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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經義 2004.11 ／第221期
兩歲的長榮交響樂團，是張榮發寵愛的孩子。9月底，張榮發領著平均三十歲的團員，展開藝術首航。讓年輕的音符，譜出長榮海陸以外的新版圖。
9月25日傍晚，新加坡濱海藝術中心的音樂廳冠蓋雲集，現場一千六百個位子座無虛席。
長榮集團總裁張榮發、新加坡總理夫人何晶、新加坡官員以及來自德、法等三十多國使節齊聚一堂，為的是欣賞「長榮交響樂團」備受矚目的第一次海外公演。
交響樂團團員出場時，一式墨綠色絲絨長禮服、挽起髮髻，充滿紀律而嚴謹的姿態，滿溢著長榮的色彩。
樂團成員清一色二、三十歲，就連音樂總監兼首席指揮王雅蕙也不過三十六歲；儘管如此，在樂團沈穩而細膩的詮釋下，無論是古典樂曲「唐璜」或是台灣民謠「望春風」，優美而密實的音樂，令台下觀眾如癡如醉。最後，聽眾熟悉的壓軸曲──「新加坡人」與「高山青」，更使全場觀眾起立鼓掌，「安可」聲久久不散。
這成功的首次海外巡演，不僅是樂團音樂總監王雅蕙與六十七名團員的第一次，也是張榮發的藝術首航。
搭起新世代的舞台
翻開長榮集團的發展史，可以看到許多張榮發的「大膽嘗試」。
1973年，在無人看好、戰友反對的態勢下，張榮發看準「貨櫃化」的潛在商機，執意購入貨櫃輪，在短短十年間，使長榮成為全球最大貨櫃船公司。1984年，他一舉跨越大西洋，史無前例地將環球東西向航線連結起來，海運史上又是一項創舉。
1991年首架標示著「EVA AIR」（長榮航空）的班機飛上了青天，長榮集團從此橫跨海空領域。像張榮發這樣能同時遨遊於天際與大海的運輸大亨，在全世界也不多見。
兩年前，長榮交響樂團正式成立，有別於全世界大部分的樂團是倚靠政府或基金會贊助經營的模式，長榮樂團由企業直接出資、進駐管理的情形，不僅是台灣頭一遭，也是全球僅見。
其實成立交響樂團的夢想，早已在他胸中醞釀多時。二十年來，在張榮發基金會獎助學金的資助下，他圓了包括王雅蕙在內，許多莘莘學子出國深造的夢想。
不論國內外，樂團多由老一輩主導。演出時「前面的位子哪輪得到年輕人？」有感於年輕樂手難出頭，張榮發堅持要給他們揮灑的空間。於是，這位年近八旬的航運業鉅子親手搭起舞台，圓了年輕人、也圓了自己的夢。
為了累積年輕團員的演奏經驗，張榮發堅持樂團一個月至少需登台公演一次，然而國內演出場地不足一直是長久存在的問題，「乾脆自己來蓋一間音樂廳！」難得露臉的張榮發，日前向媒體披露了他心中的另一個夢想。準備好設計藍圖的他，已預計於2008年桃園南崁貨櫃場遷移後，在原址蓋上長榮專屬的音樂廳，讓年輕的團員得以盡情發揮。
長榮集團一向以招考嚴格著名，樂團招考團隊也不例外。考試時，張榮發還別出心裁，特別用布簾將考官和考生隔開，避免有考官護航自己的學生。頭幾回招考時，還特別請外國人當主考官，目的也是在避免偏頗。
目前樂團明顯「陰盛陽衰」，六十七名團員中，僅有十三個男生。有個負笈德國的男生，兩次回國應試都名落孫山，張榮發私下也很希望這名男生能考上，因為男女名額實在過於懸殊。「以後乾脆改名叫『長榮女子交響樂團』，再創下一個世界第一，」張榮發開玩笑地說。
這些出生於台灣富裕年代的年輕團員們，大多數都有留學海外的經驗。來自美國的茱莉亞音樂學院（Juilliard School）或法國巴黎師範音樂學院（L''Ecole Normale de Musique de Paris）等頂尖音樂學府的畢業生比比皆是。
儘管演奏經驗比起國家交響樂團或市立交響樂團等仍嫌不足，然而「他們的音樂素質相當有發揮潛力，能夠考進長榮可以說是萬中選一！」一位資深的藝文記者分析道。
最愛白紙般的新鮮人
對絕大多數團員來說，長榮樂團是他們的第一份工作。這也是張榮發的用人哲學──以應屆畢業生或剛退伍的人為優先招募對象。他認為，社會新鮮人如同白紙一般，較易接受長榮文化的薰陶，也有勇於挑戰與創新的衝勁。所以不只樂團，對其他許多長榮集團的員工來說，長榮都是他們第一份工作。
自稱「全台最年輕舞台總監」，二十七歲的張暢，並非音樂相關科系出身。畢業於海洋大學河海工程系的他，兩年前從軍中退伍下來，毫無工作經驗，憑著長榮用新人的標準：「熱情、肯學、有可塑性」，一路從負責譜務的職員，晉升為舞台總監。
他認為張榮發「唯人是用，非唯才是用」的理念，是使年輕的他全力以赴的動力，「沒嘗試機會的話，怎知道自己的能耐？」
樂團總監王雅蕙也是一樣的際遇。今年才三十六歲的她，曾任美國俄亥俄州亞克隆（Akron）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兼指揮，並獲得過一些國際指揮比賽的獎項，在國際樂壇間還只是初試啼聲的新秀音樂家；張榮發卻敢交付重任，在今年7月1日將王雅蕙由指揮升格為首席指揮，亦成為國內首位女性音樂總監，在樂壇間引起媒體議論紛紛。
一位管理樂團的老臣指出，張榮發就是看重年輕的王雅蕙「肯打拚、具潛力」，加上也有意願回饋長榮，於是放心將樂團交付給她，並對王雅蕙寄予厚望。
用人方面，張榮發一向很大膽。好比長榮航空的第一批飛行員，全部選自海運的二、三副，而非招募自專業的飛行員。由海運轉任航空，亦是世界空運史上第一遭。
「總裁（張榮發）相信人都有可塑性，能像海綿一樣不斷吸收、學習、發揮，」目前任職長榮集團發言人的聶國維，過去也是海運與航空出身。
聶國維回憶當年長榮航空初成立時，毫無航空經驗的他亦從頭學起，在籌備期間，一群同事不分晝夜，人仰馬翻地拚命K書、出國受訓、或是四處請益觀摩。由於時間急迫，幾位年過四十的海運主管，還將張榮發指定要讀的航空專業書籍，分成好幾章節大家分頭閱讀分享心得。
靠紀律培養出來的樂團
重視「團隊」與「紀律」，一向是張榮發管理整個長榮集團的精髓所在。新進員工必須由資深員工從頭指導起，從待人處事到專業技能，巨細靡遺。
「長榮採取的像是師傅、徒弟制，」聶國維回憶自己剛進長榮也是讓人帶領，之後自己也引領新人；資深職員要帶新進職員，新人則要聽從前輩指示，各部門皆不可有本位主義的衝突。
從張榮發回憶錄中不難看出端倪：他十分反對資深人員有「留一手」的情形。他表示，若是新人教導不好，前輩便必須負起責任。據瞭解，樂團的團員中，就有資深團員不肯提攜後進，而被請走路。
長安東路上的長榮航空大樓十一樓，是樂團的練習場所，練習室外的布告欄上，詳載著上班規定、員工守則與獎懲名單。長榮對樂團團員的管理也是一視同仁，與長榮員工享有同樣的福利，績效考核自然也不例外。
每週一到五是團員的「上班時間」，早晨團練、午后分部，上下班一律要打卡，完全迥異於其他樂團公演前幾週才排練的情況。
其他小至餐畢要將餐具廚餘歸位、洗手完要將水槽以毛巾抹淨，大至參與年終大掃除等員工基本禮儀，這些長榮員工習以為常的事，對充滿浪漫氣息、生性喜好自由的音樂家來說，同樣需恪守，而他們也能逐一落實。紀律嚴明的長榮交響樂團，像極了整個長榮集團的縮影。
曾有音樂界人士質疑長榮的這套管理，會扼殺藝術家的創意表現，但張榮發仍堅持「藝術表現一樣是靠紀律。」
非科班出身的樂團團長張逸士，進入長榮二十一年，是海運、航空經歷完整的標準長榮人。一路伴著樂團成長的他表示，「管理音樂家確實不同於一般員工。」儘管如此，他仍不厭其煩、一步步地向團員灌輸長榮的管理精神。
樂團長笛助理首席許佑佳即認為，團員日漸養成的紀律，歸功於「長榮出身的主管們，潛移默化地帶入長榮精神。」
專責樂團行政業務的張榮發基金會執行長鍾德美表示，企業式管理無損於團員的專業，反倒是提供好的生活紀律，「將來如果他們離開的話，或許還會不適應吧，」她瞇眼笑著說。
張榮發的文化首航
成立樂團之始，張榮發即堅持︰「一定要出國，要有固定薪水，要管理得很好，唯有如此，團員的習慣和能力才會不斷提升。」
演奏民謠交響曲是長榮樂團的一大特色。在新加坡演奏當天，引起最多共鳴的也是台灣的小調民謠。張榮發堅持樂團在詮釋古典之餘，也要培養演奏民謠的能力，「聽得懂的音樂才有價值，才能觸動人心。」儘管遭到少數學古典音樂的團員反對，甚至離職，張榮發仍不改演奏民謠的初衷。
雅俗共賞的曲目，使成立兩年多的長榮交響樂團在今天得到不少企業的青睞。
今年成立三十六周年的中央再保險公司於10月間，便與同樣成立三十六年的長榮合作，選出三十年來炙手可熱的民謠進行演奏。中央再保總經理邱展發表示，「周年慶請客戶、員工聽好音樂，聽易懂的音樂，比吃飯送禮更有經濟效益。」
儘管張榮發每年砸下新台幣6000萬元經營樂團，且每次樂團都是賠本演出，但有媒體觀察指出：「樂團其實是長榮建立企業形象很好的social（社交）工具。」
從各國政商名流與會，到演出結束後全場轟然的掌聲。長榮交響樂團的藝術首航，成功地用音樂拓展了張榮發海陸以外的新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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