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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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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小小的麵館,沒想到人是那麼地多。   這裡的菜單都貼在牆面上。 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得先在門口櫃台點菜繳錢。 在這裡他不是特別會員,也沒有什麼特權,老闆更不知道他是誰。 付了錢後他和我和大家一樣端著食物,在這個狹小擁擠的空間裡找尋空位子。
也許都餓壞了、也許旁邊還坐著人、也許人聲沸騰太嘈雜了,我和他默默地食著。 趁他不注意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頭頂上那剛梳洗,尚未風乾的髮絲雖然有些凌亂蓬鬆,但卻讓他顯得那麼桀驁不馴,呈現了別具一番慵懶隨性的好看。我心裡不禁嘀咕,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竟然會捨得把他甩了?
「再看就要收費了。」
OMG! 被發現了,我趕緊把眼珠子轉向碗裡的麵條,低著頭一味地把食物往嘴裡塞。
然後,我又聽見他在竊笑了。
我即羞又惱,隨口為自己編個理由。「我只是在想你會不會不習慣在這樣的地方吃東西。」
孰知,他卻認真的說:「所謂的習慣其實也只不過是人們不停地重覆選擇同一種生活方式的理由。」
我偏著頭思考著他的理論。
「只要一個人願意,很多時候習慣不習慣都不是理由。」他凝視著我,分享他的觀點。
嗯,似乎是有那麼一點道理。
看著我專心思索的樣子,他又笑了。但,這一次,眼神卻是出奇溫和。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專心吃著那未完的麵條。
「妳在M城待多久了?」他問。
「兩年多一點。」
「想看看M城的夜景嗎?」
22
就這樣,吃完麵條,我們來到旁邊五星大飯店的Lounge 。  
Lounge位於飯店頂樓,服務生一見到他既恭敬地連連稱聲「何總您好!」穿著西裝外套的經理更是殷勤地朝我們走來,一臉恭維道:「何總您好!有一陣子沒見到您了,最近很忙吧?」
不用說了,這也是他常到的地方之一。
經理親自把我們領到走廊末端的一個包廂。
「何總,您上次那支未喝完的2002年Cabernet Sauvignon紅酒不知你今晚有想要品嚐嗎?」經理微微俯身,向何亦憲詢問。
「妳想喝點什麼?」何亦憲向我問。
「可樂可以嗎?」不勝酒力的我問。
「兩杯可樂,我的那杯照舊。」他對經理說。
很快,服務生就為我們送來兩杯可樂。他那杯可樂旁多了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小碟,裡面盛了一粒粒數不清的白色砂鹽。 像上次一樣,他將少許鹽巴倒入杯子,杯裏的可樂驟然湧升氣泡,眼看快要溢滿時又恰時地倒退…
「為什麼喜歡這樣喝呢?」我好奇地問。
「要不要試一下?」他不答反問。
「好。」我把杯子推向他。
他輕輕地倒了些許砂鹽到我杯裏…
泡泡驟升倒退後,我輕輕啜了一口。
也許加了鹽巴的可樂真的比較好喝,也許是因為他喜歡喝加了鹽的可樂,也或許兩者都有。
爾後,我喝可樂時也總喜歡加上少許的鹽… 在很久以後的一個夜晚,我才發現自己多了這一個習慣,特別是想起他的時候,我都會喝杯加鹽的可樂,彷彿這樣就會同他靠近一些,縱然他從來沒有告訴我他為何喜歡這樣喝……



獻花 x0 回到頂端 [20 樓] From:臺灣中華電信股份有限公司 | Posted:2011-08-12 09: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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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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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包廂裏寬敞的落地玻璃,讓我們在沒有視野阻礙下,將M城閃耀的景色一覽無遺。
夜晚被霓虹燈點燃的M城就像一片上了色的都市叢林,繽紛絢麗、美麗迷人。 特別是飄著絮絮細雨的這一刻,一層薄薄霧氣讓窗外的一切宛如籠罩了白灰色的糖霜般地朦朧迷離,撩人靡麗。
「來了M城兩年,這是我第一次在高處俯瞰M城,M城夜景真的很漂亮!」我輕倚在窗邊,忍不住讚歎。
他走到我身旁,靜默不語地伴著我,仰望窗外耀眼的景色。
「這裡就是我們公司吧? 那這個就是我住的地方囉?」窗外的景物都變得好渺小,我覺得好有趣,指著窗外那縮小了許多倍的一景一物不停地研究著。
「有帶口紅嗎?」突然,他朝我問。
「口紅?」我望向身旁的他,蹙起眉頭問。
「嗯, lipstick。」他點頭,用英文重覆。
我走回沙發,從包包取出自己的MAC口紅,邊遞給他邊問:「你要來幹什麼?」
接過我手中的口紅,他端詳了一下,對我說:「這支就給我吧! 下次我送妳一支新的。」
我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個大男人要一支口紅來幹嘛呢?
很快,我的疑問有了解答。他把蓋子打開,輕巧地旋轉出瓶罐裏的桃紅色口紅,在玻璃窗上畫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圈,然後在圈圈內又畫出一大群高樓, 窗外渺小的景物,這時候看起來猶如一張3D地圖,他邊畫邊朝我說:「這裡以後會是一個很大的綠能數碼住宅區,將會是一個結合了最新電子科技和綠色技術的住宅區。住在裡頭的人除了可以隨時免費上網,還可以享用許多節能減碳化的設施……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是我們公司正在開發的計畫……」
我雙眼一眨也不眨地凝視眼前這個用著我的口紅在這 「玻璃地圖」上畫著他事業版圖的男人。 看著他目光炯炯,認真在上面繪出那些漂亮建築輪廓的神情,頃刻間,我心有種說不出的悸動……
  「十年前,美國IT風潮興起後泡沫了,取而代之的是房地產熱潮。同時,也因為次貸而連帶金融業繁榮起來。現在,房地產金融也泡沫了,接下來另一波興起的就是節能減碳的綠色主題。在這綠色概念下,誰能夠由此跳脫而出的誰就是贏家…」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住了,目光瞬間變得深沉,緊緊地眺望窗外,好一會兒,若有所思道:「有人說站在高處會看得更遠。可是這些年,我卻發現,人一旦站在高處後就會比站在平地時更害怕跌倒。」他濃眉微微皺起,似乎有感而發。
不曉得是錯覺嗎? 今晚的他心情似乎有點慵倦悶懣,很多時候也只是笑而不答。 想到這,我心不知為何莫名地疼惜起來…
「雖然如此,但這世界上還是有許多人不斷地想往高處去…」我輕聲說:「有些人並不希望一生就這樣過了…」
他俯首凝望身邊的我,問:「這裏面有包括妳嗎?」
「我?」微微一怔,沒想到他會這麼一問。故作思考一番後,我對他眨眨眼,語氣調皮道:「我有懼高症,站太高我會害怕的!」
聽見我的答案,他揚起嘴角輕笑,語氣帶著些許溺愛地說:「妳這膽小的女人。」雖然笑了,可,他那緊蹙的眉頭仍舊沒有鬆懈下來。
  「我聽馮葛說你們公司發生了些狀況…很棘手嗎?」因為聽馮葛提過,此刻瞧見他眉頭深鎖,自然產生了聯想。
他沒有正面回答,沉吟了一會,說:「有些事情其實就像打壁球,當球朝你飛過來的時候,並不是要將球用力的打回去,而是要順著球路將它彈回去。」
不知怎麼了,感覺今天的他說話都很玄,玄得叫我不知該如何回應。 無論如何,今天是他生日,我真心希望他可以開開心心,至少開心的度過這一天。啊!糟了,生日! 我瞥了瞥牆上的時鐘,發現還差五分鐘就要十二點了! 靈機一動,我趕緊拿起被他擱置在邊框的口紅,在玻璃空白的地方寫下:「何亦憲,祝你生日快樂,希望你每天開開心心。」隨後,在右下方寫上了日期和名字。
完筆,我抬眼,朝他使出一抹微笑。 四目交投之際,我瞧見他深沉的目光乍現絲訝然。 而後,他靜靜地凝視了我好一會兒。片刻,他問:「妳生日的時候都會許什麼願望?」
我一臉莫名的望著他。「今天是你生日,你怎麼問起我的生日願望來了?而且,沒有人告訴你嗎? 生日願望說了出來就不靈驗了。」
他輕笑:「傻瓜,就如妳說的今天是我生日,又不是妳生日,所以把妳生日願望告訴我也不會怎麼樣,不是嗎?」
哦,好像也是。 我把自己手掌在他面前攤開,指著掌心,對他說出一個自己都覺得不可能會實現的願望:「我想要一條遠心衡曲線。」
「遠心衡曲線?」他滿載問號的重覆。
我假裝歎了口氣,道:「咳…你這個在外國長大的孩子怎麼會懂呢?遠心衡曲線就是感情線的另一個名稱。」我左手食指邊在右手掌心上指畫,邊朝他解釋:「就是從小指這裡開始向食指橫伸。它代表了一個人的愛情…… 可惜,我掌心上好像沒有這條線… 有人說,沒有遠心衡曲線,就沒有愛情…」我幽幽地說。 雖然不迷信卻還是忍不住相信…
「你們女人就愛信這些。」他輕搖頭,不以為然地把我打斷。「就不過是一條線,來,把手給我。」        
我擰著眉,一臉疑惑的凝視他。
他輕柔握起我右手掌,從外套內側口袋抽出一支Mont Blanc黑色鋼筆,迅速在我掌心上劃過一條線,說:「這就是妳的遠心衡曲線。」
我瞠目結舌,不能置信地望住眼前的他,這…這是我認識的HE集團的何總嗎? 「你可是堂堂一個集團的CEO耶! 怎麼像小孩子似的這麼這麼…」幼稚呢? 望著一臉沉穩的他,後面兩個字我實在說不出囗。
「法律有規定CEO必須整天板起臉孔來見人嗎?」
  我搖頭:「沒有」
「法律有規定CEO一定要成熟穩重,舉止莊重嗎?」
  我搖頭:「沒有」
「那法律有規定CEO不可以在一個人手掌上畫線嗎?
「沒有…」我又搖頭。「可是……」來不及把話說出口,他隨即俯身把我雙唇給堵住…
我一臉錯愕! 雙眼掙得大大,久久無法反應過來… 那麼近的距離看著他垂眼濃密的眼睫毛、那麼近的距離聞著他灼熱撩人的氣息、那麼近的距離聽著他時而輕微時而沉重的呼吸聲,我感覺心臟跳得好快好快…彷彿就要從我衣服跳出來了…
很久很久,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才輕輕把我放開,細聲呢喃道:「你知道嗎? 妳今天中午拒絕我是對的,妳不應該再回來找我的……」


獻花 x0 回到頂端 [21 樓] From:臺灣中華電信股份有限公司 | Posted:2011-08-12 09: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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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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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星期一午餐時間,楊珆一臉神秘對我說:「小冉,這消息還正勁爆,原來那個何亦憲的情人另有其人,不是才女李毓哦!」聽到楊珆提到何亦憲這三個字,我心不期然顫抖了下。 停下手頭的工作,臉帶疑惑地望向拎著本八卦雜誌的楊珆。 楊珆一臉滿意地看著我,似乎因為成功引起我注意而高興,說:「真命天女其實比李毓更有來頭哦! 是北美億萬富豪王長銘之獨生女——Lorraine Wang!」
「王長銘?那個做燈泡起家,如今生意涉及房產,飯店、鋼鐵、百貨、超市、私人飛機製造業等的華裔富豪王長銘?」小佑加了進來,並且倒背如流,一口氣細數著。
楊珆點著頭。「嗯!正是他。其實別的不說,就說他的老本行,燈泡好了,拉斯維加斯百分之八十的賭場、飯店的燈泡都是他們家供應的。拉斯維加斯嘢! 妳知道整個拉斯維加斯城每天晚上亮起來需要多少個燈泡嗎? 單是這個就夠他們不愁吃穿了。」
「是很有錢!但,李毓也不差啊!雖然家世不及王家富有,可到底也是哈佛才女!而且人長的又漂亮。如果我是何亦憲,我也不知該怎麼選。」
「一定是王家大小姐。」楊珆篤定地說。
「為什麼?」小佑越發的好奇。
「自古以來,男人為了鞏固自己的江山和擴充他們的事業版圖,哪個不是選擇政治聯姻?」楊珆反問。
「說得何亦憲好像是為了錢才和王家小姐在一起似的?怎麼說他自己也是有身家的人。」小佑一臉不以為然。
「親愛的,愛情對他們這些野心勃勃,生活在權力世界裏的人來說只不過是一道甜品。他們關心的是如何能不停地創新營業數字,擴大事業版圖而已。」
「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小佑反對。
「但,大部分都是這樣。」楊珆堅持。
「照妳這樣說,那像我們這種沒有家世門閥的女人不就沒機會了?」小佑問。
楊珆白了她一眼,道:「妳這觀念可要改一改!嫁入豪門有什麼好的?那些名門貴婦許多都只是表面風光而已。身穿名師設計的衣服、手拎最好的包包、出門有司機接送、孩子家事有傭人在做,可是他們有多快樂?多幸福?我們真的不知道… 她們丈夫的事業越做越大,相對的她們就有多寂寞空虛…」
「和她們最親密的通常都不是她們父母,是傭人! 小時候父母每天忙著賺更多的錢,她們許多都是由傭人陪著長大的,再不然就是被丟到國外去念書。結婚後,她們老公又為了事業而忙碌,不幸點,可能還會碰上老公外遇。 所以,最後她們才會把目標轉移到物質上的享受,去享受購物帶來的快感,還有金錢換來的滿足感…」楊珆滔滔不絕的道出自己觀點。「要嫁入豪門,EQ要很高才行,要懂得自得其樂、忍受寂寞,儘管背後有許多心酸怨言,在人前人後還是要眉開眼笑,保持形象。像妳這程度的EQ就別想了啊! 乖乖找個平凡點的老實男人也許還比她們幸福…」 微頓一下,楊珆笑盈盈說著:「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還得感謝她們!因為她們,我們才有工作嘛! 別忘了我們工作的部分任務就是提供她們最新的時尚潮流資訊,間接幫助這群貴婦名媛找尋她們的快樂,填補她們空虛的時光…」
「珆姐!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妳把豪門世界看得這麼透徹…」天真地小佑成功被楊珆洗腦。
楊珆得意地笑說:「哈哈,好好的跟著我吧!還有得妳學呢!」
「珆姐,讓我看清楚點,王家小姐長得如何?」小佑將楊珆手中的雜誌往自己拉近。
「小佑,妳也實在太膚淺了吧妳!看一個人難道只是看長相而已嗎?不過,嘻嘻,我也想知道…」楊珆笑嘻嘻地說。然後,兩個人,一個左,一個右,一起捧著雜誌評頭論足……..
坐在一旁的我,哭笑不得的聽著她們倆在那裡妳一言,我一語。特別是剛剛楊珆對豪門貴婦的大條道理,雖令我咋舌。但在某程度上又無法承認她是在誇大其詞。 侯門深似海,大門一關,這些深門大宅裡面發生的事,哪是我們這些站在門外的人所能瞭解的呢?
隨後,我把楊珆手中的八卦週刊接了過來。 一看,大大標題寫著:李毓戀人情歸億萬女接班人。週刊還真做足功課,做了幾個列表,有李毓和Lorraine Wang的「實力」比較表,包括了樣貌,家世、學歷等等評分,還有人物關係圖等等的,甚至還邀請面相老師分析誰比誰合適何亦憲。 有了這些,當然少不了照片,雜誌刊登了幾張何亦憲和李毓那夜攜手出席服裝大典的照片,還有數張和Lorraine Wang在美加一起逛街的照片。一個是鑽石王老五、一個是才女主播、一個是億萬富豪千金,果然挺有新聞價值,整篇報導就足足用了八頁。

經過一個週末,我以為自己和自己已經做了很好的心理溝通。 這一刻,為什麼心仍會感到疼痛惆悵呢?
看著手掌上那條淡化的「筆跡」。 這兩天但凡碰水時,小心翼翼得不得了,甚至盡可能以左手來操作,深怕這條「遠心衡曲線」給洗掉… 哈哈,想起那晚他沉穩地臉上出現了那不相稱的孩子氣,說他幼稚,那這樣的自己既不是傻瓜?
按捺著心中的酸澀。 我對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的楊珆和小佑說:「我下去買杯咖啡喝。」
當晚,回到家裡,雙唇還存著他吻過的餘味… 沒有卸妝,沒有換衣,把包包放下,我獨坐在沙發上任由思緒漂流。
腦袋裡全是他親吻自己的一幕,還有他說過的話…一遍又一遍,重覆地閃過…
那時候的自己,被他溫暖雙唇吻得心神恍惚,暈暈眩眩,唯一的反應便是不知如何反應… 到底是氣氛太好?情緒太High?抑是他太有魅力?我竟連絲毫反射性的抗拒也沒有?
一個人的安靜是沉默;兩個人的默然卻是沉重地壓迫。特別是在一場忽然地熱吻之後。一想到自己竟無法自拔的沉浸而後情不自禁的回應… 我有種想逃離的衝動。
「謝謝你和我度過今年的生日。」終於,他開口打破沉重的寂靜。「剛剛我很抱歉…」說著,他頓了頓,欲言又止:「其實…」
「其實是生日禮物。哈!我知道在國外大家都是這樣的。哈哈,叫什麼來著? 呃…Birthday Kiss,對吧?」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即刻把他截住。害怕他說出自己不想聽的話…
他目光深切地凝視我,說:「不,那不是什麼Birthday Kiss。我是真的想吻妳…忍不住想吻妳。」
他…這是在說喜歡我嗎? 可為何表情卻一點也不像在告白? 那苦笑的模樣更似在告別… 我既受寵又疑惑,頭緒紛繁,傻傻地杵在原地,喉嚨似被卡住了般,不懂回應。
「只是,我不是一個可以吻妳的人。」 他把目光轉向窗外,沉思道:「曾經我很喜歡一個人, she loves me for who I am, not what I am。只可惜,最後我們還是分開了。離開的時候,她說「有時候,約束一個人的不是他的想法,而是當時候的環境。 現在,我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他目光依舊緊緊地鎖住窗外的世界。 「你知道嗎?有時候站得太高,看得太遠,放不下東西也就越多。」他口氣極致無奈。
寒夜朦朧月色穿透玻璃,恰好照映在他俊朗的輪廓上,使得此刻眉頭緊蹙的他看起來更是多了幾分憂鬱…
半響,他道:「明年中旬我就要結婚了。」
這句話猶如一灘冷水,冷冽的從我頭下潑了下來! 我先是訝異,接著呆愣,然後有點酸疼… 原來,又一次被玩弄了…
「然後呢? 你是不是想說,你沒想過在你要結婚前,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因為喜歡,所以你情不自禁吻了她?。」我冷冷地淺笑,幫他將故事繼續下去。
他側身,有些訝然地望著我,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以冷笑來回應。
旋即,我轉身快步往大門走去。再不離開,我害怕那凝聚於眼眶的眼淚會忍不住流下…
打開大門之際,他倏然一把捉住我手臂,輕輕扳過我身子,凝視我,道:「默冉,妳聽我說…」
「何亦憲,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呢?一開始你就不停地在作弄我,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忽悠我! 明明知道自己是要結婚的人,卻在這裡抱我、吻我,然後告訴我說你是不該吻我的人!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是吧? 哈!我差點忘了,這不就是你最拿手的把戲嗎? 第一次訪問你時,把自己身世說得多麼地引人入勝,卻在訪問結束時告訴我這些都不准我寫。 接著,說什麼如果我可以在六十桿內打完一場九洞球,就給我完整不間斷的時採訪時間,結果呢?一個交待也沒有,讓我白白等了你整個下午。 還有,剛剛也是故意把車停泊在這大飯店門外,讓我以為是要來這裡吃飯,看著我踏上階梯時,才憋住想笑的欲望告訴我其實是隔壁的小麵館……這一切一切你覺得很好玩,是吧?」眼淚,終究還是不聽話的奪眶而溢…
「 但,你知道嗎?真的,這一切,這一切都沒關係,訪問、等待、吃飯、這樣的作弄真的都沒關係! 只是這一次,這一次,你怎麼可以連我的感情也要作弄呢? 不管你是真情還是假意,你既然知道自己已經和另一個女人有約定,你就不應該來惹我啊! 我不是愛情玩家,不是隨便就寬衣解帶的人,愛情遊戲我真的玩不起…… 你怎麼可以連我的感情也要作弄呢……」我的聲音越來越沙啞,口齒也越來越模糊… 狠狠甩開他緊握住我的手,我狼狽地奪門而出…
寒冷的街道,我邊走邊不停地用手背去擦拭不停下滑的淚水… 哈!原來自己還真喜歡上他了…… 白天時候不是才和自己說不要奢望什麼了嗎? 事情又怎麼會發展到這地步? 張默冉,不准哭,不可以哭,張默冉,不許哭啊,不可以哭啊……
畢竟他只不過是吻了自己而已,什麼都沒發生,是應該慶幸什麼事都還沒發生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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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深深地吸進一口氣,步行到對面一家義大利咖啡館買了杯Mocha。 然後,拎著它,朝無人的座位走去…
剛坐下,就瞧見楊珆也端著咖啡站在那裡,問:「小冉,妳沒事吧?」
「沒什麼,工作累了,就出來透透氣。」我搖頭,輕聲回道。
「妳今天一整天都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楊珆一臉試探地說:「該不是為了何亦憲吧?」
聽到「何亦憲」三個字,我握著杯子的手不經意輕顫了下,抬起疑惑的眼光望住楊珆。
「我表哥是飯店的服務生,那夜他推開門正要進去的時候,看見妳和何亦憲在包廂裡熱吻……」她直截了當的說。
  我整個人倏地尷尬得臉紅耳赤,支支吾吾道:「這…除了妳…還有其他人知道… 」
「妳放心,除了我和我表哥外沒人知道,我也交代表哥要保密了。但,妳自己要小心,若被同行知道了,妳可有得煩了。」
「這世界還真小…」想到剛才在辦公司裡楊珆的舉動,我不明白地問:「那妳剛剛為什麼還…?」
「那是故意報復妳,報復妳不把我當朋友,如果不是這樣在妳面前把新聞念出來。 這一刻,妳會承認嗎?」楊珆反問。
我歎口氣,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隱瞞你的,只是真的沒什麼好說。當時,只不過是一時的情迷意亂而已。」    
「好一句情迷意亂啊!你那天該不是喝了很多吧?」楊珆一臉壞笑:「妳還記得妳喝醉了隨便捉個人來吻的那一次吧?」
「楊珆!」我小聲地喝止她。
「好,好,不說這個。不過小冉,妳很酷嘢! 竟然和全城最受歡迎的鑽石王老五之一接吻了呢! 那感覺如何呢?他的接吻技巧還不錯吧?」
「......」這楊珆竟然在公眾場合如此無所忌憚,而且聲量越發地大聲!「噓,小聲點,妳想讓全世界都聽到?」
「怕什麼,只不過是在聊天,又不是現在讓妳和他接吻…」說到這裡,楊珆又使出和幾秒鐘前一樣的壞笑:「而且,妳又不是沒有試過… 好好,我知道,我不說。」見我眉頭都揪在一塊,她連忙在唇邊做了個橫拉拉鍊的手勢。
不一會兒,她轉了口氣,認真地安慰道:「既然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那你就不要不開心了。我剛剛和小佑說的話,妳都聽見吧? 愛情對他們這類人來說永遠不會是主菜。 而且,我剛收到消息,何亦憲和Lorraine Wang好像已經決定要結婚了。」
  「是啊,我也聽說了。」那天聽他親口說了,只不過不知道是和Lorraine Wang而已…    
「好,竟然如此,就別傷神了,像他們這樣的男人就留給像Lorraine Wang那種EQ從小被訓練得很好的女人去應付吧! 我們今晚就唱K去吧!姐姐我給妳介紹帥哥啊!」楊珆笑著說。
我感激地望著楊珆,不是因為她要給我介紹帥哥,我知道她是在擔心我,才想搞些節目。雖然她嘴巴有時候壞了些。但,她內心其實很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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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愛,不能(何亦憲 番外)

「送」她回家後,車子往前走了一小段,又回轉,回到她家樓下。
找了個抬頭即可透過車子天窗仰望到她那一戶的地方停下。 坐在車廂內,他手中握著黑莓機,在細小的鍵盤上按打著,斟酌著適當的字眼…
「默冉,對不起,我不是…」
「默冉,為了公司,我必須…」
「默冉…」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最後,一個回退鍵,他把這一切刪除了,把黑莓機丟向旁邊的坐墊。
簡訊,始終沒有發送出去…
他伸手按了按鈕,將車窗打開。在冬夜低溫的空氣中,他燃起根煙,一口又一口的抽著… 思緒和他口中吐出來的裊裊煙霧一樣,不停地在縈繞著他……
今晚的一切對他來說太不像他了,就像他自己也驚訝自己竟會情不自禁吻了她、就像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在她家樓下,不願離去…
對她,他有一種莫名地疼惜,不是因為憐憫,而是因為見到她心事重重卻努力要開心生活的樣子。還有,眼裡明明寫著不滿卻努力去妥協,妥協於現實生活的樣子… 對飽經複雜人事的他來說,她身上不知不覺流露出的那份純真,很是可貴…
從她含著眼淚離開後,他就一直駕著車默默地尾隨她。 一路上,看著她不停地用手擦拭那從眼眶中溢出來的眼淚時,好幾次他幾乎忍不住想下車把她抱在懷裡…
他很累,真的很累,為守住自己現在高處的位置而累。 他不是不明白,平地上也有不少美麗風景,但,他還是習慣了高處上的遼闊視野。為了公司,為了自己親手打拼出來的事業,他,不能喜歡她。
好多年了,自從第一個可以令他心動的女人離開後,愛情於他不過是為他繁重的生活增添一份樂趣。
他一直以為,如果不是第一個她,那便是誰都無所謂。他也相信,如果沒有遇見現在這個她,他有把握可以將事情處理得很好,和Lorraine結婚後的他會是個好老公。因為,老公對他來說,不過是一項工作,而一向把工作處理得恰如其分的他,有自信可以輕易勝任。
只是,偏偏在這時候讓他遇見了她,一開始他承認他只是覺得好玩,還有一點生氣,這個扯下他鈕扣的女人竟然記不起他,哦!不是,應該說從來都沒把他記住。 一開始他只是想藉著她的「有求」於他而故意刁難,一報她的「不記」之仇。 可是沒想到,越和她接近,她越像塊磁鐵般,他不能自己地想向她靠攏……
抬起頭,透過天窗,望向那一戶仍然亮著橘燈的窗戶,想著剛剛她哭著奪門而出的那一幕,「…不管你是真情還是假意,你既然知道自己已經和另一個女人有約定,你就不應該來惹我啊!我不是愛情玩家,不是隨便就寬衣解帶的人,愛情遊戲我真的玩不起……..你怎麼可以連我的感情也要作弄呢……..」
他深深地吸了口夾在指縫間的煙,再緩緩地吐出一大圈煙霧後,掀起嘴角淺笑,自嘲地在心底跟自己說:「也許這樣是最好的,讓她恨吧! 恨一個人總比喜歡一個人好過點…」
那一夜, 紛擾、璀璨繁華的M城, 多了兩個不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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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夜晚,M城某個熱點KTV裡的一包廂內,聚集了一票「黃金敗犬」。 說穿了其實就是一票單身沒人要的寂寞女人,聚在一塊相互安慰,罵罵她們口中所謂的臭男人來消磨時光。
一進門,我即刻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弱弱地發現自己是被楊珆給騙來了,帥哥沒見到,卻莫名被列入黃金敗犬一族…
一開始,只有小貓兩三隻,楊珆以一首紅豆來做Opening,唱得似模似樣。慢慢的,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有認識的,也有沒見過的。 雖然是「黃金敗犬」之夜,但總算是一場熱鬧的聚會,吃著喝著唱著,每天生活凝聚的壓力好像也暫時獲得釋放。
中途,坐在我身旁的女工程師霸著麥唱著一首又一首的苦情歌,喝著一杯又一杯的Whisky,而一杯又一杯之後當然就是一瓶又一瓶了! 可惜,只有膽量卻沒有酒量,最先倒在沙發上的就是她了。 斷斷續續聽著她酒後吐心聲,才知道原來是愛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的悲劇。 聽著聽著,自己竟有點心酸…
端詳眼前的女工程師,每天工作所接觸的都是理性和邏輯相關的; 當碰到感情的事,卻無法理性思考,邏輯分析。   也許,這就是愛情吸引之處吧! 若是可以理得一清二楚,那這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為情所困的人了。
聽了一首又一首的苦情歌,分手快樂,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我才發現KTV是很神奇的地方。 當一大票人被關在一個房裏、當被「逼」聽著朋友一字一句的唱著、當擴音器流溢出來的旋律在這小空間裡來回飄揚時,原來情緒是很容易就被感染的,心情也就自然地跟著悶悶不樂,不知不覺也會多喝了幾杯……
「小冉,妳別再喝了,免得又發生像上次一樣的糗事。」正當我拿著酒杯往嘴裡送時,我聽見擴音器裡傳出這麼一句話來。 我定了定,左看看,右望望,看見站在電視旁的楊珆手握麥克風對我說。
OMG,這該死的楊珆,看她臉上紅粉霏霏,我就知道她是醉了。 每次唱K時,每次喝多時、每次看見我喝酒時,我就知道會這樣。
「楊珆, Shut up!」我瞧見自己食指正搖搖晃晃的指著她,阻止她往下說。
「什麼事?什麼糗事?」      
「對啊?什麼事?」
「哎喲,說來聽聽讓大家樂一下嘛! 反正都過去了。」
「就是就是」
「到底什麼事啊?」
「快說嘛!快說嘛!」
好幾個女生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再加上不斷傳來的音樂,我眼前只是一片混亂… 感覺快暈了… 怎麼KTV包廂裏頭的天花板也會有星星呢? 我應該沒有喝了很多吧? 這麼快就暈了? 我到底喝了多少杯? 好吧,讓我睡一下,睡一下就好了…
臨睡前,我聽見楊珆的聲音從麥克風裡大聲地傳來:「……我們小冉兩年前因為…曾經…因為喝醉了,進錯房,把…某個…俊男給…蹂躪了一番……」
胡說!胡說!我那哪是蹂躪,我…我…只不過吻了他一下,就一下而已,這該死的丫頭! 胡說八道!
我…我很想開口為自己辯護,但我的身體很不聽話,感覺好沉重,我的眼皮好沉重……
這死丫頭,等我睡醒我就要讓妳好看……
第一次遇見楊珆是在兩年前的一個研討會上。 那時候我還在《先鋒報》上班,楊珆則是剛進入《LivChic》。 研討會遲到的我神色匆匆地走到離門邊最近的空位子。 正當我忙著翻閱桌上放置的講義,試圖找尋講師正講解的部分時,耳邊傳來一席友善的聲音,悄悄地說:「第三頁第二個簡報。」 她,就是楊珆。 五官分明的臉龐掛著美麗且開朗的笑容。
我們的友誼就從那一刻開始。
由於,一連三天的研討會在B市舉行。 而,楊珆是第一次到B市,每次下課,在B市長大的我自然當起導遊帶她到各大景點去轉轉、嘗嘗道地美食。
楊珆的個性熱情大方,三天下來,她結識了不少新朋友。 最後一天,有人提議晚上去KTV,算是慶祝上課結束但友誼的開始。
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我就這樣跟著大隊一起走。
走著走著,對面街忽地出現了抹熟悉的身影。 他親暱地牽著另一個女人,滿臉笑意地望著她。他說他不喜歡到人多的地方;他說最近他專注於籌備新戲。原來他說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整顆心咯噔了下,喧鬧熙攘的街上,周遭一切頓時被模糊了,我眼中只剩那兩道身影。
直到「砰!」 一聲,撞上了一堵牆,哦不,是一道強而有力的胸膛…
「對不起。」我本能地道歉,目光還是緊鎖住對面的身影…
「妳沒事吧?」對方溫和地問。
我未來得及作出反應,即被尾隨的楊珆拉住胳膊。「妳沒事吧?怎麼越走越快啊?」
「哦,沒什麼,只是看到一個朋友。」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再抬眸朝對面望去,卻再也瞧不見方毅的蹤影。
「那我們走吧。」楊珆拉著我說。
剛剛短短一幕,和這陣子聽到的謠言,是被劈腿了,是嗎? 坐在KTV包廂裏的我心痛難過地想著。
愛情就是這樣,發現奇數的時候如果不是選擇沉默接受,就是撕破臉攤牌,然後剩下自己一個演著傷心獨角戲。
那時候不曉得誰唱了一首陶晶瑩的太委屈,實在太貼切了,我聽著喝著,一杯接著一杯,絲毫沒想過那是會醉人的酒,直到口袋裡的手機不停震動。我恍恍惚惚拿起電話。 一看,呵呵,是方毅,風流快活的時候竟然還記得我…
我握住不停震動的手機走到包廂內的洗手間,推門時才發現被霸佔了。 一把女聲高聲唱起王力宏的《愛錯》「…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這樣做,從來沒愛過所以愛錯,我從哪裡起飛從哪裡降落,多少不能原諒的錯卻不能重來過…」 還唱得真大聲,我只好握著手機往門外走去。
走廊上確實安靜了許多。但手機已停止了震動。我靠在牆上,盯住手上的手機,看了好久… 快到自己的生日了,如今看來今年的生日又落單了……
隱隱約約聽到包廂裡《愛錯》的歌詞一字一句重覆唱著:「…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這樣做,從來沒愛過所以愛錯,我從哪裡起飛從哪裡降落,多少不能原諒的錯卻不能重來過…」
眼淚隨著心裡的酸澀,滔滔不絕地流了出來…
終究是愛錯了人…
我的頭突然好疼好重,眼前的走廊瞬間變得好長好寬,我腳步也忽地變得沉重起來。 我走著走著,好像永遠都走不完, 我沿著那把唱著《愛錯》的聲音,一步步,搖搖擺擺地走回包廂。
一進門,發現人少了很多… 瞥了眼牆上的時鐘,還早嘛!才不過十一點左右。 我對著沙發上望著我看的幾個人說:「啊,怎麼就剩下幾個人啊?其他人都到哪去了啊?走了嗎?哈,走了也好,沒人和我搶麥克風,剩下就讓我唱給你們聽吧!」一連串把話說完,我自顧自地拿起擱在茶几上的麥克風唱了起來…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這樣做,從來沒愛過所以愛錯,我從哪裡起飛從哪裡降落,多少不能原諒的錯卻不能重來過…」我要唱歌,我不要哭,不要為這樣的愛情哭泣…
一首又一首,我也數不清自己到底唱了多少歌曲,只想把心中滿懷的傷感和惆悵全給唱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飄飄忽忽我聽到有人對我說:「唱這麼久妳不累也渴了吧?先歇一會吧!」
「哦……」還真是有點累了,把麥克風放下,我有些力不從心地倚在沙發上。 有人給我遞來一杯飲料,忘了是什麼,只記得自己豪爽得可以,竟一口氣把它給喝光。 結果是整個人越來越飄忽,越來越暈眩,而天花板的星星也自然地越來越多…… 隨後發生的事,我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楊珆說她發現我那一刻,我正捉住一個男人在強吻…… 話說,當晚我拿著手機離開包廂後就再也沒回去了。 起初,她並不以為意,以為我在煲電話粥。 可是,當時間有點長了,卻仍不見我回來,她開始覺得事有蹊蹺,就趕緊給我打手機。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傳來的卻是一把陌生男人的嗓音。 聊了一下,才搞清楚,我竟然走錯房了! 楊珆趕緊去把我接回來。 孰料,她打開門那瞬間,就驚見我正毫無羞恥地捉著一個男人在強吻… 不好意思得連賠罪都忘記,她只想趕緊把我帶走……
事後,從楊珆口中聽到這故事,我自己也疑惑了好一陣子。 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怎麼看都覺得自己不像一個放肆的人,怎麼可能在醉酒時幹出這種荒謬的事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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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小冉…小冉…小冉,妳醒醒啊!」迷迷糊糊,聽見楊珆在輕喚我名字。
「啊…?」睜開沉重的眼皮,想開口,卻發覺喉嚨又乾又澀…
「走吧!大家都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楊珆說。
「哦…好…」緩緩坐起身,渙散的意識逐漸彙集,才發現原來自己在KTV包廂裡睡著了。
也許酒喝太多了,整個人依然有點暈眩,我記得楊珆似乎也喝了不少,便問:「我們怎麼回去呢?妳看起來也喝了不少呢。」
楊珆卻拍著胸口大聲對我說:「我沒事,好的很呢!」擔心我不信,她朝我比了個V手勢,說:「妳看,這不是2嗎?」
「所以呢?」
「所以我們走吧!到停車場拿車。」
「我看我們打車回去好了。」
「不行,把車停在這裡停車費可貴呢!」
「可妳行嗎?」
「我不行,還有妳呢。」
「不行,我還在宿醉…發生意外怎麼辦?」
「妳啊!就是膽子小。」
「nonono,我這是小心…」
我們倆就這樣一吵一鬧的走到停車場去。
雖然如此,但心底感覺暖暖的。其實,朋友就是這樣,難過的時候一起掉眼淚,開心的時候一起傻傻歡笑一起瘋,偶爾你一語我一句吵吵鬧鬧,但一切都暖在心底……
坐上車,楊珆從她大包包裡拿出個小包包往我手裏塞。打開一看,裡頭全是粉餅,腮紅、口紅,還有香水等…我摸不著頭腦,問:「這是幹什麼?」
楊珆對著後照鏡把粉餅打開,拿起粉撲邊往臉上輕拍邊對我說:「妳也補一補吧。」
「不是要回去睡了嗎?幹嘛還要補妝呢?不會是還有第二場吧?」
「就是要回家睡覺才要。」楊珆拿了刷子沾了沾點Bobbi Brown的腮紅,往臉上掃。
「楊珆,妳是醉酒還沒醒吧?」我伸手觸碰了楊珆額頭調侃道。
「傻婆,我現在清醒的很。不知怎麼最近M城臨檢比平時多了,待會要是真遇上,妳就會後悔沒聽我說了。」此時,她已經開始把Coco Chanel香水往自己身上噴了。
我忽然明瞭了,補妝原來是為了要把喝過酒的樣子遮蓋、而香水則是為了要把酒味掩蓋。但,這樣真的有效嗎? 我不知道,但我還是重複了她剛剛那一系列動作。
果然香水一噴,楊珆整台小車都是Coco Chanel的味道。  
「對了,別忘了這個。」楊珆給我遞來一支口氣芳香劑。
「嘿,妳還真是充分準備啊!」
「沒辦法,想要安全回家,總要做足功課!」
我往自己口裏噴了下,再用右手掩著嘴巴吐一口氣,果然,全都是薄荷味。「好了,這下可以開車了。」
走著走著,一路上還算相安無事。孰料,我們楊大小姐在分叉口時,憑經驗覺得那條常走的路會有臨檢,忽地決定轉另一條車道。但,由於有輛大貨車以一種前所未有烏龜慢的速度擋在我們面前,急性子的楊珆只好在未到分叉口前加速超越前方的大貨車後,直拐入另一條車道。 這一拐事情就來了,路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兩位交警,把我們給攔下,要我們駛入路肩。 楊珆一見狀,馬上來個連貫動作,先靠邊停,再關燈、熄火、後打開車窗,一副可憐兮兮地朝站在車旁的交警,問:「警察先生,怎麼了?」
可惜,我們這位警察先生一臉不領情,酷酷地問:「為什麼突然變換車道?」
聽到他這麼一說,楊珆冤枉地回道:「我們沒有‘突然’變換車道啊!我轉換前明明就有打了方向燈。」
交警對楊珆的解釋置若罔聞,直說:「我有理由懷疑妳是為了躲避警察而突然轉換車道。請出示妳的駕駛執照。」
欲哭無淚地楊珆心不甘情不願在包包裡取出駕駛執照,喃喃地說:「我們那時候根本沒看見什麼警察…」
接過楊珆遞給他的執照,他檢視了下,突然朝我們問: 「妳們喝酒了嗎?」
楊珆和我面面相覷,不禁愣了愣,隨即,楊珆強裝鎮定,笑著回說:「喝了酒就不會駕車了,長官。」
一聽楊珆的說詞,我感覺快暈了。偷偷瞟了眼那俯身探頭進來的交警,他目無表情地臉孔擺明了就不信。 他機械式地開口,一字一句說:「我懷疑妳酒後駕駛,現在要和妳做個酒測,請下車。」
完了完了,這一酒測,還不把身體裡的酒精濃度給全呼出來…我和楊珆都開始慌了起來。 酒後駕駛這罪名可一點都不輕啊!扣分、罰款、也許還要坐牢呢?怎麼辦呢?而且酒測出來要說我們是真的沒因為要躲避員警而改車道估計也沒有人會相信了……
「快,別愣在車裡了。」交警不耐煩地催促。
我們倆好不願意的下車,交警把一支液晶酒測器交給楊珆,指著酒測器上的一次性吹管解說道:「先深吸一口氣,再對著這裡深深地把氣呼出來,保持一兩秒,待它發出信號後才算完成。」
楊珆手握著酒測器,一臉猶豫,遲遲不吹。 我亦心亂如麻,一籌莫展地站在楊珆旁邊……
「快點快點!測了要是真沒喝酒就讓妳們走。」交警又一次發出不耐煩地聲音。
  突然,楊珆「呃喝,呃喝…呃喝…」的咳了起來,不停地拍著自己胸口,邊咳邊說:「長官…不…呃喝…好意思…我…呃喝……」
  收到楊珆瞬間朝我使來的眼色,我趕緊配合,邊輕拍楊珆背部邊說。「長官,不好意思,她氣喘病又發作了…」
  咳…只是我們這樣的小把戲又怎能矇得過閱人無數的交警呢?他臉上閃過一絲的鄙視,望著我們,見招拆招,道:「照這情形看,是非要去醫院不可了,這樣也好,讓醫生一測,就可以更直接更準確地從妳血液裡測出有無酒精含量…」
  「……」被識破了,楊珆欲哭無淚地望著我,眼神裡載滿了失望。 無計可施下她舉起手中的吹管,張口就要吹下去的那一刻,一台銀色房車驀然在我們身邊停住。 頃刻間,我腦海飄過何亦憲的影子。   房車前座漆黑黑地車窗緩緩搖下,我一看,是馮葛。 「張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前面是馮葛,那後車座坐著的就是何亦憲了,對吧?
「被臨檢了,要酒測。」身旁的楊珆替我回覆,並俯身對馮葛使了眼色,小聲說:「我們剛從KTV出來。」
馮葛聽了楊珆的回答,點了下頭,轉向後車座。 這舉動明顯是在向後座的人報告。 雖然,由始至終,後座墨黑的車窗都未曾搖下。 但,看著馮葛恭敬的態度,再傻都猜得出來,坐在後座的是何人。一想到這,我整個人迫窘得好想找個洞馬上就鑽進去……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發生狀況的時候都要讓我遇見他呢?
我怔怔地立在那裡,努力不讓心中的想法浮現於臉上,不想讓坐在車廂裡的人看透…… 但,卻又忍不住去猜測車廂裡的他此時心情如何?會有什麼表情?然後,我突然覺得發明這種隔熱紙的人很可惡,不公平的可惡,怎麼可以只讓裡面的人看到外面的人呢?
後座的‘人’似吩咐了什麼,馮葛下車朝一旁的交警走去,兩個人竊竊私語了會,馮葛舉起手機撥打,說了幾句他便把手機遞給交警。 交警聽著電話便是一味的點頭。 瞧他一副唯聲是從的模樣,看來事情是解決了。
果然,取回手機,馮葛朝我們走來,說:「沒事了,何總已經讓人幫妳們處理了。何總說妳們也別開車了,他讓司機把妳們送回去。」言罷,即見司機已經下車走到楊珆的小車旁, 馮葛則走到Lexus的駕駛座去。
Lexus一踩油消失在夜幕中。 而他,幫了我們的忙,由開始到結束,都不曾露面…
楊珆高興地拉著愣在一旁的我上車。「這個何亦憲,還真不是蓋的,連話也不用說,臉也不用露,就助手的一個電話把事情給搞定了。」
是啊!是很厲害呢!不是說才回國幾年嗎?我們在這裡出生長大住了二十年,卻連一個像樣的電話號碼也沒有。
一路上,楊珆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何亦憲有多厲害,有多本事,我有一句沒一句的隨口搭著,絲毫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腦海不停地盤旋和楊珆到KTV前接到的那通電話…
…「張小姐,我是來和妳道歉的。我希望何總生日那天,在車上自己多嘴說的話沒有造成你的困擾。我們公司有個案子出了些狀況,需要龐大的資金注入,王董答應入資,條件是要何總娶她女兒…」 「有時候,約束一個人的不是他的想法,而是當時候的環境…」 「妳知道嗎?有時候站得太高,看得太遠,放不下的東西也就越多。」「我不是可以吻妳的人…」「妳今天中午拒絕我是對的,妳不應該再回來找我的……」…
低落地心情猶如窗外徘徊在零度的天氣。 車窗因凝結水氣而漂浮著的霧氣,讓一切看起來好模糊。 我伸手用指尖輕輕一劃,勾出一條清晰地線路,窗外景物的輪廓頓時清晰地映入眼簾…  
看著望著,才發現,今年的冬天變得有點陌生,過去兩年來不停轉動的陀螺生活因為他的出現而亂了次序,就連自己也不明白,不明白,和他的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但,這一切已經不再重要了,我無奈地苦笑,因為他要結婚了,不可以再因為他而讓自己的情緒再受攪拌。

有時候,兩個人相遇太早或相見恨晚就只能像電視劇般,不是錯過就是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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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因為開的是楊珆的車,所以司機先把我送回家。 道別後,我帶著疲憊的身子往公寓走進。 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也許醒來以後就會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夢一場…
越過警衛室之際,一台又黑又亮的寶馬X5倏然緊急在我身邊煞車! 我嚇了一跳。 墨黑的車窗緩緩下滑,一把低沉,毫無溫度的嗓音,道:「上車。」
仔細一看,竟然是何亦憲。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換了車子?他剛不是在Lexus上的嗎? 心裡有著一連串的疑問,加上警衛室的警衛探出身子一臉疑惑地望著我,是夜深了,我知道。 所以,我只好上車。
一上車,還沒坐穩,他即打檔向後往左倒了半個彎,將車頭調轉過來後緊踩油門,引擎隨即發出隆隆運轉聲,輪胎亦因摩擦地面而發出尖銳的響音,車子瞬間加速朝前方駛去。
「把安全帶繫上。」耳邊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左手正緊握住車門左上方的安全把手,右手則是緊緊抓著座椅椅邊。
我默默地繫上安全帶,同時亦察覺到他的車速正在逐漸放慢。
這車身很高,前方的路都一目了然。 但,車內卻非常暗,外頭的光亮幾乎都被厚黑的隔熱紙給遮擋了。只能偶爾藉助反方向車輛燈光的光影,我才可略略看到他那緊蹦住的臉龐。
凌晨時分,路上車輛寥寥無幾,車內音樂也沒有打開,汽車在馬路上行駛的聲音格外明顯。 在這緊密壓縮的空氣中,整個氣氛寂靜地有點不自在。 我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忍不住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仿彷彿佛沒有聽聞般,他完全不理會我,繼續駕駛。
「剛才真的謝謝你了,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我繼續說著,試圖瓦解寂寥。
但他仍舊默不作聲。
「到底是怎麼了?」
「……」他依然一言不發。
「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情,請送我回家!」我有點生氣,音量不自覺提高了些。
「……」還是視若無睹。 我後來才發現這是他生氣的方式。但,當下,我心情異常鬱悶,賭氣地對他說:「我要下車!」說著,我手放在門把上。
「妳最好坐著別動!」終於,他開口了。
「那到底要去哪裏啊?」
「妳酒量有很好嗎?幹嘛喝酒?」
我愣了下,難道他一直是在為這事生氣嗎?
「去KTV,大夥兒都喝酒,難道你要我喝茶嗎?」真是莫名其妙,剛剛是幫了我們,但他也沒必要給我看臉色吧?
接著,我們倆誰都不再開口。
車子就這樣一直往前走,我完全不知道目的地的任他載著我…  
也許累了,也許睏了,走了一陣,沉重的眼皮再也忍不住就闔上了。
醒來,緩緩睜開朦朧雙眼時,才發現車子早已停駐在山腰上。
「醒了?」 他問,口氣溫和了許多。
看著一大片染上淡淡地紅妝雲彩,想來已經快早晨了,我緩緩坐直身子,才注意到覆蓋在自己身上的外套。 之前鬱悶的情緒早已不翼而飛,此刻心裏只是一絲暖意。「不好意思,我竟然睡…」
「噓……看,太陽就要出來了。」他食指輕輕觸碰雙唇,雙眼示意我望向前方,阻止我說下去。
我隨著他雙眼瞟向的地方望去,赫然發現山腰下竟然是一片大海,海面呼應著那淡淡紅妝,拼出一大片暖暖的紫紅色;不到一刻,天色逐漸地亮了起來,從一點一滴到瞬間爆發,山腰下那誘人的海岸線在曙光照射下灑成一片美麗地金黃色……
「真的好漂亮。」我屏住呼吸看著這夜日交接的過程。
「嗯,上一次看日出好像是大學時候才會做的事情了。」他目光依舊鎖住前方景色,似回憶地說。
「是啊,好像是大學時候,不用為工作謀生煩惱,瘋狂談戀愛時才會做的事。」我點頭附和。
半晌,他側過頭凝視我,緩聲說:「默冉,關於那天的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你喜歡我,但你必須和另個女人結婚,那天喝了酒所以有點情不自禁… 」我笑著把他截住。「哈,你的故事真爛,真像電視劇那些三流的劇本… 但,這次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再上你當了。」
他定定地凝視我良久,看著我說:「不,不是和妳開玩笑。」頓了頓,他深思道:「每次看到妳眼裡明明寫著不滿,卻又假裝妥協,我就忍不住想去逗妳、每次看到妳明明在難過,卻又假裝堅強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想抱住妳、每次看到妳戰戰兢兢在生活,我就忍不住想照顧妳……」
我的鼻頭突然酸酸地…
我深深吸了口氣,笑得更燦爛,說:「何亦憲,你是一家大公司的CEO耶!每天要處理的事,管的人那麼多,可是這一刻,我才發現你好笨哦!哈哈!你真的很笨,哈哈!難道你不知道有些事情沒必要說的那麼白嗎……」哽塞住的喉嚨讓我聲音越說越小…
他默默地凝視我好半响,說:「默冉,告訴我除了遠心衡曲線之外,還有什麼是妳想要的?」
「怎麼了?你想賄賂我嗎?」我苦笑。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賄賂妳,我想收買妳,讓妳待在我身邊。」他雙眸依舊凝視著我,深切地說。
不是今天才出來社會,我又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只是,這一刻,我沒想到他如此坦白。
「那你可以給我什麼?」我問。
「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什麼都可以。」他的口氣凝重,神情認真。
「比如?」
「比如…車子,房子。」他一頓,繼續道:「還是妳你想開個工作室辦自己的雜誌?再不然妳你想開個小店,服裝店?咖啡館?什麼都可以,只要妳你喜歡。」
依據正常的邏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應該會生氣,憤怒。 但,很奇怪,此刻的我,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靜,也許是被車窗外絢麗朝氣的陽光影響了吧!我把身上外套擱下,打開車門下車。
在晨光溫暖地照射下,站在車旁的我,伸了個大懶腰,貪婪地、享受迎面輕吹拂而來,夾雜著鹹濕味的海風。 隨後,我轉頭望著也下了車的他,說:「謝謝你帶我來這麼美麗的地方。你知道嗎?看到這麼美麗的清晨,真讓人覺得這世界真美好。這幾天憂悶的心情彷彿也消失了許多,有種好想好好生活下去的念頭。」
他不語,只是默默的注視我。
頓一頓,我說:「小時候,媽媽曾告訴我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人家給妳幫助,就一定對妳有所期待。所以,在我們接受任何幫助前,一定要幫別人想,想想自己可以給他什麼…」
聽到我這麼一說,他眉頭微蹙地將我打斷:「默冉,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複雜,我只想照顧妳。」
我莞爾,問:「你有沒有聽過「玫瑰人生」?」
沒有等他回答,我緩緩訴說著此刻腦海裡正閃過一個又一個的記憶畫面…
…第一次聽到「玫瑰人生」是在很小的時候,媽媽抱著我說:「我的寶貝啊!媽媽希望妳長大後,做一個幸福開心的人。」
「媽媽,要怎麼才可以幸福開心呢?」當時的自己天真地問。
媽媽沉思了一會,對我道:「女人,平凡就是幸福。」然後,我聽見她喃喃自言自語道:「千萬別像媽媽...」
小時候不懂事,聽到媽媽讓我不要像她,都急得快哭出來了。「為什麼不要像媽媽?媽媽這麼美麗,我要,我要像媽媽!」
媽媽溫柔一笑,牽著我小手走到窗邊,將窗台花瓶裡的一朵鮮紅玫瑰取出來,問:「小冉,知道這花叫什麼嗎?」
「知道,是玫瑰。」
「小冉覺得玫瑰漂亮嗎?」
我點著頭回應。
「那小冉再看看這裡,手別碰,就看看,你看到這是什麼嗎?」媽媽優美纖長的手指輕指著玫瑰莖上那一根根小小的刺。
「我知道,那是會流血的刺。」我不敢告訴媽媽有一次自己曾經偷偷取來玩時,被刺著了。
「嗯,小冉很聰明,沒錯這就是會讓人流血的刺。」媽媽邊說邊把玫瑰放回花瓶裏。「那小冉又知道嗎?有些人喜歡生活得像玫瑰般絢麗,卻忘了玫瑰本身長著的刺,最終就會被刺的鮮血淋漓,枯萎凋零。 這種...我們就稱為玫瑰人生。」媽媽簡略地道。
「玫瑰人生?」我小小臉蛋滿是迷茫地望著媽媽。
媽媽慈愛的摸著我頭髮,笑著說:「小冉現在還小,等長大後就會明白了。小冉只要記住,身為女人,平凡就是幸福。」
當時還小,所以並沒有太在意。直到爸爸媽媽發生意外雙雙逝世,他們倆必須分開下葬,我不被允許進入爸爸靈堂戴孝膜拜那一刻,我才驚曉原來自己就是那些三姑六婆口中所謂的私生女。 我才明瞭為什麼小時候爸爸每個禮拜只有一,兩天的時間在家; 我也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就沒見過爺爺奶奶… 原來,就因為自己是個私生女。
是自己活得太天真了? 是爸爸媽媽把我保護得太好了? 抑或是上天慈悲的眷戀,讓我順利在大學畢業後才發現自己的「身份」?
那段日子,沉浸在父母離去悲慟的自己,還要面對大家眼中所謂的「受害者」 爸爸正室那邊人的指責,我幾乎快要崩潰了。 然後,我發現,原來不是所有的大人都是成熟的、原來EQ是不會隨著一個人的年齡增加而提升的、原來上一代的事情還是會牽涉到下一代。
正室那邊終於逮到機會,把二十多年來積在心中的怨恨一次往我身上發洩。 利用了他們的勢力做了所有他們能做的,奪走了我們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施壓讓《先鋒報》把我辭退、封殺了我在B市的生存機會,當地和他們有生意往來,或想和他們攀交情的大小公司根本沒敢錄用我……」
我舉起右手掌心。「發現這個錯愕的事實時,有一段時間曾經對媽媽萌生了恨意,我甚至想過自己手中沒有遠心衡曲線,是不是上天要我去補償媽媽犯過的錯,因為媽媽偷了另一個女人的幸福…」
「默冉…」他語氣心疼地喚著我名字…
「後來,無意中我發現了媽媽那泛黃的日記,字裡行間我讀到了爸爸媽媽之間的情意。我知道媽媽不是他們口中的壞女人,媽媽也不是為了錢才和爸爸在一起的。為了爸爸,媽媽也放棄了很多。這二十幾年裡,我們的日子一直過得很節約樸實。我想,這或許是媽媽一直努力想證明她愛的是爸爸這個人的一種方式吧!
也在那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媽媽眉宇間總是顯露一抹哀愁、為什麼她不愛和左鄰右舍打交道、為什麼她總是喜歡一個人望著窗邊、為什麼她會告訴我玫瑰人生……」
仰望前方的藍天白雲,半晌,我輕輕地說:「只是,我沒有勇氣和媽媽走上一樣的路…」
「默冉,讓我照顧妳吧!」他溫柔地朝我說。
好久,我張著咽哽的喉嚨對他道:「那天在畫廊,你說,我們似乎有緣?其實,我相信的,我相信我們是有緣的,世界上有六十幾億這麼多的人,而我和你卻相遇了,其實這不就是緣分了嗎?」
「只是,兩個人要走在一起,是需要很多很多的緣分…」微頓了下,我緩緩說:「也許,我們的緣分不夠多吧…所以…」
「默冉,不要說了!」他把我打斷。
我心頭一緊,凝著淚水的雙眸迷濛地望著前方,執拗地繼續道:「所以,我們就這樣吧!我們就在這裡…」
「默冉,不要再說了!」他重覆著把我打斷。        
我深吸了口氣,自顧自地說:「我們就在這裡說Bye bye吧!不要說「再」「見」了。我們不要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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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接下來,將為大家播放的歌曲是一首法文歌曲,叫《La vie en rose》,中文叫《玫瑰人生》,這首歌的主唱是愛迪。琵雅芙(Edith Piaf)。      
愛迪。琵雅芙被譽為法國一代歌姬,這首《玫瑰人生》的詞也是由她自己所寫,也正是她那「為愛而生,為愛而死」精彩玫瑰人生的寫照。
相信看過電影《玫瑰人生》的朋友都會驚歎於琵雅芙傳奇的人生,特別是那極其戲劇性的幾段感情。我想其中與世界拳王馬塞爾(Marcel Cerdan)的愛情悲劇最令人深刻,因為他的意外墜機身亡,讓琵雅芙從此再也沒有解脫出來,終日以酒精和藥物來麻醉自己……」電台女主持用著她感性的聲音緩緩地介紹著。
與此同時,《La vie en rose》的前奏音樂也漸漸在響起。最後,女主持人聲似有感而發,喃喃說了一句:「愛,真的是太痛苦了,愛得太深,只是危險。」
閉上眼睛,我聽著收音機輕緩地流溢這首香頌,雖然聽不懂法語,但卻被那把歷盡滄桑,渾厚的嗓音給吸引。
這是除了媽媽外,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用著同樣感慨萬千的語氣說著玫瑰人生這個詞。
「Des yeux qui font baiser les miens 他的雙唇吻我的眼   
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 嘴邊掠過他的笑影   
Voila le portrait sans retouche 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   
De l’homme auquel j’appartiens 這個男人,我屬於他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當他擁我入懷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見玫瑰色的人生   
ll me dit des mots d’amour 他對我說愛的言語   
Des mots de tous les jours 天天有說不完的情話   
Et ca me fait quelque chose 這對我來說可不一般   
ll est entre dans mon coeur 一股幸福的暖流   
Une part de bonheur 流進我心扉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我清楚它來自何方   
C’est lui pour moi 這就是你為了我   
Moi pour lui 我為了你   
Dans la vie 在生命長河裡   
ll me l’a dit,l’a jure 他對我這樣說,這樣起誓   
Pour la vie 以他的生命   
Des que je l’apercois 當我一想到這些   
Alors je me sens en moi 我便感覺到體內   
Mon coeur qui bat 心在跳躍   
Des nuits d’amour plus finir 愛的夜永不終結   
Un grand bonheur qui prend sa place 幸福悠長代替黑夜   
Les ennuis,les chagrins trepassent 煩惱憂傷全部消失   
Heureux,heureux a en mourir 幸福,幸福一生直到死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當他擁我入懷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見玫瑰色的人生   
ll me dit des mots d’amour 他對我說愛的言語   
Des mots de tous les jours 天天有說不完的情話   
Et ca me fait quelque chose 這對我來說可不一般   
ll est entre dans mon coeur 一股幸福的暖流   
Une part de bonheur 流進我心扉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我清楚它來自何方」

人總是有一種遺忘的能力,不是真的遺忘,而是在一次又一次受傷後,為了繼續生活,自然地學會了如何隱藏一些不想記住的曾經。 就像爸媽的逝去、方毅的背叛,還有這一次和他的錯憾…… 如果學不會遺忘,日子會很難走下去。因為時間從不會因為難過而倒轉。
只是這一刻,心事又不經意被勾了出來,那些曾經的曾經,那些選擇遺忘的曾經,在聽見這首歌從收音機流溢而出時,又逐漸浮現……
一個月了。
一個月前,我和他在美麗清晨下、彼此坦白心事;亦在海風縈繞的寒冷氣氛下,結束了所有的未開始,未開始的牽手、未開始的兩人晚餐、未開始的兩人旅行、未開始的兩人世界……
這一個月裡,他真的不曾出現在我面前,就如那天早晨我對他說的,我們不要再見了,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而我,卻開始神經質起來,不由自主地神經質起來…
我曾經神經質地以為路上車水馬龍的車流中,他車子也許會與我擦身而過,因此,我總是緊張兮兮地盯著那每一台路過的銀色Lexus、黑色Maserati,和他駛著載我到山腰的黑色X5,然後總是翼翼地確認它們每一台的車牌號碼。 我也曾經神經質地以為,他會不會就在某個轉角處,或某條巷子裡逗留停駐。於是,我開始仔細地留意著每一條我步行的街口和穿梭而過的巷子。 我甚至可笑地以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他或許會認出我的身影,並大聲喚著我的名字,所以,我開始把Ipod收起,並張著耳朵細心聆聽繁雜人潮中的聲音……
「又走神了?」陶子維的聲音將恍惚失神的我從思緒中抽離。
我輕笑了笑。
剛和學長吃完飯。他們公司正在徵才,讓我考慮到他們電視台去當儲備主播。
「我說的事,妳考慮考慮吧!」學長看著我說:「妳之前在《先鋒報》當過記者,在《LivChic》也做了兩年的採訪編輯,現在到我們電視台來當個儲備主播也是時候了。妳總不想一輩子呆在《LivChic》吧?況且就算妳想,以後的趨勢也由不得妳。前兩天,我收到一份資料,目前線上閱讀新聞的人數已經超越實體報紙和雜誌的讀者了。」
「嗯,知道。」我點頭。
「那妳早點休息吧!過兩天,我給妳打電話。」學長溫柔的說。
「好,晚安。」我向學長揮揮手,轉身走近大樓。
「嘿,丫頭!」走了兩步,學長又把我喚住。
「嗯?」
「過幾天就是三十一號了,我們一起看煙花倒數吧!」
「學長…」我有些遲疑。
「有問題嗎?」學長輕揚著眉。「難不成妳約了人?」      
我搖搖頭。
「我和幾個朋友在大都會飯店訂了包廂,視野很好,正好可以看到跨年燃放的煙火。妳把楊珆和小佑都叫來吧! 跨年人多熱鬧點。」 自從上次的衣著大典後,我和學長因為哈根達斯,又再次碰見了。
哈根達斯一直在我療傷過程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在我傷心難過、氣憤生氣時,只要含著一口口的哈根達斯,所有不安情緒彷彿都會隨著舌尖上的霜淇淋,和味蕾上甜甜地觸感溶化並釋放……
上個星期,我到了社區附近的大賣場去,因為和自己約定過,下次再踏入哈根達斯時一定要帶著戀人,所以現在就只好先到大賣場買回家吃。
當我雙手提著一桶桶不同口味的哈根達斯時,背後倏然傳來陶子維地聲音,有點誇張地調侃道:「哇!丫頭,妳是不是在準備自殺啊?」
轉過頭。他揚著笑容的望著我,語氣仍帶著點諷刺,問:「妳不是打算在冬天把這全部吃完吧?這樣可能會因為過度冷凍而猝死的。」
「我…我只不過在囤貨啦!哈根達斯只有在冬天時才會打折。」我支支吾吾地為自己辯解。
「丫頭,我記得念書時,妳每次心情不好就愛吃哈根達斯…」
「是嗎?我都忘了…」我若無其事的說。原來他是知道的?
「有些事情忘記了倒是好事。」他別有深意的蹦出一句。緊接著咧開嘴笑道:「嘿!見到妳真好,我正愁著要一個人吃飯呢!妳這一籃的哈根達斯我給妳買了,妳今晚和我一起吃晚餐吧!」
就這樣,我和學長又碰面了,在我學習著回到一個人簡單生活的時候。 幽默大方的他總是可以令我感到不那麼孤單。 所以,最近下班後,我常和學長約在一起吃飯,有時候也會到酒吧裡續杯聊天。 聊著許多學生時代的事情,甚至會像個孩子般嘻笑暢談著大學時發生過的糗事。
我想,只要持續這樣,努力的忙碌,努力的回到最初的生活,我應該可以漸漸地把他給忘記,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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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瞥了瞥手上的錶,十一點二十分了。 看著前方無路可走,後面無路可退,這樣塞下去,搞不好我就只能在車上和司機倒數了。「司機大哥,不好意思,我想我在這裡下車好了。」
「好,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趕著去跨年啊!新年快樂啊!」,司機接過我遞給他的紙鈔後,邊找著零錢邊道。
拋下一句「新年快樂」,我匆忙地往飯店方向走去。飯店位於大廣場邊緣,而廣場因為邀請了藝人歌手演出,所以儘管是在冷颼颼的冬夜,四面八方的人流仍舊排山倒海的朝廣場聚集。
看著眼前可怕的人擠人場面,我根本無法穿過廣場走到對面去。因此,我決定沿著廣場週邊的步行街,繞個圈子走到飯店。 雖然有點遠,但至少不用被擠在人群裡當沙丁魚夾心餅。
都怪自己命不好,在十二月三十一號竟然還被戚芸芸要求趕稿子。早知道就該像楊珆般一早外出採訪,然後就可以提早直接到飯店。 幾天前的平安夜也是留守公司加班,最後只能發簡訊和朋友們互賀聖誕快樂。
其實,剛才下班時,原是打算直接回家了。可是,當沿路上看著街上的人都很興奮的模樣,心裡就覺得很空虛。 掙扎了一番,最後決定到飯店與學長和楊珆一起跨年。
也許,是真的害怕一個人孤零零的度過……
打開包包,我取出手機給楊珆打電話。
「喂小冉呀!妳在哪裡啊?快來呀!大家都在等著妳呢!」話筒另一端傳來楊珆提高分貝的聲音,隱隱約約還可聽見那鼎沸的人聲和快節奏的音樂。
路上的人因為接近零時倒數而亢奮得不斷發出吵雜聲,我也只能對著話筒大聲說:「我也想快點呢!現在正往飯店方向走去了!」
「好!我們在這裡等妳,人多妳要小心扒手啊!」
「嗯,知道了,待會見!」
「待會見!」
闔上電話,瞟了眼手機螢幕顯示的時間,我加快腳步往前走。 沿路上人潮依然很多,但和廣場上螞蟻似的人海比較起來,算是輕鬆許多了。
走著走著,廣場中央舞臺上傳來的音樂忽地戛然而止。主持人緊接著說:「各位M城市民,大家期待已久的一刻還有三分鐘就要來臨了。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在西班牙,倒數跨年的那一刻,人們都會和第一個見到的異性擁抱,然後互相說聲「新年快樂」? 聽說當初三毛和柯西也是因為這樣而開始的,在跨年倒數後,三毛從樓上一直往下跑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柯西了。 所以呀,台下的情侶們自然要靠緊點啊! 還沒有情人的朋友,沒關係!三分鐘後,也許你們就會遇見你們生命中的那一個也說不定哦!」主持人如此一說,廣場裡的群眾都一片譁然,現場氣氛越發的熱烘烘,大家開始紛紛地左右相望。
「哈哈,我已經看到台下有人開始在左看右看了,是不是在看看身邊站的是誰呢?」台上主持人繼續打趣的說道。
主持人那一番話,無疑讓那原本純然的十秒跨年倒數多了一份期待。我想大家都會好奇,在新一年開始之際自己第一個碰到的人會是誰吧? 我亦不例外,抬起眼欲看看目前離自己最近的人是誰。 可,就在抬眸的這一瞬間,我…我竟然看見了他,就站在那裡,離我不遠處……
他身上套著黑色皮夾克,脖子上圍著一條Cashmere淺灰色圍巾,配上一條深藍色牛仔褲,依然那麼帥氣,那麼俊朗。 站在那裡,目不轉眼地凝視我。
我整個人愣愣地,傻傻地佇立在原地,這是真的嗎? 這一個月來一次又一次神經質的以為會遇見他,這一次是真的嗎?
就這樣,我和他,在廣場邊緣的步行街上,隔著咫尺的距離,彼此相望。周遭的一切瞬間變得模糊起來。 主持人的話不斷地在我腦海中重覆迴響「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在西班牙,倒數跨年的那一刻,人們都會和第一個見到的異性擁抱,然後互相說聲「新年快樂」? 」「聽說當初三毛和柯西也是因為這樣而開始的。在跨年倒數後,三毛從樓上一直往下跑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柯西了。」「還沒有情人的朋友,沒關係!三分鐘後,也許你們就會遇見你們生命中的那一個也說不定哦!」
恍惚中,我聽見背後群眾齊口同聲喊著: 「…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Happy new year!」緊接著,四周笑聲和祝福不斷響起。這一剎那,我才毅然發現今年的跨年,就在我和他四目相投下度過了…
他提起腳逐步向我邁近,高大的身影停駐在我眼前,低沉的嗓子輕聲對我說:「在西班牙,倒數跨年的那一刻,人們都會和第一個見到的異性擁抱,然後互相說聲新年快樂。」他頓了頓,問:「妳不給我一個擁抱嗎?」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如果註定無法廝守,那為什麼要註定相遇呢? 按耐著心中的澎湃洶湧,我淡淡地對他說:「這裡是M城,不是西班牙。」
看見他深邃黑眸裡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似失望也是無奈,我心亦如被一隻隻螞蟻撕咬般微微疼痛地抽搐著。但,我只能這樣說,否則,我害怕,害怕自己會捨不得放手…
我微微舉起腳步準備往右移動,一步,只要一步我就可以從他身邊越過,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可,一股力道頃刻間從我背後湧來,猛然將我一推,我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前倒,倒進了他懷抱裡! 身後撞倒我的人,一臉尷尬地摸著頭,對我們笑道:「不好意思啊!新年快樂!」語畢,即調頭走人。
而他,「順其自然」環抱住我的雙手仍舊穩穩地將我摟住不放,並俯首在我耳邊細聲道:「默冉,如果這不是緣分,不是天意,那妳告訴我這是什麼?」
「這是意外。」我不加思索,在他懷中使力的掙脫著。
他無視我的掙扎,雙手更是越發用力地把我攬住。我整個人近乎貼到他胸膛上了。他下巴磨蹭著我髮絲,深切地對著仍在掙扎的我說:「默冉,默冉,我只想好好抱住妳,就讓我這樣抱一下,一下就好,好嗎?」
聽著他懇求的語氣,我鼻頭又不由自主地酸澀起來,視線也逐漸模糊不清,忍住想哭的衝動,我沒有開口說好,亦沒有點頭應許。但雙手和身子卻停住了掙扎。雙手亦不知不覺地輕輕地回抱他…
輕輕地倚靠在他胸膛,靜靜地聽著他那一靜一動的心跳聲,聞著他身上那屬於他的味道… 儘管心裡有著萬般情緒,但,我不敢把眼睛閉上,我怕一旦闔上,眼淚馬上會不聽話的留下來。我不要,不要眼淚落下、不要淚水濕透他衣服、不要他知道我在哭泣…不要…什麼都不要…不要想,就這樣,不想明天,就如他說的,好好抱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廣場裡,許多人在笑聲,祝福聲下摟摟抱抱。 而我和他,真的就像當中一對平凡的情侶,在散佈的人群中、在迎新送舊的長夜裡,深情的擁抱…
如果跨年可以許願,那請讓時間就在這一秒停止下來吧! 可是,哈,怎麼可能呢? 就算時間真的可以停止,也不可能會為了兩個違規愛情的人停下來啊!
終於,包包裡傳來了手機鈴聲,把我們喚回現實。
他緩緩地,不捨地,把我放開。 包包裡的手機依然不死心的作響,我抬起頭,對他道:「我要走了,朋友還在等著我。」頓了一下,我努力擰出一抹微笑,對他說:「新年快樂。」
他默不作聲地凝視我,我卻再也不敢直視他,深怕他眼中的深情會讓我失去轉身的勇氣。這一次,我用力的提起腳步,大步大步的越過他,往前走去。
「默冉,一定要這麼執著嗎?妳難道就不能什麼都別想,專心愛我就好嗎?」走了幾步,他嘶啞的嗓音從我背後傳來。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子朝他問:「你可以一隻腳穿皮鞋,一隻腳穿球鞋嗎?」
他有些微訝地望著我,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樣去比喻。
「沒有人會這樣穿,對吧?」我望著他,神情專注又迷茫地問:「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情嗎?」
他仍舊一副始料未及的表情。我淡淡地接下去說:「為什麼你們男人都是這個樣子?都可以同時間和兩個女人在一起嗎?如果我什麼都別想,只是專心愛著你就好,那我豈不是和之前破壞我和方毅的女人沒有差別嗎?而你,又和路上那些無恥的男人有何差異呢?」我口氣越發的沉重,聲亮也越說越大。
他不發一語,只是站在那裡深深地注視著我。透過微弱的橘色街燈,我瞧見他深沉黑眸閃過一絲地失望和沮喪。
過了不久,他突然揚起嘴角淺笑,自嘲道:「是啊!沒錯,妳說的對,我和路上所有男人一樣,一樣那麼地無恥,無恥到因為要穩住自己的事業,所以必須和一個我不愛的女人結婚,無恥到在準備和另一個女人結婚的同時還想要妳……是啊,我是那麼地無恥……」
看著他在自我嘲笑,我心裡驟然湧現百般滋味。這一瞬間我才愚蠢的發現自己是傷了他的自尊心! 男人,特別是像他這樣靠著自己拼出一番事業的男人,當發現自己需要靠一個女人來挽救事業危機時,心裡一定是很痛苦…
我的心即難過又懊悔… 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把他抱在懷中,用我身上所有的溫度,給他安慰。 可是,這一切,僅是像幻影般浮現在我腦海裡而已。 殘存的理智,教我只能無力地按捺著所有的痛心,愣愣地,不能言語地,站在那裡,不敢跨前……
他從口袋裡取出煙盒和打火機,從煙盒抽出根煙,把它含在唇縫中,隨後邊點著打火機,邊用手捂住火苗,將它點燃。
他深深地吸了口煙後,又緩緩地,重重地朝天空吐出一嫋嫋的煙霧。 從他口中噴出來的煙霧隨著微風徐徐朝我飄來,那暖暖地尼古丁味縈繞在我周圍,也迷濛了我的視線……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抽煙,動作卻是那麼地嫻熟自然。
我和他,又陷入一陣沉靜,在尼古丁味伴隨下,彌漫,並擴散。 和周圍喧鬧的氣氛,恰好形成強烈的對比。
「不管你相不相信,撇開所有的枷鎖和約束,我就是單純的喜歡妳。」良久,他熄滅了煙蒂,聲音懇切的對我說:  
望著他那即無奈又深切的表情,我的心即微甜也酸澀,我發現自己開始亂了思緒…
「妳知道嗎?每次只要手機鈴聲一響起,我多麼希望會看見螢幕上閃爍的是妳的名字。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妳的臉龐隨時都會浮現在我腦海。」他凝視我續道:「默冉,我知道這樣說是很自私,但,我真的很希望妳可以待在我身邊。」
不,不,我不能再聽了,再聽下去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就這樣點頭了…    
「只要妳願意,我會照顧妳。」 他鄭重地,一字一句補充道:「這句話永遠有效。」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朝他問:「怎麼照顧,給我住好的、吃好的、穿好的嗎?」
他點頭,眼神篤定的答:「給妳你住好的、吃好的、穿好的。」
我又問:「會給我刷不爆的黑金附屬卡、名車、和好多名牌包包嗎?」
他又點頭,眼神仍舊篤定:「會給妳你刷不爆的黑金附屬卡、名車、和好多名牌包包。」
我接著問:「會給我買許多漂亮的衣服、珠寶鑽石、還有設計師的鞋子嗎?」
他目不轉眼繼續朝我點頭重覆:「會給妳你買許多漂亮的衣服、珠寶鑽石、還有設計師的鞋子。」
「哈哈,這條件真優渥!讓我忍不住都想點頭答應了!」我忽地輕笑一聲。 「所以,我每天就穿上那些你買給我的漂亮衣服,和設計師的鞋子,再配戴上那些昂貴的鑽石珠寶,然後待在你買給我大房子,像隻金絲雀般,等待你有空的時候來看看我,陪陪我,是嗎?」 我又問:「還是,像我媽媽一樣,每天坐在窗前,等待著爸爸的到來? 然後,為了避免流言蜚語,每天必須戴上冷漠的面具,見到鄰居,也不敢和他們打交道,是嗎?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可以身心健康的成長,因此只好一味的對她編織著美麗的謊言,是嗎? 而且,也只能默默地把所有不諒解,鄙視的眼光一股氣往肚子裡吞,是嗎?」
他神色微凝,有絲錯愕地望著我。
「這就是你希望我專心愛著你的方式嗎?」我抬眼直視著他,卻發現視線不知什麼時候再次被驟然湧現的淚水模糊了。「如果你說是,只要你說是,那好,我會聽你的話,專心的,什麼都不想只是專心的愛著你。」
他臉上的錯愕,逐漸轉為沮喪、挫敗。他默默地望了我好一會兒,說:「默冉,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從未站在妳的立場替妳想…」
愛一個人多容易啊!只是愛一個人以後所要面對的種種卻讓人怯步,特別是當自己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的時候…
看著他眉宇間流露著的愁絲,和那寫著無奈的輪廓,我輕輕地搖頭,對他說:「不,不要說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就像你說的,這是身不由己;就像你說的,有時候約束人的不是那個人的想法,而是當時候的環境。」我微頓,若有所思的道:「是緣分不夠吧…」
「緣分?又是緣分?」他輕蹙著濃眉將我打斷,深邃的黑瞳閃過一絲不耐,口氣亦瞬間變得有點不屑。「好,那妳你告訴我什麼是緣分?」
什麼是緣分?我也很疑惑啊… 到這一刻我依然不明白,如果註定無法廝守,那為什麼要註定相遇呢?
「緣分是讓兩個人不再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深思了片刻後,我帶點迷惘回答。
他輕輕搖頭「為什麼現在我只覺得緣分不過是把一堆男男女女玩弄於鼓掌的東西…」他口吻淡然,我聽起來卻份外心酸…    
「馮葛說你是在你生日當天,也就是我們在畫展遇見那一天,接受了王董的條件。那是在你離開藝廊之後發生的事,對嗎?」我抬眸凝視眼前的他,輕聲問。
他輕點了下頭。
「如果在那以前,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那你還會接受王董對你提出的條件嗎?」 我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答案早在馮葛口中得知他苦衷時就呼之欲出了,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他深吸了口氣,口吻平穩卻無奈地朝我說:「默冉,我底下好幾千名員工,如果公司出了亂子,他們就會失去飯碗。更重要的是,現在正進行的計畫,是我爸的心願,也是我籌備多年的心血,公司下了很大的賭注,我不能讓它有事。」 雖然早已知道答案,但,聽到他親口說出來的這一刻,心依然會疼痛,連呼吸也跟著沉重…
然而,我還是故作輕鬆地說:「所以囉!就像你說的,環境弄人。我想,我和你是應該各自走在一條屬於自己的橫線上,一定是月老公公的系統發生了什麼差錯,才讓我們不小心碰撞到了。」 說完,我走到他跟前,輕輕握起他溫暖的手,再輕輕地將他手掌掙開,借助月亮和街燈的微光,仔細端詳他手掌上的紋路,說:「你看,你手掌心的紋路清晰分明,該有的都有。你是個有福氣的人,會事業成功,婚姻美滿,也會長命百歲的。」
「默冉…」他輕喚著我。      
「噓,什麼都別說了。」我踮起腳尖,張開雙臂溫柔地挽住他脖子,再把臉輕擱在他那寬厚的肩膀上。這是第一次我主動擁抱他,我想也是最後一次了。我緊緊地,牢牢地抱住他。 然後,閉上眼睛,深深地,大力地吸了口氣,我要好好的記住他的味道,那屬於他的味道。 他雙手亦用力地擁著我柔軟的身子。我不禁猜想,他是否也和我在做著同樣的一件事情呢? 同樣地也在深深吸氣,想把屬於我的氣息記住呢?
片刻,我張開雙眼,低聲在他耳畔說:「何亦憲,我喜歡你。但,讓我們回到屬於我們各自的那條線上吧!」 隨即,我把手放開,轉身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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