头望去时，深沉的思念只适合在阴郁的冬日扎根，在白色的水气中蔓延，过多的呻吟与哀叹都在正常值内，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选择将松软的毛衣，从交缠中分离，一件件堆叠在衣橱里，任由潮湿的水气将他们变得湿冷，一如所有青春的记忆，这便是你的台北冬日。 ●

转载自由时报新闻网   ◎杨美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